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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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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已涼]課中專心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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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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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許商騫最後還是決定念法律。

  他的說法是,「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總得為未來打算。」

  說到底,在這場三角關係中最後勝出的贏家是許商央,他如願讓弟弟上了法律系,不用擔心後繼無人,每天可謂笑顏逐開,對前去興師問罪的尤曼縈更是四兩撥千斤地微笑道:「這是商騫自己的選擇,我也沒有逼他啊,倒是曼縈,我可真要謝謝你了。」

  好深的心機!尤曼縈傻了眼,「你需要繼承人,何不自己結婚生一個?幹嘛非要商騫承繼你的衣缽不可啊?」

  對此,許商央是這樣解釋的,「喔,因為我這輩子第一不會結婚,第二也不可能有小孩。」至於原因為何,那則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尤曼縈一想到自己曾喜歡的人竟是如此,當真一肚子的苦水吐不出。儘管她也知道許商央是為了弟弟好啦……大概百分之十左右吧,應該。

  而下定決心要脫離老哥的魔爪過生活的許商騫,下一個目標就是尋找適合的住處。

  聽他提及此事,尤曼縈倒是很自然地道:「你乾脆住到我這兒來好了。」

  許商騫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還挖了挖耳朵,「等一下,你沒有搞錯吧?」

  「沒有啊,反正既然你都要搬出來住,還不如搬到我這來,你也可以少些負擔。」說著,尤曼縈指著他的鼻尖,認真地道:「學生的本分就是給老娘好好讀書,你也不過才賺一點打工費,沒道理浪費在那種不必要的地方,哉否?」

  「我並不覺得那是浪費。」許商騫的臉沉了下來,有些不滿的反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獨立自主是吧?」她揮了揮手,一臉受不了,「好啦,的確,提出那個要求的人是我,不過現在你也不算是我的學生了,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你不要搞錯了,我所說的是借住,不是同居,家事什麼的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好好負責……喂!你幹嘛?」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人硬生生地壓倒在地上,尤曼縈氣呼呼的瞪著眼前二話不說壓上來的渾小子。只見他認真的凝睇著她,兩人吐息交纏,眼神相繞,在這樣的距離下,她的胸口止不住劇烈的震顫,說真的,這小子長得實在很好看啊……

  「你不怕?」

  「啊?」在被迷得七葷八素之際不期然聽見這一句,尤曼縈的大腦尚不及運作,不解地道:「怕?怕什麼?」

  「怕……我會這樣對你。」話才剛說完,許商騫便狠狠吻上她的唇。

  被人突如其來的吻住,尤曼縈一開始有些呆愣,後來又被他過分純熟的技巧引誘,所謂的堅持已統統化作一攤爛泥。

  她被他這般熱切地吻著,體溫不斷上升,全身毛細孔更吐著熱氣,彷佛叫囂著。她好不習慣,卻一點也不討厭,本該推拒的手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兒,最後欲拒還迎地整個纏繞在他寬闊的背上。

  哎,算了、算了,來就來吧……咦?

  心裏才剛做好準備,沒想到有個人在理智失火的前一秒警鈴大作,連忙自她身上跳開來。

  許商騫眼神狂亂,卻又有些迷惑地望著她,見她競連一絲抵抗的動作都沒,他很詫異地道:「你……你不反對?」

  「反對什麼?」她頭髮散亂,臉色酡紅,被吻腫的雙唇甚至散發著些許誘人犯罪的光澤。好不容易意識到他剛才說的話,她瞧了瞧他,再瞧了眼自己。

  「呃……我一定要反對嗎?」事實上,她不太想耶。

  聽見她好似惋惜的回答,許商騫先是一愣,繼而笑了出來。

  「不,我不希望你反對。」不過說完他後又很懊惱地抓著頭髮,「但你還是反對好了。」要不他真怕自己會一時衝動,幹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聽到他前後完全矛盾的說詞,尤曼縈噗哧一笑,「幹嘛啊?許小弟,你該不會是因為怕自己會忍不住夜半偷襲,所以才不敢和我一起住吧?」

  許商騫一張黝黑的臉紅了半晌,最後礙於面子沖口而出,「有什麼好怕的?只怕到時候我敢你不敢!」

  「那不就得了?」尤曼縈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笑道:「我不反對喔,所以你也不用顧慮太多,直接搬進來吧。」

  啊?見她一派毫不在乎的模樣,許商騫只覺一直為那種事煩惱的自己活像個白癡。他懊惱地爬亂了頭髮,經過這段教人啼笑皆非的對白,他身上的熱度褪得乾乾淨淨,索性坐回她身邊,道:「房租讓我分攤一半。」

  「我要你住進來就是為了讓你省錢,你幹嘛非堅持付那一半不可?不行、不行,我反對!」

  就算她反對,許商騫也有對應之策。「那我就去外頭住。」

  這……尤曼縈啞口,盯著他堅決的臉,明白這小子的牛脾氣即使是天皇老子來勸也沒用,只得吐了口氣,抓抓頭,「好好好,一半就一半。但如果你的成績因為打工而掉下來,你就一毛也不許付,聽到沒?」了不起她謊報個數字就好,畢竟她也明白他有著屬於他男人的自尊。

  好不容易事情談妥了,兩人繼續看電視。

  看著、看著,尤曼縈忽然道:「對了,你不繼續?」

  「繼續什麼?」

  見許商騫當真一臉困惑,反倒是提出來的尤曼縈自己窘了。她揮揮手,耳根子全紅,「你不想就算了。」幹嘛搞得她好像欲求不滿一樣,真是的。

  見狀,許商騫勾起唇一笑,身為男人,他當然聽得懂她的言下之意。他不是不想,只不過眼前他要考慮的事還很多,所以暫時還沒有那個打算。

  「下個星期二,我們去衝浪。」

  忽然聽見他的提議,尤曼縈愣住,「好是好……」反正星期二她沒課,他也知道,但……衝浪?她應該是被浪沖才對吧?

  ***

  星期二當天,兩人一早約在尤曼縈家樓下。既然是去衝浪,那地點肯定在海邊;地點在海邊,那肯定脫不了被曬黑……

  「有沒有搞錯?!」早上八點半,尤曼縈家樓下,兩人互指對方,極為驚訝地叫了出來。

  許商騫接著道:「拜託,你這是什麼打扮啊!」

  剛開始的錯愕過去後,他忍不住大笑。只見尤曼縈在大熱天硬是穿著屬於冬季的高領長袖衣衫,臉上戴了副大墨鏡,嘴上帶著口罩,更別提她頭上那極大的圓形草帽了。

  他好氣又好笑地道:「我們是去海邊,不是去種田好不好?」

  「我怕曬太陽啊!而且那部摩托車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我們要騎著它去?」騎摩托車去海邊?那是要騎到什麼時候才會到啊?

  「沒錯。」許商騫把安全帽拋給她,「放心,很快,沒多久就到了。」

  真的假的?於是尤曼縈半信半疑地摘下那項大草帽,換上安全帽。好吧,既然他說很快,沒多久就到了,那……應該真是這樣吧。

  這天天氣很好,許商騫載著她,從南港一路飆上新台五線,中間除了遇上紅綠燈外完全沒有停下來過。尤曼縈一路見他竄來竄去,不斷超車,可謂險象環生。

  在這種速度下騎了一個多小時,她坐得屁股發疼,忍不住抱怨,「你不是說很快?都騎了一個多小時了,我連海的影子都沒看到啊!」

  許商騫專心駕駛,過一會兒才說:「抓牢一點,等一下有個彎,過了那個彎,你就可以看到海了。」

  的確如他所言,騎過一座大橋,他們來到一處山崖邊,從右方望去儘是一片湛藍的景致。尤曼縈睜大了眼,興奮地嚷道:「真的是海耶!」

  山崖下是一片藍色的大海,迎面吹來的風中帶著些許海洋氣息。望著那片廣闊的景致,尤曼縈整個眼睛都亮了,像個小孩子般鬼叫個不停。

  「天啊,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海……好棒,我快哭了……」

  有這麼誇張嗎?許商騫聽見她的話,不禁笑出來。

  然看到海只是路程中的一小部分,離真正的衝浪地點尚有一段距離。他加速行駛,尤曼縈看著大海的景致自她眼前掠過,而後消失,想到自己方才堪稱幼稚的表現,不由得紅了臉。

  她看了眼這個自己倚靠了快兩個小時的寬大背影,嘴角一勾,忽然想開了,眼前正是她喜歡的人,她又何必刻意裝腔作勢?於是她索性整個人貼了上去。她就這樣靠著他,看著四周風景在眼前迅速更迭,本來只是意思意思環住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些用力地將他與她緊密的相貼。

  差不多又過了一個小時,總計約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後,他們終於到達許商騫所說的衝浪地點。

  那一帶有著各式各樣的衝浪俱樂部,許商騫停好車,有個全身曬得極黑,肌肉發達的平頭男子看到他,便興奮走來,「嘿!怎麼這麼晚才到?」

  許商騫唇角一勾,「今天載了人,沒法飆。」

  尤曼縈傻眼。沒法飆?最好是咧!許小弟你根本一路都超速吧?

