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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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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9:34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南宮門上下每個人對這件喜事,由原本的看好,到如今全部的人都對井初蓮產生敵視。

  南宮煬對於井初蓮的恨意和漠視,全南宮門上下都知道,大家也知道那天房門大開,南宮煬和井初蓮在房裡激烈的翻雲覆雨,也聽見了井初蓮被逗弄得無法控制的呻吟。

  這使得南宮門的人對井初蓮更加反感,而南宮煬和井初蓮的血海深仇、所有的內幕就像野火燎原般在南宮門裡傳了開來。

  大家都知道井邑國皇帝為何要將愛女下嫁給當家的,還知道原來當家非常恨那們如今成為門主夫人的蓮公主,甚至不讓她懷有他的子嗣。

  不管如何,那位公主成為門主夫人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們無法反對,也地地位反對,但他們卻能以行動表示抗議。

  他們喜愛門主,而且非常尊重他,如果他不喜歡新婚妻子,他們也可以討厭,哪怕她非常漂亮,看來楚楚可人,對人又好……

  「到底在搞什麼鬼!」小環氣呼呼地捧著托盤進門,她的臉仍舊紅腫,像塞了兩粒肉包子在裡頭。

  「小環,又怎麼了,誰又惹你了?」

  小環氣憤地將托盤放到桌子上,「南宮門的人真是沒教養!做下人的居然對主子這麼不尊敬!哎喲!好痛。」

  「很痛嗎?」井初蓮想摸摸卻又怕弄痛了小環。

  擺上桌的餐點清一色是青菜,半點鮮魚大肉都沒有,怎麼看都不像是大戶人家的膳食。

  小環搖搖頭,隨即將話題轉開。「公主,你看看,又是青菜,現在只差沒將蘿蔔也擺上來,否則就真的像是乞丐才會吃的飯菜。」她知道公主一想到那天,一定會很傷心

  其實那天她在外頭也有聽見南宮煬的所作所為,她很想衝進房裡來保護公主,但那時的她自身難保,被兩個大漢架著掌嘴,任她用力也掙脫不了,她只能一邊被掌嘴,一邊為公主掉淚。

  井初蓮皺眉。「小環,別這麼說。」她拿起筷子夾青菜往嘴裡送。

  這陣子的菜色都是這樣,沒有大魚大肉,只有青菜,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歡吃肉,所以對也沒有差,但對小環可就不同了,老覺得她被南宮門的人虐待,他們故意只給她青菜吃。

  小環吐吐舌。「公主,憑什麼你不能和南宮煬一起在膳廳裡用餐?那個南宮煬擺明了瞧不起人,而且他這麼做,不就間接告訴南宮門的下人他們可以不尊重你嗎?」

  提起南宮煬,她到現在還依稀記得他控制不住的怒氣,也記得他和父王之間的深仇大恨。

  她實在不敢相信,父王會一手毀了他的家,甚至一個也不放過的殺了他所有親人。

  她想,如果他不是逃了出來,或許他現在也不在人世間,而她也就不會遇上他。

  她甚至想起了他給予她的屈辱,他的無情。

  他連她想懷有他的孩子,想現保留點和他有關的東西的希望都剝奪……他也已快剝奪了她心中對他僅存的愛意,如果這點愛也是消失不見,那麼她的心就死了,是他親手殺死的。

  「公主,你在想什麼?菜都要涼了。」一頓飯就只有青菜可吃,如果再讓青菜涼了,那還是人吃的嗎?小環迅速夾一堆菜放在井初蓮的飯上。

  一邊吃著飯,井初蓮一邊問:「小環,你今天有碰到他嗎?」

  小環翻個白眼,一副不太甘願的表情。

  「誰啊?南宮煬啊?」該死的南宮煬,她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的皮都扒下來!

  「有沒有?」

  「公主,你還惦著他做什麼?他都這麼狠的羞辱你,還縱容下人欺負你,幹嘛還念著他!」公主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會被所有人騎在頭頂上。

  「他沒有欺負我。」井初蓮悶悶地說。

  「還說沒有,那天小環被拖出動掌嘴時,明明聽見了房裡的一切!」

  井初蓮驚愕地看著小環。

  小環悻悻然道:「公主,不是小環神通放大,是那聲音太大了,全南宮門的人也太嘴碎了,全部都是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誰教南宮門裡的人各個都嘴碎呢。

  原來自己一直被當笑話般看。井初蓮悲哀的想。

  「公主……」小環皺著眉頭。該不會是自己說話太過分了,刺傷公主自尊了吧?

  「你真的聽得很清楚?」

  小環莫可奈何地擺擺兩手。「沒辦法,這裡的人嘴都很碎,就算我沒聽見,恐怕也會從別人口裡得知。」

  井初蓮洩氣地垂下雙肩,筷子從她手中滑落。

  這麼說就可以理解為什麼這裡的人對她這麼不友善,原來大家都知道了……

  「公主,不要這麼難過嘛,反正就算只有我們倆,日子還是一樣能過啊。」小環安慰她。「沒有南宮煬那傢伙的存在,日子反而好過點,還是可以像以前那個,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環,你不能再叫我公主了,還是稱呼我為小姐吧。」

  她仍記得新婚之夜他對她所說的,他是她的天與地,在這裡,她的身份不再是蓮公主,不再嬌貴;她也稱不上是門主夫人,因為他不承認她的身份。

  「那也不是稱呼小姐吧?該是稱呼夫人啊。」稱小姐,身份好像降級好多,一點也不好!

  「還是叫我小姐比較自在。」

  「喔。」小環垂頭喪氣地說。「小姐,飯菜要涼了,快吃吧。」

  「收下去吧,我吃不下。」

  井初蓮起身離座,走到妝台前,坐在鋪著上等綢緞坐墊的椅子上,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色真是蒼白得嚇人。

  「不行!」小環叉腰,凶巴巴的。

  對著鏡中小環的身影,井初蓮皺眉。「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

  小環頭一次覺得惶恐,趕緊收撿。「小姐,你別生氣嘛,我現在馬上收下去。」

  小環動作迅速,馬上就將東西一一收妥拿下去。

  房裡只剩她一人,她摸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沒有血色,變得這麼蒼白……這是她嗎?

