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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莉.瓊森]摯愛的惡棍(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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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07: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摯愛的惡棍 作者:伊莉.瓊森

她是一個掙扎在激情與忠誠之間的人質
邵安娜瞭解她不能信任這個邪惡、野蠻而誘人的陌生男人。
她擁有一個足以傾覆整個帝國的秘密,而喀巴隆公爵崔喬登則決心挖出這個秘密。
在世人的眼中,這個狂妄的公爵是她的監護人,但是他倆都知道她是置身他邪惡陰謀中的囚犯---以及沉淪於他巧妙情慾中奴隸。
他是被尊稱為鑽石公爵的超級浪子
多年以來,聰明而危險的崔喬登一直計劃摧毀這個威脅他一切的君王。
現在他終於掌握最後致勝的關鍵---這個無禮而大膽的女人。
他感覺強烈的滿足......以及首次騷動的慾望。
她應該只是他棋盤中的一顆棋子,但是在他們獨處時,喬登卻瞭解她是一項他永遠無法放棄的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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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0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西元1809.2.16. 巴爾幹半島 蒙特維亞 塔拉坎

  『天堂之窗』已然破碎。原本光燦美麗的圓窗只剩一個大洞,冷風與月光經由它灌進教堂裡。  安娜瞪著那殘破的景觀,按著門支撐自己的身體。她來得太晚,無法達成媽媽的交代了。玻璃被砸碎,『決帝令』蕩然無存。然後,極度強烈的失落感擊中她,使她忘記其他的一切。她知道『決帝令』應該是最重要的,但是,老天爺,所有的神奇與美妙都永遠消失了。

  她為什麼如此震驚?他們已經摧毀她人生中的一切,破壞這份最後的美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安娜,」亞力輕扯她的手臂。「我覺得我聽到他們了!」

  她變得僵硬並側耳傾聽,但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有呼嘯各哦這座廢棄城鎮的風聲。她轉開視線,搜尋著那座廢城,仍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是亞力的聽力一向比她靈敏。「你確定嗎?」

  「不確定,但是我以為......」他偏起頭,「確定!」

  她根本不該回來。她應該往南走,她的母親一定會原諒她。他們並未奪走她的一切,她還有亞力,而且她發誓她永遠不會讓他死掉。

  她用力關上沉重的大門,拉著亞力衝向通往聖檀的長走道,差點被一個鐵燭台絆倒,幾支短短的百蠟燭散置在大理石地板上。像往常一樣,那些士兵也在這裡極盡破壞之能事,偷走或摧毀所有有價值的東西。

  「馬匹。」亞力低語。

  現在她也聽到了。馬蹄聲從鵝卵石街道上傳來。

  「他們不會發現我們,」她低聲回答。「他們沒有看到我們進來,而且那些豬玀不可能來教堂祈禱。」她把小男孩拉到聖檀旁的一根援助後方,在他身邊蹲下。「但是我們得在這裡稍待片刻,直到他們遠離。」

  亞力顫抖地靠向她。「如果他們跑進來呢?」

  「他們不會進來。」她伸臂環住他的肩膀。他比上星期更瘦,她擔心地瞭解,而且他整天都在咳嗽。她設法找到的那一點點食物根本不夠維持他們的生命。

  「如果他們進來呢?」亞力重複。

  「我說他們---」她停下來。她並不知道公爵的士兵是否會近來。「如果他們進來,我們會躲在這裡,保持絕對的安靜,直到他們離開。你做得到嗎?」

  他點點頭。「我好冷,安娜。」

  「我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我們會盡快找個過夜的地方。」

  「我們可以生個火嗎?」

  她搖搖頭。「不過,我們或許可以為你找到一條毛毯。」

  「也為你找一條。」他朝她微微一笑。這是那晚之後,她首次見到他的笑容......

  媽媽......

  她很快屏除那個思緒。她絕對不能想那個夜晚,或者在那之後發生過的任何事情。她發現那會使她變得軟弱,她必須為亞力保持堅強。

  「也為我找條毛毯。」她要俯身親吻他,但是,亞力已經4歲,而且認為不應該表露這種感情。「在他們離開塔拉坎之後。」

  然而,他們沒有離開,反而越來越近。她聽得到馬匹在教堂外停住,男人的談話聲和笑聲傳來。

  她拉近亞力,她的心狂跳。

  讓他們離開,她狂亂地祈禱著,不要讓他們進來。

  腳步聲踏上石階。她的胃部肌肉痛楚地縮緊。

  「安娜。」

  「噓。」她伸手按住亞力的嘴巴。

  大門被推開。她的祈禱顯然毫無作用,現在她必須完全仰賴她自己了,就像她母親教過她的。

  媽媽。

  哀傷淹沒她。淚水刺痛她的眼眸,使她幾乎看不到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她眨眨眼睛。她不能哭,弱者才哭,她必須做個強者。

  她注視那個男人走向他們。他很高,非常高,他的步伐大而謹慎,黑斗篷在他身後揚起,彷彿兀鷹的翅膀。他不是公爵的部屬,但是,這並不表示他不是敵人。沒有人跟隨他,她感覺鬆了一口氣,其他豬玀都留在外面,給予她較大的勝算。

  他在黑暗中絆了一下,並低咒一聲。

  她聽到亞力的喘息。那個夜晚有許多咒罵聲、笑聲和尖叫聲。她曾經按住亞力的頭,防止他看見,但是,她無法不讓他聽到。她揉揉他瘦弱的肩膀,無言地安慰他。

  那個男人又絆了一下,然後停下腳步,彎下身子,從地板上撿起某樣東西。片刻之後,小小的火焰劃破黑暗,他點起一根小蠟燭。

  她往後縮進陰影中,凝視著那個敵人,尋覓著他的弱點。他拿高蠟燭,用那對閃亮的綠眸搜尋著黑暗,直到他找到那個曾經是『天堂之窗』的破洞。他的手握緊蠟燭,他的臉上浮現震怒的神情。「該死!」穿著靴子的腳踢開大理石地板上的玻璃碎片。「該下地獄!」

  他說的是英文。他一定是英國人,就像爸爸,但她從未見過爸爸發這種脾氣。

  亞力哀鳴一聲。

  那個男人變得僵硬。「誰在那裡?」

  他轉向他們!她常識迅速地思考,漠視凝聚在她胸膛的恐懼。如果他看到他們,他們就只能任他宰割了。他們的唯一希望是突襲他。

  「待在這裡,」她低語。「等一下!」她把瘌痢更推進圓柱後方,然後衝向前,撲向那個男人。

  「這是什麼---哎喲!」她一頭撞向他的胃,然後從地板上抓起那個鐵燭台擊向他的雙腿之間。他喘息一聲,痛苦地彎下身子。

  「亞力!趕快過來!」她叫道。

  亞力立刻來到她身後,她抓住他的小手,拚命往前跑,但是,在抵達門口之前,她被擊倒,用力摔向地板。他壓住她,跨坐在她身身上。她感覺無助到極點。

  「不要亂動,該死。」

  亞力跳上他的背,用瘦削的臂膀扼住他的脖子!

  「快跑,亞力,」安娜叫道。「快跑!」

  她感覺他身上的男人變得僵硬。「天哪!」他喃喃叫道。「小鬼!」他跳起身子,甩開亞力。安娜慌亂地跪起身子,伸手去撿先前丟在地上的燭台。

  「安娜!」

  她抬起頭,看到弟弟在那個男人的懷中掙扎。她撲向他,但是,亞力立刻成為擋住他們之間的盾牌。

  「噢,不行,不能再來一次,」他嚴肅地說道,這次使用蒙特維亞文。「我不打算被閹割。」

  「放他下來。」她大叫。

  「可以。」他一定非常強壯,亞力在他手中彷彿毫無重量。「但是,你必須先保證不再攻擊我。」

  「放下他。」

  「否則?」

  「我會想辦法再次傷害你。」她朝前走近一步。

  他變得僵硬,戒備地凝視著她手中的鐵燭台。「保持你的距離,我手中顯然握有你珍惜的事物。」他後退幾步。「他很小,對不對?小孩子最容易受到傷害了。」

  恐懼割過她全身。「如果你傷害他,我會---」

  「我不打算傷害他,」他打斷她的威脅。「除非你強迫我自衛。」

  她審視他。他有一頭濃密的黑髮和稜角分明的長臉,他的眉毛直而黑,綠眸閃閃發亮,挺直的鼻樑使她聯想起鷹鉤。這是一張強硬的臉孔,像石頭那般堅硬,可能屬於一個殘酷的男人。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放下這個年輕人,」他說道。「我向你保證,我通常不與小孩為敵。」

  她不信任他,但是,她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你想知道什麼?」

  「你來這裡幹什麼?」

  她設法尋找一個他會相信的答案。「天氣很冷,我們需要一個過夜的地方。」

  「這裡並不比外面暖和。」他凝視著她的臉孔。他不相信她,她絕望地瞭解,她從來不擅於說謊。「或許你是個小偷,或許你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偷。這---」

  「安娜不會偷東西,」亞力憤怒地說道。「她只是要看看那扇窗戶,但是,它已經不見了。她永遠不會---」

  「噓,亞力!」她厲聲名利。這不是亞力的錯,他只是在為她辯護,並不知道『決帝令』的重要性。

  「窗戶?」他轉頭瞥視。「不錯,他確實不見了。」震怒再次扭曲他的臉孔。「混帳!我要那扇窗戶。」

  他要『天堂之窗』。他一定是他們之一!「你........你.....是誰?」

  他瞇起眼睛盯著她的臉龐。「不是傳說中的魔鬼。你到底以為我是誰?」

  她舔舔嘴唇。「我以為你是納布夫公爵的手下。」

  「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他的唇抿緊。「尤其不可能屬於那個妓女生的狗雜種。我不---哎喲!」

  亞力的牙齒咬住他的手。安娜繃緊身體,準備在他傷害那個男孩時撲上去。

  但是他只甩開那個男孩的牙齒。「這個小鬼似乎也很凶悍。」

  「他很害怕,放開他。」

  「我跟你打個商量。只要你保證不逃走,我就放開他。」

  他似乎真的憎惡公爵,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是敵人。他要『天堂之窗』。「你放開他,讓他離開我們,我就不逃走。」

  「但是,如此一來,我就沒有防身的盾牌了。」

  她微微一笑。「對。」

  他撇撇嘴。「一言為定。我認為我還是應付得了一個小女孩。丟下你的武器。」

  她猶豫一下,然後丟下那個燭台。

  「很好,你保證?」

  「我保證。」她勉強說道。「在確定亞力安全之後。」他放下那個小男孩,她連忙轉向亞力。「去花園等我。」她必須確定亞力不會置身危險中。

  「我不要去。」

  她也不要亞力離開她,但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她褪下她的毛披肩裹住他。「你必須去。」她輕輕推他。「我會很快去找你。」

  他準備抗議,但在看到她的眼眸時,他轉身走向通往花園的小門。

  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如果他用他們傷害她母親的那種方式傷害她,她該怎麼辦呢?恐懼包圍她的心,奪走她的呼吸,凍結她的血液。她轉身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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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08: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遣走我的人質,」他嘲諷地說道,找到他先前丟開的蠟燭,再次點上。「這使我極度的不安全。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容忍---你為什麼抖曾那個樣子?」  

  「我沒有。」她的眼眸閃爍著憤怒。「我不怕。」

  他看得出她不只是害怕而已,她根本是嚇壞了。他或許應該高興,但為了某個無法解釋的原因,他感覺需要為她留點顏面。「我沒有說你在害怕。一定是因為天氣太冷了,你又把你的披肩給了那個小男孩。」他脫下他的斗篷。「過來這裡,讓我為你披上。」

  她望著那件斗篷,彷彿是一把指著她的利劍。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反抗,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千萬不能在事後殺死我;亞力需要我。」

  「在什麼事後?」他問道。瞇起眼睛凝視她的臉龐,然後恍然大悟。「你以為我打算強暴你嗎?」

  「那就是男人對女人做的事。」

  「你多大?」

  「16歲。」

  「你看起來比16歲還小。」她平板的身體毫無女性的曲線,而且瘦得教人心痛。她的頭髮紮成一根垂在腦後的長辮,使她更顯年幼。

  她鄙夷地凝視他。「我的年紀大小會有什麼區別呢?我是個女人,男人根本不在乎我幾歲,他們不在乎任何事情。」

  他感覺一股強烈的憐憫。「你以前碰過這種事嗎?」

  「不是發生在我身上。」她的語氣突然有所保留。他幾乎看得到她的退縮,知道她不想討論那椎心的痛苦。

  「也不會發生在現在,」他嚴肅地說道。「我不強暴小孩。」

  但是,她並非小孩;她的五官細緻而美麗,清澄的藍眸中帶著超越她年齡的世故,緊緊抿住的唇是為了制止顫抖。在肯日邊界的許多城鎮,他已經見到太多這種早熟的臉孔,也因此而感到憤怒。「你的爸媽在哪裡?」

  她沒有立刻回答。「都死了。」她的聲音輕柔。

  「怎麼死的?」

  「爸爸在兩年前去世。」

  「媽媽呢?」

  她搖搖頭。「我......不要告訴你。」

  「你媽媽怎麼死的?」他重複。

  「公爵。」

  他憶起她先前的控訴。「納布夫公爵嗎?」

  她點點頭。

  他並不驚訝。納布夫公爵在一年前公然出兵攻打他的哥哥約瑟國王,企圖篡位,在他終於被迫承認失敗時,兩方的軍隊都已受到大挫,百姓更是生靈塗炭,國王的軍隊已經把納布夫逼回他自己的領地,但是,野心勃勃的納布夫在休養生息之後必然會再重建武力,而約瑟國王目前也沒有完全擊潰他的實力。在撤退的時候,納布夫縱容他的屬下四處姦淫擄掠,從肯日到塔拉坎的途中,喬登已經見過太多被屠殺與焚燬的城鎮。「是公爵的某支軍隊殺死你母親嗎?」