  因為她今天沒法穿高跟鞋,整個人被擋在許商騫寬大的身子後方,平頭男子還刻意移了移腳步才看清楚她,「喲,你馬子?」

  許商騫搖頭,「不是。」

  不是?有沒有搞錯!尤曼縈跳起來,「該死的許商騫,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我不是?我都認了你當我男朋友,你敢說我不是你的……」

  「你是我女朋友,不是馬子。」

  一句話,輕鬆擋下尤曼縈接下來的叫囂。

  「這……有差嗎?」平頭男子也被搞糊塗了。

  許商騫挑眉,沒有回答。事實上,他並不喜歡馬子這種隨便的稱呼,也不打算以這樣的辭彙稱呼自己重要的人,不過,相較于解答朋友的疑惑,他對尤曼縈剛才所說的話更感興趣,「你剛才說,你認了我當你什麼?」

  「啊?」瞅著他一臉認真地問出這句話,她回答得一頭霧水,「就……男朋友啊,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

  見許商騫活像得到了糖吃的孩子般滿足地揚了揚唇,一旁的平頭男子見了忍不住滿臉黑線,拜託非得在他這個單身漢面前閃光閃不停嗎?把他閃瞎了怎麼辦?

  他們提著東西走到沙灘,那兒矗立著一個個看起來不甚平穩的棚子。

  直到真正走到這兒來,尤曼縈才感受到眼前海洋和自己的距離究竟有多近,沙灘上有著男男女女,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打來,她看著,眼目燦亮,本以為自己只要看就好了,然而現在,她卻很想親自碰觸那看來無比清涼的海水。

  最後,她還是抵擋不住大海的誘惑,換上許商騫早有預料替她買好的泳衣。

  海水格外沁涼,被海浪拍打的感覺很舒服,她幾乎沉醉其中地在淺灘上行走,接著又被一陣陣的浪給狼狽地打回岸邊。

  她遙望遠方的人影,看見許商騫乘風破浪的姿態,她興奮地抬手要向他打招呼,卻未注意到前方朝她洶湧襲來的海浪。「啊——」

  「曼縈!」

  一陣大浪過去,尤曼縈狼狽地倒在淺灘上,身上的T恤整件撩起,濕漉漉地黏了她一頭一臉。她被海水嗆著,滿口鹹味,還來不及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便在瞬間被人攔腰抱起。

  「不要亂動。」是許商騫的聲音。

  他幾乎沒有空隙地將她緊緊勒在懷中,她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忍不住推他,「幹嘛啦,我又沒有怎樣……」話說到一半,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和他緊貼的地方似乎有種很微妙的觸感。

  許商騫只是面無表情地擋著她,然後脫下身上的深色T恤二話不說的套在她身上,以蓋住她沒有任何遮蔽物可言的胸部。

  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這一點,尤曼縈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最後再由白轉紅。

  而許商騫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還好剛才他正巧沖過來,若他人還在遠處,他可真不敢想像那個後果。

  「我的泳衣……」

  「應該是被海浪沖走了。」許商騫彎下身,將他那件T恤在她腰際緊緊綁好,臉色鐵青地道:「這種事在海邊很常發生,看到浪,你自己就要多注意,你……你幹嘛笑?」

  「哈哈哈……沒有啦,我只是想,明明吃虧的人是我,但你看起來卻比我還火大的樣子。」結果搞得她那種既尷尬又錯愕的感覺統統不見了,只剩下一種被人關心及珍視的喜悅。「還是……你是因為連自己都沒看過的東西被人家先看去了而不甘心?」

  這下許商騫臉爆紅,說了句「神經」便轉過身。她瞅著他整個發紅的耳根,儘管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但肯定是非常懊惱的吧?

  這麼想著,她又笑了,忍不住從後面撲上去抱住他嚷道:「天啊、天啊,你怎麼這麼可愛!」她口水都要滴出來了啦!

  不過很顯然的,一個男人被另個女人說可愛似乎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許商騫抓起衝浪板,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奔向海中,最後仍不忘丟下一句,「你最好別再給我下海,聽到沒?」

  於是尤曼縈倒在沙灘上笑翻了。

  晚上,他們一行人在海灘上生火烤肉,女生們揮舞著仙女棒,大夥兒開心的玩鬧著。

  今天天氣晴朗,一抬眼便看得見滿天星斗,由於是在海邊,光害較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又這麼璀璨的星星在天空中閃耀,本來正玩著仙女棒的尤曼縈索性整個人呈大字形在沙灘上躺平。

  許商騫見狀走近,坐在她旁邊。她笑著順勢蹭近他。他瞥她一眼,動作輕柔地拍去沾在她頰畔的細沙。

  海浪靜靜拍打著沙灘,世界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著,享受那種身旁有人陪伴的安心感覺。

  許商騫忽然開口:「過去我想往體育方面發展,是因為那是我哥唯一比不上我的地方。」

  不期然聽見他提起自己之事,尤曼縈愣了半晌。先前許商央曾有意向她提及一些,但她拒絕了,因為她認為,如果哪一天許商騫自己想講,就會告訴她,在那之前,她並不打算從第三人那兒得知有關他過去的所有事,不論好壞。

  而現在,既然他想說,那麼她願意認真地聽。

  高中時代,許商騫曾得到學校的推薦,可直升臺北體院,可是認為做體育老師沒什麼發展性的雙親十分反對,並且拿他優秀的大哥為例子,半強迫地要求他對自己的未來作出其他選擇。

  面對這樣的事,想當然依許商騫的性格絕對只有反抗一途。隱忍多年的鬱結在這時候徹底爆發,他憤而離家出走,在不同的朋友家中借宿,總之可說是過了一段極為荒唐的日子。

  「後來我謊報年齡在PUB打工的事被學校知道,我的推薦也沒了,我氣得要死,索性反抗得更凶,連學校也不去了。」說到這兒,他停了會兒才又道:「一直到……我爸媽意外過世。」

  思及此事,他神色黯然。他的父母在找尋他時出了車禍,最後傷重不治,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之後,他高中一畢業便直接入伍,退伍後,遵照他在雙親靈前的承諾,回到家中。

  那不是一段太快樂的回憶,他說著,雙眼迷蒙了,尤曼縈瞅著他,明白他的傷痛一如自己的。他們一度渴望的親情曾在眼前唾手可及,然而他們卻只沉浸在屬於自己的感傷中,來不及珍惜、把握,所以到最後,他們都失去了親情。

  她伸手抱住他,想要盡己所能的給他安慰。許商騫也抱住她,像是攀住一塊浮木。他沉溺在過去的哀傷中,幾欲滅項,但屬於她的溫度卻在這一刻徹底拯救了他。

  每個人都知道,童話故事裏的王子最後拯救了公主,但是,其實他的公主也解救了他,自那勾心鬥角、一成不變得近乎灰澀的苦悶日子中。

  他才二十歲,未來的路還很長,但唯有一件事他知道往後已不會改變,就是他愛她,不能沒有她,至少這一生、這輩子都是如此。

  「我愛你。」所以,他把心中的愛意說出口。

  是那樣真真切切的三個字。

  許商騫渾厚而低沉的嗓音這一刻在尤曼縈耳畔不斷迴響。她渾身輕顫,感受著那樣的感動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竄。

  黑暗中,尤曼縈看見他那雙深邃的眸,幾乎要讓人心碎的和他身後那片星海融為一體,於是她閉上眼,眼眶酸澀的笑了。

  「我知道……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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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五年後的某一天。

  漸漸邁入秋冬的臺北街頭籠罩著絲絲涼意。街頭的年輕女性們也褪去充滿夏日氣息的清涼打扮,改以大地色系的秋冬扮裝粉墨登場。

  此時,街上走過一名足蹬黑色高跟馬靴,配上牛仔短裙,寬領白上衣,外罩咖啡色粗針長外套,戴著印有AnnaSui字樣貝蕾帽的時髦女子。

  女子大半的五官被誇張的大墨鏡遮住,但仍看得出形狀美好的下巴,以及塗著粉色唇膏的小巧菱唇。她邁著大步,可說是殺氣十足地匆匆走著,來到東區一間頗負盛名的飯店外,抿唇推門而入。

  「您好,需要為您服務嗎?」飯店人員一見她進來便殷勤的招呼。

  她揮揮手,很快地在飯店的大廳裏找著了人,於是上前很不客氣地問:「我爸咧?」

  看似私人保鏢的挺拔男子向她微微鞠躬,「尤先生在二樓的咖啡廳等你。」

  「希望他沒在等我的時候和咖啡廳的小妹搞起來。」她嗤之以鼻,不理會早已習慣她這種態度的保鏢,自顧自上了二樓,在咖啡廳裏見到了她並不是很想見到的物件。她開口喚了聲,「爸。」

  「你可終於來了。」正喝著咖啡的男子已有些年紀,但墨黑的發和精悍而充滿威儀的眼神讓他一點也不顯老。他指著對面的座位,慣常的以下令的語氣道:「坐。想不到做爸爸的想和女兒吃個飯,還得這樣三催四請。」

  「我說過沒事不要找我。」她完全不在乎父親嚴厲的口吻,倒是一派安然地坐下。「我等會兒還有事,麻煩長話短說。」

  「你……」正要發作尤父看到她一臉不甚在乎的神情,便止住本來到口的責駡。他知曉這個二女兒的脾氣和他太相似,來硬的往往只會得到反效果,所以他吐了口氣,讓語氣緩和些,「曼縈,你知道自己幾歲了嗎?」

