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絕對官僚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斯威夫特]格列佛遊記[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0-11-14 23:0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作者得到「慧駰」主人的幫助和教導,認真學習它們的語言——關於這種語言的說明——幾位。「慧駰」貴族出於好奇前來看望作者——他向主人簡單報告他的航海經過。
  我那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學習它們的語言。我的主人(我以後就一直這麼叫它)和它的子女們以及家中的僕人們都願意教我。一頭畜生竟有理性動物的各種表現,它們認為這實在是一種奇跡。每樣東西我都是用手指著問它們叫什麼名稱,我一個人的時候就把這些名稱記到自己的日記本裡,發音不準確時,我就請家裡的馬多發幾遍幫我糾正過來。這方面,有位當僕人的栗色小馬隨時都願意為我效勞。
  它們說話主要是用鼻音和喉音,就我所知道的歐洲語言來說,它們的語言和高地荷蘭語或者德語相似,不過要文雅得多,含義也非常豐富。查爾斯五世[注]就發表過這樣的見解:他要是同他的馬說話,一定會用高地荷蘭語。
  我的主人異常好奇,而且很有耐心,它閒的時候就多花上幾個小時來教我。它堅信(這是它後來告訴我的)我是一隻「野胡」,可是我可教、有禮貌、乾淨,這樣一些與「野胡」那樣的動物完全相反的品質令它大為驚奇。對於我的衣服它最感困惑;有時它自己在那兒想,這些東西會不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呢?因為我從來都是在它們全家都睡了才脫衣服休息,早晨它們還沒有醒我就又穿上了。我的主人急切想知道我是從哪兒來;我的一舉手一抬足看來都很有理性,這又是怎樣獲得的。它非常想讓我講我的故事給它聽;我學它們的語言,單詞和句子現在都能說得很熟練了,所以它希望我不久就能親口把我的經歷告訴他。為了幫助記憶,我把學過的所有單詞全都用英文字母拼好,連同譯文一起寫了下來。一段時間之後,我當著我主人的面也敢做了。不過我費了不少口舌向它解釋我那是在幹什麼,因為這些馬民根本就不知道書或者文學是什麼。
  大約過了十個星期,它提的問題大部分我都能聽懂了,而三個月一過,我就能夠勉強地回答它的問題。它非常想知道我來自這個國家的哪一個部分,是怎樣學會模仿理性動物本領的,因為「野胡」(僅僅從可以看得到的頭、手和臉來看,它認為我完全像一隻「野胡」)雖看似有幾分機靈,卻最愛調皮搗蛋,據說是一切獸類中最不可調教的畜生。我回答說,我從一個很遠的地方來,和許多同類坐著用樹幹做成的中四的一個巨大容器,漂洋過海到了這裡。我的同伴強迫我在這裡的海岸登陸,拋下我不管,讓我自求生存。我費了相當的口舌,又借助於不少手勢,才使它明白了我的意思。它回答說,我肯定是弄錯了,要不就是我說的事並非它本來的那個樣子(它們的語言中沒有任何表示說謊或者虛假的詞兒)。它知道海那邊還有什麼國家是不可能的,一群育生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地在水面上移動一個木頭容器。他相信在世上現存的「慧駰」中沒有一個能做出這樣的容器,也不放心讓「野胡」去設法做這樣的事。「慧駰」這個詞在它們的語言中是「馬」的意思,就它的詞源而言,是指「大自然之盡善盡美者」。我對我主人說,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意思,不過我會盡快改變這種狀況,希望短時間內就能告訴它種種稀奇古怪的事。它非常高興,就指示它自己的母馬、小馬以及家中的僕人利用所有的機會來教我,而它自己每天也要花上兩三個鐘頭。住在附近的幾位男女馬貴族聽說我們家有一頭神奇的「野胡」,不但能像「慧駰」那樣說話,而且言談舉止似乎還顯露出幾分理性,就經常性地上我們家來拜訪。這些馬貴族很高興同我談話。它們向我提出了許多問題,我則盡我所能給予回答。這一切都是我語言進步的先決條件,從我到這地方時的那天算起,五個月之後,它們無論說什麼我都能聽懂了,同時我也能夠相當不錯地表達我自己的意思。為了想看看我並且想同我交談來拜訪我主人的「慧駰」,都不大相信我真的是一隻「野胡」,因為我的身體表面蓋著一層東西,和「野胡」有差異。它們感到非常驚訝,怎麼看到我身上除了頭、臉、手之外,沒有那通常的毛發和皮膚。但是,大約兩個星期前發生的一樁意外事卻使我向主人透露了我的秘密。我曾告訴過讀者,每天晚上等全家都入睡之後,我才脫下衣服並把衣服蓋在我的身上休息,有一天大清早,我的主人派它的貼身僕人栗色小馬來喊我過去。它進來時我正在熟睡中,衣服掉到一邊去了,襯衫都在腰部以上。它發出的聲音把我吵醒,我見它把主人吩咐的話說得有點顛三倒四,接著他返回到主人那裡,驚慌失措地把它看到的情況胡亂報告了一通。這我立刻就知道了,因為我一穿好衣服就去拜見主人時它就問,它的僕人所報告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睡覺時的樣子和其它時候不同?它的貼身僕人告訴它,我身上有的地方是白色的,有的地方是黃色的,至少不是那麼白,還有的地方則是棕色的。
  為了盡量顯示我與那該死的「野胡」不是一個族類,我至此一直嚴守著我穿著衣服這一秘密,但現在再也沒有辦法保密了。另外,考慮到我的衣服和鞋子已越來越糟,很快就要穿破,我得想什麼法子用「野胡」或者別的獸類的皮另做一套換上,那樣一來,整個秘密就要被它們知道了。因此我就對主人說,在我來的那個國家,我的那些同類總是用加工過的某種動物的毛皮來遮蔽身體,那一方面是為了體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禦炎熱和寒冷的惡劣氣候;這一點,要是它願意看的話,我馬上就可以證實這一點。不過要請它原諒,有些地方不能暴露,因為大自然教我們要把那些地方遮蓋起來。它說我講的話真是稀奇,特別是最後那一句,因為它不明白,大自然既已賜給我們的東西,為什麼又要教我們藏起來?它說,不論它自己還是它家人,對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都不覺得有什麼羞恥;不過,他允許我按自己的意願去做。它這麼一說,我就先脫了上衣,接著我又同樣把背心脫掉,再把鞋、襪和褲子都扯了下來。我把襯衣放下來蓋到腰部,再拉起下擺攔腰打一個結,遮住赤裸裸的肉體。
  我的主人十分驚奇地看完了我的整個脫衣表演。它用蹄骸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拿起來仔細觀察,隨後他又輕輕地撫摸我的身體,並且前前後後打量了好幾遍,之後它說,顯然我是一隻地地道道的「野胡」,不過我和其他的同類比還是有很大的不同,我的皮膚柔軟、潔白、光滑,身上有些地方沒有毛,我的前後爪都短,形狀也不同,而且我還總愛用兩隻後腳走路。它不再想看下去,就准許我把衣服重新穿上,因為我已經凍得發抖了。
  它時時把我叫「野胡」,我只好向它表示我甚感不安;對這種可惡的動物,我有的只是徹底的痛恨和鄙夷。我求它不要再用這個詞兒叫我了,也請它吩咐家人和得到它允許前來看我的朋友都不要如此叫。我還請求它為我保密,至少是只要現在的這身衣服還可以穿,除了它自己,就不要讓他人知道我身上有這一層偽裝了;至於說它的貼身僕人栗色小馬看到了真相,它可以命令它隱瞞著不說。
  它答應了我的一切誠懇請求,這樣秘密就一直守到我的衣服再也不能穿的時候。我不得不想些辦法來添製衣服,這件事我還會有交待。與此同時,它還要我繼續努力學習它們的語言,因為它最感到驚奇的還是我那說話和推理的能力,而對我身體的樣子,則不論有沒有穿著衣服,它都不像對前者那樣感到驚奇。它又說,我曾答應過給它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它都有點等不及了。
  從這時候起,它就加倍努力來教我學習它們的語言。並帶我會見了它所有的客人,同時要求它們以禮待我,因為它私下裡對它們說,那樣會使我高興,我也就會變得更加好玩了。
  每天我在侍候它的時候,它除了教導我以外,還要問幾個與我有關的問題,我就盡我所能回答它。它用這種方法已經大致瞭解了一些情況,不過還很不全面。至於我怎麼一步步提高到能同它做更加正規的交談,說起來就未免冗長乏味了,不過我第一次比較詳細而有次序地敘述我身世的談話,大概內容是這樣的:
  我早已設法要告訴它,我跟大約五十個我的同類來自一個十分遙遠的國家,我們乘坐一隻比它的房子還要大的木製的中四容器在海上航行。我用絕妙的措詞把我們的船描述給它聽,又借助於手帕,向它解釋風怎樣把船吹向前去。一次我們發生爭吵後,我就被遺棄這裡的海岸上。我往前走著,不知道身在何處,後來為那些可惡的「野胡」所困,還是它把我救了出來。它問我船是誰造的?我們國裡的「慧駰」怎麼能把船交給一群畜生去管理?我回答說,我不敢再往下說了,除非它保證聽後不生氣,那樣我才能把以前答應要跟它說的奇事告訴它。它答應不生氣,我這才繼續往下說,告訴它船就是由像我這樣的人造的;在我旅行過的所有國家裡,在我的祖國也是一樣,我這樣的人類是唯一的統治者,也是唯一的有理性的動物。我到這裡以後,看到「慧駰」的一舉一動像是有理性的動物,就感到非常吃驚,這就彷彿它或者它的朋友在一隻它願意叫做「野胡」的動物身上發現有幾分理性時也感到吃驚一樣。我承認我身上各處都像「野胡」,可我無法明白它們的本性竟這般墮落、凶殘。我又說,如果我命好還能回到祖國去的話我一定會談及在這裡旅行的情況(我是決定要說的),大家都要認為我說的事屬於「子虛烏有」,是我自己腦子裡憑空捏造出來的。我雖然對它自己、它家人、它朋友都非常尊敬,同時它也曾答應不生我的氣,但我還是要說,我們的同胞難以置信,「慧駰」竟能做一個國家的主宰,而「野胡」卻是畜生。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0-11-14 23: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慧駰」的真假概念——主人反對作者的說法——作者更為詳盡地敘述自己的身世和旅途經歷。
  我的主人聽了我的話後,臉上露出十分不安的神色,因為「懷疑」或者「不相信」在這個國家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碰到這樣的情況,居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記得,在我和主人關於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的人性的許多交談中,我有時也曾說到「說謊」或者「說瞎話」,它很難聽懂我的意思,儘管它在別的方面有極強的判斷力。它是如此論證的:言語的作用是使我們能彼此瞭解,還有就是使我們對事實的真相獲得瞭解;好了,如果一個人無中生有,言語的那些作用就被破壞了,因為我不能說是瞭解了對方,也就永遠不能知道事實的真相,他搞得我把白的當成黑,長的認作短,簡直比無知還要糟糕。這就是它對於「說諜」這種本領的全部看法,而我們人類對此早已瞭解得一清二楚了。
  閒話少說。當我斷言在我們國家「野胡」這種動物是唯一的統治者時,我的主人說那是完全出於它意料之外的。它想知道,我們這兒有沒有「慧駰」,它們又做些什麼工作。我告訴它我們多的是;夏天它們在田野裡吃草,冬天就養在家吃乾草和燕麥;做僕人的『野胡』替它們擦身子、梳鬃毛、剔蹄垢、餵食料,還給它們鋪床。「我非常明白你的話,」我主人說,「很顯然,從你所說的一切來看,不論『野胡』怎麼樣自以為有多少理性,『慧駰』還是你們的主人。我衷心希望我們的『野胡』也能像你們那樣馴良。」我請求它原諒我不再說下去了,因為我非常肯定,它等著我說下去的話一定叫人非常愉快。可是它堅持要我對它說,不論好壞它都想聽聽。我就對它說:遵命。我承認,我們那兒的「慧駰」(我們管它叫「馬」)是我們所有動物中最奔放、最英俊的一種,在力量與速度等方面超過其他一切動物;假如它們被貴族所養,就被用於旅行、比賽或者拉車;它們會受到十分友好和周到的照料,一直到病倒或者跌折了腳,才會被賣掉去從事各種各樣的苦力,一直到死;死後皮被剝掉按價出售,屍體則丟給狗和猛禽吞食。可是一般的馬就沒有這樣的好福氣了,它們由農夫、搬運工和其他一些下等人豢養,被迫出苦力,吃的卻比不上別的馬。我把我們騎馬的方法,韁繩、馬鞍、踢馬刺、馬鞭、馬具和輪車的形狀及用處盡可能地描述了一番。我還說,我們在它們的腳底安上叫作「蹄鐵」的一種硬鐵板,因為我們經常在石子路上旅行,這樣它們的蹄子就不會被磨破。
  主人聽完我的敘述之後,它十分惱怒,它感到奇怪我們怎麼敢騎到「慧駰」的背上,因為它十分肯定,它家中最孱弱的僕人也能把最強壯的「野胡」打翻在地,或者躺下來在地上打個滾也能把那畜生壓死。我回答說,我們的馬從三四歲起就接受訓練,讓它去做我們需要的事情。如果有的馬頑劣不馴,就用它去拉車。馬小的時候玩任何花招,都要狠狠地挨揍。一般用來騎坐或拉車的公馬,通常在兩歲左右就被閹割了,這樣挫其銳氣,使它們的性情變得溫順。它們還確實能分得清什麼是賞,什麼是罰。可是閣下應考慮到,它們所具有的理性一點也不比這個國家的「野胡」多多少。