  一點歡笑、一點新嫁娘的喜氣也沒有,反而像是一夕之間變得蒼老。

  突然間,悲傷全湧上心頭,這幾日一再掉下的透明珍珠再度落下。

  她哭得不能自己,無聲的掉淚是因為她不願妥協、不願出聲。

  她知道這裡的人都不歡迎她,如果她再哭出聲,不就等於向他們投降。

  井初蓮想起了南宮煬。

  他變得她都不認識了,不是三年前她所認識的南宮煬了。

  他變得憤世嫉俗,變得陰冷,變得無情。

  三年前,他是那麼的風趣,能和人侃侃而談。他喜歡逗弄她,逗得她無地自容。

  如今,他對她卻只剩仇恨。

  因為她是他殺父仇人之女,他在新婚之夜沒有一把掐死她,算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她還能奢求什麼?

  他將她當成妓女看待,她不能怪他,但他親手扼殺了孩子在她肚子裡成長的機會,她怪他!她恨他!

  淚水無盡地往下流,把衣衫都浸濕了,她摀住臉、咬著唇,無聲的流淚。

  突然間,她肩上多了份重量,她震驚地抬頭,從銅鏡中看見身後的南宮煬,他臉上冷冷冰冰的,唇角帶點謔笑。

  「一個人像個小媳婦似地躲著哭泣,讓外人看見,還以為我南宮家出了會虐待人的公婆呢。」

  她身子顫動。

  他是刻意的,刻意提醒她他爹娘是被她父王害死的事實,他在提醒她他有多恨她。

  現在她怕他,非常……非常怕他。

  他掬起她頰上的淚珠,往自個兒嘴裡送,看在她眼底,戲謔多過親密。

  「幾日不見,樣子倒消瘦不少,是我南宮門虐待你了嗎?」

  她噤聲,也不看他。

  「那是我這做丈夫的虧待你?」

  她仍舊無語,這倒是惹火了他。

  「那好,你倒是說說,是嫌自個兒豐太過豐盈呢,還是嫌這兒伙食差?」

  見她如此消瘦,他居然還會心痛?他不是該恨她的嗎?為何她的一舉一動仍能牽動他的心?

  他猛然攫住她的下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啊——」她疼得喊出聲。

  「說話!」

  「都不是……」眼淚又滴下,她的心好痛……

  如果她仔細看,必會瞧見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困惑、迷惘。

  他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感情,這輩子他從未喜歡過其他女人,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令他心痛、覺得被背叛的。

  他悲憤地看著美麗如昔的她。美麗、清雅,卻傷他最深——

  他低頭封住她柔軟的唇瓣,以皓齒啃嚙她小巧飽滿的唇瓣,她驚疼地張開嘴,在這時,他剩機攻佔進她嘴內。

  吸取她唇內芳香,手捧著她的臉,而她的手則覆在他手上,像是依附也像是抗拒。

  由屋外看來,兩人糾結的身影印在白色窗帷上,狀似親密。

  室內溫度漸次高昇,燭台也跟著散發熱力。

  慾火絲毫不見降溫,三年的時間能夠讓原本最表面的情感轉為地下化,各有隱藏。

  只是一旦某處引燃了,就再也收拾不了。

  他的唇只稍稍離開她的數寸,他一開口說話,唇瓣便會若有似無地在她唇畔輕撫。

  「你是在絕食抗議嗎?」

  她想搖頭,但他的鉗制讓她無法答覆。

  他又繼續道:「否則你告訴我,如此消瘦為的是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只是胃口不佳,吃不下東西。」

  他眼神悲憤地看著她。「難道嫁給我真讓你這麼難受,連飯都吃不下?」

  「不是的!」她急急澄清。

  他反握住她的手腕。「那麼你告訴我,如今瘦到只剩皮包骨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一時無法適應這裡的氣候。」她也只能這麼解釋了。

  「哼,水土不服?」

  他放開她,走到床邊長袍一撩坐下。

  「我看你的不甘願多過無法適應吧?」

  「你相信我,我沒有任何不甘願。」有的只是被討厭、被恨……

  他瞇眼瞧她良久,然後以感性帶著磁性的嗓音叫喚,「過來。」

  她遲疑了下然後踱步過去,快到他跟前時,他大手一伸便攫住她的手腕,稍微使力,她已端坐在他腿上,尷尬得不知所措。

  「你再這麼扭動下去,休怪我撕裂你這身脆弱衣裳。」他揪住她的衣襟,輕輕解開盤扣,一顆顆地……

  直到翠綠抹胸出現在他眼前,襯著白皙的婦膚更加粉透,他指尖情不自禁在那片雪白的肌膚上遊走,逗得她全身打顫不說,還屏住呼吸,雙手抓住他肩頭上的衣衫。

  如此嫩、如此白的肌膚,細到連上頭微微的血絲都看得清楚,顯得她更加清美。

  南宮煬將她轉個身,她不雅地跨坐,他將臉悶在她懷中,吸取她身上的梅花香。

  他歎息,氣呼在她逐漸冰涼的肌膚上。

  這香味,他想念許久,淡淡的梅香,令人陶醉。

  感覺他起伏劇烈的喘氣,和他天然的氣息,粗糙的指腹有著一層厚繭,可以感受他是多麼努力練武,掌上都是長期拿握兵器所磨出來的繭。

  他的舌在她頸間輕舔,她驚愕得倒抽口氣,「不……」他不為所動地在她頸間留下一塊塊記號,放在她身後的手拉下細細的綁線,瞬間,圍在她胸前的抹胸滑落,她抬手想遮掩,但他的身體給了她最佳的遮蔽,和她毫無縫隙的緊貼在一塊。

  貼著她的身軀,他感受她緊繃的蓓蕾抵在薄衣衫上,輕撫她背上的滑嫩肌膚。

  他想要她。

  因為慾望而顫抖,她抓緊他的肩頭,繼續地發出聲音。「不要……」

  他抬起頭,憤怒地看著她。

  「不要?!容得了你嗎?」他的聲音高昂,怒火幾乎要爆發。

  她愣住,紅唇輕張。看著她如此誘人的模樣,他就想起她的逃避,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蹂躪著甜美的唇瓣,再放開時,她的唇瓣已腫脹。