  「如果你還沒得老人癡呆症的話,請你好好記住,我二十九歲了。」

  這個不肖女,當真要氣死他不成?「既然都知道自己已經二十九歲,為什麼拒絕我替你安排的親事?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明知道媽懷了我,卻仍背著她和蕙姨胡搞?」尤曼縈接話,絲毫不給父親面子。基本上她這個人一旦面對厭惡的人事物,說話就絕對不會客氣到哪去。

  蕙姨是他們家以前的幫傭,頗具姿色,現在是她父親的後宮之一。

  「你……」尤父面子掛不住,憤然地拍桌。

  尤曼縈不以為意地起身。既然知道父親用奪命連環叩把她叫來隻為這件事,那麼她便不打算再奉陪。

  「容我不厭其煩地提醒你,我,你的不肖女兒已經有一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假若我哪天真想結婚,考慮的對象也只會是他,而不是你不曉得從哪兒找來的阿貓阿狗。」

  提及她交往的物件,尤父很不以為然,「區區一個大學剛畢業的菜鳥律師能幹什麼?你要知道,我給你找的可都是……」

  「你生意上有利的合作對象?」尤曼縈介面,再次打斷父親的話。「我告訴你,爸,就算他只是個剛出社會的菜鳥律師,最重要的是,他絕不會像某人一樣背著元配死命亂搞。」思及母親過去鎮日以淚洗面,她咬牙道:「如果你能知道我過去究竟有多為媽不值,你就該明白我現在到底有多不想見到你。」

  「你……」

  她完全不搭理惱羞成怒的父親,揚長而去。的確,她認為應該尊親敬長,但問題是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尊重。相較于母親過去所受到的對待,她這樣的反抗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小報復罷了。

  然而明明才那樣快意地嘲諷過她那風流花心而不知收斂的父親,尤曼縈卻連一絲愉快的感覺都沒有。她無力的坐上這台她去年買的紅色小March,看著貼在車內和親密愛人的合照,她吐了口氣,想到父親即使到現在仍執意干涉她的人生,說真的,她很憤怒,也很無奈。

  尤其她父親絕對不是那種願意善罷甘休的性格。

  「算了,別想太多了。」她搖頭,瞧了眼貼在方向盤上的甜蜜合照——儘管另一人是被迫的——心情才好了些。

  想不到已經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呢。

  她和小她四歲的男朋友,許商騫。

  思及戀人,她原有的陰鬱慢慢一掃而空,趕忙打起精神,驅車上路。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決定等父親出招再說,總之現在的目標是她親親男友的所在處!

  ***

  哲笙律師事務所。

  許商騫剛和學長自委託人那裏回來,因不巧遇上糾紛,他不幸掛彩,因此他正坐在事務所內招待客戶的沙發上,讓助理替他上藥。

  站在一旁的學長很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沒想到讓你遇上這樣的事……」

  本來只是一樁很單純的婚外情案件,想不到商談的過程中另一方的男人硬是找上門來,最後爆發肢體衝突,而率先上前制止的許商騫,就這樣很不幸的成為夾心餅乾。

  思及方才的那場混亂,許商騫也很無奈。「不要緊,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但只是被打了一下而已,沒什麼。」他勾起唇,沒說的是,這樣的傷在他過去血氣方剛時根本就和搔癢沒啥兩樣。

  他的話讓學長多少安心了些,不過他仍道:「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怎麼向商央交代才好。」

  「你可以拿膠帶直接封住我哥的嘴,真的。」許商騫苦笑,儘管不否認到這個時候還聽到哥哥的名字令他甚感無奈,但他到底也過了會在意這種事的年紀了。

  相較於五年前,不僅五官,他的脾氣也逐漸變得沉穩許多,年少的銳氣在歲月雕琢下轉趨內斂,使他甫進事務所便成了女職員們私下愛慕的對象,只可惜他早已名草有主。

  「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麼事了,你就先回去吧。若頂著這張臉還讓你繼續上班的話,我肯定會被商央譙到死的。」學長心有餘悸,可說是拚盡了全力趕人。「拜託你沒事早點走吧,我們都還想要命啊。」

  「沒那麼嚴重好嗎?」望著全事務所的人以「大俠您行行好」的目光瞅著他,許商騫很無奈。當初就是不想在哥哥的庇蔭下工作,才選擇這間由學長開設的事務所,想不到他老哥的影響力仍舊無遠弗屆。

  不過,這也是他一開始便預料到的結果。法律系的出路不是只有律師一途,但他卻硬是選擇了這份工作,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憑自身之力闖出一番成績?在那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還好今天已沒什麼大事需要他處理,於是他認命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好好保重啊……」身後同事們關心的聲音不絕於耳,許商騫又好氣又好笑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事務所。

  儘管這間事務所的規模並不大,在業界也談不上有名,但這種同事們互相照顧有如家人一般的溫暖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向來獨行的他。

  原則上,律師這一行並沒有所謂的上下班時間,白天的時間幾乎大半花在面談、開會、開庭和見委託人等事情上,至於研究法律問題、撰寫相關檔之類的工作只能安排在下班後或是假日,所以就算他現在回家去,也不見得就能夠好好休息。

  比預定的時間早些下班,他拿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的時候,卻在馬路邊見到一部熟悉的車子,然後,一個他更熟悉的女人下車向他走來。

  他訝異地道:「曼縈?」

  「咦,小騫……等一下,你的臉!」尤曼縈駭然的摘下墨鏡,看見戀人腫了大半的頰,驚愕的說:「發生什麼事了?」

  「嗯,在路上碰到一點意外。」怕她擔心,所以許商騫避重就輕地回答,「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可是臉色瞬間鐵青的尤曼縈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她僵在那兒,看著他受傷的臉。他說遇到意外……不會吧?這麼快?

  在她心中,父親就是那種為了自身的利益,什麼都可以不顧一切幹出來的人。當初她姊姊的死就是因為這樣,而現在,見從她這兒下手不成,所以乾脆對她的戀人出手了嗎?

  「曼縈?」意識到她的不對勁,許商騫走向她,俊眉糾結地道:「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我沒事……」尤曼縈擋開他的手,臉上冷汗滴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我、我們回去吧。」

  「今天沒課?」若兩人開車出門,多半由許商騫來駕駛是他們不變的默契,許商騫很自然地接過她的皮包,連同自己的公事包丟到後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提議,「沒課的話,乾脆我們在外頭吃過再回去?」

  「不要!」

  許商騫一愣,尤曼縈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所以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形太反常,許商騫神色一凜,望著她蒼白的臉,問:「發生什麼事了?」

  尤曼縈抿唇,很不想說。許商騫也不急,就這麼等著她,車內的氣氛在瞬間陷入僵持。

  之後,他再問一次,「發生什麼事?」這一次,他聲調嚴厲,擺明瞭她若不說他便不打算甘休。

  可是先前歷經了和父親那樣不愉快的爭執,再加上此刻許商騫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方式更令她感覺氣惱,說出的話也因而多了些火氣,「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面對她這般不理性的反應,若換作了以前的許商騫,肯定和她賭氣賭,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會,所以他只扳回她別開的臉,讓兩人四目相對。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激將法對我也無效。說吧,怎麼回事?」

  他目光如炬。過去,他會在乎那四歲的差距,也代表著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而像只虛張聲勢的負傷小獸般害怕被人踩到痛處,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已出社會,也漸漸開始蓄積實力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並將之納入羽翼下好好珍惜,也正是因為這份自信,他這個時候充滿了屬於男子漢的成熟和從容。

  一如他在五年前所宣告的,為了她,他的確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只屬於她的男人。

  這一刻明確地意識到這一點,尤曼縈臉泛紅,眼眶也紅了。

  許商騫沒有逼她,也沒有和她意氣用事,他只是這樣輕輕地擁抱著她,試圖化解她的不安。

  她是真的……好喜歡這樣的他啊。

  「我今天……和我爸見了面。」所以吐了一口氣,她說了。基本上她和父親見面這件事並不算新鮮,這些年來他們父女斷斷續續見過好幾次,但每次見面的過程總不是愉快的。「唉,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他怎麼這麼堅忍不拔啊?我真的好怕他被逼急了做出什麼狗屁倒灶的混帳事來。」

  許商騫儘管沒有見過尤父,但這些年多多少少聽她描述,他大致也有些底。「所以你剛才見到我受傷,反應才會那麼大?」

  對此,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到好笑。

  「你也想太多了吧?這是我和學長去見委託人的時候剛好遇到紛爭,勸架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他拍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說明當時混亂的狀況。「拜託,我這麼大的人了,你爸爸不可能對我怎樣的,就算真有萬一,我也會保護自己啊。」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爸爸的性格,他那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許商騫沒有接話。兩人在一起五年,已在這段歲月中點滴分享著彼此的過往,他知道,她口中那個優秀得不得了的姊姊會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正是為了違抗專制獨斷的父親。