  我費盡口舌嚕嚕囌囌說了老半天才使我那主人聽明白了我的話。它們的語言詞匯貧乏,因為它們的需要和情慾比我們要少。可是我簡直無法形容它對我們野蠻對待「慧駰」種族有多痛恨,特別是在我說明閹馬的方法和作用,使它們不能繁殖後代,使它們更加順從以後,它更是深惡痛絕。它說,要是有這麼一個國家,其中只有「野胡」才具有理性,毫無疑問它們應該成為統治者,因為理性最終總是戰勝野蠻。但是就我們身體的體格,特別是我的體格來論,它認為同樣大小的動物再沒有比我們這種構造更糟糕的了,日常生活中根本就無法運用理性。它因此又想知道,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些「野胡」是像我呢,還是像它們那個國家的「野胡」。我告訴它,我和我的大多數同齡人長得一樣健全,而年紀小一些的人和女人長得還要柔嫩許多,女人的皮膚大多都像牛奶一樣潔白。它說我倒是確實和別的「野胡」不一樣,身上比它們乾淨得多,樣子也比較順眼;可是,從是否真正佔優勢這一點來看,我與別的「野胡」之間的這些差別,使我反倒還比不上它們:我的前後腳上的指甲就沒有什麼用場;至於我那前腳,它簡直就不能管它們叫前腳,因為它從來就沒有見我用前腳走過路,太柔嫩了,經不起在地上走;走路時前腳通常也不戴套子,有時候戴的那個形狀也不同,也不如後腳那套子結實;我走起路來一點也不可能穩當,因為兩隻後腳中只要有一隻滑一下,我就必然跌倒在地。它接著又開始對我身上其他地方挑毛病:面部大扁,鼻子太高,兩隻眼睛直朝前,不轉動一下頭,兩旁的東西就都看不到。它又說我如果不把其中的一隻前腳舉到嘴邊就吃不到食物,為了滿足這一需要,大自然倒還給我安上了那些關節。可它又不明白我後腳上也那麼分幾個口子又派什麼用場;我的後腳太柔嫩,不穿上用別的獸皮做成的套子就經不起在又硬又尖的石子上走路。我的整個身上也缺少一種抗熱御寒的防護物,每天都得把那一身衣服來穿上脫下,真是不勝其煩。最後它說,這個國家的每一隻動物生性就討厭「野胡」,比它們弱的躲著它們,比它們強的就把它們從身邊趕開。因此,就算我們具有理性的天賦,它也看不出怎樣才能去除所有動物對我們懷有的那種天然的厭惡,這樣我們又怎能馴服它們,使它們為我們效勞呢?不過它說,這件事它不再和我辨論下去了,因為它更想知道我個人的故事,我出生的那個國家的情況,以及我來這裡之前的一些生活經歷。
  我向它保證說,我是多麼願意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告訴它讓它滿意,不過我又很懷疑,不知道有些事情能否解釋清楚,因為在它們那裡我還沒見到和我說的事情類似的,主人閣下可能一點概念都沒有。即使如此,我還是會盡力,會設法通過種種近似的事物來表達我說話的意思,如果一時找不到恰當的字眼,還乞清它予以幫助。它聽了欣然應允。
  我對它說我出生在一個離這個島很遠的一個叫英格蘭的島上,就是主人最強壯的僕人也要走上一年才能走到。我的父母都是老實憨厚的人,他們培養我做一名外科醫生,這種職業就是給人治療身上的各種創傷,那有可能是由意外造成的創傷,也有可能是由暴力帶來的創傷。我的國家由一個女人統治著,我們管她叫「女王」。我外國航海是為了賺錢,這樣回去後就可以靠掙來的錢養活自己和家人,在我最近的一次航海中,我是那船上的船長,我領導五十名如「野胡」這樣的水手,其中不少人在航海途中死了,我因此不得不從沿途各國招募他人來補充缺額。我們的船有兩次險些兒沉沒,第一次是遇到了風暴,第二次是觸了礁。說到這裡,我的主人插了一句,它問我,既然我蒙受了那麼多損失,又遭遇了種種危險,我怎麼還能說服不同國家的陌生人跟我一同出來冒險呢?我說他們都是一些亡命之徒,由於貧窮所迫或是犯了什麼罪,才不得不離開故鄉。有的是因為吃官司弄得傾家蕩產;有的則因為吃喝嫖賭把財產全部花光;有的是背叛祖國;還有不少人是因為犯了兇殺、偷竊、放毒、搶劫、假證、偽證。私鑄假幣、強姦、雞姦、變節、投敵等罪行才被迫出走的。這幫人大多是越獄而跑的,沒有一個敢回到祖國去,他們害怕回去受絞刑或者關在牢裡餓死,因此是外出求生。
  在這次談話中,我的話被我的主人打斷了多次。我繞來繞去費了不少口舌來向它說明那幾種罪行的性質,我船上的大部分水手就是因為犯了那些罪才不得不逃離祖國的。這樁費勁的事我們談了好多天才談完,後來它也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它本來完全不理解幹那些惡劣的事有什麼用處,又有什麼必要。為了讓它搞清楚,我就盡力把爭權奪利以及淫慾、放縱、怨恨、嫉妒等的可怕後果解釋給它聽。在解釋和描述所有這一切時,我都只能憑借舉例和假設的方法。聽我說完之後,它不由地抬起頭,表現出驚奇和憤慨,就像一個人看到或聽到了從未見聞的事時受了震驚一樣。權力、政府、戰爭、法律、刑罰以及無數其他的東西在它們的語言中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表達的詞彙。在這種情況下,要使我的主人弄明白我說話的意思,那幾乎是不可克服的困難。但是,它的理解力非常出色,又經它沉思細想,加上我們的交談,它的理解力更大有提高,因此終於對我們那部分世界裡人類能做出些什麼事來,有了充分的瞭解。它同時又希望我能把我們叫作歐洲的那塊土地,特別是我自己國家的情形,詳細地說明一下。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0-11-14 23:1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作者奉命向主人報告關於英國的情況——歐洲君主之間發生戰爭的原因——作者開始解釋英國憲法。
  請讀者注意,以下是我同我的主人多次談話時談話的摘錄,它包括了兩年多的時間裡我們幾次交談的最重要的內容。我學習「慧駰」語有了更進一步的提高,主人閣下就常要我更詳細地談一談,以使它聽的更滿意一些。我把整個歐洲的情況都對它說了;我談到了貿易和製造業,藝術和科學;我對它提的每一個問題都作了回答,因為這些問題涉及到許多學科,是豐富的談話資料,短時間內很難說完。不過我這裡只想把我們之間就我自己的國家所談的要點記錄下來,我將盡量記得有頭緒一點,但不受時間先後或其他情況的限制,同時我還將嚴守事實。令我唯一擔憂的是,我可能很難表達好我主人的論點和看法,因為我能力不夠,而又不得不把它的話譯成我們這粗俗的英語。
  緊跟著我就奉主人閣下的命令,給他講述了奧倫治親王[注]領導的革命和對法國所進行的長期戰爭;那次戰爭是由親王發動的,之後由他的繼承人當今女王[注] 重新開戰,基督教世界的列強都參戰了,戰爭至今仍在進行之中。我根據它的要求算了一下,整個戰爭過程中,大約有一百萬隻「野胡」被殺,一百多座城市被毀,三百多艘戰艦被焚燬或擊沉。
  它問我,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交戰,通常是有原因或者有動機的嗎?我回答說,那可怎麼舉例都舉不完,不過我只能把幾個主要的提一提。有時是因為君王們野心勃勃,總認為受他們統治的土地太小了和受它們統治的人民太少了;有時是因為大臣們腐化墮落,唆使自己的主子進行戰爭,以此可以壓制或者轉移老百姓對他們腐敗的行政管理的強烈不滿。意見不和也曾導致千百萬人喪生;比如說,到底聖餐中的麵包是肉呢,還是肉就是麵包?某種漿果(葡萄)汁是血還是酒[注]?吹口哨是壞事還是好事[注]?那棍子(十字架)是吻它一下好呢,還是最好把它扔進火裡?什麼顏色的上衣最好?是黑的?白的?還是紅的?灰的?是長一點呢還是短一點?瘦一點呢還是肥一點?是髒一點好呢還是乾淨一點好呢[注]?諸如此類的爭論舉不勝舉。也沒有什麼戰爭能像由意見不和引起的戰爭來得那麼凶殘、血腥而持久,尤其是當他們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意見不和時,引起的戰爭就更是如此了。
  有時兩位君王為誰該奪取另一位君王的領土而發生爭吵,但事實上他倆誰都無權統治那片領地。有時一位君王跟另一位君王爭吵,是怕那一位君王要來跟他爭吵。有時發動戰爭是因為敵方太強大了,有時則是因為敵方太軟弱。有時候是因為鄰國沒有的東西我們有,或者我們沒有的東西他們有,結果雙方打起來,直到兩方中有任何一方被打敗戰爭才結束。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為饑荒、瘟疫所害,或者國內黨派紛爭,局勢率亂,這時發動戰爭侵略這個國家就有了十分正當的理由。如果我們最緊密的盟國有一座我們唾手可得的城市,或者有一塊領域我們奪過來就可以使我們的疆土圓滿完整,那我們就很有理由同他們打一仗。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又貧窮又無知,那麼君王的軍隊一進入這個國家,就可以合理合法地將一半的人都處死,剩下的為奴隸,這麼做是為了讓他們開化,放棄那野蠻的生活方式。一位君王請求另一位君王幫助他抵禦另國的侵略,那位援助者把侵略者趕走之後,竟自己佔下這領土,而把他前來援助的那位君王或殺,或監禁,或流放;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對德高望重的君王來說是多麼的無恥。血緣或者婚姻關係也常常是君王之間發生戰爭的原因,關係越親,還越容易引起爭吵。窮國挨餓,富國驕橫,驕橫與飢餓則永不能相容。由於這種種原因,士兵這一職業在所有職業最受人尊敬,因為士兵也就是一隻受人僱傭的「野胡」,儘管它的同類從來都沒有冒犯過它,它卻可以將它們無情屠殺,並且殺的越多越好。
  在歐洲還有一種窮得像叫化子一樣的君王,自己無力發動戰爭,卻把自己的軍隊出租給富有的國家,出租一個士兵每天收取多少租金,這項收入的四分之三歸君王自己,而他們主要也就靠這部分收入來維持他們的開支;德國和北歐許多國家的君王就屬於這一類。
  我的主人說,「有關戰爭這個問題你告訴我的一切,倒真是極妙地揭示了你們自以為有的那個理性所產生的後果;不過所幸是,你們的羞恥心倒還大於你們的危險性,這一本質就使你們根本不可能更多地為非作惡。你們的嘴平平地長在臉上,除非彼此同意,相互之間很難咬得起來。再說你們的前後爪,又短又嫩,我們的一只『野胡』就可以將你們的一打趕跑。這樣,我再重新計算一下在戰爭中傷亡的人數,我只能認為你所說的事實屬烏有。」
  我不禁搖頭微笑,笑它沒有見識。我對戰爭這一行並不陌生,就把什麼加農炮、重炮、滑膛槍、卡賓槍、手槍、子彈、火藥、劍、刺刀、戰役、圍攻、撤退、進攻、挖地道、反地道、轟炸、海戰等等描述給它聽。我還敘述到載有千名士兵的許多戰艦被擊沉,兩軍各有兩萬人喪生;還有那臨死時的呻吟,飛在半空中的肢體,硝煙,嘈雜,混亂,馬蹄下人被踐踏至死;逃跑,追擊,勝利;屍橫遍野,等著狗、狼其他猛獸來吞食;掠奪,搶劫,強姦,燒殺。還有,為了說明我親愛的同胞的勇敢,我還告訴他我親曾經親眼看到在某次圍城戰役中他們一次就炸死一百個敵人,還看過他們在一艘船上也炸死了一百個敵人;看到被炸成粉碎的屍體從雲端裡往下掉,在一旁觀看的人大為快意。
  我正準備更加翔實地往下講,我的主人卻突然命令我打住。它說,任何瞭解「野胡」本性的「慧駰」都不難相信,如此萬惡的言生,要是其體力和狡詐趕得上其凶殘的性情,那麼,我說到的每一件事它都是可能做出來的。但是,因為我的談話更增加它對整個「野胡」一族的厭惡,它倒覺得自己心神不寧起來,這種情況是它以前從來都不曾碰到過的。它想自己的耳朵聽慣了這種可惡的詞兒,會不會逐步逐步也就接受了它們,而不再像原先那樣對「野胡」生厭了。它說雖然它憎恨這個國家的「野胡」,痛責其可惡的本性,然而其憎厭也不過像對一隻殘暴的「格拿耶」(一種猛禽)或一塊割傷了它蹄子的尖石頭一樣罷了。可是,既然一隻自以為有理性的動物能做出如此罪大惡極的事來,它就怕理性墮落到後來比殘暴本身還要來得糟糕。因此它似乎很肯定地認為,我們所擁有的並不是理性,而只是某種適合於助長我們天生罪惡的品性而已,彷彿一條被攪動的溪水,醜陋的影像映照出來不僅比原物大,還更加醜陋。
  它又說,關於戰爭這個題目,它在這次以及前幾次談話中已經聽得太多了,現在倒還有一點它還弄不太明白。我曾告訴過它,我們的水手中有些人是因為被法律弄得傾家蕩產才離開祖國的,而我也曾向它解釋過法律一詞的意思,所以它就搞不懂本來旨在保護每個人的法律,怎麼竟會將人家毀掉?因此它就希望知道得更詳細一點,我所謂的法律到底是什麼意思?一經他們的手,任何人的財產不是得到保護,卻反而丟失,那到底是些什麼人?它又說它看不出名叫「法律」的這個東西有什麼必要,因為一切理想和目標都可以聽從自然與理性的支配而得以實現;既然我們自命稱理性動物,那麼自然與理性就足以指示我們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我告訴主人,法律這門科學我研究的很少,僅有一點法律知識還是因為有幾次自己的權利受了侵害而去聘請律師得來的,結果請了他們也還是沒有用。再有就是同我同樣的方法的人交談也得到了些許多的法律的知識;那些人丟了財產後,感到失望而屈辱,就離開了自己的祖國。儘管如此,我還是要盡我的能力將我知道的全都告訴它。
  我說,干律師這一行的那些人,數量多得幾乎同毛毛蟲相等;他們程度、等級、名目均不相同。因為他們的人數太多,所以幹這一行如果想公正合理地贏利賺錢,那好處就太少,根本不足以維持大批大批的後繼者體面而闊綽的生活。結果呢,他們發現有必要靠刁滑和奸詐才能獲取正當和誠實的手段所得不到的東西。為了更好地實現這一目標,我們那裡就有那麼一幫人,從年輕時起就接受培養,學習怎樣通過搬弄文字將白說成黑、黑說成白這麼一種本領;他們怎麼說全看你給他們多少錢而定。這幫人狂妄自大,厚顏無恥,卻還贏得群眾的信任,群眾還都依附他們,這樣他們也就以某種方式使群眾變成了他們的奴隸,干律師這一行的最大一部分收入也就到了他們的手中。這些律師是由所謂能明辨是非的論棍提任的(實際是一些混淆是非的人,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公理的坡壞者)。我和我的一些朋友就是運氣不好曾不幸落到幹那一行的一類人手中。我希望主人能理解,我下面要描述的事和我已經敘述的那些傾家蕩產的事,都只和這一部分人有關。因為這些人的手段,我們蒙受了各種不幸,我最好是舉個例子來向主人說明這些人一步步是怎麼做的,那樣它就更容易明白那些手段是怎麼回事了。