  她搖搖頭。「是公爵本人,」她低語,凝視著正前方,彷彿再次見到她母親被殺的那一幕。「是他,就是他!」

  「公爵本人?」這是很不尋常的。納布夫公爵是個冷血的雜種,但是,他通常控制得了他的憤怒,很血染雙手。「你確定是他?」

  「他來到我們的小茅屋,他......我確定!」她顫抖了一下。「媽媽告訴我他是誰.........她以前見過他。他傷害........她,然後殺死她。」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

  「你有沒有聽到我的問題?」

  「我聽到了,」她遲疑地說道。「如果你不想傷害我,我現在可以離開嗎?」

  老天爺,他感覺自己和納布夫一樣可惡。這個女孩無助而痛苦。他應該叫桂格進來,要他派他的某個手下帶這個女孩去投奔她的親戚,但他知道他必須發掘更多秘密。這不是巧合,她特別來看『天堂之窗』,而且她的母親顯然在臨死之前受到酷刑的折磨。納布夫這麼做一定有某種理由。「不行,你不能走。」他再次朝她遞出他的斗篷。「你先穿上這件斗篷。」他故意保持強硬的語氣,同時又坐下身子,以便減弱威脅的力量。「坐下吧!」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她顫抖地說道。「不論你如何逼問我。」

  那段痛楚的回憶或許是她最大要害,他發現他無法利用它攻擊她。「別走,」他疲憊地說道。

  她猶豫一下,用眼眸搜尋他的臉孔,然後,她接下那件斗篷,但沒有坐下。「你為什麼要我留下來?」

  「我不確定為什麼。」他或許只是在浪費時間,他已經竭盡所能。現在,他知道『天堂之窗』已被摧毀,他已經無法達成他的任務。即使這個小女孩知道某個不願意透露的秘密,『天堂之窗』仍然無法復原,該死!但他就是無法放棄,他必須確定納布夫並未發現任何他尚未發現的秘密。「我們倆在同一個時候來到同一個地方,似乎是件奇怪的事。你相信命運嗎?」

  「不相信。」

  「我相信。我母親有韃靼血統,她必然在孕育我時注入某種相信命運的信仰。」他凝視著空無一物的窗戶。「這座城鎮已經被摧毀與遺棄,你無法確定公爵的軍隊不會返回,但是,你卻選擇這個時機前來。為什麼?」

  「你又是為什麼?」她反問。

  「我希望得到『天堂之窗』。我聽說它很壯麗,我希望帶它返回我的家中。」

  「你想偷走它。」

  「你不懂。」

  「你想偷走它。」她重複,語氣毫不妥協。

  「好吧,隨你怎麼說。我想偷走它。」他迎接她的視線。「現在,你為什麼來這裡?」

  那對清澄的藍眸轉開。「我必須看看它是否還在。」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

  「你最好明智地回答我。」

  她的視線轉回他臉上。「噢,我聽說它很壯麗,我希望帶它返回我的家中。」她嘲弄地重複他先前的話。

  這個女孩很與膽識;她仍然害怕,但拒絕屈服。他謹慎地隱藏住他的欽佩之情。「我應該去花園找你弟弟嗎?我相信他會告訴我你為什麼來這裡。」

  「不要去煩他。」

  「那就告訴我真相。」

  「因為它是我的!」她衝口而出。

  老天爺!他隱藏住竄遍他全身的興奮。「教宗不會同意的;教堂裡的一切都屬於上帝和他。」

  「它是我的,」她激動地說道。「我外祖母去年去世時把它交給我。」

  他謹慎地保持平靜的神情。「她真大方。她憑什麼給你這種大禮呢?」

  「那是她的作品。她說教堂沒有付錢給我們,所以它仍然是我們的。」

  「她恐怕是在騙你。『天堂之窗』是潘安唐的作品,他是一個偉大的工匠。」

  她搖搖頭。「他是我的外祖父,但製作者不是他,是我的外祖母。」

  他揚起眉毛。「一個女人?」女人不可能擁有這種才華和技巧來創作『天堂之窗』。

  「這即使她必須讓他冒名頂替的原因。他們不肯接受女人的作品,但是,做活兒的一向是我們這些女人。」

  「一向是?」

  她點點頭。「500多年來,我們家族的女性一直在創作玻璃,從離開搖籃之後就開始接受訓練。我媽和我擁有特殊的稟賦,我長大後,將會成為像我外祖母那樣了不起的藝匠。」

  希望的火花在他心中燃起。「你對『天堂之窗』到底有多熟稔呢?」

  他故意保持輕鬆的語氣,她仍立刻變得僵硬。他連忙撤退並改變話題。「在你們創作這些璀璨耀眼的玻璃時,你們家的男人都在做什麼呢?」

  她的緊張略微消失。「做他們想做的任何事情,他們一向被照顧得很好。」

  「女人工作負擔家計並照顧家中的男人嗎?」

  她皺起眉頭。「對,這是我們的職責。我們總是---你為什麼那樣看我?」

  「如果我認為這是非常不尋常的情況,請原諒我的無知。」

  她不安地移動。「我得走了,亞力正在等候。」

  「你要去哪裡呢?你的家必然像塔拉坎的其他屋子一樣被夷為廢墟。」

  「我們不住在這裡。我們的小屋位於沙達鎮郊。」

  沙達距離這裡有70多英里。「你們怎麼來這裡?」

  「我們徒步。」

  這是一段崎嶇而危險的路程,連騎馬的男人都會有點受不了,而這個孩子卻驅策自己步行來到這座教堂。「你們在沙達有親戚嗎?」

  「我們沒有任何親戚。」她鄭重地回答。

  他意識到這是命運之神的安排,讓一切都組合在一起。他甚至不必去尋找潘安唐,『決帝令』就自動來到他的面前。「那麼,我會帶你們一起走。」

  她震驚地瞪著他。

  「跟我走吧,」他重複。「你顯然是上帝賜給我的一項禮物,而我從來不拒絕上帝的任何恩寵。」

  她開始後退,好像認為他發瘋了。不錯,他確實有一點發瘋的感覺;沮喪與憤怒突然轉變為希望,可能有一點令人措手不及。

  「在沒有人協助的情況下,你如何能夠照顧亞力呢?他需要食物及暖和的衣服。我可以給你這些。」

  她猶豫一下。「你.....你為什麼願意這麼做?」

  「或許我希望做個仁慈的基督徒,盡職地協助兩個孤兒。」他嘲諷地說道。

  那對清澄的藍眸搜尋他的神情。「但是,我覺得你並非是一個仁慈的男人。」

  「你真是聰明,竟然能夠辨認這個事實,但你並未完全說對。在某些便利的時候,我可以非常仁慈與慷慨。現在正是這種時。你和你的亞力不是很幸運嗎?」

  她搖搖頭,牢牢凝視著他的眼眸。

  他看得出她迫切地想相信他。他唯一必須做的就是說她想聽的話,然而為了某個奇怪的原因,他就是不願意欺騙這個大眼睛的小女孩。「你的看法相當正確,我從來不知道如何追隨基督徒的職責,我一向認為那是極度乏味的人生。」他繼續說道。「我確實是基於一個理由才想幫助你們,不過我不打算現在透露。如果你要跟我走,就必須完全遵照我的條件。你必須同意毫無疑問地服從我的命令,我則保證用食物與庇護所來回報你們。如果你選擇不跟我走,那麼你可以待在這些廢墟裡,並且讓你弟弟餓死。」

  他轉身準備走開。這是一項賭博;他根本不打算把她留在這裡,但是,如果由她自己作決定,會比較好辦。

  「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但沒有轉身。「你要跟我走嗎?」

  「對。」她匆匆走到他面前。「我會跟你走。」他很快補充:「但是,我只是要拿食物和毛毯給亞力。」

  「隨你便。不過,你最好趕快做好決定,我打算在天亮時離開這座城鎮。」

  「太快了!」她恐慌地說道。

  「天亮時。」他重複。「那個小男孩叫你什麼?安娜?」

  「邵安娜。」

  「這不是蒙特維亞的姓。」他為她打開厚重的門。

  「我父親是英國人。」她斜瞥他一眼。「跟你一樣。」

  他憶起他在見到那扇破窗時的咒罵。「你母親呢?」

  她轉開視線。「蒙特維亞人。」她很快問道:「英國人為什麼來緊密貪污眼呢?」

  「因為他想來。」他嘲弄地說道。「你沒有問過我的姓名,你對我這麼不感興趣,真叫人有點傷心。」

  「好吧,你叫什麼名字?」她不耐煩地問道。

  他鞠個大躬。「崔喬登,你忠心的僕人。」

  在他們走下石階時,一股寒風襲向他們,她皺起眉頭。「越來越冷了。我需要為亞力拿條毛毯,我不能讓他在花園裡---」

  「啊,喬登,你進去那麼久,我以為你在向上帝祈禱。」一個聲音宏亮地響起。

  看到那個走向他們的巨人時,安娜倏地停住腳步。她本來覺得崔喬登很高,但這個男人比他更高、更魁梧,差不多有7英尺高。

  那個巨人仰頭大笑。「我早該知道,即使在這種廢墟,你都會找到取悅你的女人。」他走近時,月光照亮一張凶悍的臉孔。他一定快40歲了,他的臉孔明顯地反應出那些在暴力中打轉的歲月。他的鼻樑斷過,夾雜著銀絲的黑髮凌亂地披散在高聳的顴骨上,他的左眼下方有一道疤痕,劃過他的頰,一直延伸到嘴角。

  「放輕鬆,」喬登平靜地說道。「是桂格,他不會傷害你的。」

  她怎麼知道呢?她狂亂地猜想著,越過那個巨人,望向他身後那些跨騎在馬背上的男人。他們至少有15個人,看起來都像這個桂格這般凶悍,而且都佩戴著武器,穿著獸皮和長及膝蓋的長筒皮靴。她為什麼要跟隨崔喬登出來呢?答案很簡單,因為亞力生病了,亞力需要食物和庇護所。她必須冒任何危險來看看這個男人是否真的能夠提供這些給亞力。

  「待在原處不要過來,桂格。」那個巨人停下腳步時,喬登轉向她。「沒有人會傷害你,我向你保證。」

  他並沒有強迫她跟隨他,是她自己作的選擇,她不能在現在退縮。「要他給我一條毛毯。」

  一個無法辨認的神情閃過他的臉龐。「非常好。」他告訴桂格:「去為小姐拿條毛毯過來。」

  桂格點點頭,走向一匹龐大的馬,打開馬鞍袋,取出一條羊毛毯,轉回身子,快步爬上石階,來到安娜面前。「拿去吧!」他把毯子丟給她,綻開一個甜蜜得令人吃驚的微笑。「我叫狄桂格,我知道我醜得像個怪物,但是我不吃小孩,我向你保證。」

  淡褐色的眼眸顯現出溫柔,她感覺一絲溫暖爬過她的身體。「我......我叫邵安娜。」她遲疑地說道。

  「帶這條毯子去給你弟弟吧!」喬登告訴她。「我們會在北郊紮營,可以提供你們倆熱食和溫暖的火焰。」他轉身走下階梯。「只要你決定信任我。」

  他是為『天堂之窗』而來,她無法信任任何想要『天堂之窗』的人。但他是英國人,英國人為什麼要『天堂之窗』?或許她可以信任他.......一點點。

  「等一下。」她伸手準備脫下那件斗篷。「你的斗篷。」

  「待會兒再還我。」他優雅地騎上馬背,朝他的屬下抬去手,然後朝北郊而去,再次留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真是一隻飽受驚嚇的小鴿子。」桂格哀傷地轉頭注視消失在門裡的安娜。「這塊土地上有這麼多受傷的小孩,真是教我心痛到極點。」

  「那隻小鴿子差點閹割了我,」喬登說道。「我向你保證,她絕對是只獵鷹,不是鴿子。」

  桂格的眼眸閃閃發亮。「那是因為她害怕。她弟弟在教堂裡面嗎?」

  「在花園裡。」

  桂格皺起眉頭。「我去找他們。他們或許太過害怕,不敢接近我們。」

  「不,讓她主動來找我。」

  「可是我認為---」

  「『天堂之窗』已經被砸碎,」喬登打斷他的話。「毫無用途了。」

  桂格驚叫一聲。「那麼,我們必須去尋找創作那扇窗戶的潘安堂了。」

  「不必。大家都以為那是他的作品,但你的『小鴿子』卻告訴我那是她外祖母的傑作。」他簡單地重複安娜告訴他的那些細節。

  桂格吹聲口哨。「可憐的小女孩,難怪你對她如此仁慈。」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並不仁慈。你難道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雖然她不肯承認,但是她確實熟知『天堂之窗』,而且從小接受製作玻璃的訓練,有一天,或許會成為跟她外祖母一樣傑出的藝匠。這是一個機會,也是我們唯一擁有的機會。」

  「我聽清楚你的話了。」桂格的臉龐亮起。「你不應該因為仁慈而感到羞愧。我知道你喜歡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你是個惡魔,但是......我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不---」他停下來,聳聳肩膀。「那個女孩不會同意你的說法,她已經告訴我她知道我並不仁慈。」

  桂格轉頭瞥視。「我還是認為我應該回去找她,如果她逃走呢?」

  喬登在轉角處勒住韁繩。「她不會逃走的,因為你必須回去監視她,派尼康看守通往花園的後門。如果她決定來找我,絕對不能讓她發現你們倆的蹤跡。」

  「如果她決定不來找你呢?」

  「那就帶她來見我。」

  桂格露出困惑的神情。「她以為她自己是自由的,你沒有告訴她真話。」

  「我並沒有欺騙她。只要她做對選擇,她就是自由之身,我們只是必須防止她飛向錯誤的方向。」他扯動韁繩,準備策馬離開。「趕快去吧,我們待會兒營區再見。」

  桂格目送他離開。「尼康!」他朝一個男人做個手勢。「趕快過來,有活兒要幹。」

  營火熊熊燃燒,在黑暗只能感誘惑她一步步接近。

  「安娜?」亞力握緊她的手。「這樣好嗎?」

  她不知道,她突然恐慌地想著。她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安全。她已經在教堂裡苦惱地思索好幾個小時,崔喬登的手下看起來野蠻而凶悍,但是他.......