  因為無力抗拒父親為了公司的利益而安排的婚事,性格柔順的她連反抗都是這般消極。儘管尤曼縈從小便那樣嫉妒著姊姊,可是畢竟那還是她唯一的姊姊,姊妹的感情是很難割捨的。

  而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太好的母親,也在父親接二連三的出軌和愛女逝世的打擊下沒有兩年便抑鬱而終。一下子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最具重量的親人,尤曼縈的青春歲月變得黯淡無光,從此她便學會了如何憎恨一個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瞅著她咬住唇,忍耐著不願露出悲傷而氣惱不已的模樣,許商騫歎了口氣,和過去一樣,他只是抱住她,以不需要言語的方式給予最直接而恰當的安慰。

  而他深幽的黑眸在這一刻微微閃動著,陷入了思量之中。

  ***

  許商騫開始有了打算。

  本來這件事在他正式踏入社會之後就要進行的,可是這份工作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忙碌,加上那又不是一件隨便想想便可實行的事,所以使得進度一再停滯不前。然而前一陣子聽見尤曼縈提及她父親之事成了催化劑,讓許商騫意識到自己不該再拖延下去了。

  另一方面,尤曼縈儘管聽了許商騫的解釋,但還是很擔心他的安危。

  就因為實在太擔心了,搞得她最近睡眠不足,精神極差,胃口連帶也差了許多,幾乎是吃什麼就拉什麼,而且月事遲遲不來。對此,她的好友們都語重心長地建議,「乖,去看個醫生吧。」

  不過尤曼縈嫌麻煩,終究沒有去,但月事遲了太久也是個問題,所以她思索了一會兒,儘管感覺上不太有可能,她還是去藥妝店買了驗孕棒回家。

  當她回到家打開家門,卻意外地看到裏頭透出來的燈光和些許食物香氣。

  尤曼縈有些愣然,走向廚房,見到許商騫正在那兒燉煮東西,她難掩詫異的說:「你回來了?」

  自從許商騫開始工作後,因太過忙碌而三更半夜才回來早已是常事,這也是導致尤曼縈這陣子擔心過頭的原因之一。

  看見她回來,許商騫朝她點了點頭,「我煮了粥,去洗個手再來吃吧。」

  看著他腰間系著深色圍裙為她洗手做羹湯的模樣,儘管這幾年來並非第一次看見,可是尤曼縈仍掩不住絲絲甜蜜,感覺這陣子的不順遂似乎在這日常的溫暖中統統隨風而去了。

  於是她笑著進浴室隨便洗個手,便沖進廚房抱住他。

  許商騫愣了下,有些不贊同地擰眉,「我在煮東西,很危險。」

  「一下下而已,我需要補給。」儘管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和她也快有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啊。擁抱著親愛的戀人,尤曼縈滿足地歎息,問道:「你,你煮什麼粥?」

  「雜燴粥。」說實在許商騫不太擅長弄吃的,即使在兩人同居後進步稍多,可是煮來煮去終究還是差不多的東西,今天煮粥倒還是第一次。「你這陣子胃口不太好,我向同事問了食譜,不過味道怎樣倒是不敢保證。」說著,他舀起一匙吹涼,送至她唇邊,「吃看看。」

  尤曼縈張嘴嘗了嘗味道,「嗯,不錯。」

  「那就好。」許商騫直接把鍋子端到客廳的矮桌上。

  他們倆一個人端著熱騰騰的粥,另一個人則自動張羅碗筷,步調優閑而充滿默契。

  一邊找著胡椒粉,尤曼縈忽然心有所感地頓住,客廳裏的許商騫見狀,不解的問:「怎麼了?」

  「沒,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們交往了真久。」

  尤曼縈沒頭沒腦的這句話令許商騫直接皺起眉,語帶不快地道:「久有什麼不好?還是你打一開始就認為我們會很快就分手?」

  老實說,剛開始尤曼縈的確有過那樣的想法,畢竟在現實上他們相差四歲,女大男小的差距加上社會人和學生的距離,所有因素都為他們的交往添了許多不安定感。

  也許當初她父親也是料想著遲早有天他們會分手,所以才沒有干涉得像現在這般過分吧。

  可是她十分明白,這五年來,許商騫為了補足他們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麼努力。每一次吵架,他總刻意展現出成熟的態度,用盡全力包容她,有時他太過堅持某些原則,也讓她有些受不了,希望他能夠多依賴她一些,這些年,他們就是這樣不斷的磨合,找到屬於彼此最適合的距離,慢慢走過來的。

  而這份放在心上如此珍視的感情,她絕對不敢想像會有失去的一天。

  這麼想著,她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不期然看見戀人的淚,許商騫嚇了一跳。他知道的尤曼縈一直很堅強,堅強得有時會令他忍不住氣起自己來。吵架時她儘管氣得哭過,可是從不是這般近乎柔弱的哭泣。他緊張地上前探視,「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肚子又開始痛嗎?你……」

  「我沒事啦。」見他擔心得眉頭都打結了,尤曼縈笑著揩去淚水,不禁嘲笑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我只是……很不想和你分開。」

  如果可以,她好想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儘管得到她這樣的回答,許商騫卻未因而寬心,反而更不解,「神經,沒事幹嘛分開?」想了想,他明白她是因為父親近來過於頻繁的「關心」而壞了情緒,於是受不了地輕拍她的頭,「別想太多,先吃東西吧,有事我會解決。」

  「如果我爸派人來要脅你和我分手,你怎麼解決?」

  「喔,我會告訴他,現在連電視劇都不屑這麼演了,老套,教他換別招。」許商騫說著,幫她盛好粥。「我裏面沒加洋蔥,拜託別又哭了。」

  尤曼縈破涕為笑,吃起粥來。戀人貼心的安慰及鼓勵和這碗冒著熱氣的粥一樣,暖了她的胃也熱了她的心,她很感動。

  吃完了粥,坐在客廳整理資料的許商騫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幹嘛?」問歸問,她還是走過去,結果冷不防地被他緊緊抱住,就這樣被勒著腰坐在他身上。她好氣又好笑地模仿他先前的語氣,「我想去洗澡,很忙的。」

  「抱一下不會死。」說完這句,他又補了另一句,「我也需要補給。」

  尤曼縈哈哈大笑,轉身在他唇上輕吻,姿態轉而魅惑地道:「那親愛的……想不想多補給一點?」

  「你說呢?」他勾起唇,本來深沉的眸在這一瞬間添了些危險。他環著她的腰,明顯感受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溫軟香氣,屬於成熟女體的那種魅人的芬香。

  他們已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肌膚之親了。

  他需要她,而她也是,於是兩人的身子便很自然地貼合。

  對交往多年的情侶而言,他們都很清楚對方的需要,也知道如何能令彼此歡愉,就這樣既給予也承受,步調自然地合而為一,直到筋疲力盡的那一刻,她頹軟的倒在他身上。

  「我不行了……」

  許商騫揚唇,剛釋放過欲望的聲音難掩沙啞地道:「不行了就早點睡吧,你明早不是還有課?」

  「我好想蹺課喔……」尤曼縈哀號,在那種慵懶而甘美的餘韻下很不情願地自愛人身上爬起,拾起地上的衣物,不甘地走入浴室。

  沖過了澡,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然放鬆許多。這時不期然瞧見擱在化妝包裏的驗孕棒,她一陣好笑,不過既然買了就乾脆拿來用用看吧,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東西呢,也不知道准不准。

  於是參閱使用說明後,她依照上頭的指示一一動作。

  看見驗孕棒上顯示的結果,她呆住了。

  「這……不會吧……」

  ***

  懷孕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要不生要不墮,只有這兩種結果。」突如其來接到好友打來求救的電話,汪予睫倒是回得不冷不熱。

  「什麼要不生要不墮,這個我當然知道啊!」現在就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懷孕了到底要生還是要墮才會打電話問,結果得到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回答,尤曼縈氣得吼道,可是顧慮到補習班裏還有其他人,她趕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現在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辦啊……」

  其實這種事本來該先去看醫生確定,可是尤曼縈又怕結果真是那個樣子,所以想在那之前尋求好友的建議,先做好心裏準備。

  說真的,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加上她父親那方的問題也一直懸而未決,搞得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汪予睫歎了口氣,「我最多也只能介紹你認識的婦產科醫生而已,剩下的我實在愛莫能助。」接著她又問:「你男朋友怎麼說?」

  「啊?他喔……」被冷不防地直指核心,尤曼縈笑得有些尷尬,「他還不知道耶。」知道這下肯定要被吐槽,她連忙補上一句,「我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他嘛!」

  於是電話另一端徹底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大忙人汪予睫醫生難掩頭痛的說:「這種事麻煩先和你的男人商量好了再來告訴我,OK?」

  「但你是醫生……」

  「我是外科,不是婦產科!」受不了地說完,汪予睫便掛斷電話。

  結果,尤曼縈這下只得望著已斷訊的手機畫面發呆。告訴商騫啊……唉,其實她可以想見他肯定會一臉認真的教她生下來,畢竟她已經二十九歲,不算年輕了,若兩人將來真有生育的打算,此時不生更待何時?可是問題是她還沒有做好為人母、為人妻的準備啊,所以她才不敢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他。

  「到底要怎麼辦啊……」她吐口氣,煩躁地抓亂了發。總之看醫生一事已是勢在必行,再懶也逃避不得,但問題是她要怎麼把這件事告訴心上人?