  「不要忘了,我們早已拜過堂,縱使有再多不願意,你的身子還是我的。」

  他掬起她的酥胸,低頭以靈舌輕舔那瑰色的蕾心,吸吮著。

  她閉上眼,淚水滑下顴骨。

  她竟然無話可說,面前他的憤怒,她竟然只能靜靜地任他咆哮、玩弄。

  「我的碰觸讓你這麼難以忍受?!」

  他的眼中摻打著難堪、憤怒,以及……悲哀。

  不再言語,他瘋狂的在她身上索求一切,包括思念她三年的回報……

  逗弄她胸前的美麗蓓蕾,含咬住,她就像個花仙子,全身無一處不是美麗的花卉,無一處不讓人心折。

  將她輕放在床榻上,俯身注視她嬌羞的模樣。

  她兩手羞澀地遮住又峰,不停顫抖。他……他的眼神好熱,讓她覺得自己很羞愧。

  他的手放置在她腰側,使力想將裙帶拉下,但她馬上阻止他。

  「不可以!」

  「不可以?!」面對她的抗拒,他幾乎吼叫出聲。她竟然抗拒他!「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妓女!」她執意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她震懾、悲慟……她是他的妓女……她是他的妓女……她的手鬆了開,他邪佞地對著她笑。

  「清醒了嗎?想到你現在是我南宮煬的女人了嗎?」

  「但是你恨我不是嗎?」她心碎地問。

  「恨不見得代表我不想和你共赴雲雨,就算如今你光明正大的擁有妻子這個地位也不代表你就擁有我的心。」

  他開始他的索求,想在她身上激起驚濤駭浪。

  她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平靜,任他予取予求,任他脫下她最後的遮掩,兩人裸裎相見。

  望著她似水美眸,這一刻似乎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歸零。她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被它所掌控而發出細微的嚶嚀。

  而這聲嚶嚀卻勾起他最原始的渴望,他想感動她,讓心裡那股不安感平靜下來。

  天知道,他渴望她有三年之久,他想她、愛她,可是同樣的,他也被仇恨所駕馭,新婚之夜看到她,除了驚愕之外,在情感浮上心頭之前,憤怒早已一步佔領。

  萬萬想不到,他深深癡愛的竟是破壞他整個家庭、讓他失去雙親的罪魁禍首的女兒;而她在三年前逃離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他身邊,但立場完全改變。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愛戀,其中摻雜了極深的仇恨。

  她選擇逃離他,沒想到最後卻還是回到他身邊,這樣的事實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與仇恨!

  但在仇恨、憤怒所左右的心房裡,隱藏的卻是傾盡一生的愛……

  他稍嫌粗魯的動作扯痛了她。

  因為透過情慾的包裹,才能讓他對她的愛不那麼赤裸裸,讓他能掩飾對她超越一切的情感。

  當房內充滿情慾色彩時,交談、思考已成多餘,漆上禁忌之色的床第間,只剩下唯一的一種語言、一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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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09:59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趴在床上,絲被蓋至腰際,她轉過身去不看,臉色更加蒼白。她全身都在痛。

  穿戴好衣物的南宮煬見井初蓮狀似鄙夷的動作,怒火再度點燃,冷冷地道:「怎麼,面對我讓你這麼難堪?」

  不是難堪,而是不願再見到你那滿是仇恨的眼神。井初蓮在心裡回答,卻不敢將這話說出口,還是背對他。

  他火大的扳過她身子,惡狠狠地坐在床沿瞪她。

  「就連和我說話都有礙你公主的身份是嗎?」

  她機械性地回答:「我只是全身都在痛。」

  可悲,她在他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愛,只是恨……只有恨而已……

  他沒有再說話,走了出去,過沒多久又回來。

  「我讓人去燒水,等會兒好好浸浸身子。」

  不曉得哪兒來的力氣,她淡淡地頂了回去,「我的身份連女婢都不如,毋需對我這麼好。」

  他握住她的手臂。

  「你在懷疑我的決定?或者你當真想做奴婢?若是這樣,我可以成全你,偉大的蓮公主。」他咬牙地反諷她的身份。只要想到她的身份,再多的愛也會蕩然無存。

  見她胸前春色,他餘情未了地撫過她的酥胸,邪惡地笑了。「也或許……你想再餵我一回春夢?我可以成全你。」

  她趕緊抓住被子遮住那片春色,羞愧是她臉上唯一的色彩。

  「如果當你的床伴或奴婢能夠減低你對父王的恨……」他臉色很難看。

  「就只為降低我對你父親的恨,你甘願被我玩弄?!」他咬牙罵道。「你真是低賤!」

  她臉色瞬間蒼白,無力地任他用言語攻擊。

  見她那如白紙般的臉色,他不覺心軟而且心疼。

  他站起身,表情放柔。

  「我要找床伴還輪不到你,自是有一堆絕色美女等著我青睞,而我會找上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放著屬於自己的美麗妓女不玩弄,那不是挺浪費的嗎?」

  語畢,他快步離開房間。

  她擁著被子狼狽地坐起身。

  望著緊閉的門,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虛弱、好無力,握住胸前玉牌閉上眼。

  或許喜歡上他真是作踐自己,活該的。

  她很怕心完全死去的一天很快就會來臨,而當那天來臨時,她還剩什麼?

  井初蓮嫁到南宮門後,今天頭一次走出房門來到花園。站在梅花叢間,光線灑在她身上,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虛幻,彷彿她只是落入凡間的仙女。

  只是她臉上不甚歡喜的神情又像是為情所困的絕世美女,雖然她稱不上是絕世美女……

  她才剛踏出房門,就在走廊角落聽見下人們在那兒咬耳朵,內容不外乎是她怎麼被門主羞辱,門主和她父親又有怎樣的血海深仇,門主的條件有多好、根本毋需委屈自己娶她,有多少美女日夜求門主能多看她們一眼等等。

  她已經沒力氣去替自己反駁什麼,就當那些話和她不相干吧。

  從那天他佔了她身子後,又見不到他,她和他簡直就像陌生人,彼此需要不打照面。

  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化解他心頭的恨……

  「喲,這就是門主夫人呀。」

  不甚友善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轉過身便見到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其中一人看似丫環,而另一人則用一種鄙夷的眼神斜睨著她。

  「不說話呀?!怕和我說話會有辱你門主夫人高貴的身份嗎?」那名女子一邊說話,拿著小園扇的手還不停帶動作指著她。

  井初蓮發現,眼前女子看似人還不錯,怎麼說起話來是這樣?