  他怎麼樣?

  強硬、冷酷而聰明。在他們相處的短暫時刻中,他已經展現出所有這些,還有堅定的決心和唐突的誠實。但是,誠實的人怎麼能夠這樣面不改色地欺騙別人呢?她的每一個本能都告訴她他並未說實話。

  亞力咳嗽一聲,偎近她。「我聞到食物的香味。我的肚子好餓,安娜。」

  喬登保證給亞力食物與安全,她卻不曾給他任何保證。只要她覺得風險太大,隨時可以逃走,但是,亞力卻可以得到恢復健康的機會。「很快就會與食物了。」她深吸一口氣,牽著亞力走向那團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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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0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所有人都裹著羊皮毯蜷縮在營火四周,只有崔喬登還醒著,他坐在那裡凝視著火焰。

  她走近時,他抬起視線。「我等你很久了。」他平靜地說道,轉向亞力。「你已經凍紫了,孩子,趕快靠過來烤烤火吧!」

  亞力仰頭瞥視她,看她點頭後,他一步步靠向火焰,在感覺到熱度時,他歎息一聲。「真好!」

  「是啊,這是一個寒徹心扉的夜晚。」喬登指向火焰上的鍋子。「兔肉湯。拿鑰匙和碗,自己動手吧!」

  「我幫他弄。」安娜走上前,在喬登搖頭時停下腳步。「他不太舒服。」她激動地說道。

  「只要他站得住,就可以自己舀湯。」他站起身子,在他的鋪蓋旁鋪上另一條羊皮墊褥,再次坐下。「你才是那個搖搖欲墜的人。坐下吧。」

  亞力已經急切地把熱湯舀進碗裡,她勉強地坐下,但是,火焰是如此溫暖,她幾乎發出滿足的歎息。「我必須照顧亞力。」

  「在你自己吃飽之後吧!」

  「我來照顧他。」桂格大步走向營火,盛滿一碗湯,在他們對面坐下。「過來吧,孩子,坐在我旁邊,我們可以一起吃。我餓得像匹狼,你呢?」

  他看起來就像一匹餓狼,安娜知道亞力永遠不會走向他。亞力嚴肅地凝視他,然後猶豫地說道:「你穿的衣服好奇怪。」

  在看到安娜震驚的神情時,桂格綻開笑容。「啊,你以為他會怕我嗎?小孩比大人聰明多了;他們以來他們的本能,不依賴他們的眼睛。」他轉回去面對亞力。「你的本能是正確的。奇怪的是我的衣服,不是我的靈魂。在我的家鄉肯日,每個人都穿這種衣服。」

  「肯日!」她的視線飛向北方高聳的山嶽。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來自肯日的人。雖然肯日是蒙特維亞的鄰國,卻被崇山峻嶺包圍著,而且從不歡迎任何訪客,據說它的人民是凶悍而好戰的一群。「你來這裡幹什麼呢?」

  「現在我正在常識請求這個男孩跟我一起吃東西。」桂格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我討厭一個人吃。」

  亞力輕輕一笑,繞過火堆,在桂格身邊坐下。

  桂格滿意地點個頭。「至於我為什麼來到你的國家......」他喝下一口湯,朝喬登點個頭。「我必須照顧喬登,預防他在跟年輕女孩作戰時受傷。你真的差點閹割他嗎?我相信許多女人都---」

  「吃你的東西,」喬登打斷他的話。「否則就回去站崗。」

  「你要我返回寒冷中嗎?真殘忍!」桂格歎口氣,開始吃他的湯,但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尼康呢?」

  「還在站崗。」桂格用一條羊皮毯裹住亞力瘦弱的肩膀。「趕快吃把,否則怎麼可能長得跟我一樣高呢?」

  亞力懷疑地搖搖頭。「即使我吃下全世界的湯,也不太可能會長得那麼高。」但他還是低下頭吃他的湯。

  喬登裝滿一碗湯,遞給安娜。「滿意嗎?」

  她一點也不滿意,她的心裡充滿憂慮和問題,但是,她點點頭,開始飢餓地大吃。兔肉雖然很硬,湯卻又熱又稠。依稀之間意識到另一個男人過來盛湯又離開,她聽得到桂格低沉的笑聲,卻無法辨認那些話。喬登一直看著她,但她不在乎。狂風呼嘯,多少天以來,她首次感覺溫暖,肚子裡裝滿真正的食物。

  「還要嗎?」喬登在她吃完之後問道。

  她搖搖頭,放下碗。她已經吃太多了。填飽的胃帶來滿足與安全的假象。她越過營火望向壓力,看到他已經躺在桂格身邊睡找了。桂格朝她眨個眼睛,然後躺下,拉起毯子蓋住亞力和他自己。

  「他不會有事的。」喬登說道。「躺下去睡覺吧,你已經快要昏迷了。」

  「我不累。」她挺直背脊。「我們必須交談.....必須問---」

  「那些我一定不會回答的問題。」

  「我必須詢問有關『天堂之窗』的事情。」她迎接他的凝視。「這就是你希望我跟隨你的原因,對不對?」

  他沉默片刻。「對。」

  「你認為我能夠把它交給你。」

  「我希望你能。」

  「為什麼?」

  「你對拿破侖有多少認知?」

  拿破侖。那位法國皇帝在她心目中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嘗試回憶父親告訴過她的那些事情,據說,他是一個非常聰明應用的皇帝,而且野心勃勃,想併吞整個歐洲。兩年前,在他來到蒙特維亞的邊界時,大家都緊張地議論著,一直到他離開之後,威脅才終於解除。之後,納布夫公爵公然造反,把蒙特維亞搞得天翻地覆,拿破侖就被淡忘了。「我知道他要權勢,就像其他每一個人。」

  「他對權勢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強烈。我必須阻止他。」

  「好讓你自己能夠取代他奪取一切嗎?」

  他漠視她的問題。「到目前為止,他尚未進入這個地區,但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到永遠。」他迎接她的凝視。「在他展開攻擊時,『決帝令』絕不能落入他手中。」他看到震驚撼動她的身軀。「你以為只有納布夫知道『天堂之窗』的價值嗎?」  

  她曾經懷疑這個英國人知道,她也一直希望她錯了。「『天堂之窗』的價值是在於它璀璨、美---」

  「知識。」他輕聲說道。「你只是一個必須保護弟弟的小女孩,不要讓你自己捲入一場你甚至無法理解的戰爭。給我我想要的,我會確保你們倆的安全。」

  「好讓你為所欲為地使用它。你或許跟這個拿破侖差不多,我為什麼應該在你們之間作選擇?」

  「因為不選擇會給你帶來危險。」

  「那麼,我選擇不相信你們之中的任何人,」她激動地說道。「我不想被人利用;不論是你,或者那個拿破侖,或是納布夫公爵。我要走我自己的路、做我想做的事情。」

  他瞇起眼睛凝視她的臉龐。「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個『決帝令』呢?」

  「按照我自己的心意使用它。」她怒目注視他。「你沒有權利管我如何處置我自己的東西。」

  他審視她的神情。「如果我們能達成某種協議呢?我們暫時不提『天堂之窗』。」

  「你不會得到它的,」她急切地說道。「我永遠不會把它交給你。」

  他微微一笑。「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

  她凝視著他,突然瞭解到他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人。她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身形,那個微笑幾乎令人無法抗拒,好像把他轉變為一個極具魅力與說服力的人。

  他的笑容霎時消失,他轉回頭凝視著火焰。「你有沒有想過納布夫公爵可能正在搜尋你們?」

  那是她最近的噩夢之一。「我.........不認為他有看到我們,媽媽要我們躲在樹林裡。我確定他不知道我們在那裡。」她用比較堅決的語氣補充。

  「納布夫不會因為你母親的死就放棄,他會搜尋那棟屋子尋找任何可能有用的消息,派人去盤問你的鄰居。」

  「他沒有時間。約瑟國王的軍隊已經佔領沙達,而且懸賞納布夫的首級。媽媽以為我們很安全,但是我們的小屋距離城鎮有好幾英里。」她顫抖了一下。「我聽到他在離開是咆哮與咒罵,他非常憤怒。」

  「如果他肯冒那種危險,那麼,你應該知道他一定會回去,或者派他的手下去四處盤問。你的鄰居會告訴他有關你的事.......以及亞力。」他停頓片刻。「我利用你弟弟來獲得我想從你身上得到的事物,你認為納布夫會比我仁慈嗎?」

  「不會,」她低語。沒有人回比納布夫公爵更殘忍,他根本是個怪物。「噢,不!」

  「我向你保證,他的堅決足以跟他的邪惡媲美,納布夫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男人。」

  「你認識他嗎?」她問道。

  「認識。」他看到她本能的畏縮。「他的領地就在肯日的邊界。他一直評估我們的軍事力量,最後決定他哥哥的王國會比較容易奪取。」

  她驚恐地凝視著黑暗,為了滿足他對權勢的貪慾,納布夫幾乎摧毀蒙特維亞和它的人民。「邪惡.......」

  「那麼,你必然同意必須讓亞力遠離蒙特維亞。」她的視線飛向他的臉龐,他點點頭。「英格蘭。」

  英格蘭,那個遙遠的異地。「你要帶我們去英格蘭?」她的父親厭惡英格蘭。

  「我懷疑納布夫會想橫越半個世界去尋找你們。亞力在那裡會很安全。」

  他並不保證她的安全,她瞭解,因為他會威脅她的安全,他的談成令她更加惶惑。

  「睡吧!」他再次綻開笑容。「我相信你在休息之後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他輕輕把她推倒在羊皮墊上,拉起毯子蓋住她。「你必須為亞力著想。」

  睡覺?她幾乎大笑。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呢。他剛剛才告訴她他要帶她前往一塊陌生的土地?

  他在不遠之處躺下,拉起他的毯子蓋住自己。在一片靜寂中,只聽得到木頭燃燒的聲音。

  「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發抖了。」喬登突然厲聲說道。

  她不知道她在發抖。她設法控制她肌肉,但就是無法停止顫抖。「我相信.....我很冷。」

  「我相信你在說謊。」他坐起身子。「我在教堂裡盡力容忍,但就看著你假裝自己跟桂格一樣強壯實在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他突然來到她身邊,用手臂環住她。

  她因恐慌而僵硬,並嘗試推開他。

  「躺好,」他粗野命令,把她抱進他懷中。「我不會傷害你。」他溫柔地撥開她臉上的髮絲。「今晚不會有任何事物來傷害你,你不必害怕。」

  「我真的害怕。」她咬住下唇,仍無法制止身體的顫抖。「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從那晚之後.......」

  他低喊一聲,在她身邊躺下,把她拉進懷裡。她再次掙扎,但他釘住她,凝視著她的眼眸。「看著我,該死!我會傷害你嗎?」

  她絕望地凝視著他的綠眸,彷彿被催眠了。她真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她搖搖頭。

  他把她的臉按向他的肩窩,他身上帶著皮革、麝香和火焰的氣味。「放鬆,」他低語。「你已經筋疲力竭,又飽受驚嚇,但現在沒事了。放鬆,放開你自己。」

  溫暖、安全、力量。她好像被包裹在充滿力量的牢網中,任何壞東西都無法靠近她。她多麼希望她能放鬆片刻,接受他的安撫......

  「對。」他的聲音象陽光般沐浴她、溫暖她。她一向相信聲音有顏色,他的聲音是最深的酒紅色。「不要擔心任何事物,讓我照顧你。你只需要休息,讓我抱著你。」

  她應該移動,她恍惚地想著。躺在這裡太危險了,不是因為他或許會傷害他啊,而是因為她有一種最奇怪的感覺,好像她正融入他的體內。

  如果你變成敵人的一部分,就無法再反抗他了。

  她沒有移動。在她恢復體力之後,她會繼續作戰。現在,她是安全的。今晚發生過這麼多事情...........

  不!

  她突然翻身脫離他的懷抱,坐起身子,緊緊抓住她的毯子,她的胸膛急遽地起伏著。

  他變得僵硬,她以為他會拉她回去,但是他沒有。他只是以內感手托住他的臉頰。「你堅持讓自己受苦。」

  「我只是不能讓自己放鬆。」她舔舔嘴唇。「我非常疲倦。我能躺下嗎?」

  他綻開笑容,略微移向一惻。「這會是我的榮幸,我從來不拒絕一---」迎上她的視線時,他的笑容消失。「別那樣看著我。我忘了,該死!在某些情況下,有些話是習慣性地說出口,根本沒有經過思索。」

  他的笑容真的好性感,而且她知道他指的是哪些情況。他曾經跟多少過女人上過床呢?