  比方說,我的鄰居看中了我的一頭母牛,他就會聘請這麼一位律師來證明,牛是他的,該由他把牛從我這兒牽走。由於任何人都不准為自己辨護,因為這樣做違反法律的所有規定的,所以我就必須聘請另一位律師來替自己的權利辨護。好,就這樁案子來說,我作為母牛的真正的主人,卻有兩大不利之處。第一,我的律師幾乎從搖籃時代起就一直是為虛假辨護的,現在要他來為正義辯護,他就很不適應;由於違反他的常規,即使他不對我懷有惡意,辨護起來也一定是極不熟練的。第二個不利之處是,我的律師還得謹慎從事,因為那麼多人都得靠干執法這一行活著,速判速決,律師的生意就要減損,這樣即使他不招來法官們的不開心,也肯定會引起同行弟兄的敵意和仇恨。這種情況下,要保住我那頭母牛,我只有兩種辦法。第一是出雙倍的錢將我對手的律師買通,因為他所受的訓練就是那樣,我完全有理由指望他受金錢誘惑背叛他本來的當事人而倒向我這一邊。第二種辦法是讓我的律師不要硬堅持說公理在我這邊,要說得好像那母牛就屬於我的對手似的。這種辦法要是做得巧妙,我最終就會贏得有利於我的裁決,這是通過對種種事件的仔細觀察而發現的;在這些律師的籌劃安排下,錯過一方更有機會獲勝,特別是當那些派來裁決財產糾紛以及審判罪犯的人,都是經前面提到的那一宗派中的大寵臣或朝廷貴婦推薦,從這一職業中挑選出來的最有學問、最聰明的律師時(我和我朋友的案子就碰到了這種情況),錯的一方就更有機會獲勝了。這幫人因為一輩子都對公正和公道持有強烈的偏見,所以極需搞偏袒、兩面派和壓制的手段;另外,由於年老體弱脾氣壞,到頭來變得又懶又隨便,幾乎完全無力勝任與他這一職業的責任要求相符合的任何工作。如此教養、如此素質的人所作出的裁決,我們完全可以想到是有利於錯誤的一方;這也並不奇怪,那些能把高談闊論、吵吵嚷嚷就當是論理說道的人(只要說得慷慨激昂,洋洋灑灑),可以推斷出誰在那兒使勁地辨護,誰就是論爭的勝方。
  這些人還有這樣一條準則:無論他們以前做過的什麼事,再做的話都可以算是合法的,因此,他們特別注意將以前所作的每一次裁決都記錄在案,即便是那些由於他們無知或腐化而作出的與普通公理原則相背的裁決也統統記錄下來,他們管這些叫「判例」,拿出來當權威的典據,憑借這些東西企圖使他們最最偏私的意見公正合理化,可他們的運氣偏巧又那麼好,所作出的裁決都是稱心如意的。
  在辨護時,他們避而不談案件的本質,而是大著嗓門,言辭激烈,囉囉嗦嗦地大談特談與案件毫不相干的其他所有情況。就以上面提到的案子為例,他們根本不想知道我的對手有什麼理由或權利要佔有我那頭母牛,卻只是問那母牛是紅色還是黑色,牛角是長還是短,我放牧的那塊地是圓還是方,是在家擠奶還是在戶外擠奶,那牛容易得什麼病,等等等。問完之後,他們就去查以前的判例,這案子則一拖再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後也弄不出個結果來。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這幫人有自己的行話,外人是無法理解的,他們所有的法律條文就都用這樣的術語撰寫,他們還特別注意對法律進行增訂。依靠這些東西,他們把真和假、對和錯的實質差不多全都搞混了。所以他們也許要花上三十年的時間來裁決,經六代祖傳留到我手上的一塊地,到底是屬於我還是屬於三百英里外的那個外鄉人。
  他們審判叛國罪犯的方法卻簡單得多,這倒是很值得稱道的。法官先要瞭解一下有權人的意見,然後就很容易地判處罪犯是絞死還是赦免,同時卻還可以說他是嚴格遵守了所有規定的法律形式。
  說到這裡,我的主人接過去說,照我描述的情形來看,像這些律師這樣具有如此巨大才能的人,你們卻不鼓勵他們去教導別人,傳授智慧和知識,實在是可惜了。聽它這話,我回答說,律師們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用在處理和研究本職工作上了,其他任何事都關心不上,所以除了他們自己的本行,其他各方面他們大多是又無知又愚蠢,從一般的交談中,還真很難找得出別的行業中有什麼人比他們更卑鄙。大家也都認為他們是一切知識和學問的公開的敵人,無論跟他們談哪一門學問在,他們都會像在本行業務中的表現那樣,違反人類的普遍理性。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0-11-14 23:1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再談女王統治下的英國——歐洲宮廷中一位首相大臣的性格。
  我的主人還是完全不能明白這一幫律師為什麼僅僅為了迫害自己的同類而不厭其煩地組織這麼一個不義的組織?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呢?它也搞不明白我說他們幹這事是受人之雇究竟又是怎麼回事。於是我又只好不厭其煩向它說明錢的作用。解釋錢是由哪些材料製成的,各種不同金屬的價值如何。我對它說,當一隻「野胡」儲有大量這樣的貴重物質時,它想買什麼就都能買到,比如最好的衣服,最華麗的房屋以及大片的土地,最昂貴的肉食和酒類,還可以挑選到最漂亮的女人。所以,既然金錢一項就能建立這種種功勞,我們的「野胡」就認為,不論是用錢還是儲蓄,錢總是越多越好,永遠也不會有滿足的時候,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天性就是這樣,不是揮霍浪費就是貪得無厭。富人享受著窮人的勞動成果,而窮人和富人在數量上的比例是一千比一。我們的大多數人民被迫過悲慘的日子,為了一點點報酬每天都得辛苦勞作,為的是能讓少數人過富裕的生活。我在這些問題以及許多別的類似的細節上談了很多,可主人閣下還要往下問,因為它是這樣推想的:地球上出產的東西,所有動物都有權享受一份,尤其是主宰其他動物的統治者更有享受的權利。因此它要我告訴它,那些昂貴的肉食到底是些什麼肉?我們怎麼偏偏就吃不到?我於是就把能想得到的各種肉類一一列舉出來,同時還列舉了各種不同的烹調的方法;如果不是派船隻航海到世界各地去採辦酒類、調料以及數不清的其他食品,這一切是辦不到的。我對他講,給我們的一隻境況較好的雌「野胡」做一頓早餐或者弄一隻盛早餐的杯子,至少得繞地球轉三圈才能辦到。它說,一個國家連自己居民的飯都供不起,肯定是個悲慘的國家。但更使它感到奇怪的是,在像我描述的這麼大片的土地上怎麼竟然完全沒有淡水,人們必須到海外去弄飲料?我回答說,英國(那是我親愛的出生地)生產的糧食據估算是那裡居民消費需求的三倍;從穀物和某種樹木的果實中提取或搾取的液體可製成極好的飲料,它們和每一樣別的日常用品一樣,也都是居民消費需求的三倍。但是,為了滿足男人的奢侈無度和女人的虛榮,我們都把絕大部分的必需品送到國外去,而由此換回疾病、愚蠢、罪惡的材料供自己消費。於是我們大多數人民就沒有生存的依靠,只好靠討飯、搶劫、偷竊、欺騙、拉皮條、作偽證、諂媚、教唆、偽造、賭博、說謊、奉承、威嚇、搞選舉、濫作文、星象占卜、放毒、賣淫、侈談、誹謗、想入非非以及各種相似的事來餬口過日子。這其中的每一個名詞我都費了不少勁來解釋,最後它終於明白了。
  我又說,我們從國外進口酒類倒並不是因為我們缺少淡水或其他飲料,而是因為酒是一種喝了可以使人麻木而讓人高興的液體;它可以消遣我們所有的憂愁,在腦海中喚起狂野奔放的想像,增加希望,驅除恐懼,使每一點理智暫時都失去效用,四肢不能運動,直到我們昏睡過去。可是我們必須承認,一覺醒來總是精神萎靡,而總喝這種流體只會給我們帶來種種疾病,使我們的生命痛苦而短暫。
  然而除了所有這一切之外,我們的大多數人民還得靠向富人提供日常必需品或者互相之間提供這些東西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比如我在家的時候,身上穿得像模像樣,那一身衣服就是一百名工匠的手藝;我的房子和房子裡的傢具也同樣需要這麼多人來製造,而把我的妻子打扮一下,則需要五百名工匠付出勞動。
  接下來我又跟他談到另一類人,他們是靠侍候病人來維持生活的,我在前面也曾有幾次跟主人說過,我船上有許多水手就是因生病才死的。可是我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它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個「慧駰」在臨死前幾天會慢慢變得衰弱無力、行動遲緩,或者遇上什麼意外會弄傷一條腿,這它都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可是,為什麼大自然將萬事萬物都創造得非常完美,竟會讓我們的身體遭受痛苦?它不相信這些,所以它就想知道如此不可解釋的災難,究竟是什麼原因呢?我就對它說,我們吃的東西不下千種,吃下去卻互不相容;還有,我們肚子不餓卻還要吃,嘴巴不渴卻只管喝;通宵達旦坐在那兒喝烈性酒,東西卻不吃一點兒,喝得人懶慵鬆散,身體發燒,不是消化太快就是無法消化。賣淫的女「野胡」身上有一種病,誰要是投進她們的懷抱就得爛骨頭,而這種病和許多別的病一樣,都是遺傳的,所以許多人生到這個世上來,身上就已經帶有種種複雜的疾病了。要是把人身上的所有疾病全都講給它聽,一時真還說不完,因為這些病不下五六百種,人的四肢和每一個關節——總之,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各有毛病。為了治療這些疾病,我們中間就培養了一類專以治病為業的人,不過也有冒充的。因為我在這一行上有點本事,為了感謝主人對我的恩德,我願意把那些人行醫的秘密和方法全都說給它聽。
  他們的基本原理是:一切疾病皆由飲食不合理,無規律而來,因此他們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有必要對身體內部來一次大清除,這既可以通過自然排泄的渠道,也可以從上面的嘴裡吐出來。他們的下一步就是,用藥草、礦物質、樹脂、油、貝殼。鹽、果汁、海藻、糞便、樹皮、蛇、癩蛤蟆、青蛙、蜘蛛、死人的肉和骨頭、鳥、獸、魚等等,想盡辦法做成一種氣味和味道都最最令人難受、噁心和反感的混合物,一吃進胃裡就叫你噁心得往外吐;這種混合物他們管它叫催吐劑。或者是用同樣的這些藥再加進別的幾樣有毒的東西製成一種同樣叫人翻胃的藥,命我們從上面的孔(嘴)或者下面的孔(肛門)灌人(從哪個孔灌要看醫生當時的意向如何)。這種藥可把肚子裡的東西全清理出來;他們管這種藥叫瀉藥或者灌腸劑。據這些醫生說,造物本來是安排我們用長在前面的上孔(嘴)吃喝,用長在後面的下孔(肛門)排泄,而一切疾病的發生,在這幫聰明的醫生看來,都是因為造物的安排一時全給強行打亂了,所以為了恢復正常秩序,就必須用一種完全相反的方法來治療身體的疾病,即把上下孔對調使用,將固體和液體硬從肛門灌進去,而從嘴裡排泄出來。
  但是,除了這些真正的疾病之外我們還會生許多僅僅是空想的病,對此醫生們則發明了空想的治療的方法;這些病各有其不同的名稱,並且也有對症的藥品。我們的女「野胡」們就老是會染上這樣的空想病。
  這幫人有超人的本事,他們能預測病症的後果,這方面難得會弄錯。真正的疾病症狀惡化,通常死亡就在眼前了,沒有辦法治好,那他們的預言就總是有把握的。所以,要是他們已經宣判了病的死刑,而病人卻出乎意料地漸有好轉的跡象,他們也不會就這樣任人去罵他們是騙子;他們知道如何及時地給病人用上一劑藥就可以向世人證明,他們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對自己的配偶已感到厭倦的丈夫或妻子,對長子。大臣,而尤其是對君王,他們也都有特別的用處。
  我前面已經跟我的主人談過政府的一般性質,特別是我們那優越的憲法,那真是值得全世界讚歎和羨慕的。這裡我又偶然提到了大臣這個詞,它就要我下面跟它說說,我所稱的「大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野胡」。
  我說,我要描述的這位首相大臣是這樣一個人:他整個兒是哀樂無動於衷、愛恨不明、不同情不動怒;至少你可以說,他除了對財富、權力和爵位有強烈的慾望外,別的一概不動感情。他說的話當什麼用都可以,就是不表明他的心。他每說一句實話,卻總要想你會把它當成謊言,而每次說謊又都以為你會信以為真。那些被他在背後說得一塌糊塗的人,實際上是他最喜歡的人,而每當他向別人或當你的面誇獎你時,從那天起你就要倒霉。最糟糕的標誌是你得到了他的一個許諾,如果他在向你許諾時還發了誓,那就更為糟糕;他這麼做,每一個聰明/。都會自行引退,一切希望全都放棄。
  一個人可以通過三種辦法爬上首相大臣的位置。第一,要知道怎麼樣以比較慎重的方式出賣自己的妻女和姐妹;第二,背叛或者暗殺前任首相大臣;第三,在公開集會上慷慨激昂地抨擊朝廷的各種腐敗。但是英明的君王一定願意挑選慣於採用第三種辦法的人,因為事實證明,那些慷慨激昂的人總是最能順從其主子的旨意和愛好。這些大臣一旦控制了所有的要職,就會賄賂元老院或者大樞密院中的大多數人,以此來保全自己的勢力。最後,他們還借一種「免罰法」(我向它說明了這條法令的性質)以保證自己事後免遭不測,滿載著從國民身上貪污來的贓物從公職上悄然引退下來。
  首相官邸是他培養同夥的學校。他的隨從、僕人和看門人通過效仿其主子,也都在各自的區域內作起大官來。他們向主人學習蠻橫、說謊和賄賂這三種主要本領而能更勝一籌,於是他們也就有了自己的小朝廷,受到貴族的奉承。有時他們還靠機巧和無恥,一步步往上爬,終於做上了他們老爺的繼承人。
  首相大臣往往受制於色衰的蕩婦或者自己的親信僕人,趨炎附勢、企求恩寵的人都得通過這個渠道,所以說到底,講他們是王國的統治者,倒是很恰當的。
  有一天,我的主人聽我談到我國的貴族,它倒是說了我一句好話,不過我是不敢當。它說,它敢肯定我是出身於貴族家庭,因為我模樣好,膚色白,身上乾淨,這幾方面都遠遠超過它們國內所有的「野胡」;雖然我似乎不及它們那樣身強力壯、動作敏捷,可那是因為我的生活方式與那些言生完全不一樣。除此之外,我不但具有說話的能力,而且還有幾分理性,以致它所有的相識都認為我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它叫我注意,「慧駰」中的白馬、栗色馬和鐵青馬樣子長得跟火紅馬、深灰色斑紋馬和黑馬並不完全一樣,這是天生的,也沒有變好的可能,所以它們永遠處在僕人的地位。它們如果妄想出人頭地,那樣的話,在這個國家中就要被認為是一件可怕而反常的事。