  還是別應答得好,省得又惹來一堆麻煩。

  井初蓮蹲下身去撿起一朵梅花湊近鼻端嗅聞,拿在手中把玩。

  那名女子見她一副懶得和她說話的樣子,也火了,指著井初蓮的鼻子不顧形象的吼叫:「你……你……你別太囂張!真以為自己是門主夫人啊,我呸!想坐上門主夫人的位置,再等八百年也輪不到你!」

  「或許我並不如你想的那麼希罕。」

  那女子明顯愕住,很快的,她又揚起諷刺的笑容。

  「真以為我會相信你的屁話?不想坐?哼,我看你想要得很,只要能讓你安穩坐上門主夫人寶座,讓你獻身你也在所不惜。」

  井初蓮臉色瞬間煞白,身子搖晃了下。她要吐了,頭好暈……

  那女子走到她身邊,白皙柔荑優雅地搭在她肩上,附在她耳邊道:「我告訴你,門主愛死我了,他答應我盡快讓我登上門主夫人的位置,這樣說你該知道你會落得怎樣的下場了嗎?」

  井初蓮踉蹌地退了幾步,像是快要倒下。

  「知道嗎?我可是門主跟前的大紅人,是他今生唯一的愛人……」那女子傲氣地站直身。「告訴你吧,對男人來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搶、搶不如搶不到。吃不到的食物永遠是美味佳餚,吃過的就算是絕世佳餚都只能算是家常不菜,不再那麼具有吸引力了。唉,不過這道理對我來說就派不上用場了,光瞧門主疼我、愛我的情景看來,我可以比你這正妻要幸福得多。」

  女子撩起一綹青絲在手中把玩。

  井初蓮已經無法再待下去,旋身奔出花園。

  井初蓮才離開,漓覺就從暗處走出來,不悅地瞪著那名樂不可支的女子。

  「采逸,你為什麼這麼做?」

  一身白衣的漓覺站在名為采逸的女子身旁,英氣劍眉倒豎,對采逸的作為十分不悅。

  「我只是看不過去嘛!」

  采逸跺腳的走到涼亭裡,大剌剌地坐下。

  「這件事我們管不著,就算要解決也該是由煬出面,你這麼一搞不是讓事情更複雜嗎?」跟著走進涼亭,漓覺揚開手中的扇子在胸前輕晃。

  「誰教井初蓮要欺負煬哥,我當然看不過去啊!」老是幫外人!

  「采逸,縱使你是煬的義妹,也不該如此做,他們夫妻倆的事由他們自行解決,我們局外人加入只會使事情更加複雜。」

  「我才不管會不會變複雜,反正只要誰欺負煬可,我就揍誰!」南宮煬采逸舉起拳頭。

  「那麼如果我們和煬練武,打傷了他,你是否也會出拳揍我們?」漓覺似笑非笑地問。

  知道他在開玩笑,采逸起身走了過去,挽住漓覺的手臂。

  「覺哥,我才不會呢,你、朔哥、風哥都對我那麼好,我哪敢揍你們啊。」

  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想出手揍他們這幾個武林高手。

  漓覺輕捏采逸的臉蛋。「你呀,永遠是這張嘴最甜,老是地我們這幾個浸在蜜裡,害得我們都拿你沒轍。」

  「喏,是你自己說拿我沒轍的喔,我可沒做出什麼令臉色感到無力的事兒。」

  老喜歡說她愛惹禍,惹得他們不知該怎麼教她、怎麼去收拾殘局,現在說拿她沒轍可是衝著她這張甜嘴,別到時又改了口。采逸在心裡吐舌抱怨。

  「喏,如果哪天我、朔、風被人欺負了,你怎麼辦?」

  「揍那人囉!」

  兩人沿著花園小徑走著,順便欣賞盛開的梅花。

  「乖孩子。」

  「覺哥,你別老捏我臉蛋,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娘說她到我這年紀都已嫁人生子了。」采逸皺眉。

  「是喲,怎麼不見有人想娶你呢?我看肯定是你太過調皮了,才會到現在沒半個人去跟你娘提親。」

  「覺哥,你好過分!」

  聽見采逸嘟囔的抱怨,漓覺爽朗的大笑,笑聲響遍南宮門。

  倚窗而立,細雪縮紛,粉絳色的梅花在枝頭上盛開,一股撲鼻的梅花香沿著枝頭往窗欞這頭生長而變得明顯。

  整片庭院充斥著一樣的梅,一朵朵地佔領了眼瞳,溫婉的井初蓮卻沒有賞梅的情緒。

  她將頭靠向牆,出神地望著窗外,直到一聲清脆的玉石落地碎裂聲,將她從魂遊太虛中拉回。

  她低頭看著碎裂一地的玉石,原本雕刻精緻、青翠的玉牌就這麼沒了。

  心疼的蹲下身,一片片撿起,放在手心裡。

  還記得收到這塊玉牌時,她有多高興。

  梅形的玉牌,上頭雕了呂本噗的詩,就愛梅如她來說,是一樣最特別、也最有心的禮物。

  何況還是她愛的人所送的,她更是把它當成寶,天天戴在身上,時時拿在手中把玩。

  如今,玉牌碎了,是否也同樣代表著一顆心也跟著破碎?

  原以為預先知道他有很多女人愛,她就能接受和多個女人共享他的事實。

  但沒想到當正直遇到其他的女人時,她的意志竟變得如此薄弱,那麼容易就被別人傷害。

  他早已不是三年前後他了,不是那個幽默風趣的南宮煬,現在的南宮煬因為年齡遞增,意識到更多仇恨,如今已被仇恨徹徹底底的征服了。

  當年是她自己軟弱,要逃避、要放棄的,如今就不該恨誰,更不該怨什麼,因為一切皆是她選擇的不是嗎?

  那麼她是否能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好好的過,不算沒有他也無所謂?

  「聽說你今天和采逸照過面了?」

  井初蓮聞聲抬起頭,看著英俊非凡的南宮煬,她在心底對先前的問題做了答案。

  不行。

  除去他的無情,只要每見他一次,她的愛就更深一層。那名女子叫采逸嗎?

  她點點頭,南宮煬舉止似乎有些怪異。

  他撩長袍在上等紅衫製成的椅子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

  覺得她如何?」

  「很美。」他太過分了!當真以為她的心是空的嗎?不會為了他這等話而傷心欲絕嗎?

  「你們談了些什麼?」他仰頭喝盡杯裡的茶水。

  她淡淡地回道:「談你和她比較適合,你們很相配。」南宮煬聞言,發誓一定要宰了采逸那丫頭!