  「片刻之前,你知道你是安全的。一切並未改變,」他平靜地說道,移回他自己的舖位坐下。「你只是愚蠢地拒絕你需要的某樣事物。」

  她躺下,拉起毯子裹住自己。「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事物。」

  「你需要慰藉,而我也樂意提供。」她轉開頭,但感覺到他的視線。「你會躺在那裡,很快開始胡思亂想並擔憂, 然後又開始發抖。」

  「那只是暫時的軟弱。我告訴過你我有一點疲倦,現在沒事了。」

  「鬼才相信。」

  她沒有回答。

  「告訴我如何製作玻璃。」他看到她的身體繃緊。「與『天堂之窗』無關,我們已經同意不提那個。」

  現在不提,然而問題遲早會來的。在他認為她能給他他想要的事物時,那個時機一定會來---

  「告訴我你工作的情形。」

  「我為什麼應該告訴你?你根本不感興趣。」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當然喜歡。」

  「工作帶給你什麼樣的感覺呢?」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她瞭解。工作只是她的一部分,一直在那裡,無法與她分割。「好、壞,有時候會很生氣。」

  「為什麼?」

  「你不會瞭解的。」

  「這是事實,如果你不解釋,我當然無法瞭解。」

  為什麼不回答他?這是一個安全的話題。「有時候,你的腦海中有一個畫面,但是,你的手卻無法清晰地表達出來,不是顏色不對,就是太厚,感覺不到光。」

  「感覺不到光?」

  「在陽光透過時,玻璃才有生命。如果不是為了陽光,我們為什麼要創造玻璃呢?」

  「你好像是太陽神的崇拜者。」

  她皺起眉頭。「我不是異教徒。」

  「我不這麼有把握。在創造出正確的作品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她應該如何形容呢?「好像..........體內的某種東西在飛揚、迸裂。」

  「真的嗎?多麼痛苦啊!」

  「一點也不痛苦。好像在發燒,但是.......很棒,接著,是一股美妙的祥和。」她無助地搖搖頭。「我告訴過你你不會瞭解。」

  「正好相反,你形容的是一種我非常熟悉的狀態。」他停頓一下,然後輕輕笑著。「不錯,非常熟悉。」

  她困惑地皺起眉頭。「你是藝術家或藝匠嗎?」

  「我希望我能提升我的技巧到達藝術的境界。你的第一件作品是什麼?」

  「花卉。」她閉上眼睛回想。「很小的一幅,非常簡單,有黃色的水仙花。外祖母喜愛花朵。」

  「你外祖母親自教你嗎?」

  「外祖母和媽媽。」痛苦突然湧回。媽媽。

  「告訴我那些水仙花,」他很快說道。「它們感覺得到陽光嗎?」

  光線流過鮮黃的花朵,在地板上留下圖案。外祖母朝她綻開驕傲的笑容。「噢,感覺得到,」她低語。「它們真美。那天的一切都很美。」

  「水仙花有葉子嗎?」

  「當然有,我才4歲,但我不會忘記葉子。淺綠色......不像黃色那麼真實,但是也還不錯......」她大個呵欠。「外祖母喜歡它們;她喜歡每一種花。我說過了,對不對?」

  「我不記得。」

  「第一年我為她做了一片有玫瑰花的玻璃。粉紅色的玫瑰花......在陽光照射下,花瓣的邊緣好像鑲著一層金邊。那完全是意外,但外祖母假裝那是我故意設計的。接下來的那年,我送她另一片沒有瑕疵的,但是,我認為她比較喜歡第一片。」

  粉紅色的玫瑰花,綴著金邊,水仙花和充滿愛的回憶,它們編織成一片多采多姿的鑲嵌玻璃,掛在遠遠的地方。「我相信她確實是。」

  她睜開沉重的眼瞼,看見他正在注視她,他的神情如謎,淡綠色的眼眸彷彿水仙花的葉子。

  「再告訴我那些玫瑰花。」他說道。

  她已經告訴他太多了,她瞭解。她曾經推開他,他卻用另一種方式返回,製造出更親暱的感覺。他贏了,不,贏的人是她。他喚回美麗的記憶,取代痛苦。不論他的動機威嚇,他確實已經療治並協助她。

  「不要!」她轉身惻躺,避開他的視線。「玫瑰花是我的。」她閉上眼睛。她要返回那段充滿笑聲與陽光的時光,再次聆聽媽媽與外祖母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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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0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醒醒,安娜,」亞力搖晃她。「我們必須快一點,我們要去英格蘭了!你知道,爸爸出生的地方!」

  她睜開眼睛,立刻看到他興奮的臉龐。

  「搭船,一艘大船。喬登說我會看到海鷗跟海豚---」

  「噓。」她掙扎地坐起身子,撥開額上的髮絲。「先讓我清醒一下,然後---」她停下來,看見喬登就站在亞力身後不遠的地方。

  「亞力說得對。」他的手落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我們快要出發了。」他朝不遠處的水塘點個頭。「去清洗一下,然後回來吃點麵包和乳酪。我們要到晚上才會停下來休息。」他轉身走向桂格。

   他一副已作好決定的樣子,甚至已經告訴亞力他們要前往英格蘭。她站起身子開始走向水塘。

  亞力跟隨在她身後。「我們必須前往達美荷港,有船在那裡等候。喬登說要一整天才會抵達那裡。」

  他的雙頰紅潤,整個人變得活潑起來,充滿興奮,期盼展開一段嶄新的人生,使她必須更加審慎地決定。什麼是最好的選擇呢?蒙特維亞是她唯一的家,她幾乎無法忍受離開這裡的念頭。

  她可以留下來,畢竟她有一技之長,或許她可以在大城市裡找到工作。

  她不可能找到工作,沒有藝匠會接受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女人,媽媽和外祖母都奮力爭取過。如果她沒有辦法靠她的技藝維生,那她和亞力要如何生存呢?蒙特維亞的財富已經被公爵搜刮一空。從沙達來到這裡的途中,她看到的都是殘敗的建築和為生活掙扎的人,到處都是小偷和妓女。她顫抖著,回想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她永遠無法忍受那樣的人生。

  她當然可以忍受---為了亞力。但那絕對是最後的選擇,在她試過每一種方式之後。

  所以,她必須為自己和亞力尋找暫時的安全,跟隨崔喬登前往英格蘭。

  崔喬登要的是她的技術和『決帝令』,不是她的身體。只要她跟隨他前往英格蘭,就不必成為妓女,亞力也可以逃過納布夫公爵的魔掌。

  她瞥視還在跟桂格交談的喬登。他是如此充滿自信,相信她一定會屈服在他的意志下。憤怒突然湧起。她永遠不會向他屈服,,她會從他身上取得她和亞力需要的所有東西,然後離開這個英國人,前往他們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轉過身子,開始用冷水洗臉。

  「快點,安娜。」亞力催促。「桂格說我今天可以跟他同騎一匹馬。你有沒有看到他的馬?他說那是肯日的馬,那裡的每一匹馬都那麼高大。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我覺得桂格是在逗你。」她擦拭臉龐,梳理頭髮。「你必須小心,不能相信這些人告訴你的任何話。」

  「非常好的忠告。」她抬起頭,看到喬登站在附近。「桂格喜歡加油添醋,他說這樣的人生比較有趣。」

  「但是,你總是實話實說。」她嘲諷地說道。

  「有可能的時候。我不贊同桂格的做法,我認為謊言只會使情況變得複雜,我比較喜歡簡單。」他轉向亞力。「桂格正在等候你。」

  亞力飛奔而去。

  「你跟我共騎,」喬登告訴她。「我們沒有多餘的馬。我們必須趕時間,沒有帶馱行李的馬匹。」

  「沒關係,反正,亞力和我都不會騎馬。」

  他揚起眉毛。「不會?在抵達英格蘭之後,我們必須立刻修正這個缺點。」

  「我沒有說過我們要跟你走。」

  「但你必須這麼做。你勇氣十足,不過勇氣無法填飽肚子。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這是你的最佳選擇。」

  「我會確定它是,」她說道。「我打算取走你願意給我的一切,卻不付出任何回報。」

  「我早已習慣這種態度,」他的語氣帶著疲憊與嘲諷。「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被欺騙過。設法獲得我想要的東西已經變成一種挑戰了。」

  「這次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你會放棄你的工作,不再增進你的技術嗎?我不以為然。在昨晚之後,我對你比較有點瞭解。你熱愛你的工作,你必須工作,這是一種狂熱。」他綻開笑容。「我瞭解狂熱。」

  「這並不表示我會在有能力之後創造出『天堂之窗』。」

  「對,但這就是挑戰的精髓所在。」他望向營區。「我相信,為了某些屬於你自己的原因,你和我同樣渴望做出那扇窗戶。在我們抵達喀巴隆時,我會提供你所有的工具和材料,然後我們再看看你是否能夠抗拒誘惑。」

  「喀巴隆?你的家?」

  他點點頭。「去吃點東西吧!我去套馬鞍。」

  喀巴隆。她目送他走開,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她對他和這個地方都一無所知,而且已經在昨晚洩漏太多。這令她感覺恐懼不安。

  她必須想辦法扭轉這個劣勢。

  他轉頭瞥視她。「要走嗎?」

  在她抵達馬隊前時,亞力已經高高坐在馬背上,桂格的手臂環住他。

  「早安,」桂格說道,朝她遞出一袋東西。「麵包和乳酪,我為你留下的。跟這群傢伙在一起時,你必須早早起床,才搶得到食物。」

  「我不餓。」

  「多少吃一點吧!你昨晚幾乎沒吃。」喬登躍上他的馬背。「我們會等你。」

  她已經感覺無法忍受的無助,不會讓他在這種小事上支使她。「我不餓。」她重複。

  令她失望的是,他並未爭辯。「隨你便。」他驅策他的馬匹走上前。「但是,如果你在夜晚之前餓扁,也不要抱怨。」

  「我不會抱怨。」

  「對,你會沉默地受苦。」他俯下身子,把她抱上他的馬匹,放在他前方的馬鞍上。「就像所有的殉難者。」

  他的手臂圈住她,他的體熱帶來一大震撼。「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這麼僵硬。」他在她耳邊說道。「等我們抵達達美荷時,你會全身青紫。」

  「我告訴過你我不習慣騎馬。」她也不習慣和男人這麼靠近。她意識得到他的每一根肌肉、每一股氣味,而且.....感到困擾。「我不太自在。」

  「我也是。」他喃喃說道。

  「或許......我應該跟亞力換個位置,」她很快說道。「桂格的馬比較大。」

  「他的人也是。你必須滿意目前的安排。」他冷笑一聲。「我保證我們會在抵達達美荷時變得較為適應彼此。」他把她的背按向他。「閉上眼睛。」

  「為什麼?」

  「你可以假裝你是坐在一輛豪華的馬車裡,我相信你會認為那比較可以忍受。」

  她閉上眼睛,立即發現情況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變得更糟;她再次產生那股不安的感覺,好像正在融進他的身體裡。她睜開眼睛。「我寧可要真實,不要偽裝。」

  「太可惜了,」他喃喃低語。「偽裝可以提供許多更為迷人的風貌,你大概只能設法忍受我了。」

  鹹而濕的威風襲向她的臉孔。

  「接著她,桂格。她或許全身僵硬,無法站立了。」

  她緩緩睜開眼瞼,迎上一對綠色的眼眸和兩片美好的唇。她希望他會綻開笑容........

  兩隻大手把她抱下馬背。桂格的手,桂格朝她綻開笑容,不像喬登那麼吝嗇。「我們到了嗎?」她低聲問道。

  他點點頭。「這是一段辛苦的行程,你應付得非常好。」

  白帆在黑暗中拍動......

  桂格大步走向一艘大船。

  「亞力呢?」

  「他應付得甚至比你還好和,早已經跑遍碼頭了。」

  「他會掉進海裡!」她立刻驚醒,並在桂格的懷中掙扎。「放我下去。」

  「等我們到達你的船艙時,我自然會放你下去。喬登說得對,你需要時間來紆緩僵硬的身體。」他走向同望船隻的踏板。「不必擔心那個小男孩,有尼康看著他。」

  這樣被抱著,令她感覺象孩童般無助。「我有能力自己走。」她轉頭瞥視,看到亞力爬上一個大箱子,尼康站在一旁。

  「尼康自己有小孩,不會讓他發生任何事情。」

  「我還是要你放我下去,桂格。」

  桂格審視她的臉龐,然後放下她,但用一手穩住他啊。「感覺無助會令你不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大多數的女人都喜歡被呵護。」

  「我不習慣被呵護。」她感覺好多了,但是也很慶幸有桂格的支撐,她的雙腿麻木,背脊僵硬。「崔先生在哪裡呢?」

  「喬登嗎?」他朝碼頭上的一棟小建築點個頭。「他跟紐斯有話要談,很快就會上來。他要趁午夜漲潮時起航離開這裡。」

  「紐斯?」

  「魏紐斯,喬登的表哥。」他轉過身子,看到一個走向他們的男人。「白船長,真高興看到你含笑的臉龐。你以為我們不來了嗎?」

  那個矮小的男人在他們面前停住,臉上根本沒有笑容,反而皺著眉頭。「你們已經拖得夠久了。我一直坐在這裡等候,連屁股都長---」

  「允許我向你介紹你的乘客,」桂格很快打斷他的抱怨。「白約韓船長,這位是邵安娜小姐。」

  船長不悅地打量她襤褸的衣著。「我告訴過爵爺我的船不招待他的任何妓女。」

  桂格的笑容消失。「這是喬登的船,而且在聽到你侮辱時,他一定會非常憤怒,邵小姐是他的.......他的........」他遲疑片刻,然後綻開得意的笑容。「他的被監護人。」

「他的監護人?」白船長懷疑地重複。

  桂格點點頭。「她的父親叫邵傑斯,是喬登的好朋友,幾個星期之前在這裡被殺。可憐的孩子!為了逃避死亡和羞辱,她必須忍受什麼樣的折磨與苦難。在我們聽說傑斯的死訊時,便立刻不眠不休的搜尋,終於找到她和她的弟弟。」