  我的主人十分看重我,對此我向它表示萬分的感激;不過我同時又告訴它,我其實出身低微,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能供我接受一些還說得過去的教育。我說我們那裡的貴族可跟它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我們的年輕貴族從孩子時代起就過著游手好閒、奢侈豪華的生活;一到成年,他們就在淫蕩的女人中鬼混,消耗精力,並染上一身惡病;等到自己的財產所剩無幾時,就娶一個出身卑賤、脾氣乖戾而身體還不好的女人做妻子,那只是因為她有幾個錢,其實他對這女人是既恨又瞧不起。這種婚姻的產物,生下來的孩子通常不是患瘰□病、佝僂病、就是殘廢。做妻子的如果不注意在鄰居或傭人中給她的孩子找一個身體強健的父親以改良品種傳宗接代的話,那這家人一般是傳不到三代就要斷子絕孫。身體虛弱多病,面貌瘦削蒼白,是一個常見貴族的標誌。健康強壯的外表在一位貴族看來反倒是一種極大的恥辱,因為世人會認為他真正的父親一定是個馬伕或者車伕。他的頭腦也和他的身體一樣大有缺陷,那是古怪、遲鈍、無知、任性、荒淫和傲慢的合成品。
  不得到這一幫貴族的同意,任何法令都不能頒布,既不能廢除,也不能修改。這些貴族還對我們所有的財產擁有決定權,而不用徵求我們的意見。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0-11-14 23: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作者對祖國的熱愛——主人根據作者的敘述對英國的憲法和行政發表看法,並提出相似事例加以比較——主人對人性的看法。
  讀者也許會感到奇怪,我怎麼能在這種幾庸的生物面前如此坦率地揭露自己的同類呢?它們可是認為我和它們的「野胡」完全一致,早就要對人類作出最壞的評價了呀。但是我必須坦白承認,這些傑出的四足動物的許多美德與人類的腐化墮落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至此它們已打開了我的眼界,也擴大了我認識的範圍,使我另眼相待人類的行為和感情,同時也讓我覺得毫不值得設法來保什麼同類的尊嚴;再者說,在一位像我的主人那樣判斷敏銳的「慧駰」面前,我也沒有辦法保住我們的尊嚴;它天天都讓我覺得我身上有許多種錯誤,這些錯誤我以前絲毫都沒有覺察到,而在我們看來它們甚至根本就算不上是人類的缺點。我同時倒是從它這個榜樣身上學會了徹底憎恨一切的虛假和偽裝;真,在我看來是那麼可愛,我決心為了真而犧牲一切。
  讓我向讀者說得更坦率一點吧,我這麼大膽地揭露那些事,我承認還有更為強有力的一個動機。雖然還不到一年,卻已經對它的居民非常熱愛和尊敬了,拿定主意永遠都不回到人類中來,而要在這些可敬的「慧駰」中間度我的餘生,對它們的每一種美德進行認真的考慮並付諸實踐。在那兒,我沒有壞榜樣,更沒有什麼會誘使我去作惡。但是命運永遠是我的敵人,它不會把這麼好的福氣落在我身上。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多少還得到點安慰,因為在那樣一位嚴厲的考問者面前談到我的同胞時,我竟還敢於盡為他們的錯誤辯護,只要情況允許,每件事情上我都是盡可能地說好話。真的,活在世上的人對自己的家鄉總是有幾分偏心的。
  在我侍奉主人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們進行了好幾次交談,談話的主要內容前面已經說過了。可是,為了節省篇幅,我省掉的內容比記在這裡的要多得多。
  它提出的問題我都答完後,它的好奇心似乎已完全得到了滿足,於是一天大清早它就把我叫了去,吩咐我坐在離它不遠的地方(這樣的思典它以前從來還沒有給過我)。它說它一直在十分認真地考慮我說的關於我和我祖國的一切事情。它說,它認為我們是碰巧得到了一點兒理性的一種動物,至於我們怎麼偶然得到了那點理性,它是無法想明白的。對那點理性我們不作有賦於我的壞習性,我們也靠了它學到了。我們將造物賦於我們的很少的幾種本領棄之不用,原有的慾望倒一直在十分順利地不斷增多,而且似乎還在枉費畢生的精力通過自己的種種發明企圖來滿足這些慾望。至於提到我,很顯然,力氣和行動的敏捷上都不如一隻普通的「野胡」。兩隻後腳走起路來就很不穩當,還想出辦法使自己的爪子既無用處又不能防衛,下巴上那本是用來防禦太陽和惡劣氣候的毛髮也給拔掉了。最後還有,我既不能快速地奔跑,又不能爬樹,和我在這個國家的「野胡」弟兄們(它這麼稱呼它們)就是不一樣。
  我們有行政和司法機構,顯然是因為我們的理性以及我們的道德有嚴重缺點。約束一隻理性的動物僅僅靠理性就可以了,所以即使我為自己的同胞說了一番好話,我們還是沒有資格自以為就有了理性。它已經看明白了,我偏袒自己的同胞,為此許多具體的事情我都對它瞞了下來,還常常說一些烏有之事。
  它更加相信它自己的看法是對的了,因為它認為我身體上各個牲都與「野胡」的一樣,真正趕不上它們的地方是我力氣小、速度慢、動作笨、爪子短,還有一些缺點那是跟造物毫無關係的。所以從我向它敘述的有關我們的生活、風俗和行為來看,它發現我們的性情也跟「野胡」的相近似。它說,大家都知道「野胡」互相之間的仇恨要勝過它們對其它任何動物的仇恨;一般認為這是因為它們的相貌太可怕,而這種可怕的樣子,「野胡」們都只能在同類身上看到,卻看不到自身其實也同樣可怕。它因此倒開始認為我們發明衣服把身體遮蓋起來是一種可行的聰明方法,靠這一辦法,彼此之間的許多缺陷我們就看不到,要不然我們真還難以忍受。可是它現在發現,它以前完全錯了,它們國內這些言生之間的種種不和,原因和我們的都一樣,正如我所描述的那樣。它說,如果把夠五十隻「野胡」吃的食物扔到五隻「野胡」中間,它們就不會本本份份地吃;每隻「野胡」都迫不及待地要想獨佔全部,這樣它們就會扭打起來。所以,它們在室外吃東西的時候,通常還得派一名僕人站在一旁監視;關在屋裡的那些則必須用繩子拴住,彼此隔開。如果有一頭母牛因年老或者意外事故死了,「慧駰」還沒來得及把它弄給自己的「野胡」吃,附近的「野胡」便已經成群的來爭奪了,這樣就會像我描述的那樣引來一場戰爭,雙方被瓜子抓得一塌糊塗,不過因為它們沒有我們發明的那種方便的殺人武器,倒是很難得會互相殘殺。有時候,附近幾處的「野胡」沒有任何明顯的原因也會這樣大打一場;一個地區的「野胡」瞅準一切機會,趁另一個地區的「野胡」還沒有準備好,就向對方發起突然襲擊。要是他們發現偷襲計劃失敗,就跑回家去,敵人沒有了,就進行一場我所說的那種內戰。
  在它的國家某些地方的田野裡,有不同顏色、閃閃發光的石頭,「野胡」們極其喜愛;有時這些石頭的一部分就在土裡埋著,它們就會整天整天地用爪子去把石頭挖出來,然後運回去一堆堆地藏在自己的窩裡,可是一面藏一面還要十分小心地四下裡張望,生怕夥伴們會發現它們的寶貝。我的主人說,它始終都不明白它們怎麼會有這麼一種違反天性的慾望,這些石頭對「野胡」又有什麼用處。但是它現在相信,這也許是由於我所說的人類的那種貪婪的習性。它說它曾經做過一次試驗,曾悄悄地將它的一隻「野胡」埋藏在某處的一堆這樣的石頭搬走。那利慾熏心的畜生見它的寶貝丟了,就放聲哀號起來,弄得所有的「野胡」都跑到這地方來。它在那裡慘叫著,對別的「野胡」又是撕又是咬,這之後便日見消瘦,不吃不睡也不干活。這時主人就命一個僕人私下裡將這些石頭運口原來的坑裡並照原樣埋好。它的這只「野胡」發現後,精神立刻就恢復,脾氣也變好了。只是越發小心將石頭埋到了另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從此以後這畜生一直十分聽話。
  我的主人還告訴我,我自己也看出來了,在像這種閃閃發光的石頭很多很多的田地裡,由於領近的「野胡」不斷來入侵,往往會發生最激烈、最頻繁的戰爭。
  它說,兩隻「野胡」在地裡發現了這樣的一塊石頭,正在為此相爭不下的時候,第三者佔了便宜將石頭拿走了,這樣的事也是常有的。我的主人偏要認為這跟我們在法庭上打官司有點相似,我則覺得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讓它蒙在鼓裡,因為它提到的那種裁決的方法比起我們的許多法律來要公平得多;在它們那裡,原告和被告除丟了它們爭奪的那塊石頭外,並沒有別的損失,可在我們的衡平法庭上,不把原告和被告整得一無所有,法庭是決不會結案的。
  我的主人繼續往下講,它說,「野胡」最叫人厭惡的是它們那好壞都不分的食欲,無論碰到什麼,草也好,根也好,漿果也好,腐爛的獸肉也好,或者亂七八糟全都混在一起的東西也好,它們統統吞吃下去。它們還有一種怪脾氣,家裡給它們準備的好好的食物放著不吃,卻喜歡從老遠的地方去偷或者搶。弄來的東西如果一時吃不完,它們還是吃,直吃到肚子要炸。這之後造物會指引它們去吃一種草根,吃下去子肚子就會拉得乾乾淨淨。
  還有一種草根,汁很多,可是比較稀罕,不容易找到;「野胡」們找起這種草根來勁頭很大,一找到就興味盎然地吮吸一陣。這咱草根在它們身上產生的作用與我們喝酒產生的作用非常相似。它們一會兒摟摟抱抱,一會兒又廝打起來;它們嚎叫,獰笑,喋喋不休,發暈,打滾,最後在爛泥地裡酣然睡去。
  在這個國家裡,我發現中人有「野胡」這種動物才會生病,不過它們生的病比我們的馬生的病還是要少許多,而且得病也不是受了什麼虐待,而是這種下賤言生貪吃、不愛清潔引起的。所有所有這些病在它們的語言中也只有一個總的名稱,那是從這畜生的名字上借來的,叫做「赫尼·野胡」,說簡單些,就叫野胡病。治療咱這病的方法,就是將「野胡」自己的尿和尿混到一起,再強行從它的喉嚨裡灌下去。據我所知,這咱療法常常非常有效的;為了公眾的利益,在此我願免費向同胞們推薦,治療因飲食過度而引起的一切疾病,這確是一種值得推崇的物效療法。
  在學術、政治、藝術等方面,我的主人承認,它看不出它們國家的「野胡」和我們之間有不同之處,因為它只想看看我們在本性上有什麼共同點。它也確曾聽一些好奇的「慧駰」說過,在大多數「野胡」群落當中總有一頭是首領。這種「野胡」總是長得比別的「野胡」更難看,性情也更刁鑽。這領頭的一般總要找一隻盡可能像它自身一樣的「野胡」趕到主人窩裡去,由於這些主人常常會賞它一塊驢肉吃。大家都恨這個寵兒,因此為了保護自己它只好一步不離的跟著主人。在找到比它還要惡劣的「野胡」之前,它一般是不會被解職的;可它一被蹬開,繼任它的「野胡」就會率領這一地區的男女老幼「野胡」們一齊趕來,對它從頭到腳撒尿拉屎。不過這種現象與我們這裡的朝廷、寵臣和大臣到底有幾分相像,我的主人說只有我最能說得準了。
  對它這種惡毒的嘲諷我都不敢反駁。它把人類貶損得還不如一頭普通的獵犬聰明;獵犬倒還有相當好的判斷力,能夠在一群狗當中分辨出哪一隻最有本領並跟隨它狂吠,從來都不出錯的。
  我的主人告訴我,「野胡」還有幾種很突出的特性,在我談人類的特性時它倒沒有聽我提起過,就是提起,至多也只是輕描淡寫一下。它說,那些動物同別的畜牲沒有什麼區別,有供它們共用的母「野胡」,但是下面這一點上它們跟別的畜生很不同,就是,母「野胡」懷了孕還照樣讓公「野胡」和它交接;另外,公「野胡」和母「野胡」也會像公「野胡」跟公「野胡」那樣激烈地吵嘴、打架。這兩件事都達到了極其無恥殘暴的地步,任何別的有感情的動物都永遠也無法比擬。
  「野胡」身上還有一點令它覺得不明白:它們怎麼竟然偏愛骯髒污穢?而別的動物似乎都有愛好清潔的天性。至於前面那兩項責難,我還是願意不作回答掩飾過去了事,因為我沒有一句話可以說出來為自己的同類辯護,否則,按我的願望是肯定要為他們辯護一番的。但是最後那一條,它指責我們有喜髒的怪毛病,如果這個國家有豬(可惜它們沒有),我原本可以為我們人類辯解一下的;豬這種四足動物雖然可能比「野胡」要來得溫順,可是說句公道話,在下以為它沒有資格說自己比「野胡」更乾淨;要是主人親眼看到豬那髒兮兮的吃相,看到豬在爛泥中打滾、睡覺的習慣,它一定會承認我說的話是對的。
  我的主人還提到了另外一個特性,那是它的僕人在幾隻「野胡」身上發現的,在它看來卻完全不能理解。它說,「野胡」有時不知怎麼會想到要躲進一個角落裡去,在那裡躺下來,又是嚎叫又是呻吟,誰走近它都把人家一腳踢開,雖然年輕體胖,卻可以不吃不喝,僕人們也出它可能哪裡會不舒服。後來它們發現,唯一可以治療它的辦法是讓它去幹重活,重活一干,肯定恢復正常。由於我偏向自己的同類,所以聽了這話我只好默不作聲;這倒也使我找到了憂鬱症的病源,也只有懶惰、奢侈的人以及有錢人才得這樣的病,如果強迫他們接受這同樣方法的治療,我可以保證他們病馬上就會好。
  主人閣下接著說,一隻母「野胡」常常會站在一個土堆或者一叢灌木的後面,兩眼緊盯著過往的年輕公「野胡」,一會兒出,一會兒藏,作出種種醜態和鬼臉,據說這時候她的身上會發出一種極其難聞的氣味。要是有一隻公「野胡」這時走上前來,她就會慢慢地往後退,一邊卻不住地回頭看,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接著就跑進一個可以方便行事的所在;她知道,那公「野胡」一定會尾隨而至。
  有時不知從哪來了一隻陌生的母「野胡」,三四隻母「野胡」,就會團團圍著她又是打量又是議論,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將她渾身上下聞個遍,然後就會裝腔作勢地走開了,似乎表示她們非常瞧不起她。
  這些都是我主人自己的觀察所得,或者也可能是別人告訴它的;當然話也許可以再說得文雅一點,不過我想起來倒不免有幾分驚訝,同時也很悲哀:在女性的本能中竟都可以找到淫蕩、風騷、苛刻和造謠的萌芽。
  我時刻都等待著我的主人來指責男女「野胡」身上這些違反自然的慾望,那在我們中間是十分普遍的。可是造物似乎還不是一位手段非常高明的教師;這些較為文雅的享樂,在我們這一邊的地球上,卻完全是藝術和理性的產物。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0-11-14 23:1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作者關於把「野胡」的幾種情況的敘述——「慧駰」的偉大品德——青年「慧駰」的教育和運動——它們的全國代表大會。