  「你們憑什麼談論我和誰比較相與?怎麼,那麼快就對我這個相公生膩了?」他咬牙切齒,臉色極不好。

  「但那是事實不是嗎?你的女人我走了過來,向我宣告她對你的主權,告訴我你有多愛她,請問我該做何反應?」太殘忍了!井初蓮閉上眼深呼吸後又睜開。「難道要我打她一巴掌,告訴她,她的行為是在搶我的丈夫?」

  聽見這樣的話,南宮煬心裡其實很高興,可是礙於他之前對她的種種行為,還有排在愛情之前的仇恨,他忍下了,仍舊裝出一副討厭她的臉。

  「或許你正高興有人可以接收你為人妻該盡的義務。」這下子,她連唇色都泛白了。

  「你真這麼以為?」她頭一次失禮地哭喊。「你以為我真的不愛你嗎?你以為我的心真是鐵釘的,永遠都不會被你所傷?」她站起身,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

  聽見她這番話他好興奮,恨不得衝上前去擁住她。

  但失去雙親的仇恨隨即又湧上心頭,他臉色更加難看,在感情與仇恨之間掙扎。

  「你錯了!早在你不讓我懷有你的孩子時,我的心就被你傷得碎了一地,就連僅剩的自尊都在今天被你的女人給毀了——」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衝了出去。

  而他仍在咀嚼著她話裡的意思,當見到碎了一地的玉牌,他震撼住,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形已不成形、詩已不是詩的玉石,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她的話裡多了份模糊的絕望。

  他害怕地跟著追出去。

  她究竟在做什麼!不是說好不再被他所傷,不再為他心動,為什麼如今心會痛得像快要死掉?

  井初蓮臉上毫無血色,撫胸無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井邊喘息。

  「南宮煬……」她咬著唇,任淚水奔波,滴入井裡,和井水融合。

  她覺得自己很痛苦……痛苦……

  現在才知道,如果他的心永遠不在她身上,她根本無法接受。

  原以為自己夠堅強,現在看來,她脆弱得比一隻螞蟻都不如。

  他的眼……

  她該為父王做些什麼?該怎麼減輕他對父王的恨?

  井初蓮突然覺得難以呼吸,也許是哭得太久,讓她呼吸不順暢,她大口吸氣,眼睛漸漸閉上,整個人往井裡頭栽……

  「不!」

  南宮煬追來時,剛好看到她跌進井裡,他直覺以為她一心尋短。

  他的聲音引來不少人,他臉色乍白,躍身也往井裡跳——

  一會兒,他濕淋淋地抱著井初蓮,飛身出井。

  站妥後,他蹲下身將井初蓮放在腿上,用顫抖的手拍打她冰冷的臉頰,渴望到她眼睫能夠有些微?動。

  「你醒來!你給我醒來!」

  她沒有半點反應,他著急不已,連忙轉頭吩咐,「準備熱水,將藥房裡的醒命金丹拿來!」

  他抱起她往房裡沖,將她安置在床上,陸續有許多下人忙進忙出的將滾燙的熱水倒進木桶中,而他則解開她衣襟上的盤扣,脫得只剩一件小小抹胸。

  他將將醒命丹餵她吃下,然後斥退下人,當房內只剩下他倆時,他抱起她到屏風後,褪下抹胸。

  將她抱進木桶內,熱水刺激著她冰冷的身子,她痛苦的顫抖,眉頭糾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嘶啞的喊叫。

  他將水拍打在她身上,試圖活絡她的血脈,讓她的體溫再回升。

  「痛……」她終於有了反應。

  他一邊揉搓她的身子,一邊因害怕失去她而咆哮,「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為什麼要尋短?」

  他害怕失去她,直到這一刻他才曉得,他害怕失去她!

  「痛……」她還是只說這一個字。

  她的體溫回升後,他便將她抱出木桶,將她身體擦乾淨後替也穿上白色的衫衣,然後將她安放在床上。

  他決定用內力將她體內的寒氣逼出。

  他讓她盤坐在他前方,雙掌抵在她背上,開始運用內力逼退寒氣。

  在治療過程中,她嘴裡喃喃喊著幾個字,他聽見,眉頭皺在一塊。

  「父王……父王……」

  過度的心不在焉令他體內功力大傷,他在自己快撐不住時及時收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流下。

  他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扶她躺下,蓋好被子。

  「求求你……」她在夢囈。

  胸口疼痛讓他不免壓著胸口,他又無法離開她身邊,於是選擇坐在床上,待在她身旁守著她,直到她安然無事為止。

  望著她沒有血色的嬌顏,他突然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已變得如此憔悴,豐盈不見,只剩勉強支撐身體的瘦皮囊。

  「不要……父王……」她捉住他的手抱在胸前,才稍稍安靜。

  他以為自己對她只有恨,可以不在乎她的一舉一動,他可以變得冷血,就像這幾年一樣。

  但事實證明,他根本是在騙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你讓我的感情無法單純些?為什麼非要以這麼激烈的手段來告訴我做錯了?」

  她一起往他身上靠,尋求他身上的熱源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不要殺父王……不要恨……我愛你……」

  他聽見她的話,不免失笑,胸膛盈滿連他都不知的豐富情感。

  「你連失去意識都要我服侍你……都讓我狠不下心恨你……」

  他該如何是好?一邊是他的最愛,一邊是父母的血海深仇……

  「我無法下決定,我無法不替爹娘報仇……不要逼我……」她仍舊能讓他徘徊在矛盾邊緣。

  她沒有再回他的話,靜靜地躺在他身旁。

  他照顧她到完全沒問題了才離開,由小環接手。

  當她醒來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小環著急地坐在床邊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

  小環一聽見井初蓮的聲音,馬上放聲大哭。

  「小姐,你好壞,為什麼要尋短?你是不是不要了?」

  「我尋短?」

  小環可憐兮兮地含淚點頭。

  「我沒有啊。」

  「小姐,你還說沒有,如果不是南宮煬及時從井裡將你救出來,小環就再也看不到小姐了……」

  井初蓮眉頭微攢。

  她尋短?井……

  「我沒有尋短,你們是不是誤會了?」

  「才沒有呢,大家都快被南宮煬的怒氣嚇死了,小姐一掉進井裡,他就跟著跳下去,將小姐救起來,還是他日夜照顧小姐的。」

  「他照顧……我?」

  「嗯。」

  這時有人敲門,小環去開門,一個丫環捧了一碗藥,臉色尷尬地站在房門口。

  「這是我家鄉祖傳的藥,可以祛寒氣,所以我特地煎了一副讓夫人喝,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又冒出一個老嬤嬤,手裡同樣拿著東西。

