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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十二月了,台北好冷。
在走路的時候無意間會不小心碰到小希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冰冷。
她用一個桃紅色的圍巾包著自己的脖子,在那張被冷空氣凍白的臉上,透出跟圍巾一樣的紅色系。
有時候,圍巾會蓋住她的嘴巴,只露出她的眼睛跟鼻子。那個樣子的她,真的很美。
走在路上的時候,小希問我『阿尼,你怕冷嗎?』。
「我很怕呀!」雙手手掌刻意地磨擦了幾下,看著小希的臉,我點點頭。
很多人怕冷,很多人怕熱。但到底是怕冷的人多?還是怕熱的人多?
阿忠說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去思考,怕冷的人留在高雄,怕熱的人躲去台北就對了,想那麼多幹嘛。
嗯,想想也對,難得他這個人說話這麼切中要點。
這是我跟小希的第一個冬天,卻是我第二次在台北過冬天。
我記得第一次是在我退伍的那一年。
當時幾個大我幾梯,比我早退了一兩個月的學長,在我退伍當天打電話給我,「阿尼,今天退了吧?上台北啊!我們帶你去玩!」
然後我帶著好幾天的行李和一些錢,買了一張機票,糊里糊塗地就降落在台北松山機場了。
出了機場大門,我看見遠方的建築物上有個時間與溫度顯示器,它先是說「20:30」,然後說「11’C」。
「幹!好冷!」我獨自打著寒顫,站在門口,手插在口袋裡,不停顫抖著。
台北的冬天很濕,清晨與晚上的時間,呵口氣都會冒煙。
「天啊,這將近七百個日子,每一天都是直折磨,這一天終於到了,我終於退伍了……」看著手上的退伍令,搭配著台北寒冷的冬夜,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你們看,死阿尼在那裡。剛退伍就一臉大便樣,看了真難過。」學長們一行四個人開車來載我,他們把車子停在我的面前,搖下車窗看著我說。
這時想哭的情緒更是衝動,因為退伍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看見他們四個人,感覺好難過。
一輛小小的一千六百西西的小轎車擠了五個大男生,坦白說是有點辛苦。不過還好沒有人是胖子,不然我會被擠到吐。
那天我們先去燒烤店吃了晚餐,在那裡聊了很多當兵時的事情。他們雖然才退伍沒多久,但是每一個人都找到工作了。想想也還蠻正常的,他們都是很好的研究所畢業的呀。
然後他們問我退伍了要幹嘛?我笑一笑,說繼續寫作。他們開始虧我寫的東西很爛很難看,說看了會哭會掉眼淚。
時間接近晚上十二點,他們帶我到一家夜店去跳舞,說我剛退伍,久未近女色,所以要慰勞我一下,帶我去看辣妹。
我在大學時去過幾次夜店,但我都是去顧包包的那個人。每一個同學都去跳舞虧妹,只有我留在座位上看著包包,一個人喝著啤酒抽悶菸。
而這一次也差不多。
其實我對顧包包這件事不會覺得不開心,我本來就是個不會跳舞不會High的人,到夜店去只是純看美女純看人跳舞,幫朋友顧包包只是順便而已,一點都不會覺得委屈還是無聊。
不過不知道是老天爺看我可憐還是怎樣,那天學長們在裡面搭訕了另一團的女孩子,其中一個跟我一樣是「包包管理員」,他們把她留在我身邊之後,就繼續跳他們的舞。
「妳好,我叫阿尼。」我先自我介紹。
『嗨,我叫○○。』她接著說。
抱歉,我用了○○代替她的名字,因為我忘了她叫什麼名字了。
然後,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吧,我們坐在彼此的旁邊,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離,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後來我不知道是腦袋裡哪一根筋突然斷了,我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小姐,我一直以來都有個疑問。」
『嗯?』她轉頭看著我,『你說。』
「就是……妳們女孩子自己來夜店,是不是都期待男生來搭訕?」
問完過了三秒,我才發現我是笨蛋。然後我企圖想跟她說不需要回答,我問了一個笨問題,很抱歉,沒有其他意思之類的話……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回答了。
『我必須承認,有些是,有些不是。』
「喔……」我故作思考地點點頭,期待這個話題快點過去。但她卻接著說……
『如果是你來搭訕我的話,就可能會成功。』
「喔?真的嗎?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很親切啊!』她說。
小希聽到「親切」兩個字的時候,笑噴了幾滴口水。
「有這麼好笑嗎?」我扁著眼睛看著她。
『她的形容詞還蠻準確的呀!』小希說。
「準確?那她的下一句大概更準了。」
『她下一句說啥?』
「她說,長得就像里長伯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小希的笑聲。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小希笑得很開心的同時,我心裡感覺到一絲絲的痛苦。
難道長得像里長伯的兒子那樣的親切,也是一種罪過嗎?