  我對人性的瞭解我想應該比我的主人要清楚得多,所以我覺得它所說的關於「野胡」的性格安到我同胞身上是非常不適合的,同時我還相信,根據我自己的觀察,我還可以有進一步的發現。因此我就常常請求它准許讓我到附近的「野胡」群中去。對我的請求,每次它都允許了,因為它知道,我非常痛恨那些畜生,不會被它們引誘壞的。它還命令一名僕人給我做警衛,那是一匹健壯的栗色小馬,非常誠實,脾氣又好,要不是它保護我,我還真不敢去冒這樣的險。因為我已經告訴過讀者,剛到這地方時我已經吃過這幫可惡的畜生的苦頭,後來又有三四回我也險些落入它們的手掌,那是我到遠處去溜躂,身上不巧沒有帶腰刀。我有理由相信它們多少能想到我是它們的同類,因為我跟我的警衛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當它們的面卷起袖子,露出胳膊和胸脯以壯聲勢。這樣一來它們就會大著膽子走上前來,像猴子一樣模仿我的動作,但是也露出極其仇視的神色;我倒像一隻被人馴服的寒鴉,戴著帽子穿著長袍湊巧跑到野生的鳥群中去時,總是要受到迫害。
  它們從小就身手矯健。不過有一次我倒是捉住了一隻三歲的小公「野胡」,我作出各種溫存的表示想設法讓它平靜下來,可是那小東西又是哭又是抓,還拚命咬我,我沒有辦法只得將它放了。這時就有一大群老「野胡」聞聲趕來將我們圍住,不過它們見小傢伙已經很安全(因為它已跑開),我那栗色小馬又在我身邊,所以就沒敢近我們的身。我發現那小畜生的肉發出一股惡臭味,既有點像黃鼠狼的味兒,又有點像狐狸味兒,不過還要難聞得多。我還忘了一件事(如果我把這件事完全略去,讀者也許還是會原諒我的),我把那只可惡的畜生抓在手裡的時候,它忽然拉起一種黃顏色的稀屎來,把我全身衣服都弄髒了,幸虧近旁邊就有一條小河,我跑到裡面洗了個乾淨,一直到身上的臭氣全消之後,才敢去見我的主人。
  據我所看到的情況來看,「野胡」也許是所有動物中最不可調教的,它們除了會拖拉和扛抬東西外,決沒有別的本領。可是我倒認為,這一缺陷主要還是因為它們性情乖張、倔強造成的。它們狡猾、惡毒、奸詐、報復心強。它們身強體壯,可是性情懦弱,結果變得蠻橫無禮、下賤卑鄙、殘忍歹毒。據說紅毛的公母「野胡」比別的「野胡」更要來得淫蕩而惡毒,在體力和動作的靈活方面也遠勝過它們的同類。
  「慧駰」把隨時要使喚的「野胡」養在離它們房子不遠的茅屋裡,其餘的則全趕到外面的田裡去。它們就在那裡刨樹根,吃野草,四處尋找動物的死屍,有時還去捉黃鼠狼和「魯黑木斯」(一種野鼠),一提到就糧吞虎嚥地吃個精光。造物還教會了它們用爪子在土坡邊挖一些深深的洞穴,它們就在這樣的洞穴裡睡覺。母「野胡」的窩要大一些,還可以容得下兩三隻小崽。
  它們像青蛙一樣從小就會游泳,還能在水底呆很長的時間,在那裡它們常常會捉到魚,母「野胡」捉到魚之後就拿回家去餵小惠。說到這裡,我還要講一件奇遇,希望讀者能夠原諒。
  一天,我跟我的警衛栗色小馬出遊在外、天氣異常地熱,我請求它讓我在附近的一條河裡洗個澡。它同意後,我立刻脫得精光,然後慢慢地走進了河裡。這時正巧有一隻母「野胡」站在一個土堆的後面,她看到這整個過程後,一下子慾火中燒(我和小馬都是這樣猜想的),就全速跑過來,在離我洗澡處不到五碼的地方跳進了水裡。我的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小馬那時正在遠處吃草,想不到會出什麼事。她以一種極其令人作嘔的動作將我摟進懷裡,我就拼著命大聲叫喊;小馬聞聲奔來,她才鬆手,可還是戀戀不捨。她跳到了對面的岸上,我穿衣服的時候,還一直站在那裡死盯著我直叫。
  我的主人及其家人都把這件事引為笑談,我自己卻感到非常恥辱。既然母「野胡」把我當成自己的同類,自然就對我產生了愛慕之情,我可再也不能否認我渾身上下無處不像一隻真正的「野胡」了。那畜生的毛髮也不是紅的(這就不能說她欲望有點不正常),而是像黑刺李一般黑,面貌也並不像其他「野胡」那樣叫人厭惡;我想她的年齡不會超過十一歲。
  我在這個國家已經生活了三年,我想讀者們一定希望我像別的旅行家那樣能把當地居民的風俗習慣跟他們說一說;實際上這也是我主要想努力瞭解的東西。
  因為這些高貴的「慧駰」生來就具有種種美德,根本不知道理性動物身上的罪惡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它們的偉大準則就是培養理性,一切都受理性支配。理性在它們那兒也不是一個會弓愧爭論的問題,不像我們,一個問題你花言巧語從正面談可以,從反面談也可以;它們的理性因為不受感情和利益的歪曲和蒙蔽,所以該怎樣必然立即就讓你信服。我記得我好不容易才使我的主人明白「意見」這個詞的意義,也好不容易才使它搞懂為什麼一個問題會引起爭議,因為理性教導我們,只有我們確認的事情我們才會肯定或者否定,不知道的事,無論肯定或者否定都做不到。所以爭議、吵鬧、爭執、肯定虛假、無把握的命題等等都是「慧駰」中聞所未聞的罪惡。同樣,當我把我們自然哲學的幾種體系解釋給它聽的時候,它總要笑起來,它笑一個冒充有理性的動物竟然也會重視別人的設想,那些東西就是瞭解得很確切,也沒有什麼用處。這方面它完全贊同柏拉圖表述的蘇擴拉底的思想;我提到蘇格拉底的思想是因為我對這位哲學之王懷有最崇高的敬意。從那以後我也常常想,這麼一種學說不知要摧毀歐洲圖書館裡的多少圖書,學術界不知又有多少成名之路會因此被堵死。
  友誼和仁慈是「慧駰」的兩種主要美德,這兩種美德並不限於個別的「慧駰」而是遍及全「慧駰」類。從最遙遠的地方來的陌生客人和最新近的鄰居受到的款待是一樣的。不管它走到哪裡,都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它們非常講禮貌,可是完全不拘泥於小節。它們絕不溺愛小馬,教育子女完全以理性為準繩。我就曾經看到,我的主人愛撫鄰居家的孩子跟愛撫它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它們遵循大自然的教導,熱愛自己所有的同類;有些人德行更高一點,但只有理性才能把人分為不同的等級。
  母「慧駰」生下一對子女後,就不再跟自己的丈夫同居了,除非是偶然出事故,其中的一個孩子夭折,但這樣的事很少發生,只有在那樣的情況下它們才再同居。要麼就是別的慧駰」遭遇了這種不幸而它的妻子又已經不能生育,這種時候其他某一對夫婦就會將自己的一個孩子送給它,然後它們再同居,一直到女的懷孕為止。有必要採取這種措施,它可以防止國家人口過剩。但是培養做僕人的下等「慧駰」可不受這種嚴格的限制,它們每對夫婦可以生三對子女,這些子女日後也到貴族人家充當僕人。
  在婚姻這件事上,它們非常注意對毛色的選擇,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造成血統混亂。男方主要是看重他的強壯,女方則看她是不是美麗;這倒並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了防止種族退化。如果偶有女方力氣過人,就找一個漂亮的伴侶配給她。它們對求婚談情說愛、送禮、寡婦得丈夫遣產、財產贈送等等一無所知,它們的語言中也沒有可用來表達這些概念的專門術語。年青夫婦的結識和結合全由它們的父母和朋友來定奪;它們每天都看到有這樣的事,並認為那是理性動物必要的一種行為。婚姻受到破壞或者不忠不貞的事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夫婦倆像對待它們碰到的所有同類一樣,相互友愛、相互關心著度過一輩子,沒有嫉妒,沒有溺愛,不吵架,舒心滿意。
  它們教育男女青年的方法令人敬佩,很值得我們效仿。孩子們在十八歲以前,除了某幾天之外,一粒燕麥也不給吃,牛奶難得喝那麼幾次。夏天,它們早晚各在戶外吃兩個鐘頭的青草,父母同樣在一旁監督。不過僕人吃草的時間比它們的一半還少;僕人們將大部分青草帶回家去,不幹活最空當的時候就拿出身來吃。
  節制、勤勞、運動和清潔是青年男女都必須攻讀的課程。我的主人認為我們除家務管理方面的一些功課外,對女子的教育和對男子的教育不同,實在太荒唐了。它說的很對,這樣我們的人就有一半什麼事也不能做,只會把孩子一個個生到這個世上來。將我們的子女交給這麼一些無用的動物去照看,就更足以證明我們的殘忍。
  但是「慧駰」卻要訓練它們的孩子在陡峭的山坡上來回奔跑,或者在堅硬的石子地上奔來奔去,它們以此來鍛煉孩子們的體力、速度和毅力;跑得渾身出汗時,就命令它們一頭扎進池塘或者河中。一個地區的青年每年有四次機會聚到一起,表演它們在跑、跳以及其他體力和技巧方面的本領,大家用讚美的歌曲來歌頌男女優勝者。在這樣的節日裡,僕人們就會趕著一群馱著乾草、燕麥和牛奶的「野胡」到表演場地去給「慧駰」享用;東西送到,那些畜生馬上就被趕了回來,兔得它們在會場上吵吵鬧鬧。
  每隔四年,在春分時節,要舉行全國代表大會,是在開會地點離我們家大約二十英里的一片平原上,會議要連續開五六天。會上它們要瞭解各地區的情況,它們的乾草、燕麥、母牛、「野胡」是富足有餘呢還是短缺不足?無論哪裡缺少什麼(這種情形很少),大家全部同意全體捐助,馬上就供應那個地方所缺少的物資。會上孩子們的調整問題也可以得到解決。例如說,一個「慧駰」有兩個男孩子,就可以同有兩個女孩子的「慧駰」交換一個;如果有孩子出事故死亡了,而母親又已過了生育的年齡,大家就來決定哪家再生一個來補償這一缺損。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0-11-14 23:1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慧駰」全國代表大會進行大辯論,辯論結果如何——「慧駰」的學術——它們的建築——它們的葬禮——它們的語言缺陷。
  在我離開這個國家三個月之前,它召開了一次全國大會,我的主人作為我們這個地區的代表參加了大會。在這次會議上,它們對一個老問題進行辯論,實際上那也是這個國家自古以來僅有辯論的一個問題。我的主人回來後把辯論的詳情告訴了我。
  辯論的問題是:要不要把「野胡」從地面上消滅乾淨。一位主張消滅的代表提出了幾個很有力並且很有份量的論點。它認為,「野胡」是世上最骯髒。最有害、最醜陋的動物,它們最倔強、最不可馴、最惡毒、最愛搗鬼。如果不時時加以看管,它們就會偷吃「慧駰」母牛的奶,把它們的貓弄死吞吃掉,躁壞它們的燕麥和青草,還會幹出許許多多別的放肆無禮的事來。它注意到了這麼一個流行的傳說:「野胡」在這個國家並不是一向就有的,而是許多年前忽然就有這樣的一對在一座山上出現了;至於它們是由太陽曬著爛泥生出來的還是海裡的淤泥和渣滓變來的,則永遠無從知曉。後來這一對「野胡」開始繁殖,短時間內它們的後代越來越多,以致遍佈全國,上下為害。「慧駰」為了除此一害,曾舉行過一次大狩獵,終於將全伙「野胡」包圍了起來;它們將大的「野胡」殺死,每個「慧駰」只留兩隻小的養在窩裡,馴養它們拖拉或者肩背東西;本性這麼野蠻的動物能馴服到這地步,也算是難能的了。這一傳說看來很有道理。那動物不可能是「依林赫尼阿姆錫」(意思是當地的土著),因為「慧駰」和所有別的動物者對它們十分痛恨;雖說它們生性惡毒,完全應當受到痛恨,但如果它們是土生土長的動物,大家也決不會恨它們到這樣的地步,否則早就把它們給消滅了。當地居民還忽發奇想,想用「野胡」來為自己服務,結果十分輕率地忽略了對驢這一種族的培養。驢這種動物文雅、溫順、規矩,容易養,也沒有任何難聞的氣味,雖然身體不如「野胡」那麼靈活,但幹活的力氣還是足足有餘的。假如說它們的叫聲不大好聽,可比起「野胡」那可怕的嚎叫來,總還是要討喜得多。
  另外幾個代表也發表了相同的意見。這時我的主人就向大會提出一個權宜之計,實際上它是受了我這個暗示才想到這個辦法的。它同意前面發言的那位高貴的代表所說的,說是有這麼一個傳說,並且肯定那兩隻據說是它們最早看到的「野胡」是由海上漂到這兒來的;它們被同伴遺棄,來到這陸上,後來躲進山裡,逐漸退化,年深日久就變得遠比它們在祖國的同類要野蠻。它之所以提出這樣的看法,是因為它現在就有那麼一隻神奇的「野胡」(它指的就是我自己),這是大多數代表都聽說過的,不少代表也都親眼見過。它接著向大家敘述最初它怎樣發現了我;我的全身都用別的動物的毛皮製成的東西遮蓋著;我還有自己的語言,也完全學會了它們的話;我也曾告訴過它我來到這裡的種種奇遇;它看到我身上沒有遮蓋物的時候,每個地方都完完全全像一隻「野胡」,只是皮膚較白,沒有那麼多毛,爪子也短些罷了。它又說,我曾經想努力說服它,使它相信在我的祖國和別的一些國家裡,「野胡」是處在統治地位的理性動物,「慧駰」卻受到奴役。它說它發現我身上有「野胡」的全部特性,不過稍有幾分理性而略為文明罷了,然而從某種程度上說卻遠不如「慧駰」,就像它們國家的「野胡」遠不如我一樣。它說我還曾提到過我們的一種習慣做法,為了使「慧駰」變得溫順,它們小的時候我們就把它們給閹割了,那手術是既簡單又安全。它說,向畜生學習智慧也不是什麼沒有臉面的事;螞蟻不是教我們勤勞,燕子不是教我們築窩嗎(我把「利航赫」這個詞譯作燕子,其實它比燕子大多了)?因此那發明不妨用到這裡的小「野胡」身上,這樣不僅可以使它們變得較為溫順、善良,而且用不著殺生,一代之後就可以將所有「野胡」全都殺光。同時還應該鼓勵「慧駰」養驢;從整體來說,驢比別的獸類更有價值,此外它們還有這樣一個優點:驢子養到五歲就可以用了,別的獸類卻要養到十二歲。
  這就是我的主人當時認為可以告訴我的關於全國代表大會的所有情況。可是它卻隱瞞了關於我個人的一件事,這事的不幸後果我後來感受到了,我生命中隨之而來的所有不幸由此而始;這事兒到下面適當的地方讀者會知道的。
  「慧駰」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它們的知識全部是日耳相傳的。因為這個民族十分團結,天賦各種美德,完全受理性支配,跟別的國家又毫無往來,所以幾乎沒有什麼重大事件發生,關於歷史的部分,不用煩腦子去苦記就可以很容易地保存下來。我前面已經說到過,它們不會生病,所以也用不著大夫。可它們倒是有用藥草配製的良藥,用來治療蹄(骨交)或蹄楔上偶爾因尖利的石頭造成的傷害,也可以用來治療身體其他各部的損傷。