  「夫人的身體還沒康復,所以我特地烈了雞粥,讓夫人補身子。」

  「行了,行了,都拿進來吧,放在桌上就可以了。」小環抬頭挺胸,驕傲地領著兩人走進來,然後又將兩人趕出房間。

  井初蓮不解的問:「她們……」

  小環的臉才好些,說話又不知節制了,興奮地解釋:「小姐,你就不知道,自從你投井被南宮煬救起之後,府裡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沒人敢再像以前那樣對小姐你這麼冷淡,看不起我們。我看下人們的態度肯定都是以南宮煬的喜好來取決。如果他早先對小姐好一點,那些下人就不會這麼冷冰冰的,餐餐都是素菜,半點肉也不給。現在好了吧,連雞粥都出爐了。」小環端起雞粥走到床邊坐下。「小姐,吃點粥好嗎?你已經有兩天沒進食了。」

  「我吃不下。」

  「這怎麼行,多少吃點吧,否則身體很難康復的。」

  「我不覺得餓,只覺得很累,想休息。」

  「那好吧,小姐,你好好休息,睡一覺醒來再吃。」

  井初蓮閉上眼假寐,隱約聽見有人離去的聲音,沒多久又聽見有人開門進來,她不以為意,直到一隻粗糙大手放在她額際,她才吃驚地睜開眼。

  這怎麼可能!井初蓮不敢相信地看著來人。

  「覺得怎麼樣?」南宮煬柔聲問。

  她呆呆地回道:「好點了……」

  不待她說完,他臉色一變,慍怒地問:「為什麼要尋短?」該死!

  「我沒有……」

  「還說沒有!如果沒有,為什麼我會看見你投井?」他憤怒的容顏摻雜了痛苦。「難道你想以死來尋求解脫?和我做夫妻真的讓你無法忍受嗎?」

  「沒有……」

  他挫敗地看著她,一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憔悴的臉慢,流連不已。

  「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他淡淡地說著,原以為只是喃喃自語,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卻意外地傳進她耳裡。她放大膽子問:「你……你還愛我嗎?」

  他怔忡,有些狼狽又有些苦楚地閉上眼。

  還愛她嗎?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能原諒她三年前的逃離,能原諒她父親加諸他身上的血海深仇嗎?

  答案變得不再肯定,他也無法放下身段接納她。

  礙於她的身份,礙於她的所作所為……

  井初蓮見他閉眼不回答,原本渴望得到肯定答案的熠熠眼神變得黯沉。

  「我知道了。」她不需要再自取其辱。

  不,你永遠不會知道。南宮煬心中掙扎不已。

  兩人的關係從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平靜、這麼冷冰冰的?

  「等會兒我會叫人把藥端來。」他的聲音首先打破尷尬。

  「已經有個丫環拿了她家鄉祖傳的藥來。」

  他又憤怒了。「難道我讓人煎的藥比不上一個丫環的祖傳秘方?」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澄清。「我只是想讓你不要這麼麻煩。」

  「什麼時候我難得的關心變成麻煩了?」

  「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她氣到連胸口都在痛。「我不曉得這叫扭曲。」

  井初蓮感慨地心想,他的脾氣還是很硬,就像以前和靜緣師太在一起一樣,誰也不讓誰。

  他很怕洩漏了對她的感情,旋即站起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她發現他們仍舊沒有取得共識,只是情況比以前好一些,他對她不再是怒言以對。

  可是要到何時他們才能恢復三年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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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8 13:10:18 |只看該作者
第10節


  坐在書齋裡,南宮煬靜靜地思考他和井初蓮之間的問題,在沒有理出任何頭緒前,下人便來通報靜緣師太來了,他趕緊到大廳去。

  一進大廳便看見高坐主人位子的靜緣師太。

  老妖怪,還是一樣自傲、目中無人!

  「混小子,你終於肯來見為師啦。」靜緣師太挑眉諷笑。

  「不來見您行嗎?」

  見自己的位子被佔,只好坐在底下的客座,身旁還有他一幹好兄弟,他們是耳聞靜緣師太來訪而跑來湊熱鬧的。

  「聽說你娶妻啦。」靜緣師太左看看右瞧瞧,就是沒看見想看的人,她皺眉問:「怎麼你的小嬌妻見不得人嗎?也不來拜見為師。」

  南宮煬咬牙頂了回去,「您死了嗎?還要人家來『拜』您!」

  靜緣師太臉色極為難看,全身僵直,再也忍受不住南宮煬話裡左一句您、右一句您的諷刺個沒完。

  「別再您呀您的,你這混小子從來就沒這麼尊師重道過,再叫下去我包準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知道你是屬雞的。」

  「混小子!」靜緣師太要發火了。

  「師太,這次預計停留多久?」漓覺趕緊打圓場,否則兩個人鬧下去只會大打出手,毀了美輪美奐了大廳。

  「明天就走,我要回天山去閉關。」

  采逸甜甜地問:「師太,你又要鑽研新招式了嗎?為什麼不多留幾天?讓采逸好好陪陪你呀。」

  「傻丫頭,再多留個幾天我怕那混小子又要抗議了,他呀,恨不得我不要來找他,八輩子都別見面。」

  靜緣師太很疼采逸,可能也因為采逸嘴巴很甜,老是逗得她老人家心花怒放。

  「師太,這次你到哪兒遊山玩水,有沒有碰到新的事兒?」孟朔好奇地問。

  「有啊,有件新的事。」

  「師太,你快說出來聽聽嘛。」采逸興奮不已。

  「這一路上我只聽見一件新的事,就是這混小子莫名其妙的從南宮門門主身份竄升為駙馬爺,你們說這算不算是件新奇的事。」

  南宮煬聽了很不高興,直接頂了回去,「怎麼,你到底是羨慕還是嫉妒?」

  「我哪敢羨慕和嫉妒啊,我可不想被人牢牢地監視,半點自由都沒有。」

  「你!」

  「怎麼?混小子,你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和我正面衝突。」靜緣師太眉頭蹙緊,沉著臉。