  這可真是頭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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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許商騫和房屋仲介人員相約去看房子。儘管只是租屋,可是要找到一間合意的房子比許商騫剛開始預料的還要困難,交通、環境、屋況等等要素缺一不可,其中最主還是和那間房子的緣分,而房租自然也是最為現實的問題。

  「嗯,就是這一間了。」不過,第一眼他就喜歡上這間房子給予他的某種氛圍,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回事務所的路上,他開始思索這件事該如何向尤曼縈提起才好。

  他們現今住的那間房子是她剛出社會時所租的,先不談那老舊的屋況,對兩個人而言,空間著實太過狹小,可是這些都不是許商騫想搬家最大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好吧,就說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也無不可,如果不是住在他所安排的房子裏,便沒有意義了。

  思索著這些瑣事,他回到事務所,一進門便聽見助理道:「許律師,你有訪客。」

  「是委託人嗎?」

  「我不知道,他們一進來就說要找你,也沒說清楚來意……那個人看起來派頭好大,會不會是黑道啊?」

  許商騫為助理異想天開的猜測忍俊不住,「我看你是電視劇看太多了,若真是黑道,會找自己專屬的律師,不會來找我們的。去幹活吧。」

  有些膽戰心驚的助理領命而去,許商騫吐了口氣,一邊疑惑著會是誰,一邊推門而入。看見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子和其身後站著的保鏢,這下他明白為何助理會那樣懷疑來人是黑道了。

  說真的,還真有點那樣的感覺。

  「抱歉讓您久等。」許商騫在禮貌的示意後坐下,他望向對方,那雙精明而銳利的眸子讓他感覺似曾相識,他想,遺傳這種東西果然是存在的啊。他揚眉,「如果我猜錯了很抱歉,您今天來,是打算和我談有關曼縈的事嗎?」

  被不期然地先發制人,尤父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既然這樣,我用不著自我介紹了。」尤父吐一口氣,以不掩魄力的渾厚嗓音道:「你和曼縈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許商騫平淡的回答,做好準備見招拆招。

  兩人對視著,尤父更厲眼審視坐在他面前的這名青年,他那個性情剛烈的女兒甘願交付青春的男子。對方身型高壯,五官俊朗,但相較於這些膚淺的外貌條件,他更欣賞青年那種堅定而毫不遲疑的凜然氣度……等一下,欣賞?

  尤父愣了下,沒想到自己的腦中竟會浮現對這青年的好感。

  另一方面,許商騫也回眼審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心愛女人的父親。對方頭髮烏黑,看不出上了年紀,一雙精銳的眼更有種沉穩的氣勢,若不小心應對,只怕自己會在瞬間便被啃得屍骨無存。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尤父才輕咳一聲,道:「我這輩子只有曼縈和她姊姊兩個孩子,而曼縈的性子和我最相像。說起來也許有些丟臉,在她姊姊和母親過世之後,我和那孩子……的確處得並不是很好。」

  這一點許商騫很清楚,與其說不是很好,倒不如說是糟透了吧?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嘴上漫應一聲,等尤父自己說出重點。

  「我想說的是,許先生,關於你和我女兒的交往,你有什麼打算?」

  聽到尤父的問題,許商騫端望著他,意外的發現自己這刻面對的並不是縱橫商場數十年,十足老奸巨猾的商人,反而看到了一張單純而誠懇的父親面容,這和他自尤曼縈那兒聽來的似乎有所不同。於是他掩住訝異,正襟危坐,思索片刻後,他決定信任自己的直覺,據實以告。

  他很直接,「老實說,我沒有什麼打算。」

  尤父一愣,未預料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答案。

  基本上,一般男人不論有沒有打算或計畫,總要打腫臉充胖子,天花亂墜一番,可是許商騫卻不同。

  「但我愛她,就這樣。」

  所以為了她,他甘願付出一切,成為她理想的男人。

  不過,其中種種的努力,他並不打算對第三者說分曉。

  正因為在現實上他已小了對方四歲,所以才更想用其他方式彌補自己先天上的不足,這一點,只要他的戀人能夠明白就夠了。

  尤父望著眼前青年如此堅決且毫不閃躲的目光。空口說白話的人,尤其是男人,他這一輩子已見過太多,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許商騫並不是。

  而這就是他的女兒所選擇的男人。

  很難說是什麼感覺,但僅是三個字,這個青年確實已然說服了他。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尤父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再干涉了。」

  太過急轉直下的轉變令許商騫一時有些反應不及,敢情尤父今天不是來為難他的?「您的意思是……」

  尤父為他不掩詫異的模樣動了動唇,難得的笑道:「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以為我求的還有什麼?只要能看到唯一的女兒幸福就夠了。」他歎了口氣,「所以我先前替那孩子安排親事,可是她連理都不理,統統拒絕了。說真的,若要逼婚,我也不是做不出來,只是……我並不想再重蹈覆轍。」

  許商騫望著尤父,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早已改變,不再是尤曼縈過去所認定的那個自私而市儈的父親,只可惜他們之間的誤解太深也太久遠,要化解似乎不是一時半刻便能辦到的事。

  「您……有把這件事告訴曼縈嗎?」

  提及那個衝動又固執的女兒,尤父臉上難掩無奈,「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信的,肯定以為我這個做父親的又打算使出什麼見不得光的陰謀。」

  的確。明白戀人性情的許商騫並未反駁,儘管在某方面來說,尤父也算是自作自受,但他還是忍不住同情起眼前這位十足無力的父親來。

  這時,許商騫的手機響起,於是他向尤父示意一聲後走出會客室。他拿出手機一看,隨即疑惑的皺眉。是曼縈?這個時間她怎麼會打來?他立即接聽。

  「曼縈,怎麼了?」然而在聽見電話另一端所傳來的內容後,他臉色一變,「什麼?!」

  ***

  轟隆隆隆,好大的火。

  不是怒火,而是真正竄燒的大火。望著眼前正冒出熊熊火舌的公寓,尤曼縈只能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附近停著多輛前來救火的消防車,消防人員正忙著撲滅火勢,而周圍更有許多圍觀的路人和剛自火場倉皇逃出的住戶。

  這是一場火災,而失火的是她住了近六年的公寓。

  在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便迅速趕回來的許商騫一見到她便上前問:「狀況怎麼樣?」

  「我不知道……」過去失火這種事她只在電視新聞中看見,想不到今日親臨現場,而且自己還是這裏的住戶,尤曼縈在這一刻除了發呆之外也別無他法。「我剛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了。」

  許商騫抬眼觀看火勢,五樓以上幾乎全籠罩在火海中,而他們住的地方是四樓。沒料到這種事會發生,眾人都很詫異,尤其是住戶們個個都和尤曼縈一樣傻在那兒,完全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她忽然回神,放聲尖叫,「我媽的牌位還在裏面!」

  牌位?許商騫一愣,見她失去理智的不顧一切想沖入火場,他連忙阻止,「你想做什麼?」

  「至少我媽的牌位要拿出來啊!」她叫嚷著,想甩開他,無奈力氣不足,只能著急的大喊:「放手!」

  這下許商騫惱了,「你傻了嗎?沒看見火燒成什麼樣子?如果進去了回不來怎麼辦?」

  「可是……」

  許商騫瞅著她一臉欲泣的表情,心口一緊。就因為在一起太多年,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對她而言,有關母親的一切有多重要。

  瞅著她幾乎心碎的模樣,他胸口作痛,再望向眼前的火場,他下了決心,咬牙道:「好,我去幫你拿回來。」

  什麼?「等一下,你……」

  許商騫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袖子,「我的腿比你長,要逃命也比較快,我去好了。」

  說著,他當真就要淋濕身子沖進火場。

  這下換尤曼縈拉住他,「你白癡啊?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去若出事了怎麼辦?」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許商騫臉上青筋賁起,「難不成你以為自己出事就沒關係,我不會在意?」

  見他氣得一臉想打昏她的模樣,尤曼縈半晌無言。

  這時轟的一聲,遠方傳來爆炸聲響。他們愣住,望向前方火勢更加劇烈的老舊公寓,看了許久,尤曼縈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究竟有多麼失去理智。

  她緊握著許商騫的手微微顫抖著,道:「沒關係……算了。」

  許商騫抱住她,明白地感受到彼此的無能為力。

  尤曼縈身子發顫,慶倖自己沒有真傻得讓他進去。相較於那些物品,無論如何,眼前的人重要得太多、太多了!

  「發生了什麼事?」在事務所接到消息便立即趕來的尤父出現,他望向正熊熊燃燒的火場,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這……」

  不期然看見他,尤曼縈嚇一跳,「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今天的失火是意外,連新聞媒體都來不及到場,父親卻已聞風而來……她一愣,還來不及等許商騫解釋,她便沖口而出,「該不會……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意外’?」

  許商騫一愣,尤父聞言更是臉色難看。

  「曼縈,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總是亂說話。」

  見向來八風吹不動的父親臉色生變,尤曼縈更是認為自己猜測無誤,推開許商騫,她恨恨地道:「我是不是亂說話,你捫心自問啊!你老人癡呆忘了,我可忘不了姊姊當初拒嫁的時候你是怎麼對付她的……只為了讓我無處可去,你連這種事也幹得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麼!」

  面對尤曼縈毫不掩飾的憤怒與指控,尤父瞬間白了臉。他知道自己在二女兒心中的形象十分差勁,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惡劣到這般地步。

  他顫聲道:「我是你父親,我在你心目中已經低劣到會使出這種傷天害理的手段?」

  尤曼縈僵住,瞅著父親一臉憤怒和透露出某種悲傷的眼神,難不成……這次真是她誤會了?