  安娜震驚地瞪著他。

  桂格的眼中盈著淚光。「你知道我們在哪裡找到他們嗎?在一座教堂裡,他們正在祈禱援助。我無法告訴你,當我找到這個可憐的女孩時,喬登有多麼感動與痛心。」

  她回憶她和喬登初見面的那一幕,差點大笑。桂格斜瞥她一眼,但仍然保持哀戚的神情。「他應該怎麼做呢?」他繼續說道。「當然只能帶他啊返回英格蘭,讓她接受教育,然後安排她嫁人,好讓她忘掉這些悲劇。」

  「我完全不相信你的這篇鬼話,」船長無禮地說道。「我以前就聽過你的故事,桂格。」他轉向安娜。「你叫什麼名字,女孩?」  

  「我叫邵安娜。」她迎接他的視線。「我的父親確實已經去世,而且我不是妓女。」

  他審視她,緩緩點個頭。「我相信你。」他轉身走向踏板。「以後讓這個女孩說故事吧,她比較有說服力。」

  桂格憤怒地注視他的背影。「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故事,是我最好的故事之一。」他扶著她走過甲板。

  「你有必要欺騙他嗎?」

  他聳聳肩。「我不能讓他侮辱你。他的心胸跟他的身體一樣狹窄,除此之外,他是一個好船長。我們需要他帶領我們躲過拿破侖的海軍。我認為欺騙他比砸碎他的腦袋要好。」

  她發現自己綻開笑容。「好多了。」

  「我應該增加對你的認識,下次才不會穿幫。你父親到底叫什麼名字?」

  「絕對不是傑斯,他叫倫斯。」

  「傑斯,倫斯,很像嘛!他的職業呢?」

  「他是詩人。」

  「喬登不喜歡文學。」他皺起眉頭。「我們可以說他們是在牛津唸書時認識彼此。」

  她困惑地搖搖頭。「為什麼必須這麼麻煩?」

  「英格蘭的情況跟這裡不太一樣,有許多象船長這樣的人。你會覺得......不太愉快。」他綻開笑容。「所以,我們必須先確定不會有任何招惹蜚短流長的事情。」

  她感覺一股暖意,但還是搖搖頭。「我不在乎這些英國人或者他們的想法。我打算工作;其他任何事物都與我毫不相干。」

  「那麼,我們必須確定你能夠自在而舒服地工作,不必擔心外頭的世界來騷擾你。」他嚴肅地說道。「但是,亞力會承受更多的壓力。你不會希望他因為被人辱罵而抬不起頭吧?你顯然想為他爭取最大的福祉。」

  「他是個無辜的小孩,」她抗議道。「他們可能用什麼言辭辱罵他呢?」

  「如果他們瞧不起你,他就會被拖累。你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吧!」

  「當然不希望。」他越來越不喜歡這些英國人了。「好吧,隨你編故事吧!」

  他綻開笑容。「我保證會編一些最有趣的故事。你喜歡成為一位王妃的女兒嗎?」

  「我只想過我自己的生活。」

  「不幸的是,喬登的地位使這成為不太可能的事情。喀巴隆總是有許多人來來往往。」

  喬登的地位。她突然憶起那個船長如何稱呼他。爵爺。「他到底是什麼地位?」她戒備地問道。

  「他沒有告訴你嗎?」他驚訝地問道。「喬登是喀巴隆公爵。」

  「對,他沒有告訴我。」

  權勢!崔喬登在他國內擁有的權勢或許跟納布夫公爵在蒙特維亞一樣多。這個想法令她恐懼,也更擔心此番英格蘭之旅。「你們都沒有稱呼他爵爺。」

  「那是因為肯日的人根本不重視頭銜。」

  「這位英國公爵來肯日幹什麼?」  

  他首次浮現猶豫的神情。「我不能告訴你。」

  「一定跟『天堂之窗』有關。」  

  「不全然有關。」他迴避地說道。「喬登經常來拜訪我們。」

  「肯日為什麼要---」

  他伸手輕輕按住她的嘴。「不要問我。我知道你感覺不安與恐懼,希望多瞭解一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有關肯日的事情,我沒有這個權利。」

  他露出同情的神情,同時她也看得出他絕對不會透露任何秘密。「那麼,就告訴我喀巴隆吧。」

  「啊,那是一個好地方,全英格蘭最富庶的地區之一。」他再次開始向前走。「你會喜歡那裡。」

  「富庶?」崔喬登顯然擁有不計其數的法寶。

  「非常富庶。」他的臉孔亮起。「喬登的父親在他12歲時就已經去世,留給他大筆的礦產和船運股份。」

  「他真是幸運。」她無力地說道。

  「富有但不是幸運。太多的錢驅使他過著淫逸浪蕩的生活,使我們非常擔心。」

  「你從小就認識他嗎?」

  「不能算是。」他在一扇門前停下。「這是你的倉房,亞力就住在隔壁。你餓了嗎?」

  她餓扁了,就像喬登的預言。「餓了。」

  「我會去廚房幫你跟亞力找點食物。」他掃視她的身軀。「你太瘦了.......」

  她綻開笑容。「你打算養肥我嗎?」

  他輕輕一笑。「不,在帶來食物之後,我打算上岸去買寫衣服遮掩你的瘦骨嶙峋。喬登說你跟亞力必須有幾件換洗的衣服,不能老是穿這身破爛。」

  「我不想冒犯爵爺。」她諷刺地說。

  「他只是想讓你們舒服一些。」他為她打開艙門。

  「那不是他唯一想要的。」

  他的笑容消失。「對,這是事實,他要『天堂之窗』,你能給他嗎?」

  「我永遠不會給他。」她激動地說道。

  他搖搖頭。「不能與不會是截然不同的用語。你好像在說你有這個能力,我卻一直希望你沒有。」

  「我不說謊。」

  「如果你說謊,會讓你自己比較安全。你知道,喬登是不達目的絕不會罷手的。」他聳聳肩膀,好像要甩開一個重擔。「但是,我們現在不需要這些了。我們會享受現有的一切,明天再去憂慮。」

  「我打算完全不去擔憂它。」她突然嫣然一笑。「但是,我感謝你的關懷,桂格。」

  「再多的警告也沒有用。」他歎口氣,轉開身子。「我會要尼康帶亞力來找你。」

  「尼康和其他人會跟我們前往英格蘭嗎?」

  「不,他們鬼祟紐斯返回肯日。」他展開笑容。「所以一隻有喬登和我兩個同伴了。這會不會讓你感覺比較快樂?」他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反身大步走出艙門。

  她點亮小桌上的蠟燭,審視那個船艙。裡面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小床、一個箱子一個洗臉台,但是一塵不染。她是這個房間裡唯一骯髒的事物,她疲憊地想著,覺得自己好臭。並猜想她是否能夠洗個澡。

  待會兒她會設法詢問是否有可能為她送來浴缸和熱水,在得知那麼多惱人的消息之後,她需要找點事做,而清洗她自己似乎是第一要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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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10: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陽光在水面上閃亮,耀眼奪目,令安娜無法直視。

  「早安,我希望你睡得很好。」

  安娜轉過身子,注視崔喬登走向她。他一身黑、白的衣著,與藍色的海面形成強烈的對比。「夠好了。」她停下來,然後故意補充道:「爵爺。」

  他微微一笑。「我覺得你還是叫我喬登吧!」

  「我不以為然,爵爺。」

  他審視她,「你顯然比以前更不自在。」他把手肘擱在欄杆上。「為什麼?」

  「我不喜歡公爵。」

  「很合理的原因。站在你的立場,我也會有相同的感覺,但是,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像納布夫公爵。」

  「你不是我,根本不可能瞭解我的感覺。」她激動地補充道:「而且我如何知道你跟他是否一樣?你要的和他要的是相同的事物。」

  「那是什麼呢?」

  「權勢。你否認嗎?」

  「對,我已經擁有超越我需要的權勢。」他看到她的神情改變。「這正是你害怕的,對不對?你認為我會運用我的權勢強迫你交出『決帝令』。」

  「我不怕。」她迎接他嘲諷的眼眸。「你當然會使用你擁有的任何武器。媽媽告訴過我每一個人都會不擇手段地奪取它。她說除非我---」

  「怎麼樣?」他在她突然停下時問道。

  「算了,這不重要。」

  他瞇起眼睛審視她的臉龐。「我相信這或許是最重要的關鍵。」

  她設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她說得對,對不對?你會不擇手段地奪取它。」

  他疲憊地點個頭。「對,她說得對。」他改變話題。「亞力在哪裡?」  

  「桂格帶他去見船長。」

  「你們倆都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

  他露出自嘲的笑容。「你看得出我是多麼盡職的監護人吧?關懷純真幼童的完美監護人。」

  「我告訴桂格這是一個荒謬的主意。你根本沒有身為監護人的任何特質。」

  「我完全同意。但是桂格百分之百堅持,所以,我們似乎都必須屈服。」

  「為什麼?」她突然感到好奇。「你為什麼必須聽桂格的話?他是你的什麼人?」

  「我的朋友。」

  「他說他照顧你。」

  「有一陣子確實如此,不過,桂格總是在照顧每一個人,這是他的天性。」他望向海面,突然問道:「你會下棋嗎?」

  她困惑地望著他。「會,我經常跟我父親下棋。」

  「你的技術還可以吧?」

  「不,不是還可以,是非常好。」

  他大笑。「我向你致歉。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無法忍受跟個技術太差的人下棋。」

  「我的技術一點也不差;我總是擊敗我爸爸。」

  「讓我們希望我的技術會比令尊高明吧!」

  「你希望我陪你下棋?」

  「我們必須在海上度過好幾個星期,下棋可以協助我們打發無聊的時光。」

  「那就找桂格下棋吧!」

  「桂格拒絕學習下棋;他坐不住。」

  「我覺得你跟他差不多。」

  「差多了,我可以非常有耐心---只要獎品有足夠的價值。」他柔聲說道。「而且我認為你會是一個優秀的對手。你擁有一心一意求勝的特質,適合每一種比賽。」

  「我沒有時間玩遊戲,我必須照顧亞力。」

  「啊,對,你必須照顧你們家中的男人。我相信桂格會樂意接下照顧那個小孩的責任。」他轉移視線望向她恩德臉龐。「你不認為這是一個吸引人的主意嗎?想想看,你會有機會在棋盤上羞辱我並尋找出我的每一個弱點。」

  她必須承認這是一個非常誘人的主意。「也給你機會對我做相同的事。」

  「對,但我不認為你會害怕迎接這個挑戰。」他綻開笑容。「而且這會防止你因為無聊而發瘋。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可以忍受整天無所事事的人。你願意在一個小時內前來住倉房與我會合嗎?」

  他說得對。她一向習慣從黎明工作到天黑,如果她只能天天望著湛藍的海面,沒有其他任何事情可做,她一定會無法忍受這段旅程。

  「繼續這樣戒慎地防備我會使我們倆筋疲力竭,也會讓你自己更不自在。」喬登說道,意識到她的動搖。「朝夕相處會帶來相當程度的........接納。」

  「容忍。」她糾正他。

  「如果你希望無禮。」

  「我希望如此。」她皺起眉頭。「如果我去,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那麼,我們如何熟悉彼此呢?」

  「我會問你問題。」

  「非常單向的安排。」

  「否則,我們就完全不要交談。」

  「可是,我是個膚淺的傢伙,無法忍受長時間的沉默。」

  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這是非常不像淑女的作風。我相信我從未聽過任何女人發出這麼可怕的聲音。」

  她不安地瞪著他。他的眼中閃耀著惡作劇的光芒。「你在........戲弄我。」

  「你真是聰明,竟然辨認得出咯愛,只是還無法回應。你難道從來不笑嗎?」他抬起手。「算了,我會將這視為一項挑戰。」

  「我最近沒有碰過什麼值得一笑的事情,爵爺。」

  一個無法辨識的神情閃過他臉龐。「我瞭解這點,但是,或許是重新展開笑顏的時候了。你似乎堅持要這樣尊稱我。是因為你認為我的出生背景使得我比你優越?」

  「你並不比我優越。尊敬應該借由作為去贏得,而非靠出生背景。你做過什麼值得我尊敬的事情呢?你創造過美麗的玻璃嗎,畫過美妙的圖畫嗎?」

  「最近沒有。」他溫和地回答。「既然我在你眼中的地位如此之低,尊稱我『爵爺』不是顯得很荒謬嗎?」

  這顯然就是她迫切需要的平等地位。「喬登。」  

  「好多了。對了,你穿這件新衣相當迷人,安娜。」

  迷人?他又在戲弄她嗎?她低頭看著那件高腰的白袍。或許是,這件衣服太大,即使更加合身,她還是沒有足以撐起衣服的身材。「你曾經看到它。桂格在達美荷只找得到這件現成的袍子。」

  「我不會看膩的。我一向喜歡白色。」

  「我父親也喜歡白色。」她心不在焉地說道。

  「真的嗎?那麼,你一定會贊同我的品位了。」他轉身大步走開。「不過,我還是不想被拿來跟你父親作任何比較。身為監護人已經夠糟了。」

  她沉思地凝視著他的背影,雖然他的語氣輕鬆,卻隱含著不悅,她瞭解他和她一樣討厭桂格的謊言。她必須仔細地觀察他,牢記他的任何弱點,才能掌握更多武器。

  她移動她的騎士,「你為什麼去肯日?」

  喬登抬起頭,綻開笑容。「因為我要去那裡。」

  「你在蒙特維亞時也是這麼說。」

  「原諒我老是說相同的話,說實話即使會有缺乏變化的缺點。桂格會告訴你比較多采多姿的謊言。」

  「那裡是什麼樣子?」

  「肯日嗎?」

  「我們正在交談的就是那裡啊!」她不耐煩地說道。

  「據我所知,我們並未交談,是你在提出問題。」他移動他的皇后。「為什麼突然對肯日這麼感興趣?」

  「蒙特維亞的每一個人都對肯日懷與強烈的好奇,」她研究著棋盤。「因為每個人都對它一無所知。」

  「肯日的居民非常歡迎這種情況。他們寧可閉關自守,遠離外面的世界。」

  「如果他們都像桂格這樣,這就不可能是事實。」

  「但是,沒有人像桂格。他是獨一無二的。」

  這個坐在棋盤另一端面對她的男人也一樣,她想著。過去兩個星期以來,她一直在研究他,而且發現他極端複雜,幾乎足以跟『天堂之窗』的圖案媲美。前一刻,他還謹慎而略帶威脅,下一刻,卻又變得極度迷人與風趣,彷彿完全不知道她的不信任。如水銀般變化的天性既迷人,又令人感覺不安。雖然她認識的人並不多,但她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找不到另一個崔喬登。