  南宮煬雙手抱胸,別過臉去。

  眾人見狀紛紛偷偷地吐舌挑眉。幸好他們和南宮煬不是同門師兄弟,也不是靜緣師太門下弟子,否則這場戰爭恐怕會更熱鬧。

  「你的新婚妻子真那麼見不得人嗎?還不叫她來見我。」

  戢風笑笑替南宮煬回答:「她生產了,躺在床榻上。」靜緣師太眉頭皺得更緊。「那丫頭身體這麼差?」

  聞言,南宮煬冷睨她,「你知道我娶了誰?」

  靜緣師太揚起傲然的下巴。「哼,你以為為師的終日都在做啥?練武?哼,是聽人家大談八卦呀,笨小子!」

  很好,南宮煬的稱呼更上一級了,由混小子變為笨小子。

  「那麼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

  「廢話!你不是都做了駙馬了嗎?」

  南宮煬瞇起眼睛,發出危險光芒,讓其他人紛紛往椅背裡縮了一寸。

  「你何時知道她的身份的?」

  「呃……這……」

  南宮煬額際青筋爆凸,冷冷地再問:「什麼時候?」

  「呃……」

  「什、麼、時、候?」

  靜緣師太吐吐舌。「三年前。」

  南宮煬全身顫抖,恨不得有人成為他的出氣筒。

  見南宮煬這般態勢,眾人都閉緊了嘴巴,只有靜緣師太仍開口想替自己解釋什麼。

  「呃,其實她是什麼身份也沒什麼差別嘛,還不都是一朵可人的清蓮。」

  「老妖怪,你給我閉嘴!」

  他再也顧不得她是師父的身份,脫口就將多年來悶在心裡對她的稱呼吼出來,氣得靜緣師太臉色鐵青。

  「你說我是什麼?」

  「老妖怪!三年前你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而你也知道那狗皇帝殺了我全家,我拜你為師學武,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替父母報仇,你知道她的身份卻半個字都不提,硬是悶了三年,讓我娶了她、然後遭受打擊,讓我徘徊在仇恨與愛之間無法選擇!」

  「就算三年前告訴你又怎樣?你還不是同樣會愛上她,說與不說又沒啥差別。」

  「沒啥差別嗎?如果我知道她的身份,會克制自己不去愛上她,事情或許就能單純點。你非但沒警告我,見我愛上她之後,仍是三緘其口。她不告而別,三年來,落梅時節,我幾乎每天在慈雲庵前等待,希望能再見到她一眼。若你能告訴我,我還會癡癡的站在庵前等她嗎?」

  「我不相信當你愛上她以後,你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南宮煬怔忡。他沒話說,他確實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情感,他像著了魔似地癡愛著她,遊走在愛恨情仇裡。

  原以為已下定復仇決心,一遇見她就完全走了樣。

  他現在變得很不確定,仍執意要找她父親報仇嗎?如果選擇放棄,滅門的血海深仇他又該如何釋懷?

  在場眾人見到南宮煬露出困惑的表情,皆昭然若揭,該重新找他談談了。

  坐在書齋裡,南宮門重要的人員都到齊了。

  「我們派在狗皇帝身旁的眼線回報,狗皇帝已派出了大內高手,想潛進南宮門,這是對我們極為不利的消息。」戢風將手下的回報提了出來。

  「狗皇帝派出大內高手潛進南宮門,究竟想幹什麼?」孟朔不解。

  「我看八成和煬有關。」戢風轉頭看向南宮煬。

  南宮煬不在乎地回道:「不管他想做什麼,儘管放馬過來。」

  漓覺手中的扇子往掌中一拍合起。「問個問題。」

  南宮煬揚眉看向他。

  「你究竟愛不愛井初蓮?」

  南宮煬怔忡,愣住了。

  漓覺接著道:「如果你不愛她,那麼我們就放膽和狗皇帝一決勝負;如果你愛她,我們就想個對策,避掉這場大戰。不然你和她這輩子是無法在一起了。」

  戢風和孟朔同時點頭。

  南宮煬表情更加凝重,許久後,他幽幽開口:「我們派出去的人找到胡大人了嗎?」

  胡大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如何在他眼前奪走他娘的性命,也忘不了他是如何的貪財怕死,在井邑國攻佔絛國之後,便變節投效井邑國。

  胡大人這一生都在暗地裡拖後腿,然後當尋隊的家被抄後,他就乘機搜刮財物或女人。

  該死的王八羔子!

  「嗯,找到了,而且殺了他。」戢風提不起勁地道。他們已殺了多少背叛絛國轉而投效井邑國的叛臣?數不清了。

  再這樣下去,煬的眼中會只剩血腥。

  「很好……很好……」

  「煬——」孟朔道。

  其實南宮煬仍然在猶豫,他仍舊不確定自己該做何抉擇。

  他愛井初蓮,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但他要報仇,這也是確定的。

  只是,徘徊在愛與仇當中,他卻迷惑了,變得不再那麼堅定自己的決定,變得左右為難,無法準確抉擇。

  讓他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漆黑、無風的夜晚,沒有任何聲響。越是這樣的夜,越是讓人聞出一絲肅殺。

  幾道黑影從圍牆外翻進來,無聲無息的在院子裡穿梭,每個人都是一身的黑色夜行衣,只留一對盛滿了肅殺之氣的眸子在黑夜中閃動。

  靜靜的四處找尋,當來到南宮煬房門外的庭院時,刀光劍影突然齊動,鏗鏘聲慌亂得嚇人。

  原來南宮煬一行早知道大內高手會在今夜出動,因為今天的夜色夠沉、夠暗,沒有月光,正是行動的好時機。

  所以他們埋伏在此等候,當看見黑影潛入時,沒有考慮便全員出動,想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擅長使劍的漓覺從腰間抽出軟劍,彎彎曲曲如同蛇行,殺得大內高手措手不及,一名大內高手一時不察,命喪劍下。

  而其餘黑衣人顧不得已死的人,使出畢生所學,決心和南宮煬等人做殊死戰。因為他們在出這趟任務前,已被交代,就算犧牲也要殺了南宮門門主。

  南宮煬使出自創的南宮拳法,打得大內高手來不及接招,才要擊退一名大內高手,他左側就閃進一道人影向他攻擊,他閃個身,將掌擊在那人身上,鮮血馬上從那人口溢出。

  南宮煬又在那人靈蓋骨處擊了一掌,那人馬上頭骨碎裂,當場七孔流血而亡。

  眼看一下子就死了兩個,大內高手剩餘數人,豁出性命,將畢生武學全數使出,決心和南宮煬等人決一死戰。

  戢風短箭撒手而出,直接命中死門,結果又死了一人。南宮煬等人盡力和大內高手交戰,只有孟朔無用武之地,誰教他只懂得用藥,半點武功也不會。

  剩下的大內高手也一一被漓覺、戢風、南宮煬殺死,剩下的唯一一個顯然是這群人內高手的首領,他的武功高強,和南宮煬周旋許久,雖然體力一再流失,但不到最後一步,他不會放鬆,任務比性命更重要!