  它們根據日月的周轉運行來計算一年的時間,但不再細分到星期。它們對這兩個發光體的運行情況十分瞭解,也明白日蝕和月蝕的道理。這些就是它們在天文學方面的最高發展。
  在詩歌方面,必須承認它們超過了其他全部有生命的動物。它們的詩歌比喻貼切,描寫細緻而恰到好處,實在不是我們所能學得來的。它們的韻文就富於比喻和描寫,內容一般不是寫友誼和仁慈的崇高觀念,就是歌頌賽跑和其他體力運動中的優勝者。它們的建築雖然十分簡陋,卻還是很便利,設計巧妙,可以抵禦寒暑的侵襲。它們有一種樹,長到四十歲樹根就鬆動了,風暴一刮就倒。這種樹長得很直,「慧駰」就是尖利的石頭把它們削成木樁(它們不知道用鐵器),每隔十英吋左右就摘一根到地上,然後在木樁與木樁之間編上燕麥秸,當然,有時也用枝條。屋頂和門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做成的。
  「慧駰」利用前足的蹄骸和蹄子中間那一部分四的地方拿東西,就像我們用手拿東西一樣,起初我真是估計不到它們的蹄子會這樣靈巧。我曾經看到過家裡的一匹白色母馬用那個關節穿針(針線是我特意借給它用的)。它們擠牛奶,收割燕麥,所做的一切需要用手的勞動,都是用這種方法進行的。它們有一種堅硬的隧石,把它跟別的燧石摩擦,就能摩成可以代替楔子、斧子、錘子等的工具。它們同樣也用這種燧石製成的工具切割乾草,收燕麥;燕麥是天然從地裡長出來的,「野胡」把燕麥一捆捆運到家裡,接著由僕人們在茅屋裡把它們踩碎,踩出的麥粒收進糧倉裡。它們也製造粗糙的陶器和木器,陶器是放在陽光下烘曬而成的。
  如果它們能避免發生意外傷亡,就只會終老而死,死後盡可能埋葬在最偏僻的地方。它們的親友們既不表示高興也不表示悲傷。臨死的「慧駰」也絲毫不會因為自己要告別這個世界而感到遺憾,它只是像剛訪問過的一位鄰居要回家了似的。我記得我的主人有一次曾約了它的一位朋友及其家屬到家裡來商量什麼重要情況。到了約定的日子,女客人帶著她的兩個孩子很晚才趕到。她表示了兩番歉意,首先是代丈夫致歉,說是碰巧他今天早上「西奴思赫」了。這個詞在它們的語言中含義很深,可是譯成英語很難,它的意思是:「回到他的第一個母親那兒去了。」接著她又為自己沒能早點來致歉,說是她丈夫早上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和僕人們商量了好半天該怎樣去找一個方便的地方來安葬她丈夫。我發現她後來在我們家同別的人一樣愉快。大約三個月之後,她也死了。
  它們一般都活到七十或者七十五歲,很少有活到八十歲的。它們死的前幾個星期,它們感到自己漸漸地衰弱下去,可是並沒有痛苦。這時候朋友們常常來看望,因為它們不能像往常那樣安閒舒適地外出了。不過在它們死前十天左右(它們很少算錯),它們會坐在方便舒適的橇裡由「野胡」拉著去回拜那些住在附近的最親近的朋友。這種橇它們不只是這種時候才坐,上了年紀,出遠門,或者不小心跌折了腿的時候都要用它。臨死的「慧駰」回拜它的朋友的時候,都要向它們鄭重告別,好像它要去這個國家某個遙遠的地方,並打算在那兒度過自己的餘年。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值得一提:「慧駰」在它們的語言中沒有可以表達罪惡這個意思的詞彙,僅有幾個這樣的詞還是從「野胡」的醜陋形象和惡劣品性那兒借來的。因此,當它們要表達僕人荒誕、小孩懶惰、石頭割傷了腳、惡劣天氣連綿不斷等等很壞意思的時候,總要在每一個上面加上「野胡」一詞。例如,「赫恩姆·野胡」、「呼納霍爾姆·野胡」、「銀爾赫姆思德威赫爾瑪·野胡」。一幢蓋得不好的房子就叫作「銀霍爾姆赫恩姆羅赫爾思烏·野胡」。
  我非常喜歡繼續敘述這個優秀民族的種種習俗和美德,但是我打算不久以後就出版一本書專門來談這個問題,我請讀者到時去參考那一本書。這裡我要繼續往下來說我自己的悲慘災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0-11-14 23: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作者的日常生活安排,他跟「慧駰」在一起的愉快生活——由於他經常跟它們交談,他在道德方面有很大的進步——他們的談話——作者接到主人通知必須離開這個國家——他十分傷心,昏倒在地,但還是順從了——他在一位僕人的幫助下設法製成了一艘小船,冒險出航。
  我把日常生活安排得稱心如意。我的主人吩咐,在離它家大約六碼遠的地方,按照它們的式樣給我蓋了一間房。我在四壁和地面塗了一層粘土,然後鋪上我自己設計編製的草蓆。我把那兒的野生麻打松做成被套,裡邊填進各種鳥的羽毛;那些鳥都是我用「野胡」毛製作的網捕得的,鳥肉也都是精美的食品。我用小刀做了兩把椅子,比較笨重的活是栗色小馬幫我幹的。我的衣服都穿爛了,我就用兔子皮和跟兔子一樣大小的一種美麗動物的皮另做了幾件新衣服;這種美麗的動物叫「奴赫諾赫」,它的皮上長了一層細軟的茸毛。我又用這兩種皮做了幾雙蠻不錯的長統襪。我用從樹上砍下來的木片做鞋底,上到幫皮上,鞋幫穿爛了就再用曬乾的「野胡」皮作鞋幫。我常常從樹洞裡找到一些蜂蜜,有時摻上水喝,有時和著麵包吃。有這麼兩名格言,說「人的需要是很容易滿足的」,「需要是發明之母」;誰還能夠像我這樣更能夠證明這兩句話說得有道理。我身體非常健康,心境平和。沒有朋友會來算計我、背叛我,也沒有公開或者暗藏的敵人來傷害我。我不必用賄賂、餡媚、誨淫等手段來討好任何大人物和他們的奴才。我不用提防會受騙受害。這兒沒有醫生來殘害我的身體,沒有律師來毀我的財產,沒有告密者在旁監視我的一言一行,沒有人會受人僱傭捏造罪名對我妄加控告。這兒沒有人冷嘲熱諷、批駁非難、背地裡說人壞話,也沒有扒手、盜匪、人室竊賊、論棍、鴇母、小丑、賭徒、政客、才子、性情乖戾的人。說話冗長乏味的人、辯駁家、強姦犯、殺人犯、強盜、古董收藏家;沒有政黨和小集團的頭頭腦腦以及他們的扈從;沒有人用壞榜樣來引誘、唆使人犯罪;沒有地牢、斧鉞、絞架、答刑柱或頸手枷;沒有騙人的店家和工匠;沒有驕傲、虛榮、裝腔作勢;沒有花花公子、惡霸、醉漢、遊蕩的娼妓、梅毒病人;沒有吹牛。淫蕩而奢侈的闊太太;沒有愚蠢卻又自傲的學究;沒有囉囉嗦嗦、盛氣凌人、愛吵好閒、吵吵嚷嚷、大喊大叫、腦袋空空、自以為是、賭咒發誓的夥伴;沒有為非作瓦卻平步青雲的流氓,也沒有因為其德行而被貶為庶民的貴族;沒有大人老爺、琴師、法官和舞蹈教師。我非常有幸能和一些「慧駰」見面,並一起進餐,這種時候它總是十分仁慈地准我在房裡侍候,聽它們談話。它和它的客人常常會屈尊問我一些問題,並且聽我回答。我有時也很榮幸能多說一句話陪主人出去拜訪朋友。除了要回答問題,我從來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就是回答問題的時候,我內心也感到慚愧,因為這使我喪失了不少改進我自己的時間。我非常喜歡做這麼一個謙卑的聽眾,聽它們在那兒交談。交談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言簡意駭;最講禮貌,卻絲毫不拘於形式;沒有人說話不是自己說得高興,而是同時又使聽的人聽著開心;沒有人會打斷別人的話頭,會冗長乏味地說個不停,會爭得面紅耳赤,會話不投機。它們有一個看法:大家碰在一起的時候,短暫地沉默一會兒確實對談話有很大好處。這一點我倒發現是真的,因為在那不說話的短時間的沉默裡,新的見解會在它們的腦子裡油然而生,談話也就越發生動。它們談論的題目通常是友誼和仁慈,秩序和經濟;有時也談到自然界的各種可見的活動,或者談古代的傳統;它們談道德的范圍、界限;談理性的正確規律,或者下屆全國代表大會要作出的一些決定;還常常談論詩歌的各種妙處。我還可以補充一點,但這並不是我虛榮,我在場還往往給它們提供了很多談話資料,因為我的主人可以借此機會向它的朋友介紹我和我的祖國的歷史。它們都非常喜歡談這個話題,因為對於人類不是很有利,我因此也就不想在此把它們的話複述了。不過有一點我想請大家允許我說一下,我的主人似乎對「野胡」的本性瞭解得比我要清楚,這是非常令我欽佩的。它把我們的罪惡和蠢事一一抖了出來,其中有許多我卻是從來都沒有向它提起過,它只是從它們國家的「野胡」來推想:這種品性的「野胡」要是再有幾分理性,可能會幹出什麼樣的事來呢?它的結論頗為肯定:這樣的動物該是多麼的卑鄙而可憐啊!
  我坦白承認,我所有的那一點點有價值的知識,全都是我受主人的教誨以及我聽它跟朋友們談話中而得來的;我聽它們談話比聽到歐洲最偉大、最聰明的人物談話還要感到自豪。我欽佩這個國家的居民體力充沛、體態俊美、行動迅捷;這麼可愛的馬兒,有著燦若群星的種種美德,使我對它們產生了最崇高的敬意。的確,起初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野胡」和所有別的動物會天然地就對它們那崇敬,可是我後來也一點點對它們產生敬畏了,而且比我想像的還要快得多。除了敬畏,我還對它們充滿了敬愛和感激,因為它們對我另眼相看,認為我不同於我的同類。
  當我想到我的家人、朋友、同胞或者全人類的時候,我認為不論從形體上還是從性情上看,他們還確實是「野胡」,只是略微開化,具有說話的能力罷了。可是他們只利用理性來增長罪惡,而他們在這個國家的「野胡」兄弟們倒只有天生的一些罪惡。有時我在湖中或者噴泉旁看到自己的影子,恐懼、討厭得趕快把臉別過一邊去,覺得自己的樣子,還如一隻普通的「野胡」來得好看。因為我時常跟「慧駰」交談,望著它們我覺得高興,漸漸地就開始模仿它們的步法和姿勢,現在都已經成了習慣了。朋友們常常毫不客氣地對我說,我走起路來像一匹馬,我倒認為這是對我的極大的恭維。我也不得不承認,我說起話來常常會模仿「慧駰」的聲音和腔調,就是聽到別人嘲笑我,也絲毫不覺得因丟面子而感到生氣。
  我正過著快樂的生活,想自己就此安居度日,可是一天早晨,比平時還更早一些,我的主人把我叫了過去。我看到它的臉色就知道他心裡一定有事。短短的一陣沉默過後,它開口說,聽了它的話不知我會有什麼感想;上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談起「野胡」問題時,代表們都對它家裡養著一隻「野胡」(指我)而反感,而且養「野胡」不像養「野胡」,倒像對待「慧駰」一樣。大家都知道它時常同我談話,好像它與我在一起能得到什麼好處或者樂趣似的。這樣的做法是違反理性和自然的,也是它們那裡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因此大會鄭重勸告它,要麼像對我的同類一樣使用我,要麼命令我還是游回我原來的那個地方去。凡是曾經在主人家或者它們自己家見到過我的「慧駰」都完全反對第一種辦法;它們認為,我除了那些動物天生野性外,還有幾分理性,這就要擔心,我可能會引誘「野胡」們跑到這個國家和森林或者山區裡,到了夜裡再帶著它們成群結隊地來殘害「慧駰」的勞動成果,因為我們不愛勞動,生性貪婪。
  我的主人又對我說,附近的「慧駰」天天都來催促它遵照代表大會的勸告,它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它猜想我要游到另一個國家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希望我能想法做一種像我曾經向它描述過的、可以載著我在海上走的車子;製造的過程中,它自己的僕人和鄰居家的僕人都可以幫我的忙。最後它說,它自己是很願意留我下來一輩子給它做事的,因為雖然我天性脾劣,卻也在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效仿「慧駰」,並因此改掉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壞習慣和壞脾氣。
  這裡我得向讀者說明,這個國家的全國代表大會的法令叫作「赫恩赫婁阿烏恩」,我所能想到的最近似的譯法是「鄭重勸告」,因為它們根本不知道怎樣強迫理性動物去做什麼事,它們只能勸解或者鄭重勸告它去做這件事,沒有誰能違反理性,否則就放棄了做理性動物的權利。
  聽了我主人的話後,我非常悲傷,十分失望,痛苦得無法自支,就昏倒在了它的腳下。我甦醒後它才告訴我,它剛才都斷定我已經死了,因為這裡的「慧駰」不可能天生那麼沒有用。我用微弱的聲音回答說,真要是死了倒是莫大的幸福。我雖然不能埋怨代表大會作出那樣的勸告,也不能怪它的朋友們來催促它,然而從我微弱、荒謬的判斷來看,我想它們對我稍許寬容一點,也還是符合理性的吧。我游泳一里格都游不到,而離它們這兒最近的陸地可能也要在一百多里格以外的地方。做一呆小小的容器把我運走,所需要的許多材料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我斷定這事是做不成的,因而覺得自己;儘管如此,為了順從主人的意見,也為了感謝它,我還是想來試一試。我還說,我肯定是不得善終了,可那還是我最小的不幸,因為萬一碰上什麼奇遇而逃得性命,就又要跟「野胡」在一起生活了,沒有榜樣的指引,沒有表率使得我永遠沿著道德之路前進,想到這些,我怎麼能夠高興起來呢?我也非常清楚,英明的「慧駰」作出的一切決定都是有實實在在的理由的,不會被我這麼一隻可憐的「野胡」提出的什麼論據動搖。於是,我先是向它表示感謝,感謝它主動提出讓它的僕人來幫忙造船,同時也請求它給我以充分的時間來做這項艱巨的工作。然後我就對它說,我一定盡力保護自己這一條賤命,萬一還能回到英國去,或者還有希望對自己的同類有所用處;我可以歌頌讚美著名的「慧駰」,建議全人類都學習它們的美德。