  於是尤父啞然了。

  他望著眼前的愛女,明白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做錯過許多事。他沒有好好善待孩子的媽,對她終日以淚洗面視而不見;他也沒有好好珍惜過女兒,那個說話總是溫聲細氣,溫和善良的美麗孩子……

  當年他見錢眼開,為了利益替大女兒安排親事,從未預料到那個向來乖巧溫順的孩子竟會堅持反對。他反應不及,面子掛不住,見婚期在即,更不顧一切以各種手段就是要她嫁,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

  然後,這一切錯誤今天統統反映在他唯一僅剩的孩子臉上,她憎惡的表情絕不是作假。直到今天,這一刻,尤父才徹底領悟自己當初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然而尤曼縈不明白他這些心思,也不願懂。她住了六年多的房子失火,裏面充滿了她的回憶,還有被這個男人糟蹋了一生的母親的牌位……現在看到他,老實說,她只覺新仇加上舊恨,完全談不上什麼理性。

  她也曾有過崇拜父親,渴望得到父親關愛的幼小歲月,可是這個男人卻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它,甚至將之狠狠粉碎。少女時,她曾在聽著PaulSimon的「FatherandDaughter」時徹底崩潰。「沒有人會愛你像我愛你一樣」——她知道,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曼縈,你誤會了……」

  「算了。」尤父抬起手,阻止許商騫說下去。他明白,這一切的後果終究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怪不了誰,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火勢一直延燒到傍晚,燒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滅了火勢,清理好火場,只是旁觀著的兩人也已筋疲力盡,尤其是尤曼縈。

  匆匆在附近吃了一頓食不下嚥的晚餐之後,他們買了些簡單的衣物住進旅館,一看到那鋪得整整齊齊的床,她整個人可說是癱了。

  突然失去了棲身之所,兩人都有些茫然。火勢太大,除了屋子,所有的物品也一併燒得乾乾淨淨,可說是一件不留。然而比起這種現實上的損失,對未來何去何從的茫然和失去一切的空虛感才是最可怕的。

  許商騫替她放好熱水,見她一臉疲憊便道:「先泡個澡再睡吧,你的身體好冰。」

  「喔。」尤曼縈的反應只有這淡淡的一聲。

  見她呆滯地進了浴室,許商騫歎口氣,打電話向老哥報告災情。

  電話另一端的許商央聽了事情的經過,十分錯愕,立即道:「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回來?」

  許商騫苦笑,「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快活的同居生活。」

  前陣子老哥和相戀多年的情人開始同居,他不好上門打擾,畢竟對於老哥的情人,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介意。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

  對於老哥的問題,許商騫只以簡短的幾句話回答。不論如何,先找到住的地方才是重點,還好這一點他早有備案。

  聽著弟弟說著對未來的打算,許商央似有些寂寞地歎了口氣,「你也長大了啊。」再不是小時候那個被他逗得團團轉的小娃兒了。

  廢話。許商騫翻了個白眼。

  他還來不及回話,許商央又道:「你自己有計劃就好,不過要是有困難不要總是悶著不說,我會很寂寞的。」

  「好、好……謝謝你,哥。」許商騫忍俊不住,說完這句,他摸摸鼻子,自覺不夠地又加上一句,「還有,以前的事……對不起。」

  說完,他連忙掛斷電話,就怕老哥會有太過「精彩」的回應。悶了多年的話終於出口,他中心釋然,卻在這時候聽見浴室傳來異樣的聲音,儘管有些模糊,但聽來似乎是哽咽聲。

  他推門而入,浴室內蒸氣彌漫,在那片氤氳中,他看到他的女人正坐在浴缸裏掩面而泣。

  見到這一幕,他幾乎心碎。

  ***

  進入浴室後,尤曼縈呆呆的脫去衣物,接著踏入浴缸。

  水溫剛好,她整個人無力地浸在裏面,感覺身體暖了,心卻還是涼的。

  浴室裏十分安靜,她抬頭看向那片模糊而陌生的天花板,彷佛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失去了多年的棲身之所,還有那些憑靠自己的力量堆積出的回憶……想不到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竟已一無所有。

  想著,一滴淚自她頰畔滑落。

  她很少哭,自從離開了那個家以後,她便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其中自然遇到過不少瓶頸,但她總是樂觀以對,抹去一時的淚水,堅強地面對接二連三的種種打擊,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明白,她沒有後路。

  那麼,此刻為什麼她會控制不了自己,這般脆弱地哭泣?

  聽見來人的聲響,她淚光滿面地看向他—那個她心目中的答案,竟有著那樣不舍的目光。於是她明白了,此刻她之所以能夠這樣不顧一切地哭泣,是因為她已不是一個人。

  「商騫……」她軟弱地呼喚著,像渴求一塊浮木。

  許商騫極為心疼,抱住渾身濕漉漉的她,不顧她身上的水痕印在他衣服上,他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聽見他那句話,她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這個瘦小而虛弱的冰冷身體,任她靠在他肩上放聲哭泣。她一聲聲幾近力竭的哭喊幾乎要穿透了他,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戀人究竟有多麼害怕失去。

  所以他一字一句堅定地道:「我哪里都不會去,我一直都在這裏。」

  「……真的?」

  「真的。」

  假若可以,他願用盡畢生之力保證,這輩子他將永遠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儘管只是口頭上的保證,可是尤曼縈似乎安心了。她哭聲漸歇,像是哭累了,整個人癱在他身上。

  許商騫將虛弱的她抱出浴缸,替她擦幹身子,並換上衣服。他動作輕柔,毫無冒犯之意,似乎很享受地為她做著這一切。

  她發現自己此刻像個初生嬰孩,因此紅著臉道:「我覺得自己變得好沒用……」

  許商騫勾起唇,「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沒用,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尤曼縈橫他一眼。在方才那樣發洩過後,她的情緒已然平復,總算可以好好思考往後的事了。她歎口氣道:「這下又得去找房子了,一想到就覺得好麻煩……」

  就是因為懶,所以這五、六年來儘管所居之處過於老舊,她也沒有搬家打算,想不到這下子竟陷入了不得不搬的窘境。

  聽了她的話,許商騫沉吟了會兒,道:「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

  尤曼縈一愣,「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

  許商騫帶她去的地方,正是他先前看中的那間房子。

  一踏入那裏,尤曼縈便愛上了這間房子給予她的某種氛圍。房子不大,是三房兩廳的格局,午後的陽光自落地窗篩入,儘管少了傢俱顯得有些空曠,可是那宜人的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她。

  「你是什麼時候找到這間房子的啊?」昨天才遇祝融之災,今天就已找好房子,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

  許商騫勾起唇,手插口袋道:「本來我剛進事務所的時候就有搬家的打算,只是到最近才有時間找房子,想不到就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他一邊解釋,一邊注意著她為他們預定的新家心動的模樣,很高興她也喜歡這裏。「沒問題的話,租約我來簽,押金和房租我也已經準備好了,過兩天我們就搬進來吧。」

  的確,他們原來住的地方已付之一炬,說是搬家,其實只要人住進來就好,不過,「等一下,哪有所有的事都是你在辦?好歹房租讓我付一半吧?」

  「不行。」許商騫反對。

  「為什麼?之前的房租和生活費不都是我們倆一塊分攤?而且你才剛出社會,哪來這麼多錢?你還有助學貸款要繳吧?」

  是沒錯,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妥協。「那些是我的問題,我會設法解決,總之,有關房子的事我來負責就好。」

  什麼啊?聽見他這般獨斷的說法,尤曼縈不滿地道:「你幹嘛非要那麼「盧」不可?再怎麼說我也比你早出社會,又大了四歲,在金錢上本來就比較有餘裕,了不起現在讓我出,以後再給你負責不就得了?」

  許商騫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意義?什麼意義?

  她正要開口問,卻在瞥見他臉上表情後止住。她很久沒有看過他這個模樣,至少這五年間沒看過,那是一種彷佛堅持著什麼不肯放手,卻又害怕失去,但死都不願承認自己很不安的彆扭表情。

  「你……該不會還意你年紀比我小的事吧?」尤曼縈愣住,隨即想到他昨天那句「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沒用,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是因為他一直想著要成為一個足以讓她依靠的成熟男人,而刻意壓抑住所有的任性、不快,堅持走在她前面,使自己變得更有用……他的意思是這樣吧?