  他趁南宮煬不備之時,擊出一掌,沒想到竟是打在一具柔軟的身軀上頭,一抹白色纖細的身影倒了下來。

  南宮煬瞪在了眼睛,抱住那抹身影。漓覺劍眉一蹙,在那人疏於防範之際,出劍抹過那人喉頭,當場斃命。

  「不——」南宮煬不敢相信的抱著初蓮。

  鮮血由初蓮口中溢出,她的衣服上佈滿了觸目驚心的赤紅,他捂著她的嘴,血卻由他指縫間流出。

  孟朔迅速從懷中拿出一顆綠色藥丸塞進她嘴裡,暫時護住她的心脈。

  跟著奔出來的小環早已泣不成聲。

  南宮煬不信地搖頭。「不……」

  井初蓮用盡力氣睜開眼看著南宮煬。「不……不要……怪父王……不要……恨……我……」鮮血自她口中溢出。「我……我能夠……償還這些……這些……恨嗎……」

  南宮煬不知淚水已佔滿眼眶,悲愴地抱緊她。「我不准你走……我不准你離開我……」

  她淒楚地微笑,臉色顯得蒼白。「告訴我……給我承諾……不要……不要恨我父王……女兒該替他償還的……」

  「你該償還什麼?你該償還的是三年來對我的虧欠!如果你真想償還,就振作起來,我等著你來償還!」

  淚水由眼角滑落,落入土中,她露出微微一笑。

  「我恐怕沒機會了……下輩子……我們別以……別以這樣的方式……彼此……我很愛你……」

  「如果你離開我,天涯海角我都會追去,這是你欠我的!」

  「你……愛我嗎……」沒有等他回答,一陣激咳,幾乎像是咳出了體內所有的血液,她閉上眼睛。

  南宮煬急切地將井初蓮抱回房裡,將她放到床上才發現她氣息非常微弱,南宮煬轉身拉著孟朔不放。

  「朔!救救她!」

  孟朔替井初蓮把脈,「煬,她的身子很虛弱,前一次落水耗掉她太多體力,如果明天她仍未醒,我想……」

  看著井初蓮毫無血色的容顏,他幾乎哽咽。「你究竟要逃離我幾次……」

  南宮煬以內力替井初蓮逼出體內瘀血後,將孟朔開的藥煎了讓井初蓮服下,希望能從閻王手中把她搶回來。

  該做的都做了,南宮煬只能待在床邊,等她清醒。

                     尾聲

  從天黑到天明,已一天了,井初蓮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請你醒來……不要再從我手中逃開了……」他以臉頰摩挲她的手背。「我決定要忘記所有仇恨,不再追究你父親的所作所為,請你醒過來,我要和你說抱歉。」

  他沒有想到她會以身體替他接下那一掌。

  換作是他,他能夠承受得住大內高手的那一掌,但柔弱的她怎麼承受得了那一掌所帶來的衝擊!

  想起先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她愛他!她一直是愛他的,只是他不願證實,也不想正視她的情感,只是一味地以仇恨來掩蓋對她的愛。

  其實他在自欺欺人!

  井初蓮仍舊雙眼緊閉。

  「我等著和你從頭再來,等著和你重新生活……不要離開我……」他眼睛紅紅的,隨即一滴清淚滴了下來,滴在她手背上。

  她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下,他沒發現,只是一直盯著她。「你不是問我愛不愛你嗎?我愛你!我愛你啊!我對你的愛從未消逝過啊!你仍佔有我的心,仍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請你不要……不要遠離我……」他拚命地親吻著她的手背。

  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他抬起頭看到了,興奮地握緊她的手,輕聲叫喚她,「蓮兒……你醒醒……」

  井初蓮微微張開眼,見到狼狽的南宮煬正在她身邊。

  「我放棄了!我放棄報仇,為了你,我放棄了!」他急著讓她知道他的決定。

  「但是你恨我……」

  他俯身封住她的唇。「不,我不恨你,我只是不甘願。為什麼你一再的想要從我身邊逃開?難道你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

  「從和你再次見面……我只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恨,我只知道你恨我……」

  「不……」他再次吻她。「我愛你,我只是自尊心在作祟。三年前向你表白,卻換來你的逃開,我自尊心遭受打擊,再加上你父親……所以才會在你面前表現得如此恨你,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內心,而且我怕你會再度拒絕我。」

  她虛弱地搖頭。「我沒有拒絕你……那年逃開是我膽小,愛上你……卻不敢當面告訴你……我害怕那種赤裸裸的表白,我……從沒人說過愛我,我們才剛認識,你就說你喜歡我,我一時無法……」

  他愛憐地撫著她消瘦的臉蛋,心痛不已。「才初見你,我就明白自己的心了。」

  她微笑。「不要再讓我傷心了,不要……讓我失望……當你……強行不讓我……懷有孩子……我真想就這麼死掉……」

  他在床沿坐下,扶起她讓她躺在懷中,「對不起……不會了……我愛你入骨。當親眼看到你投井,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嗎?我以為你一心尋死,想從我身邊逃開。」他深情的說。

  他也知道,從那天,對仇恨的堅持徹底被她擊碎,他變得猶豫,變得很在乎她的一切。

  在那時他便知道,對她的愛,永遠無法被仇恨所掩蓋。因為不管如何,他心中仍舊能感覺到那份對她的情感,來自三年前的一見傾心。

  「那是不小心的……我沒有要投井……」

  他吻著她、看著她,所有仇恨,他可以壓下,為了她,他可以將心中的仇恨封閉。

  「我們從頭再來好嗎?」

  她虛弱地含笑看著他的胸口,隨即換來他的呵笑。

  「喂,偷看我的心,這麼明顯的舉動不適合你。」

  她偎進他懷中。「我是故意的。」

  在她心中,似乎一切都變得雲淡風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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