  「你真的很喜歡桂格,對不對?」

  「當然對。我愛他,」他簡單地說道。「你現在應該知道,他總是會得到其他人全心全意的愛。老天知道,我嘗試跟他保持距離,但他就是不肯接受。」

  「你為什麼呀哦跟他保持距離?」

  「因為你跟我非常相像。」他抬起頭,迎接她的視線。「我們倆都不想付出太多,深怕會被奪走。」

  「我才不像你。」至少在失去一切之前,她並不是這樣,她突然感覺強烈的痛楚。在經歷那個恐怖的夜晚之前,她曾經和亞力一樣自由與開放。

  「你要移動棋子嗎,或者打算一直坐在那裡,直到我們抵達南維克?」

  「不要摧我。」她把視線轉回棋盤上。「南維克在哪裡?我以為我們要去倫敦。」

  「我說的上英格蘭,不是倫敦。南維克是距離喀巴隆最近的港口,騎馬只需要半天時間。」

  「騎馬?」她謹慎地問道,她不想再體驗那種與他共騎的親暱時刻。

  根據他的眼神判斷,她知道他完全瞭解她在想什麼。如果這些共處的時光真的能夠增進他們彼此的之間的瞭解,那麼,喬登絕對處與優勢。有時候,她感覺他彷彿意識得到她的每一個思緒。

  「我們會為你和亞力找兩匹非常溫馴的馬匹,緩慢地騎回喀巴隆。」

  「必須非常緩慢。」她強調地說道。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可以非常有耐心。」他的眼眸閃閃發亮。「舉個例子,過去十分鐘以來,我一直坐在這裡,等待你掙脫困境。」

  「我並未陷入絕境,」她低頭瞪著棋盤。「總是有辦法脫困的。」

  「那就找出辦法吧。」

  這就是她一直想做的事,但是恐怕會徒勞無益。「桂格說肯日的君王被稱為鷹王。」

  「這是事實。」他靠向椅背。「你為什麼對肯日這麼感性趣,對你未來的家卻毫無興趣?過去兩個星期以來,你從未問過喀巴隆的情形。」

  「我很快就會發現喀巴隆的一切。」

  「肯日遠在天邊,喀巴隆卻近在眼前,而且帶著些許的威脅。」  

  這是事實,她不知道她竟是如此透明的一個人。她嘗試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相信我會習慣那裡。」

  「我也相信你會,」他平靜地說道。「我告訴過你,我會保護你和亞力。你認為我會把你們丟進地牢裡嗎?」

  「那裡有地牢嗎?」

  他撇撇嘴唇。「非常小的一座,而且幾乎不曾使用過。」

  「地牢......這表示是一座城堡,對不對?」

  「顯然是。」

  「我從來沒有進過城堡。沙達的鎮郊有一座,但是我.......」她遲疑地疏導。「我只知道我們的小茅屋,從來沒有去過其他任何地方。」

  「城堡只是一棟擁有比較多房間的屋子。」

才「胡說八道,你不需要用假話安慰我。」她移動她的皇后。「我不熟悉你宏偉的城堡,並不表示---」

  「將軍。」

  她犯了一個錯誤,他立刻抓住。她皺起眉頭。「你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他輕輕一笑。「你早知道你一定會輸。」

  「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除非你修改遊戲規則。」

  「這不是真的,我可以---」她想不出任何反敗為勝的方法,終於勉強地綻開笑容。「我討厭輸。」

  「我已經注意到這點。」

  「我們的實力相當,我贏的次數跟---你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你正在朝我露出笑容。除了桂格和亞力之外,我從未見過你對其他人綻開笑容。」他注視她的笑容立刻消失,懊惱地搖搖頭。「啊,消失了,太可惜了!」

  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我必須去尋找亞力。」

  「趕快逃走吧!」他也站起身子,禮貌地鞠個躬。「已經開始有軟化的跡象。如果你留下來,或許會再次對我綻開笑容。」

  「不太可能。」她走向門口。「那顯然是導因於輸棋之後的震驚,而我不打算再輸一次。」

  安娜抬起盯著棋盤的視線。「你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她問喬登。

  「我怎樣看著你?」

  她皺起眉頭。「很怪異的方式。你因為我今天擊敗你而生氣嗎?」

  「我不喜歡輸。」他回答。

  她伸手碰觸她的臉頰。「我臉上有污漬嗎?」

  他一直在尋找污漬,任何瑕疵,而且找到許多。她的五官端正,但並不典押,她的眼睛太大,她的唇形美好,答案鮮少朝他綻開笑容。

  而且,她只比小孩大一點點,該死!

  他不要對一個年輕女孩產生這種激情,她毫無閱歷,認為應該透過一扇鑲嵌玻璃來看人生。他不要跟一個在棋盤上擊敗他的女孩上床。

  他不會對一個小女孩產生肉慾或激情。

  他從來不跟小孩上床。

  「我們都有污漬。」他注視著她把玩著皇后的手。「你的手掌上那是什麼?」

  「什麼?噢,一道疤痕。你以前一定看過。」

  「沒見過這個。」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掌上有不少疤痕,他碰觸最長的那一道。「這一定割得很深。」

  「我做的是玻璃,有時候必須付點代價。我的動作笨拙,讓一片玻璃滑出桌面,我必須趕快抓住它,以免他啊摔破在地板上。」

  突如其來的憤怒淹沒他。這是一個陳年舊疤,所以,這件事必然是在她非常小的時候發生。他們為什麼不曾照顧她?「它很可能割斷你的手掌。」

  「我做的是玻璃,」她重複道。「我從來不曾再那麼笨拙。」

  他輕輕來回摩挲那道疤痕時,她的脈搏在他的手指下加快。

  她費力地吞嚥一下。「我希望你不要那麼做。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痛楚嗎?」

  「不算是。」

  他感覺痛楚,而且越來越不舒服。一貫小孩不會像她這樣回應他。她是個女人,他的經驗豐富,足以辨認這點。老天爺,他正在為自己尋找勾引她的借口。

  他丟開她的手,站起身子。「這裡太熱了。我們明天再繼續下。」

  她震驚地望著他。「我一點都不熱。」

  「我不只是熱而已,我是全身發燙。我需要到甲板上散個步。」他大步走向門口。「我們晚餐時再見。」

  只要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的需要就會消失。他只是太久不曾跟女人在一起。,而且,他一向是個需要強烈的男人。

  他也一向是個縱容自我的混球,只要他跟安娜在一起,就會本能地尋找勾引她的借口。他想著桂格對他的期許,知道如果他跟安娜上床,一定會讓桂格感到失望。他以前從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但是,自從桂格馴服他之後,他一直竭盡全力博取他的讚許。他愛那個王八蛋,該死!他必須想個辦法控制自己。

  他正在注視她。

  在整頓晚餐中,喬登跟桂格閒聊,和亞力說笑,但一直望著她,令她產生極度強烈的不安。

  安娜早已習慣他的凝視。兩個多星期以來,在他們對奕的那些時光中,她相信,他已經牢記她的五官和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就像她記住他的。

  但是,今晚有點......不一樣。

  終於用完餐點之後,喬登推開椅子站起來。「今晚是滿月,而且萬里無雲。桂格,你何不帶亞力去艦橋上看星星?」他轉向亞力。「桂格熟知天上的每一顆星星,而且都有個故事。在我小時候,他常常帶我去樹林裡編織他的故事,但是在大海上更加適合編織。」

  「噢,我們可以去嗎,桂格?」亞力急切地問道。

  桂格凝視喬登片刻,然後點個頭。「可以待一會兒。」他轉向安娜。「你想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相信安娜已經很累了。我會送她返回她的船艙,」喬登說道。「我們有事情必須討論。」

  安娜困惑地瞪著他。他在幾個小時前才離開她。如果他有任何重要事情要跟她討論,為什麼不在那時候提起呢?

  喬登轉向安娜。「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他幾乎是重複在塔拉坎的教堂裡說過的話。

  他必然又是看透她的心思,因為他綻開笑容,柔聲說道:「到目前為止並不太糟,對不對?」

  她無法抗拒他的笑容。他正在蠱惑她,說服她同意他的說法。

  「對不對?」他再次問道。

  她緩緩點個頭。

  「你們可以以後再討論,」桂格說道。「不會---」在看到喬登的神情時,他倏地停止,聳聳肩,站起身子。「她是你的了。我會帶亞力上去看星星。」

  「不必擔心,我自由安排。」喬登喃喃說道,知道桂格在擔心什麼。

  「去穿上你的斗篷吧,亞力。」

  「我不冷。」亞力說道。

  桂格拿起亞力的斗篷披在亞力肩上,幾乎像個慈祥的母親。「晚上很冷。你不希望再咳嗽吧?」

  安娜搖搖頭,注視著桂格帶領亞力離開船艙。「他能夠讓亞力聽他的任何話,真是神奇。」

  「他能夠讓任何人聽他的任何話,」喬登說道。「而且不知道在何時閉上他的大嘴巴。」他抓起安娜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走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問道,他帶領她離開船艙,走上甲板。南風輕輕吹拂她的臉龐,但是,喬登再也不溫柔了。現在,他已經達到他的目的,突然變得遙不可及。蠱惑她的魅力已然消失,由壓抑的暴力取而代之。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立刻變得僵硬。「我說過我不會告訴你『天堂之窗』的秘密。」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

  「那麼,我不知道你為什麼---」

  「在你小時侯,你都做些什麼?」

  「什麼?」她困惑地問道。

  「你做些什麼事?除了那些寶貴的玻璃之外,你一定還做過其他的事情。」

  「我當然做過。」

  「那就告訴我吧!」

  「為什麼?」

  「因為我要視你為一個小孩,該死!」

  他的回答毫無道理可言。「我瞭解你到底在想知道什麼。」

  「所有小孩的遊戲。你玩過什麼遊戲?」

  「做玻璃就是我的遊戲之一。」

  「你不騎馬。你出去散步嗎?」

  「我們有時候會出去野餐,在山坡上散步。」

  「啊,終於出現童年的跡象了。我還以為你是從鑲嵌裡迸出來,一下子就長大成人。」

  他顯然為了某件事在大發脾氣,而她也已厭倦揣摩他的心意。「別說傻話了。」

  「你很少提起你父親,只說過他在幾年前去世。告訴我他的事情吧!」

  「爸爸嗎?他非常英俊,有美麗的金髮和端正的五官,而且他常笑。」她沉默片刻,回憶著。「他非常愛笑,總是笑聲盈盈。」

  「他跟我認識的那些詩人顯然不太一樣。他們似乎總是沉湎在淚水與悲傷之中。」

  她搖搖頭。「爸爸說人生本來就應該充滿歡笑。」

  「而且不需要工作嗎?」他諷刺地問道。

  「他有工作,」她抗議。「他寫美麗的詩。他常常坐在花園裡的樹陰下,一寫就是好幾個小時。」

  「你的母親出賣勞力賺取家中的三餐時。」

  「她不介意,他們倆都非常滿意這種生活。」

  「我相信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你自己的英俊詩人,一股腦地付出你的愛和關懷。」

  「如果他像爸爸一樣,我會同媽媽一樣快樂。」她氣憤地說道。

  這個回答似乎無法改善他的心情。「除了坐在樹下寫詩外,你爸爸還做些什麼事?」

  「他幫我上課,教我法文、英文和算術,甚至嘗試教我寫詩,但是,我從來寫不出好詩。我沒有那種天賦。」

  「那根本沒有關係,因為你有做玻璃的天賦,可以在他老年時奉養他。」

  「你拒絕瞭解,」他說道。「我不想再談爸爸了。」

  「我也不想,反正,一點用也沒有。」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她憤慨地問道。

  他不理會她的問題,在沉默片刻之後,突然說道:「我相信我們從今以後必須取消對奕的活動。」

  「為什麼?」

  「我已經厭倦我們的遊戲了。」他綻開嘲弄的笑容。「桂格會告訴你我很容易感到厭倦。」

  她感覺一股奇異的痛楚,卻拒絕承認那是傷心。他今天下午確實有點怪異,但她相信決不是因為厭倦他們的遊戲。不過,她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心思呢?她根本看不透他。或許他一直覺得他們共處的時光非常無聊。她昂起下巴。「我確實不希望再繼續下去,也越來越厭倦了。我很高興多花費時間陪伴亞力。」

  他們已經抵達她的船艙,他打開門並用力推開,站在那裡凝視著黑暗,他的姿勢僵硬,幾乎好像他在黑暗中看到某樣古怪的東西。

  「喬登?」

  他轉頭注視她。在看到他的神情時,她倒抽一口氣。

  她舔舔她的嘴。「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可能有。」他的綠眸閃閃發亮。「但是不對勁的地方總是最有趣的地方,對不對?」