  被人直接無誤地正中核心,而且還是被心愛的女人察覺,許商騫有半晌語塞,臉上的表情也僵住。

  精明如尤曼縈,自是不會錯過他這些神情變化。

  「天,搞了半天,原來你在乎的是這個?」這下她啼笑皆非,儘管知道男人的自尊值千金,但他也不必在這種地方逞強啊。「我不是告訴過你,這種事是沒有辦法的?我本來就比你早出生,比你早出社會也是事實,你幹嘛非要在意這種無法改變的無聊事?」

  「這哪里無聊了?」

  「啊?」

  就因為現實上他比她小,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方法盡己所能的追上她,現在卻被她斥責為無聊,他心中的不滿可想而知。

  許商騫很不悅地反駁,「我有我的打算,也有我的堅持。總之,這件事你不要再囉唆!」

  「你嫌我囉唆?」有沒有搞錯!尤曼縈跳腳,忍不住罵道:「你白癡啊你腦子裝了啥?統統拿去做雞精了是吧?你就只會一直想著自己比我小,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年紀比你大啊?」

  許商騫不解地皺眉,「那不是一樣?」

  那不是一樣?見鬼的最好是一樣!「你知不知道女人老化的速度比男人快?就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大,要顧慮的事比你更多!先天條件我就已經輸了你,如果還讓你這樣追上來,跑到我前面,你教我這張臉往哪里擺?」說到這兒,她氣得大吼,「我也為了不被你扔在後面很努力啊!」

  自己把這種事說出來比被人發現還丟臉,她臉頰發紅,氣得猛跺地板。

  「幹嘛逼我說出這種丟臉的事啦!」她也有她老人家的自尊啊,可惡!

  望著她因羞赧而泛紅的臉,許商騫愣住,沒有想過她的想法竟是這樣的。他一直以為只有自己努力著想追上她,補平那四歲之差,不料她竟也努力著不讓他追趕上?「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害怕如果哪天被我追上,就會被拋棄?」

  「我才不怕!」尤曼縈氣極了,這個死小鬼非要把話說得那麼白不可嗎?「對,我怕、我怕,我真的很怕,怕得要死……這樣你滿意了吧!」

  許商騫皺眉,「認真點。」

  「我很認真!」尤曼縈瞪著他,「氣死我了,我詛咒你下半身長毛!」

  「我下半身本來就有毛。」對喔!「那那那……那我詛咒你下半身長蛆!」這樣夠狠了吧?

  「嗯,這個有點困難,因為我很注重清潔。」

  氣氣氣……氣死她了!這下尤曼縈一肚子氣沒處發,她撫住因情緒激烈而開始隱隱作痛的肚子,整個人靠在牆上無力地道:「求求你,別再讓我更丟臉了行不行?」

  許商騫唇一揚,望著眼前正以極為詭異的方式向他坦言愛意的女人,他很抱歉自己過去忽略了她種種的努力及感受,他總唯恐自己付出太少,卻從未想過承受他這一切的人心中龐大的壓力。

  畢竟,沒有感情是可以一直單方面付出的。

  他太過急躁,被能夠照顧她的自我滿足感蒙蔽,而忘記了注意兩人前行的腳步是否一致。

  「好吧,我知道了。」他苦笑,歎了口氣。明白自己若真的成熟,似乎就不該再孩子氣的在意這些。「押金和前三個月的房租由我來付,之後的我們再分攤。」

  「等一……」

  許商騫瞅著她,口吻認真地道:「拜託你。」

  被戀人以這種表情這般認真地拜託,教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尤曼縈沒轍。她苦惱地搔了搔頭,明白他已放下堅持退了一步,那她似乎也不該再強硬下去。「好啦、好啦,你高興就好。」

  許商騫笑了。「啊,還有。」

  「嗯?」

  他手插口袋,一臉得意,「我這個人很死腦筋,一旦認定了就是一輩子,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拋棄你的。」

  「什麼啊,這是我要說的話!」

  許商騫大笑。

  然而一肚子氣的尤曼縈才剛氣勢十足地吼完,卻莫名的開始頭暈目眩,步履蹣跚,雙眼模糊。

  許商騫察覺不對勁,上前扶住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只知道下腹部此刻正劇烈疼痛,痛得她說不出話,這下才想起自己好像懷孕了的事……該不是她的孩子出什麼問題了吧?

  「曼縈!」

  天,怎麼這麼痛?她還沒告訴商騫那個消息呢!

  「我……我好像……懷、懷孕……」

  「懷孕?」

  算了,剩下的等醒來再說吧,現在,她真的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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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9:1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因下腹部劇烈疼痛而被送至醫院急救的尤曼縈,在懷疑自己是否懷孕的情況下轉到婦產科,最後在許商騫的堅持下照了超音波。

  想不到這下不照則已,一照驚人,醫生看了臉色一凜,馬上宣佈必須儘快動手術。

  「什麼?腫瘤!」

  醫生頷首,解釋她體內的腫瘤屬於一種畸胎瘤,並道:「基本上大部分的畸胎瘤都是良性,但你的已經產生扭轉,再拖下去就要小心破裂,最好還是儘快摘除得好。」

  這下尤曼縈才知道她體內長了顆約莫六公分大小的瘤,之前的強烈疼痛是因瘤太大了產生扭轉,影響了她的卵巢和輸卵管。

  還好她的腫瘤尚屬良性,只要摘除得宜便不會有問題。

  她向醫生提起之前使用驗孕棒出現陽性結果,醫生思考了下,道:「這應該是因為腫瘤的關係,導致出現偽陽性的結果,基本上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小,不過還好你因為這樣,所以很快的來到婦產科。很多女性剛開始覺得腹部疼痛都以為是胃腸問題,等後來轉到婦產科的時候情況都已經很危急了。」說到這兒,醫生笑著附加了一句,「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喂、喂,她可是痛得昏過去耶,這樣還不算危急喔?對於醫生四兩撥千斤的說法,尤曼縈啞口無言,在安排好手術時間後,便先回去做好入院準備。

  一路上,許商騫直繃著臉沒說話,尤曼縈也不是笨蛋,知道他正不高興,於是主動開口道:「那個……我可沒打算要瞞你喔。」

  「但結果似乎不是這樣。」他口氣很不好。

  「那是時機問題!我本來打算等確定了再告訴你,哪知後來遇上火災……」

  許商騫沒有吭聲,他才不信她是這兩天才覺察到不對勁的,所以他很直接地道:「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會教你生?」

  這下尤曼縈可尷尬了。

  見她這副反應,許商騫不問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他不悅地歎了口氣,「如果你有疑慮不想生或什麼的,你至少該和我討論。無論如何,這麼重要的事你不該瞞著我不說。」他真正不高興的是這一點。

  尤曼縈自知理虧,所以她沒爭辯,但還是忍不住咕噥,「告訴你,你一定會教我生……」

  許商騫瞪著她,「不然呢?難不成你想墮胎?」

  墮胎兩個字對她而言實在太沉重,基本上,若真的懷孕了,她應該會生下來吧,但問題是……「我怕懷孕會變醜啊。」

  「什麼?」

  她豁出去了,「我怕懷孕會變醜啦!你要知道女人的身材可是很難維持的,如果懷孕的話肯定會發胖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在意這種事,給我一點時間掙扎是會死喔?」說及此,尤曼縈氣得想用力跺腳,但因為腹痛而收斂了些。「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怎麼可能不生啊!」

  搞了半天,她苦惱的、在意的竟是這個?許商騫呆住,未料到她顧慮的竟是這樣的事。他先是啼笑皆非,繼而忍俊不住哈哈笑出來,最後更是笑得不能自已,停下車索性笑個夠。

  尤曼縈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踹他一腳,「笑笑笑,你再笑啊!等我真的懷孕了你就知道,到時除非你塞一顆籃球在肚子上陪我,否則我才不生!」

  許商騫憋住笑,睞她一眼,「籃球算什麼,要保齡球才夠看。」

  最好是!她惡狠狠地道:「好,我記住了!」

  ***

  手術比他們倆預料的要簡單許多,取出的腫瘤有著黑黑粗粗的毛髮,甚至包裹著牙齒和些許皮膚組織,感覺很像是懷了鬼胎。

  之後,除了麻醉剛退的時候痛得尤曼縈哭爹喊娘外,她身體複元的狀況十分良好,在檢查過沒有任何異狀之後,才不過五天的時間,她就出院了。

  儘管已經出院,可是她仍不適宜激烈的運動,至少有一星期的時間她的傷口不能碰水,只得天天擦澡度日,教向來愛乾淨的她差點發瘋,但幫她做著這些事的許商騫倒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他道:「女人真的好辛苦。」

  身為男人,過去他沒有想太多,可是手術後聽醫生那樣巨細靡遺地分析女性子宮的構造和病因,他才赫然發覺女人在生理上所要背負的實在太多,懷孕時更是如此,分明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實際上痛苦的只有女人。

  尤曼縈聽了一笑,聳聳肩,「也許真是那樣吧,不過只要想到那是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辛苦,就覺得沒有什麼了。」思及火災那天的情景,她仍心有餘悸,一想到如果當時真讓許商騫闖入火場,她會有多後悔。儘管失去了長年居住的地方,可是她還是好慶倖,因為他們倆都平安。「還好你沒事。」

  許商騫彈她一枚爆栗,「這句是我的臺詞好不好?」

  而得知尤曼縈住處失火外加住院開刀的消息,她的一票死黨紛紛前來關心。每個人看到她仍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統統忍不住感歎,「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鐵打的……」

  她的死黨們可說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其中以在成衣公司擔任企畫的李潔栩為最,自公司搬來一大箱男女衣服道:「這是我們這一季的試作品,符合你style的全在這兒了。」

  連她暌違兩個月回到補習班任教的時候也是。

  「老師,這是我們家多出來的小烤箱」、「這是我們家多的棉被」、「這是……」學生們見她回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送上屬於他們的愛心,教向來熱血的尤曼縈感動得幾乎紅了眼眶。

  她情緒激昂地敲著黑板,「很好,你們的心意讓老師很感動!為了答謝你們,老師往後上課時間額外多加三十分鐘,習題也會再多出,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於是台下一片哀鴻遍野,失望之聲不絕於耳,「拜託不要啊——」

  日子很快的回歸平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他們在眾多朋友的幫忙下搬了家。那個家如今也一點一滴開始累積屬於他們倆的物品及回憶。儘管已失去了本來的家,可是尤曼縈知道,她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歸屬。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這天是尤曼縈母親的祭日,她和許商騫相偕去掃墓。

  天氣很好,燦爛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疼,他們一步步爬著似乎永遠也爬不完的臺階,爬著、爬著,有人終於受不了了。

  「前面的,你、你走慢一點行不行?」

  走在前頭的許商騫回身睞她一眼,愛莫能助地搖頭,「早就告訴你別穿那麼高的鞋,你看,沒在聽老師的話嘛!」

  什麼啊!「還不是你長得太高!如果我不穿高跟鞋,我遲早會頸椎發炎而死好不好!」他也不想想他們之間可是整整差了三十二公分哪!