  我的主人只簡單的回答了我幾句。它答應我兩個月的時間讓我把船造好,同時命令那匹栗色小馬也就是我的夥計(現在我們相隔這麼遠,我可以冒昧地這樣稱呼它了)聽我的指揮,因為我對主人說過,有它幫忙也就夠了,我知道它對我是很親切的。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它陪著我到當初反叛我的那些水手逼我上岸的那一帶海岸去。我爬上一座高地,向四面的海上遠眺。我好像看到東北方向有一座小島,於是我拿出袖珍望遠鏡,結果清清楚楚看出大約五里格以外(我估算)還真是一座小島。但是在栗色小馬看來那只是一片藍色的雲,因為它不知道除了它自己的國家外還存在別的國家,所以也就不能像我們這些人一樣可以熟練地辨認出大海遠處的東西,我們卻是熟諳此道的。
  我發現了這座小島之後,就不再多加考慮了。我決定,如果有可能的話,那就是我的第一個流放地,結果會怎樣就只好聽天由命吧。
  回到家裡,我和栗色小馬商量了一番之後,就一起來到不很遠的一處灌木林裡,我用小刀,它用一塊尖利的燧石(按它們的方法很巧妙地綁在一根木柄上),我們砍了幾根大約有手杖粗細的橡樹枝,有的還要更粗一些。不過我不想煩讀者來聽我詳細描述我是怎樣做那些事的,簡而言之,六個星期之後,在粟色小馬的幫忙下(最吃苦的那部分活都是它干的),我製造成了一隻印第安式的小船,不過要比那種船要大得多。我用自己搓的麻線將一張張「野胡」皮仔細縫到一起把船包起來。我的帆也是用「野胡」皮製做的,不過我找的最小的「野胡」,老一點的「野胡」皮太粗太厚。我還準備了四把槳。我在船上存放了一些煮熟的兔肉和禽肉,還帶了兩隻容器,一隻盛著牛奶,一隻裝著水。
  我在我主人家旁邊的一個大池塘裡試航了一下我的小船,把不要的地方改造了一番,再用「野胡」的油脂把裂縫堵好。最後,我見小船已經結結實實,可以裝載我和我的貨物了。當我盡力將一切都準備完畢之後,我就讓「野胡」把小船放到一輛車上,在栗色小馬和另一名僕人的引導下,由「野胡」慢慢地拖到了海邊。
  一切都準備好了,行期已到,我向我的主人、主婦和它們全家告別。我的眼裡湧出淚水,感到心情十分沉痛。我的主人一方面出於好奇,一方面出於對我的友好(我這麼說也許不是自負吧),決定要去海邊送我上船,還叫了它鄰近的幾位朋友隨它一同前往。為了等潮水上來,我不得不等上一個多鐘頭,後來見風正巧吹向我打算航行過去的那座小島,就再次向我的主人告別。可是正當我要伏下身去吻它的蹄子的時候,它格外賞我臉將蹄子輕輕地舉到了我的嘴邊。我並不是不知道我因為提到剛才這件事曾受到不少責難;誹謗我的人都認為,那麼卓越的一個「慧駰」是不大可能賜如此大的榮耀給我這樣的下等動物的。我也不曾忘記,有些旅行家很喜歡吹噓自己曾受到什麼特殊的恩典。但是,如果這些責難我的人對「慧駰」的高貴、有禮的性格有更深的瞭解,他們馬上就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一我又向陪我的主人前來的其他「慧駰」致敬,然後上船,推船離開了岸邊。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9
發表於 2010-11-14 23:1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作者的危險航程——他到達新荷蘭[注],打算在那兒定居——被當地人用箭射傷——被葡萄牙人捉住,強行帶到他們的船上——船長對他的熱情招待——作者回到英國。
  一七一四(也許是一七一五)年二月十五日上午九點,我開始了這一次險惡的航行。風很順,不過開始我只是用槳在那裡劃,但考慮到這樣劃下去人很快會疲勞的,而風向也可能會改變,我就大膽地扯起了小帆。就這樣,在海潮的幫助下,我以每小時一里格半的速度前進著(這是我盡可能的估計)。我的主人和它的朋友一直站在岸上,差不多無法看到我時才離開。我還不時聽到那匹栗色小馬在喊(它一直是愛我的):「赫奴伊·伊拉·奴哈·瑪加赫·野胡。」(「多保重,溫順的野胡!」)
  我本來打算,只要有可能,就找那麼一座無人居住的小島,依靠自己的勞動,也足可以為自己提供一切生活的必備品,我想那比在歐洲最文雅的宮廷裡作首相大臣還要幸福。我一想到要回到那個社會中去受「野胡」們的統治,就萬分害怕。因為如果能像我希望的那樣過上隱居的生活,我至少可以自由自在地思想,可以愉快地思考那些無與倫比的「慧駰」的各種美德,不可能再墮入我同類的罪惡和腐化中去。
  讀者可能還記得,我前面曾敘述過我的那些水手怎樣謀反我,把我囚禁在船艙裡,一連幾個星期不知我們走的是什麼航線,後來又把我押上舢板強迫我登陸;不知是真是假,水手們還賭咒發誓地說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是在世界的哪個部分。不過當時根據我聽到他們說的一些話,猜想他們是在往東南方向行駛,打算航行到馬達加斯加去。所以我相信,我們當時是在好望角以東大約十度的地方,也就是在南緯四十五度左右一帶。雖然這不過是一種推測,但我還是決定向東行駛,希望能到達新荷蘭的西南岸,也許在新荷蘭的西面可以找到我所期望的某個無人小島。這時風向正西,到晚上六點鐘,我估計我至少已向東行駛了十八里格。這時我看到約半里格外有一座小島,一會兒工夫我就到了那裡。這島只是一整塊岩石,僅有一個由暴風雨侵襲、沖刷而成的小港灣。我把小船停在港內,爬上一處岩石,從那裡我清楚看到東面由南向北延伸著一片陸地。我在小船裡躺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繼續行駛。七個小時之後我到達了新荷蘭的西南角。這就證實了我長期以來一貫的一個看法:地圖和海圖把這個國家的位置弄錯了,圖上的方位至少比該國的實際位置向東移了三度。我想我許多年前就跟我的好友赫爾曼·莫爾先生[注]談過,並且還向他提出了我的理由,可是他還是相信別的作家的意見。
  我在登陸的那個地方沒有發現什麼居民,可是由於沒有武器,不敢深入內陸。我在海灘上找到了一些蚌蛤,因為怕被當地人發現,不敢生火,只好生吃了下去。為了節省自己的食品,我一連三天就都吃些牡蠣和海(蟲戚)。非常幸運,我還找到了一溪極好的淡水,使我大為寬慰。
  到了第四天,我往境內走遠了一點,就發現在離我不到五百碼的一個高地上有二三十個土人。他們都赤條條一絲不掛,男女老少全都圍著一堆火,因為我看到有煙。其中一人發現了我,馬上告訴了其餘的人。有五個人向我走了過來,剩下的女人和小孩還圍在火堆邊。我拚命向海邊跑去,跳上船,劃了開去。這些野人見我逃跑,就追了上來;我還沒有劃出去多遠,他們就放了一枝箭,深深地射中了我的左膝蓋(我要帶著這個傷疤進墳墓了)。我怕那是一支毒箭,把船划出他們射程以外後(那天風平浪靜),就趕緊設法用嘴吮吸傷口,並盡量把它包紮好。
  這時我不知所措,我不敢回到我原先登陸的那地方去。只好划槳向北駛去。風雖然很小,可是從西北方朝我迎面吹來。我正在四下裡尋找一個安全的登陸地點,忽然發現正北以東有一艘正在行駛的帆船,並且越來越清楚。我有點猶豫了,要不要等一等他們呢2可是我對「野胡」一族的憎厭終於還是佔了上風,就掉轉船頭,又是張帆又是划槳向南駛去,重新回到了早上出發的那個港灣,因為我寧可把自己的命送給那些野蠻人,也不願意和歐洲的「野胡」們在一起生活。我把小船緊靠在海岸邊,自己則躲到那條小溪旁的一塊石頭後面;我前面已經說過,那小溪的水是非常好的。
  那船駛到離小溪已不到半里格了,它放下一條長舢板帶著容器前來取淡水(這地方的水看來很出名)。不過我是到這長舢板快近海灘的時候才發現它的,已經來不及躲避了。水手們一上岸就看到了我的小船,他們仔仔細細檢查過後,很容易就猜想到船主.人就在附近。四個全副武裝的水手將每一處巖縫和可以藏身的洞穴都搜遍,終於在那塊石頭後面發現我臉朝下在那兒趴著。他們盯著我那怪異而粗亂的衣服出奇地看了一會兒;我穿著皮外衣。木底鞋、毛皮襪,從我的衣著他們判斷我不是當地土人,因為當地人都是赤身露體不穿衣服的。其中的一個水手說著葡萄牙話叫我起來,並問我是什麼人。葡萄牙語我是很瞭解的,所以我就站起來,說我是一隻可憐的「野胡」,被「慧駰」放逐了,希望他們能把我放過去。他們聽到我用他們的母語回話非常驚奇,從我的面貌看,肯定是個歐洲人,可他們不明白我說的「野胡」和「慧駰」究竟是什麼意思。同時,我說起話來怪腔怪調,就像馬嘶一樣,他們聽了不禁大笑起來。我又害怕又厭惡,一直在那兒發抖。我再次請他們放我走,一面就慢慢地向我的小船走去。但他們把我抓住了,問我是哪一國人,從哪兒來,還問了許多別的問題。我告訴他們我出生在英國,大約五年前離開祖國了,那時他們國家和我的祖國是和睦相處的。我對他們沒有敵意,所以希望他們也不要把我當敵人看待。我只是一隻可憐的「野胡」,想尋找一處偏僻的地方度過自己不幸的一生。
  當他們開始說話的時候,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聽過或者見到過這麼違反自然的事情,因為在我看來這就像英國的一條狗、一頭母牛或者「慧駰」國的「野胡」會說話那樣令人奇怪。那些誠實的葡萄牙人對我的奇異裝束和說話時的怪腔怪調同樣也感到很吃驚,不過腔調雖怪,但他們還是能聽懂的。他們以十分仁慈友好地同我說話,說他們船長會願意把我免費帶到里斯本的,從那兒我就可以回自己的祖國去了。他們先派兩名水手先回大船去,把他們發現的情況報告船長,再請他下命令;同時他們還要用暴力把我綁起來,除非我賭咒決不逃跑。我想我最好還是依了他們的要求吧。他們都十分好奇,想聽聽我的故事,可我幾乎沒有滿足他們的願望,於是他們全都猜想,以為是我的不幸遭遇損害了我的理性。兩小時之後,裝載淡水回去的小船帶著船長的命令又回來了,命令說要把我帶到大船上去。我雙膝跪地,哀求他們給我自由,可一切全是白搭;水手們用繩索將我綁好,扔進了舢板,我被帶到了大船上,接著就被押進了船長室。
  船長的名字叫彼得羅·德·孟德斯,為人豪爽、有禮。他請我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又問我想吃點什麼、喝點什麼。「他說我將受到與他一樣的待遇,還說了很多別的客氣話,叫我好生奇怪:一隻「野胡」怎麼會這樣有禮貌的呢?儘管如此,我還是閉口不言,悶悶不樂。聞到他和他的水手身上的那股氣味,我都快要昏過去了。最後我要求從我自己的小船上拿些東西來吃,可他卻吩咐人給我弄來了一隻雞和一些好酒,接著又下令把我帶到一間十分乾淨的船艙去睡覺。我不肯脫衣服,就和衣躺在被褥上。過了半個鐘頭,我趁水手們正在吃晚飯時,偷偷地溜了出來,跑到船邊準備跳進海裡泅水逃生;我是再不能和「野胡」在一起過了。可是,我被一名水手擋住了,他報告了船長,我就被他們用鏈子鎖進了艙裡。
  晚飯後,彼得羅先生來到我跟前,問我為什麼要捨命逃走;他向我保證,他無非想盡力幫我的忙;他說得非常感人,所以我最終還是把他當作一個稍有幾分理性的動物看待了。我向他簡要地說了說我航行的經過,說了我手下的人怎麼背叛了我,怎麼把我遺棄到了一個國家的海岸上,以及我在那個國家生活了五年的情形。所有這一切他認為就像是一場夢或者是一種幻想,對此我非常反感,因為我已經差不多忘記怎麼說謊了;說謊這種本領是在「野胡」統治的所有國家裡「野胡」們所特有的,他們因此對自己同類說的真話也加以懷疑。我問他,他們國家是否有說烏有之事的習慣?我對他說,我差不多已經不明白他所謂的「虛假」是什麼意思了,就是我在「慧駰」國住上一千年,也決不會聽到最下等的僕人撒一個謊,信不信由他,我並不在乎。不過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盡可以原諒他腐朽的本性;他如果有什麼反對的想法要提,我都可以回答,以後他自然會發現事實是怎麼回事。
  船長是位聰明人,他費了好大心思找我談話中的漏洞,但一無所獲,可最終還是開始漸漸地認為我的話是真實可靠的了,更何況他自己都承認,他就碰到過一位荷蘭船長,聲稱自己曾和五名水手在新荷蘭以南的某個島或是大陸登陸取淡水時,看到過一匹馬趕著幾隻樣子跟我描述的「野胡」完全一模一樣的動物;還有其他一些具體的情況,船長說他記不起來了,因為他當初以為那一切全都是撒的謊。不過他又接著說,既然我宣稱自己那樣絕對地忠於真理,我必須說話算活,答應他決不再起捨命逃跑的念頭,跟他一起完成這次航行,否則在到里斯本以前,他將一直把我禁閉起來。我答應了他的要求,但同時還是向他申明,我寧願受最大的苦,也不願意回去同「野胡」們一起生活。
  我們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重大事件。有時為了報答船長的恩情,我也接受他的懇求陪他一起坐坐。我竭力掩飾自己對人類的憎惡,儘管竭力掩飾,有時也不免流露一點;船長倒耐心不錯,不去注意就放它過去了。但是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我還是躲在自己的艙裡不見任何水手。船長三番五次請我把那身野蠻人的衣服脫下來,要把自己那套最好的衣服借給我。但無論如何我也不肯接受,因為我討厭把「野胡」穿過的任何東西穿到自己的身上。我只希望他能借我兩件乾淨的襯衫,我想他穿過之後總要洗的,所以不太會玷污了我的身體。這兩件襯衫我就每隔一天換一次,並且換下之後都由自己親自洗。
  一七一五年十一月五日我們到了里斯本。上岸時,船長硬要我把他的外套穿上,免得一幫烏合之眾上來圍觀我。他把我領到他自己家裡,在我的懇切要求下,他帶我來到房子後部最高的一個房間。我求他不要對任何人透露我對他談過關於「慧駰」的事,因為只要走漏一點風聲,不但會引來許多人看我,說不定我還會有被異教徒審判所監禁或者燒死的危險。船長勸說我接受一身新做的衣服,可是我容不得裁縫給我量尺寸;好在彼得羅先生跟我差不多,那衣服穿起來倒還相當合身。他還給我準備了其他一些必需品,全都是新的,我把它們晾曬了二十四個小時後才使用。船長沒有妻子,只有三個僕人,我們吃飯時也不用他們在一旁侍候。他的一舉一動都彬彬有禮,加上又非常能理解人,我倒真的喜歡讓他和我在一起了。他贏得了我極大的好感,我也因此敢於從後窗往外張望了。後來漸漸地過一段時間,我搬到了另一間屋子;我從那兒伸頭朝大街上望了望,但嚇得立即把頭縮了回來。一個星期之後,他引導我來到門口,我發現恐懼已經減少了許多,可仇恨和鄙視似乎有了增長。最後我已敢由他陪著到街上去走走,但我總是用芸香有時也用煙草把鼻子捂得好好的。