  「我聽不懂你話中的涵義。」

  「我可以教你。這會是我的---」看到她本能地後退一步時,他倏地停下,並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子。「晚安。」

  她注視他大步離開。他的黑髮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他的步伐帶著野性的優雅。她曾經以為她已經開始瞭解他,但是,今晚,他的一切舉止都令人困惑與擔心。她應該感到憤怒,她卻反而感覺傷心和些許的害怕。

  她不願意向自己承認,但是,她真的好怕喀巴隆。她對古堡、公爵和她父親憎恨的英格蘭都一無所知。她的世界曾經狹小無比,而且充滿愛,但現在,它似乎不斷增漲並張開大口,彷彿一隻準備吞噬她的怪獸。

  她寧可面對一百個喀巴隆,也不願意面對今晚這個舉止怪異的男人。她曾經以為已經武裝好自己,她怎麼會讓他接近並傷害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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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10: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安娜從遠遠的地方就看得到喀巴隆的四座塔,這座灰市的城堡比蒙特維亞的那一座要宏偉許多,看起來冰冷、雄偉而陌生。雖然陽光燦爛,安娜卻不由自主地拉緊她的斗篷。

  「你有沒有看到?」亞力在她面前拉住韁繩。「一座城堡,安娜!」

  她很快岩石住她的第一個反應。「我不可能沒看到。城堡總是顯眼而突出。」

  「我可以先騎過去嗎?桂格要帶我去看馬廄。」

  她點點頭。「但是小心一點,別讓那匹小馬跑太快。」

  「如果那匹小馬的速度再慢一點,我們就必須移動喀巴隆來遷就它了,」喬登說道。「等亞力上過騎馬的課程之後,我們必須為他找一匹更有活力的小馬。」

  「我喜歡這匹。」亞力輕拍小馬的頸項。「你覺得我應該幫它取什麼名字呢?」

  「取名字是件大事,你何不慢慢想呢?」

  「我會的。」亞力掉轉馬頭,騎回桂格身邊。「快點,安娜。」

  「跟他們一起去吧!」安娜說道,但沒有望著喬登。「我騎不快,你沒有必要讓我拖住你。」

  「我並不急著回家。我從來沒有特別喜歡過這裡。」他微微一笑。「何況,丟下你一個人也不是身為監護人應該有的行為。」

  「我們倆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或許我必須緊緊抓住這個無稽之談,才能防止自己做出更加愚蠢的行為。」

  她甚至不曾試圖去解開那個謎語,她只想遠離他。接近那座城堡已經讓她夠緊張了,何況,自從今天早上下船之後,他一直保持沉默,令她感覺不安與焦躁。「去吧,」她重複。「你已經相當明白地表示過你厭倦我的陪伴。」自從那晚之後,她幾乎難得見到他,只有在用餐時才會碰面。他慇勤有禮,與她保持遙遠的距離,總是與桂格或船長為伴,連亞力都得到他不少注意。

  「真的嗎?我相信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我只說過我厭倦我們的遊戲。」他驅策他的馬匹與她的並肩而行。「這項特定的遊戲越來越令人感覺不舒服。」

  他顯然是在諷刺她,她驚訝地發現她又傷心了。她的實現回到那座城堡上。「你為什麼不喜歡它?它是你的家。」

  他聳聳肩。「家和其他任何地方沒有兩樣。」

  她的想法跟他截然不同。她曾經熱愛她與家人生活的那棟小茅屋。「你不喜歡你在這裡度過的童年嗎?」

  他揚起眉頭。「你想找出我的秘密嗎?」

  「你不應該有這種反應。你已經問過一堆有關我和亞力的問題。」

  「沒錯。」他沉默片刻。「我並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秘密。我的母親在我兩歲時就離開這個人世,然後我就被徹底寵壞,每一個僕人都全心全意地縱容我。」

  「你父親呢?」

  「噢,他也縱容我,在他有時間的時候。不過,他決心成為全英格蘭最偉大的酒鬼和浪子,所以很難抽得出時間給我。」他微微一笑。「他很可能會成功,只不過,他在我12歲時就摔下馬背跌斷了頸子。真可惜。」

  「你不愛他嗎?」

  「我或許愛過他。為什麼不愛呢?他是一個相當好的榜樣。在他死後,我延續他的腳步,讓自己沉湎於淫逸之中。如果不是在中途被引開,我或許會達成他未了的心願。」

  「被什麼引開呢?」

  「桂格闖進我的人生。」他在一條小溪前拉住韁繩,跳下馬背。「你看得出我有多麼坦誠嗎?我正在降低我的所有警戒。」

  「為什麼?」

  「為了讓你知道我是一個多麼安全的人。」他停下來。「也為了鼓勵你略微壓低你自己的防備。」

  「我不打算這麼做。」

  「這是有必要達到。」他嚴肅地說。「如果我們想文明地一起居住在這裡。」

  一起居住。這句話聽起來太過親密。

  「我知道我曾經在船上激怒你。」他輕拍馬匹的頸子。「我的行為不可原諒。」

  「我相信這相當符合你的本性。」

  「確實相當符合。」他綻開誘人的笑容。「原諒我,而且我保證會給予你非常慷慨的報酬。」

  這是他在那晚之後首次朝她綻開笑容。「我不要任何報酬。」

  「你當然要。每一個人都有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每一個都想從你身上獲得某些東西?」

  他的笑容變得嘲諷。「我從誕生之後就富有無比。直到離開育嬰室之前,我就已經瞭解大家期盼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她對那個小男深感同情,但隨即屏除這分短暫的軟化。那個小孩或許值得同情,但是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絕對不值得。「我應該尋找你能給我的好處嗎?」

  「為什麼不?對你而言,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正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我可以讓你的人生變得非常愉快。」

  「你要給我什麼呢?」她好奇的問。

  一個無法辨識的神情閃過他的臉龐。「你喜歡的任何東西。鑽石?女人通常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

  她喜歡的任何東西.........

  她的視線轉回那些高塔上。

  「告訴我,」他說道。「在提出她們的要求時,女士通常不會這麼害羞。」

   她相信一定有許多女人向他提出她們的要求。這個念頭帶來一股突兀而無法解釋的怒火。「那是因為男人很少允許我們自己去追求我們想要的東西。」

  他瞇起眼睛凝視他的臉龐。「你比較喜歡那樣嗎?我不反對這種積極的做法。我會很樂意付出。」

  「你的意思是你會很樂意付出本來就應該屬於我的權利嗎?」

  他聳聳肩。「我很遺憾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

  「這不是我的世界。」她再次望向那些高塔。「我.......我.......不要去那裡。」

  他變得僵硬。「你要去哪裡呢?倫敦?」

  「倫敦?」她困惑地望著他。「我為什麼要去那裡?」

  「那裡有商店、劇院、化裝舞會.........也有女人想要和需要的所有漂亮東西。」

  「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使用那些東西。」

  他沉默片刻,然後緩緩搖個頭。「對,你或許是。我恐怕是在嘗試把你植入我要你扮演的一個角色裡。」

   她幾乎沒有聽到他的話。「我想擁有自己的小茅屋;一個屬於我和亞力的小地方。」

  他搖搖頭。「我不能讓你住在城堡外。」

  「你說過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事物。」

  「我說的是謊話,你應該不會驚訝,畢竟,你對我的個性已有定論。」

  「你提議給我鑽石,」她急切地說道。「一間小茅屋的價值絕對低於鑽石。」

  「住在城堡外會太危險。我希望納布夫不會發現你們在這裡,但是,他總是有可能發現的。」

  她的笑容苦澀。「你不能冒險讓他奪走我。」

  「就像你不能讓他奪走亞力。」

  「這是兩碼子事,我愛亞力,你卻根本不愛我們。」

  「真的嗎?那麼,你一定要教導我。這不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任務,桂格已經達成。」

  「我不想教導你做任何違反你本性的事情。」她緊緊抓住她的韁繩。「好吧,我會住進那個.....那個地方,但是,我必須擁有一間工作室和工具,而且擁有不受干擾的工作自由。」她凝視著他。「我相信你不會反對這個提議,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

  「一點也不反對。」他平靜地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想要什麼禮物。」

  「工作就是我想要的禮物;我需要工作。」

  「真的嗎?」他審視她嫣紅的臉頰和緊緊抿住的雙唇。「我相信你是。那麼,你當然可以擁有它。」

  「立刻擁有嗎?」

  「有何不可?」他躍上馬背。「我認為這會是一個絕佳的例子,讓你充分瞭解,你只要開口,我就會滿足你的每一個需要。」

  在她和喬登騎進大門之後,亞力立刻越過庭院跑向她。「那些馬好漂亮,安娜。每一匹都美!桂格說喬登每年春天都會要邀請英格蘭半數的馬匹來這裡比賽。」

  「去倫敦,」桂格糾正他。「喀巴隆恐怕容納不了這麼多人和馬匹。」

  「我們會在這裡參觀比賽,」亞力說道。「你應該看看喬登從阿拉伯酉長那裡買來的種馬。」亞力的眼眸燃燒著興奮。「趕快下來,我帶你去看!」

  「不必急著現在去看,」桂格說道,把安娜抱下馬鞍。「我相信你姐姐已經受夠馬匹的氣味了。讓她去她的房間休息吧!」

  「休息?」亞力困惑地瞪著他。「現在?她為什麼要休息?」

  「或許你可以帶亞力去看看我們的賽馬場,桂格。」喬登托住安娜的手肘。「我帶安娜進去認識僕人並送她前往她的房間。」

  他站在那裡,看起來輕鬆而自在,因為他屬於這座宏偉的城堡,擁有他的祖先為他創造出來的權勢。

  她突然感覺快窒息了,她必須逃離他身邊。「我相信桂格待會兒可以帶我進去,我要去看馬廄。」她甩開喬登的手,抓住亞力的小手。「帶我去看吧,亞力。」

  「這位是簡太太。」桂格朝那個矮胖的灰髮婦人綻開笑容。「她會照料你的每一項需求,你好嗎,珍妮?」

  「非常好,狄先生。」她也綻開笑容。「歡迎光臨喀巴隆,小姐。我們都很難過聽到你在貴國的悲劇。」

  「謝謝你。」安娜小聲說道。

  「那個可憐的男孩呢?」

  她指的一定是亞力。「在......在馬廄裡。」

  「我們無法強迫他離開那些馬匹。威廉會照顧他,待會兒再帶他過來。」桂格說道。

  「爵爺指示我直接帶你前往你的房間。你能跟隨我嗎?」她詢問安娜,但沒有等待安娜回答,逕自穿過大廳,走向寬敞的石階梯。

  安娜跟隨那位管家爬上樓梯,謹慎地制止自己東張西望。她到這裡才兩個小時,已經有目不暇接的感覺了。喀巴隆簡直是座小型王國;不但有雄偉的馬匹,更有壯觀的城堡和不計其數的男、女僕人。

  「我已經指派瑪莉為你的貼身女僕。她很年輕,但非常勤快。」

  貼身女僕?她礦亂地瞥視桂格一眼,他綻開安撫的笑容。「或許我們該暫時讓邵小姐照顧她自己。她不習慣陌生人的服侍。」

  「可是她必須---」簡太太的視線迎上安娜的。「當然可以。在經歷過這種慘劇之後,確實需要一些克服回憶的時間。」她繼續走上樓梯。「這段時間中,你只需要扯個鈴,就會有人過來服侍你。」

  現在,他們正穿過一條幽暗的長廊,兩邊牆上掛著各種尺寸的肖像,簡太太逐一解說時,安娜的視線卻被一幅肖像牢牢吸引住。「那是誰啊?」

  管家跟隨安娜的視線望向那幅畫。「噢,那是爵爺的母親。是在她抵達喀巴隆一年之後繪製的。」

  安娜走近那幅畫,搜尋著與喬登相像之處。即使光線幽暗,畫中的女人仍然栩栩如生,她的黑髮比喬登更加烏黑閃亮,梳向臉後,用兩個翡翠夾子夾住。她的眼眸是相同的綠色,眼角微微揚起。韃靼的血統,安娜記得,喬登說過他的母親具有韃靼的血統。她穿著綠色天鵝絨的禮服,蓬裙戰線出她高挑健美的身材,但是,這件衣服就是不太對盡。這個女人應該穿某種不一樣的衣服.........