  思及此,她不禁一陣惱火,這個死小鬼都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你下來。」

  許商騫不解地走下臺階,來到她身旁。

  她再命令道:「再下去一點。」

  「好吧。」許商騫聳聳肩,很配合地又往下走了幾個臺階。

  這下兩人形勢轉變,變成她高他矮,尤曼縈見狀滿意地哼哼笑,「怎樣?現在明白我平常面對你的時候到底有多辛苦了喔?」

  原來如此。知悉她這麼做的緣由,許商騫一陣好氣又好笑。睇著眼前這個總愛不按牌理出牌,每每搞得他啼笑皆非的女人,他決定學她一次。「你,吻我。」

  「啊?!」等一下,他……他剛剛說什麼?吻、吻他?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反應不及,臉上不知是因太陽曬的還是怎地酡紅一片。她瞅著戀人一副期待又像看好戲的臉,好在現下四下無人……

  「親就親!」她彎下身,偏偏高度的差距讓她這一吻吻得極端辛苦,最後只在他的唇畔輕輕碰一下便累得退開。她抗議,「這未免太辛苦了吧!」

  「是很辛苦。」許商騫勾起唇,這一次換他走上臺階,來到她身旁,傾身吻住了她。「可是,就算再辛苦,我還是想吻你。」

  這下尤曼縈啞口無言,只得忿忿不甘地紅著臉,認輸了。「好啦、好啦,算我錯了行了吧?」

  許商騫見狀勾起唇,「要我背你嗎?」

  「不用。」她還不至於那麼不濟事。

  尤曼縈拒絕他的提議,堅持一步一腳印自己爬上去。這一次,許商騫沒有走在前頭,牽著她的手放緩了速度,一步步征服了那數不完的可恨階梯。

  兩人爬上臺階,走到墓園,尤曼縈在母親墳前看見了某個實在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爸?」

  站在墳前的尤父聽到聲音,轉過身看了她和身後的許商騫一眼,倒是並不意外,「你們來啦。」

  許商騫點頭示意,尤曼縈瞥了他一眼,明白了原因後沒再說話。尤父也沒有寒暄的打算,他們一行人各自工作,整理墳上的青草,擺好鮮花和貢品,然後尤曼縈燃起了香,把其中一束拿給許商騫,遲疑了下,又拿了一束給父親。

  尤父有些意外地抬眼,接過了香,發現香煙讓他眼睛有些發酸,他忍著。

  在三人簡單的祭拜過後,尤父才開口問:「身體……好一點了嗎?」

  明白父親問的是她前陣子動手術一事,尤曼縈點了點頭,「還好。」

  氣氛又陷入沉默,尤父遲疑著,他太久沒有和女兒平心靜氣地說話,習慣了總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他,接下來的話,他知道自己不習慣,但還是說出口。

  「你……如果有空的話,偶爾回家看看吧。」

  尤曼縈愣了下。基本上她和父親自那天在火場外不甚愉快的爭執之後,除了手術後收到慰問的花束,她就沒有再和父親見過面。明明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父親看來似乎蒼老了許多……思及此,她一陣惱,儘管早已自許商騫那兒解開誤會,可是畢竟是她厭惡了近十年的對象,有些情緒她一時還是很難放開。

  於是她沉吟一會兒才道:「我會考慮看看。」

  尤父苦笑,正待離去,尤曼縈卻忽然喚住他。

  「爸。」

  尤父轉過了身。

  尤曼縈在父親期盼的目光下不禁噤聲。像是覺察到這一刻的她需要有人給予支援,許商騫將手放在她肩上,於是她感覺安心,臉上的表情逐漸釋然,本欲說出的話也因而順暢許多。

  「那個……雖然我暫時不會回去,不過,你可以來我們這裏。」

  尤父愣了下,繼而笑了。「好,我會去的。」

  看著父親逐漸走遠的背影,尤曼縈望向母親的墳,心情很複雜。她有太多年沒有看過父親的笑容了……曾經,她以為自己這輩子絕對不會原諒他,至少在三個月前她仍如此堅信,可是曾幾何時,她的想法竟已開始改變。

  原諒比憎恨更需要勇氣,而眼前的戀人,確實給了她這樣的力量。

  「商騫。」

  「嗯?」

  「下一次,我們回去看看吧。」聽見她這樣的提議,許商騫唇角微揚,放在她肩膀的手稍用了些力,很高興她已和他一樣漸漸放下。

  兩人再次虔誠地在墳前祈禱。天氣很好,微風拂過樹梢,增添些許涼爽,也吹散了她心中曾經苦澀的過往。

  一切都很好。

  很好、很好……

  這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所發生的事。

  也不知道這時的他們究竟幾歲了,反正那不重要,至少現在他們仍在一起,分享著屬於彼此的過去與未來。

  然而就在這一天,有個人開口了,「喂,你等一下最好去一趟運動用品專賣店。」

  另一個人則不解地問:「要幹嘛?」

  那個人瞥了他一眼,下一秒好得意地笑了笑。

  「喔,我想你會需要一顆保齡球的。」

  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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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9:32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說到這個故事,應該是某人一直想要寫一個任性、彆扭又悶騷的年下攻吧?我向來喜歡年紀小的一方為了補足天生的差距而不顧一切衝衝沖的故事,若再有一點下手很hetare,日文中「笨拙」的意思的屬性,那更是太完美了?

  所以說來說去,這本書裏的男主角完完全全就是某人的妄想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有些笨拙的男生很可愛呢,有一種讓人想要好好呵疼的感覺,當然,太傻、太笨也是不行的啦……(汗)

  第一次寫這種三八兮兮的女主角也覺得十分有趣,兩個幼稚的主角湊在一起,結果成了一本吵吵鬧鬧的故事。

  書裏出現的飆車場景,八月的時候,我也和過去的同事一塊去了中角灣一趟,路上真可謂險象環生啊,我一台五十CC摩托車自昆陽站一路騎上新台五線?後面還載了一個人,前面三台一百CC的都不等我一下,生平第一次連闖三個紅燈哦員警伯伯不要開我單啊?……不過,看到海的那一刻,真的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有機會下一次一定要再去!

  書中提到一首Paul Simon的「Father and Daughter」,我第一次聽,是在二00二年Oscar的頒獎典禮上,它是一部動畫的主題曲,臺灣沒有上映。我看到的Paul Simon比在Simon & Garfunkel的時候要蒼老了不少。他手上一把吉他,在光芒四射的舞臺中央,卻是一派輕鬆自在。他也沒有其他大明星的盛裝,只有一套簡單的黑衣黑褲。我看著這樣的他,心卻不由自主地激蕩不已。

  明明是個在上個世紀締造了無數經典的人,可是在那一刹,我只覺得他和一個初生的嬰孩一般,純真得耀眼。

  沒有名牌的襯托,也沒有珠寶的光輝,就只是那麼一個純粹的人而已。

  而那首歌也和他的人一樣,單純而樸實。歌聲是,歌詞也是,吉他的聲音輕輕地流泄,鼓聲也是淡淡的,不需要多餘的包裝,也不需要華麗的詞曲,有的就是最自然、最質樸的真實情感。

  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

  在聽到那句

  「There  could  never  be  a  father  who  loved  his  daughter  more  than  I  love  you」,

  世界上不會有人愛你,像一個父親愛一個女兒那樣,我哭了。

  只是這樣的一句話而已,卻有人就是做不到。

  那是一種太傷感的感覺,不料在寫這個故事的過程中被悄悄喚起。

  我很喜歡Simon & Garfunkel,Paul Simon的歌詞每一次聽了總有一種被狠狠打到的感覺,有機會的話,也希望大家可以聽聽看。

  最後在這兒謝謝收留了某人的禾馬出版社(抱大腿ING),也謝謝一直替某人審稿的腐女子審稿團,還有一直看到這兒的讀者們不會有人是一拿起書就翻開後記的吧……呵呵,請收下某人廉價的一萬個啾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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