阿忠說過我長得像「超級路人六號」,現在大概要改成「超級里長伯的兒子十號」了吧,我想。
『里長伯的兒子,你要帶我去哪裡玩?』小希很俏皮地笑著說。
「帶妳去打棒球好了。」
『打棒球?』
「是啊。去過嗎?打擊練習場。」
『沒有去過。』她搖搖頭。
「喜歡棒球嗎?」
她點頭如搗蒜,『很喜歡,』然後表情立刻改變,『但是會怕。』她說。
「為什麼會怕?」
『因為打到身體會很痛啊!』
這不是廢話嗎?
在這種很冷的天氣到棒球打擊練習場裡面去打球,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
因為如果你沒有做好熱身,身體裡的那些筋骨在冬天寒冷的低溫下特別僵硬,一個不小心的使力,就可能讓你受傷。
所以我換好了一堆代幣之後,選擇時速九十公里的球道練習揮棒,而且在進去之前,我還做了一陣子的暖身操。
在此同時我還叮嚀小希,一定要做暖身操才能進去打,不然明天肯定肌肉痠痛。
話剛說完,我一個後仰,差點閃到腰。
『阿尼,你常打嗎?』小希說。
「不算常耶。」
『九十公里很快耶,你打得到嗎?』
「當然打得到,」我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就算我不常打,這也只是九十公里好嗎?這是非常慢的!」我說。
然後我連揮了十幾個空棒。
「芒果你個酸梅!怎麼會打不到?」這是我心裡的OS。小希在外面看著我,笑得有點尷尬。
「小希,九十公里是很快的,妳要小心。」在小希進打擊區前,我叮嚀著她。
『我剛剛看就覺得很快呀!我好害怕!』
「別怕,陳金鋒鋒哥說過,球來就打。」我說。
然後她隨便揮都打得到球。
「巧克力你個百香果!這女的是天才嗎?」這是我心裡的OS。小希回頭看著我很開心地笑著,而我笑得有點尷尬。
接著換到時速一百公里的球道,下場依舊。我還是一直揮空棒,小希還是一直打出安打。
後來我故意把打不到球的原因歸咎於穿太多,穿太厚,很久沒運動,投球機都丟壞球…………這些理由上面,小希只是笑著,但她的眼神卻在跟我說:『牽拖!』
經歷了一百一十公里,一百二十公里的洗練,小希開始打不到球了,而我開始抓到球感,頻頻將球打得又高又遠。後來我很臭屁地對小希說:「因為前面的球太慢了,太慢的球我不會打」,惹來小希一雙白眼。
她的白眼是正確的,因為我在一百三十的球道上,二十一球只打到兩球。
打到手上剩下三個代幣,我們兩個站在一百四十公里的球道前,我心裡思考著要不要進去丟臉時,小希靠近我的耳朵,並且指著離我們不遠的一個男生說,『剛剛那個男生進去,一球都沒有打到,被他的朋友恥笑。』
感覺她像是在提醒我,不要進去丟臉,不然她會恥笑我。
「那妳覺得我打得到嗎?」
『你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先聽謊話。」
『阿尼最厲害了,兩百公里都打得到。』
「銬!妳這個是唬爛,不是謊話。」
小希笑到彎腰。
「那實話呢?」
『實話很殘酷,就是你打不到。』
「那如果我打到怎麼辦?」
『打到有很多種啊,亂揮或是短打當然就打得到。』
「那妳說說看,怎樣算是打到。」
她想了一想,『你要連續擊中五球以上,而且都要飛出去才算打到。』她說。
「如果我打到了,我能要求獎勵嗎?」
『什麼獎勵?』
「例如小希愛的擁抱之類的。」我鼓起勇氣說。
小希臉上一陣紅暈,不好意思地把視線移開,然後推我進球道裡『還敢要獎勵,你先打到再說。』
一枚代幣可以打二十一球。在那二十一球裡面,我很認真地揮擊,只擦到三顆,時速一百四十公里,等於是球一離開發球機,你就要揮棒了。
挑戰失敗,我心情沮喪,帶著失望的表情走出打擊區,小希坐在外面,笑著看我。
「失敗……」我嘆了口氣,「愛的擁抱沒了……」我說。
『誰說的,你還有兩次機會啊!』她拿出剩下的兩個代幣說。
通常故事進行到這裡,整個發展的方向就開始不同了。男主角這時受到了女主角的鼓勵,拿了那兩個代幣進打擊區之後,就像變身成陳金鋒一樣,一連揮出好多好多的安打,每一球都紮紮實實地擊出去,那球棒與球互擊的聲音真是美妙,球的飛行軌跡在天空畫出漂亮的弧線…………
走出打擊區,女主角起身上前獻出愛的擁抱,兩人還輕輕的一吻,背景音樂響起,是整部戲的主題曲。
好了,別作夢了。
那只是戲,而我不是陳金鋒。
* 站在打擊區裡看著一百四十公里時速的球朝你飛來,真的很快。*
* 用這個來賭愛的擁抱,我真是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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