  我已經跟彼得羅先生說起過我的家事,所以十天以後他就哄勸我說,為了名譽和面子,我應該回到祖國去跟老婆孩子一起生活。他對我講,港裡有艘英國船就要啟航了,我所需要的一切他都會提供給我。他說了不少理由,我則提出了反對的意見,可這些說起來太長,毫無興趣。他說,找那麼一座我理想中的孤島定居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我在自己家裡可以自己作主,想怎麼隱居就怎麼隱居。
  我發現也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辦法,最後還是順從了他。十一月二十四月,我乘一艘英國商船離開了里斯本,可船長是誰我從來也沒有問過。彼得羅先生送我上了船,又借了我二十英鎊。他與我親切告別,分手時還擁抱了我,我只好盡力忍著。在最後一段航程中,我和船長、船員都根本不往來,我只推說自己身體有病,寸步不離自己的船艙。一七一五年十二月五日上午九點鐘左右,我們在唐茲拋錨。下午三點,我平安回到瑞德裡夫我的家中。
  我的妻子和家人迎接到我是又驚又喜,因為他們都斷定我早已死亡。但是我必須承認,見到他們我心中只充滿了仇恨、厭惡和鄙視,而一想到我同他們的親密關系,就更是這樣了。因為雖然我不幸從「慧駰」國裡被放逐了出來,強忍著同「野胡」們見面,同彼得羅·德·孟德斯先生說話,可我記憶中、想像中還都時時刻刻一直被那些崇高的「慧駰」們的美德和思想滿滿地盤據著,而我想到自己曾和一隻「野胡」交媾過,從而成了幾隻「野胡」的父親,這就叫我感到莫大的恥辱、惶惑和恐懼。
  我一走進家妻子就把我抱在懷裡、吻我;多少年不習慣碰這種可厭的動物了,所以她這麼一來,我立即就昏了過去,差不多一個小時後才醒過來。現在寫這部書的時候,我回到英國已經五年了。第一年當中,我都不准我妻子和孩子到我跟前來,他們身上的氣味我受不了,更不要說讓他們同我在一個房間裡吃飯了。到今天為止,他們還是不敢碰一碰我的麵包,或者用我的杯子喝水,我也從來不讓他們任何一個牽我的手。我花的第一筆錢是為了買兩匹小馬,我把它們養在一個很好的馬廄裡。除小馬之外,馬伕就是我最寵愛的人了,他在馬廄裡沾染來的那種氣味我聞到就來精神。我的馬頗能理解我,我每天至少要同它們說上四個小時的話。它們從不帶轡頭和馬鞍。我同它們和睦相處,它倆之間也很友愛。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0
發表於 2010-11-14 23:1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作者記事真實可靠——他出版本書的計劃——他譴責那些歪曲事實的旅行家— —作者表明自己寫作並無任何險惡目的——有人反對,作者答辯——開拓殖民地的方法——作者對祖國讚美——他認為國王有權佔領他描述的那幾個國家——征服那些國家的難處——作者向讀者作最後告別;談到他將來的生活方式;」提出忠告;遊記結束。
  尊敬的讀者,我這裡已經把我十六年又七個多月來旅行的歷史老老實實地講給你們聽了。我著重敘述的是事實。我也許也可以像別的人那樣說一些荒誕不經的故事來使你們大吃一驚,可是我還是願意用最簡樸的方式和文體敘述一些平凡的事實,因為我主要的目的是向你們報道而不是給你們消遣。
  英國人或者歐洲其他國家的人是很難得到一些遙遠的國家去旅行的,像我們這種去過那些地方的人,要來寫點什麼海上陸上的奇異動物那是很容易的。但是,一個旅行家的主要目的應當是使人變得越聰明越好,應當用異國他鄉的正反兩方面的事例來改善人們的思想。
  我衷心希望能制定一項法律,即,每一位旅行家必須向大法官宣誓,保證他想要發表的東西全部完全屬實,然後才准許他出版自己的遊記,這樣世人就不會像平常那樣受到欺騙了。有些作家為了使自己的作品博得大眾的歡心,硬是撒一些彌天大謊來欺騙缺乏警惕性的讀者。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以極大的興趣仔細閱讀過幾本遊記,但自從我走遍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區,並且能夠根據自己的觀察反駁那些不符合事實的敘述以後,我對這一部分讀物就非常厭惡了,同時對人類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這些東西也感到有些生氣。所以,既然熟悉我的人都認為我辛辛苦苦努力寫出來的這本書還可以為國內所接受,我就堅決要求自己永遠遵守一條準則:嚴格遵守事實。實際上我也永遠不會受任何誘惑偏離事實,因為我心中一直牢記著我那高貴的主人和其他優秀的「慧駰」的教誨和榜樣;我曾經有幸在那麼長的時間裡聆聽它們的教導。
  「……雖然惡運使西農落難,卻不能強使他誑語欺人。」[注]
  我非常清楚,寫這類作品既不需要天才也不需要學問,只要記憶力好、記錄精確,用不著別的能力,寫出來也成不了什麼大名。我也知道,遊記作家也同編字典的人一樣,將來一定是湮沒無聞,因為後來者居上,以後的人無論在份量和篇幅上都會超過他們。那些讀了我這部作品的旅行家如果日後去我描述過的那些國家旅遊,就會發現我的文章的缺陷(如果有錯誤的話),還會添加不少他們自己的新發現,這樣就會把我擠出流行作家的圈子,自己取而代之,使世人忘記我曾經也是個作家,這樣的事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如果我寫作是為了求名,這確實是屈辱了我;然而我著書的唯一目的是為了大眾的利益,這樣我就根本不可能感到失望。因為既然自認為是統治本國的理性動物,誰讀到我提到的那些光榮的「慧駰」的各種美德,不會為自己的罪惡感到羞恥呢?關於由「野胡」統治的那些遙遠的國家我一點也不想多說了;在那些國家當中,布羅卜丁奈格人腐敗的程度最輕,所以他們在道德和統治方面的英明準則應該是我們所樂於遵從的。可是我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怎麼評價怎麼做,都留給賢明的讀者自己去想吧。
  我非常高興我的這部作品不會受到什麼責難。一個作家,他只敘述發生在那麼遙遠的國度裡的一些平凡的事實,我們既沒有半點興趣同這些國家做生意,又不想同它們談判,對於這樣的一個作家,還有什麼能反對的呢?我曾十分謹慎地避免了一般遊記作家所出現的毛病,他們因為這些毛病常常受到指責也是罪有應得,另外,我不插手干涉任何政黨的事。我寫作不動怒,不帶偏見,對任何人或者任何團體的人都沒有敵意。我寫作的目的是最高尚的:只想給人類傳遞見聞,教育人類。我也不是謙虛,我認為自己的想法要高過一般人,因為我曾那麼長時間同最有德行的「慧駰」在一起交談,我自有優勢。我寫作既不為名也不途利。我從來都不肯用一個詞兒讓感覺到像是在責難別人,即使對那些最愛認為自己是受了指責的人,我也盡可能不去得罪他們。因此,我希望我能夠公正合理地表明自己是個絕對無可指責的作家,任何抗辯家、思想家、觀察家、沉思家、挑毛病專家、評論家對我都永遠沒有辦法。
  我承認,有人曾悄悄地對我說,作為一個英國的臣民,我有義務回來後就向國務大臣遞交一份報告,因為一個英國臣民發現的任何土地都是屬於國王的。但是,我懷疑如果我們要去征服我說到的那些國家,是不是會像弗迪南多·柯太茲[注]征服赤身裸體的美洲人那麼輕鬆。利立浦特人,我想征服他們所得的好處幾乎都抵不上派譴一支海陸軍隊的消耗;對布羅卜丁奈格人有所企圖我又懷疑是否慎重或安全;而英國軍隊的頭頂上浮著那麼一座飛島他們會不會感到很逍遙。「慧駰」看來倒真的對戰爭沒有什麼準備,它們對戰爭這門科學而尤其是對大規模的武器完全是不在行。儘管如此,假如我是國務大臣,是決不會主張去侵犯它們的。它們慎審、團結、無畏、愛國,足可彌補它們在軍事方面所有的缺陷。想想看,兩萬「慧駰」衝進一支歐洲的軍隊,衝亂隊伍,掀翻車輛,用後蹄將士兵的臉踢得稀爛,因為它們完全擔當得起奧古斯都的性格:Recalcitrat undiquue tutus。[注]但是我不會建議去征服那樣一個高尚的民族,我倒希望它們能夠或者願意派遣足夠數量的「慧駰」居民來歐洲教化我們,教我們學習關於榮譽、正義、真理、節制、公德、剛毅、貞潔、友誼、仁慈和忠誠等基本原則。在我們的大部分語言中還保留著這全部美德的名詞,在古今作家的作品中也經常見到這些名詞;我自己雖然讀書不多,這些名詞倒還能說得出來。
  但是我還有一個理由使我為什麼不完全贊同國王陛下要用我發現的地方來擴張其領土。說老實話,對分派君主去那些地方統治的合法性我開始有些懷疑了。例如說吧,一群海盜被風暴刮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最後一名水手爬上主桅發現了陸地,於是他們就登陸搶奪。他們看到的是一個不會對人造成危害的民族,還受到友好招待;可是他們卻給這個國家起了一個新國名,為國王把它給正式侵略了下來,再樹上一塊爛木板或者石頭當紀念碑。他們殺害二三十個當地人,再擄走幾個做樣品,回到家裡就被赦免了。一片新的領土就這樣開闢了,它的獲得名義上還是神聖的。國王立刻派船前往那地方,把那裡的人趕盡殺絕。為了搜刮當地人的黃金,他們的君主受盡磨難。國王還對一切慘無人道、貪慾放蕩的行為大開綠燈,整個大地於是遍染當地居民的鮮血。這一幫如此效命冒險遠征的該死的偽君子,也就是被派去改造開化那些盲目崇拜偶像的野蠻民族的現代侵略者。
  但是我直言不諱地說,這一段描述跟英國民族毫無關係。英國人在開闢殖民地方面所表現也的智慧、關心和正義可以做全世界的楷模。他們在宗教和學術方面具有很大的促進作用;他們選派虔誠、能幹的教士傳佈基督教義;他們謹慎小心從本王國挑選出生活正派、談吐清楚的人移居各地;他們派出最能幹:最廉潔的官員到各殖民地管理行政,嚴守正義;更使人高興的是,他們派出去的總督都是些最警醒、最有德行的人,全心全意只考慮到人民的幸福和他們國王主子的榮譽。
  但是,我描述過的那幾個國家一定都不願意被殖民者征服。奴役或者趕盡殺絕,他們那裡也不盛產黃金、白銀、食糖和煙草,所以我以為,他們並不是我們表現熱情、發揮勇武或者撈點實惠的合適的對象。然而,如果那些和這事更有利害關係的人覺得應該持與我相反的意見,那麼我在依法被召見的時候就準備宣誓作證:在我之前還從未有任何一個歐洲人到過那幾個國家。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相信當地居民的話,事情是不會引起紛爭的,除非是關於那兩隻據說是許多年前出現在「慧駰」國一座山上的「野胡」可能會引起爭議;根據那種意見,「野胡」種就是它倆的後裔,而據我所瞭解,那兩隻「野胡」可能就是英國人。這一點,說實話,從它們後代面容的每一特徵來看,我是有點懷疑的,但這是否就構成我們佔據那地方的理由,我只有留給精通殖民法的人去考慮了。
  但至於以國王陛下的名義正式佔領那些地方,我卻是從來都不曾想到過,而即使有過那種想法,就我當時的情形來看,為了慎重和自我保護起見,我也許還是等有更好的機會再說。
  作為一個旅行家,我可能受到的責難也許只有這一個了,而我現在已經做了答辯。在此我謹向我的每一位敬愛的讀者最後告別。我要回到瑞德裡夫我的小花園中去享受自己靜思默想的快樂,去實踐我從「慧駰」那兒學來的那些優秀的道德課程,去教導我自己家裡的那幾隻「野胡」直到把它們都培養成馴良的動物。我要經常對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形象,如果可能的話,想這樣慢慢養成習慣,到以後看到人類不至於忍受不了。我很惋惜我國的「慧駰」還有野蠻的表現,可是看在我那高貴的主人、它的家人、朋友以及全體「慧駰」的面上,我對它們一向還是很尊敬的。我們的「慧駰」每一處輪廓都有幸同「慧駰」國的「慧駰」一樣,可是它們的智力卻逐漸地退化了。從上星期開始,我已經允許我妻子與我同桌吃飯了,我讓她坐在一張長桌子離我最遠的一頭,也讓她回答我提的幾個問題(不過只讓她極簡單地回答)。可是「野胡」的氣味還是非常難聞,我總是用芸香、熏衣草或者煙草將鼻子摀住。雖然老年人舊習難改,但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毫無希望,一段時間之後,總可以受得了讓鄰居的「野胡」與我相聚,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要他用牙齒或爪子來傷我。如果一般的「野胡」僅僅有著生來就有的罪惡與愚蠢,我同它們和睦相處可能還不是很困難。我見到律師、扒手、上校、傻子、老爺、賭棍、政客、嫖客、醫生、證人、教唆犯、訟棍、賣國賊等等一點也不生氣,這都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但是當我看到一個醜陋的笨蛋,身上心裡都有病,卻還驕傲不堪,我馬上就會失去全部的耐心。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這樣一種動物怎麼會和這麼一種罪惡攪和到一起。聰明而有德行的「慧駰」富於理性動物所能有的一切美德,而在它們的語言中卻沒有表達這種罪惡概念的名詞。它們的語言中,除了那些用來描述「野胡」的可惡品性的名詞外,沒有任何可以表達罪惡的術語。它們因為對人性缺乏透徹的理解,所以在「野胡」身上還辨認不出有這種驕傲的罪惡,可在「野胡」這種動物統治的別的國家中,驕傲一惡是顯而易見的。因我比較有經驗,所以能夠清清楚楚在「野胡」的身上看到幾分驕傲的本性。
  但是,在理性支配下的「慧駰」卻不會因自己具有許多優點而感到驕傲,就像我並不會因為自己沒有少一條腿或者一條胳膊而感到驕傲一樣;雖四肢不全的人肯定會痛苦,但頭腦正常的人也決不會因為自己四肢齊全就吹噓起來。這個問題我談得較多,為的是想盡一切辦法使英國的「野胡」們不至於叫人不能忍受;所以我在這兒請求那些沾染上這種荒謬罪惡的人,不要隨便走到我的面前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19:1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