  「她是外國人,和我們截然不同的外國人。」簡太太保留地說道。然後,抱歉地望向桂格。「對不起,先生,我知道她是你的族人,但是,她和你完全不一樣。她比較像爵爺較為年輕的時候。」

  「畫這幅畫她也才17歲而已。」桂格望著那幅肖像,露出淺淺的笑容。「你說得對,她確實和喬登一樣狂野,也一樣容易贏得別人的喜愛。」

  「有些人是這麼認為。」這位管家顯然不以為然。

  「她來自肯日嗎?」安娜問道。

  簡太太點點頭。「我們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地方。她在巴黎唸書時,認識爵爺的父親,並跟隨他返回英格蘭。當時許多人都反對公爵娶這個地位低於他的女人。」

  「在肯日的每一個人也都有相同的想法,」桂格說道。「她是肯日的貴族,地位遠遠超過任何英國人。我向你保證,如果她不是私奔,她的家人絕對不會允許她嫁給姓崔的。」

  簡太太露出震驚的神情。「不會允許她嫁給公爵大人?我無法相信這點,先生。」

  「她來這裡的時候,你也在這裡嗎?」安娜問道。「你記得她?」

  「噢,當然記得,她是那種令人忘不了的女人。」簡太太毫不遲疑的說道。「在她去世之前,她只在這裡住了三年,但是卻搞得雞犬不寧。」

  「妮娜喜歡按照她自己的心意行事,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桂格笑著說道。

  「真是雞犬不寧,」簡太太喃喃說道。「但是,在她去世時,爵爺的父親卻哀慟欲絕。」她走向長廊的另一端,推開一扇門。「這是藍室。小男孩的房間就在走廊的對面。我希望這個房間會適合你?」

  那個房間大而幽暗,就像這座城堡的其他部分。所有傢俱都是上好的桃花心木,四柱大床垂掛著深藍色的天鵝絨,四周的牆壁也是。巨大的書桌對著窄窄的窗戶,只有一絲光芒透進室內。

  按時妮娜回憶她在家裡的小房間,突然產生強烈的鄉愁。她的房間充滿陽光,還有她的外祖母為她製作的彩虹玻璃。外祖母說每一個人都應該擁有一道彩虹,才會讓他們記得人生的暴風雨並不持久。安娜每天早上醒來時,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看到美麗的色彩和光線。

  這個房間會適合她嗎?她感覺她的胸膛緊縮,幾乎無法呼吸了。這個房間使她窒息。

  「安娜?」桂格柔聲催促。

  她費力地吞嚥一下。「相當適合。」她設法尋找它的優點。乾淨,這個房間一塵不染。「我猜想,我是否可以洗個澡,簡太太?」

  「當然可以。」簡太太的臉亮起。「我會吩咐他們立刻送浴缸上來。你確定你不要瑪莉過來---」

  「珍妮,你何不下樓去等待威廉帶那個男孩進來?」桂格很快打斷她的話。

  簡太太點個頭,屈膝行禮之後離開那個房間。

  「我不喜歡這裡。」安娜解開她的斗篷。

  「你會慢慢習慣這裡的一切。安娜。」

  「我知道......我只是......」她伸手扒過她的頭髮。「這裡好熱,對不對?」

  「你的臉頰確實很紅。」他走進那個房間,站到一旁,等待她進入。「我認為你會發現這個房間相當舒適。如果你需要其他的任何東西,只要告訴喬登一聲。他希望你快樂地住在這裡。」他朝龐大的衣櫥點個頭。「你或許會在那裡找到一些衣服,在裁縫從倫敦抵達這裡之前,你恐怕必須將就一下。」

  「裁縫?」她轉身注視他。「我們難道不能在村裡隨便找個人幫我做幾件簡單的衣服嗎?」

  「我告訴過你,喬登希望你快樂。根據他的謹嚴,漂亮的衣服會使女人更快樂。」

  「因為如果我快樂,就會更加努力地工作嗎?」她打開那個衣櫥,發現裡面掛滿各種顏色和質料的衣服。「這些衣服到底是誰的?」

  桂格聳聳肩。「我懷疑喬登會記得,喬登的女客人不太留意她們的東西,總是會在宴會過後留下一些東西。」

  安娜想像一下一些打扮時髦的淑女在城堡中輕移蓮步,她們的嬌軀柔軟而芳香,她們的秀髮閃亮而美麗,她們唯一的慾望是取悅喀巴隆公爵崔喬登。

  「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得離開你了,」桂格說道,轉開身子。「我必須去找喬登。我會派僕人送浴缸和熱水上來。」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之後,她立刻感覺一股恐慌。她不要獨自待在這個地窖般的房間裡。

  這是個愚蠢的想法。這裡不是地牢,而且桂格說過她會慢慢習慣這裡的一切。她脫下她的斗篷,把它掛進衣櫥裡。一股甜膩的香水味飄向她,令她突然產生強烈的反應。她很想換掉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衣服,卻又不希望渾身洋溢著這種香味,彷彿某個已經被喬登遺忘的女人。她翻尋著,抓住一件簡單的藍色絲緞,掛在窗前,然後打開窗戶,讓風吹散那件衣服的香味。

  她為什麼這樣坐立不安呢?她必須盡快恢復正常的生活步調。

  工作。

  等回到她熟悉而熱愛的世界之後,她就會恢復正常,擺脫這份焦躁與不安。對,工作是唯一的解答。

  洗過澡之後,她穿上那件藍色絲緞,出去尋找喬登。迷了路之後,她經由兩個僕人的協助,終於找到在書房裡跟桂格交談的他。她走進房間時,他們倆即終止他們的交談。

  「迷人之至,」喬登喃喃說道,凝視著她。「我從未看過你穿白色以外的其他衣物。藍色也相當適合你。」

  她嗤之以鼻,「我並不打算迷倒任何人。我挑選這件衣服,只是因為它沒有一百個蝴蝶結。我不想成為無所事事的花蝴蝶。」

  「我好像聽到一絲不悅?」喬登問道。

  「我的工作室,」她直接了當的說。「我想看看我的工作室。」

  「我是多麼粗心大意啊!」喬登彈彈他的手指。「你已經在我家中至少待了半個下午。我卻還沒有給你最想要的事物。」他走向門口。「請允許我立刻彌補這個錯誤。」他轉頭向桂格說道:「我們晚餐時再見,桂格。」

  桂格猶豫了一下。「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

  喬登斜瞥他一眼。「她的工作室相當安全,缺少某樣做那件事的必要傢俱。」

  「我記得你有許多次都不必使用那項傢俱。」

  安娜不耐煩地望著他們。「我不在乎這件.........這件............傢俱。我會告訴你我需要什麼。,我要看我的工作室。」

  「我怎麼可能抗拒這份急切呢?」喬登大步走出書房。。「確定亞力已經安頓好,桂格。我會照顧安娜。」

  「我真的希望你會。」桂格在他們身後叫道。

  喬登走得非常快,安娜發現她必須小跑步才跟得上他。他穿過大廳,爬上樓梯。「我們要去哪裡啊?」

  「我認為塔頂的房間或許會是最適合的地方。那裡很安靜,而且四面八方都有陽光。」他已經抵達二樓並打開一扇門,帶領她爬上另一道彎彎曲曲的樓梯。「我相信你會非常滿意?」

  「我必須親眼看到。我也需要工具。」

  「我已經派僕人去購買,應該晚上就會回來。」

  她睜大眼睛。「你已經那麼做了?」

  「你說過你需要工作。」他打開塔頂房間的門,走進去。「我希望你會滿意。」

  光線!

  圓形的小房間裡沒有任何傢俱,但並不重要。燦爛的陽光從六扇長窗潑灑進房間裡,老天爺,這麼耀眼的陽光.......

  安娜緩緩走向房間中央,閉上眼睛,抬起臉孔,讓她的臉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自從抵達喀巴隆之後,就一直在她體內凝聚的冰冷開始融化、消失。她感覺暈眩而恍惚。「對。」她喃喃說道,想像著耀眼的色彩如何盈滿整個房間。「太美了!」

  「美極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奇怪,她轉過頭,看到他凝視著她。

  「你看起來好像我剛剛給了你一串鑽石。」他沙啞地說道。

  她搖搖頭。「陽光是天底下最美的事物,」她輕聲說。「而且是人力無法給予的。」

  「但是,我剛剛次把它送給你,不是嗎?」他走向她,沒有等她的回答。「從南維克騎回這裡的途中,陽光一路都很燦爛,你卻不像現在這樣。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區別呢?」

  「因為這些窗戶。我可以賦予它們生命。」

  他瞇起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龐。「就像它們已經賦予你生命。」

  她確實充滿生命力,她感覺得到血液在她的血管中奔騰,她這一生中從未感覺如此充滿活力。他距離她只有幾英尺,耀眼的陽光包圍住他,卻奪不走他的光彩。她看得到他眼角的皺紋、他的唇和下顎的弧線。他的綠眸閃閃發亮,隱藏著某種感覺.......她著迷地仰視他,無法移開視線。她突然產生一股衝動,渴望伸手碰觸他。

  他即將碰觸她。

  她屏住呼吸。她好像無法移動,也無法移開盯著他臉龐的視線。她感覺一股刺痛竄向她的手掌、竄向她的腳心和她的乳峰。

  他往後退開。「你還需要什麼東西呢?」他沙啞地問道。

  他已經懸崖勒馬。她費力地吞嚥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能說話。「蠟燭。許許多多的蠟燭,一張牢固的長桌和幾張大張的紙。」

  「我會要他們明天早上準備好。」

  她搖搖頭。「今天就要。你說過工具就會送達,我可以在今晚開始工作。」

  他審視她的臉龐,然後綻開笑容。「今天就今天吧!」他走向門口。「我希望你不會反對晚餐之後再開始工作?」

  她不想跟他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她迫切地想著,她不認為她能忍受跟他置身同一個房間裡。「我不餓。」

  「可是我相信亞力一定餓了,如果你在餐桌上,他會更自在,畢竟,這是他在喀巴隆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你千萬不能讓亞力失望。」

  一見他恢復往昔的冷嘲熱諷,她感覺送了一口氣。她比較能夠應付這個喬登。「我會詳加考慮。」

  他離開之後,房間似乎變得比較黯淡,彷彿太陽突然躲進雲層後方。

  完全是她的想像。房間仍然像先前那般明亮。

  她注意到房間裡有一股甜膩的香味,是她穿的這件衣服。她發誓,原先她離開房間時,那股香味已經不再瀰漫,此刻它突然返回。

  還是她的想像力在作祟?因為在她接近喬登的那一刻,她曾經產生過那些女人或許有過的感覺,她好像變成一個軟弱的女人,而且.........充滿渴望。

  一陣戰慄竄遍她全身,她閉上眼睛。

  不是渴望,她不可能渴望崔喬登。

  那完全是無稽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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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1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支僕人大軍在豪華的餐廳裡走來走去,送上足夠讓安娜的家人吃一整年的食物。

  喬登坐在長桌之首,穿著優雅的灰與白,完全融入四周古老、富有而人豪華的環境中。

  他輕鬆地與桂格閒聊。

  他耐心地聆聽亞力興奮的描述。

  他彬彬有禮地對待安娜。

  每一次他瞥視她時,她都會想起塔頂房間裡的那一刻,無法思考其他的任何事情。

  她迫不及待地告退並逃走,送亞力上床,親吻他、道過晚安,然後,飛奔向塔頂的房間,好像有人在後面追她。

  她用力關上沉重的木門。

  安全了。

  而且好冷。寒風在圓塔四周呼嘯,經由敞開的窗戶灌進房間裡。

  沒有關係,寒冷的空氣正好可以冷卻她滾燙的雙頰,或許她是發燒了。胡說八道!她從來不生病的。

  她環顧那個放著各種工具的房間,點亮3只蠟燭,抽出一張大紙,坐在凳子上,很快開始素描。

  這個圖案千萬不能太美,不能讓她捨不得留下.........

  塔頂的房間亮起。

  她在那裡。

  興奮竄向喬登的全身。除了第一個女人之外,他從未對其他女人有過這種感覺。

  「你沒有去造訪康夫人。」桂格在他身後說道。

  「對,我沒去。」他轉身離開書房的窗戶。「我也不打算去。」他等待桂格的回答。

  桂格沒有說任何話。

  「沒有任何爭辯嗎?」

  「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你要安娜嗎?佔有她吧!她只是一個女人......恩,還不算是。但你會在乎這個嗎?」

  喬登轉回身子,再次望向塔頂。「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只比安娜大一歲。」

  「噢,你希望她懷孕嗎?」

  「不,我不希望她懷孕,」他咬牙說道。「我只是---」

  「替你自己辯護。為什麼?在你打算為所欲為的時候。在晚餐桌上,你全身射出電波,彷彿一匹在追求發情母馬的種馬,唯一的問題是這匹母馬並未發情。」

  「鬼才相信她沒有。」他倏地轉向桂格,他的,綠眸在燭光下閃閃發亮。「你錯了,桂格,她已經準備好。」

  「因為她開始有女人的感覺嗎?有任何必須摧殘她的理由嗎?」

  「我不會---」他低咒一聲,轉身走出書房。桂格的說法太荒謬,帶那個女孩上床不會是摧殘她。她既沒有錢,又沒有地位。除了接受他的照顧之外,她還能期盼過更好的生活嗎?他可以給她她需要的任何事物。在說服她給他『決帝令』之後,他會安排她成為他的情婦,買一棟房子送給她、給予她貴重的禮物和無數的眷顧,在每一方面都妥善地照顧她。她或許年輕,然而他已經有足夠的經驗,能夠得知女人是否要他。

  今天在塔頂時,她確實要他。

  敲門聲響起之後,喬登隨即推開房間。「我可以進來嗎?」

  安娜變得僵硬。「不可以,我要獨處,爵爺。」

  「喬登。」他關上房門。「別說傻話了,你不可能要時光按照你的心意倒轉。」他緩緩走向她,凝視著放在桌上的大紙。「你在幹什麼?」

  「你不會瞭解的,爵爺。」

  「你以前也說過這句話。」

  她回想起他們共處的第一個夜晚,他曾經為她喚回她最需要的童年回憶。她很快屏除那個回憶,今晚,她不能再有相同的期盼。

  「我有相當的智慧。」他的笑容賦予他的五官無限魅力。「只要你清楚地解說,我或許能夠聽懂,安娜。」

  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時總是顯得特別奇怪,彷彿被陽光曬暖的玻璃。她放下她的筆。「我必須先設計圖案,然後才能把它移到玻璃上。」

  「我看得出來,這一定是一片非常小的玻璃。」

  「這只是第一張草圖,」她回答,猶豫一下後,又說道:「你說過我有工作的自由,你在這裡問東問西時,我根本無法工作。」

  「我只問了一個問題。」他轉身走向距離他最近的一扇窗戶。「這裡真冷,我來關上這些窗戶。」

  「不要。」

  他轉過身,質疑地瞥視她。

  「我喜歡冷,可以讓我保持敏銳。」

  「你指的是保持清醒,」他注意到她眼睛下方的黑圈。「你已經度過漫長的一天,為什麼不去睡覺呢?」

  「我不累,」她說道。「能不能請你離開?」

  他環顧那個房間。「這裡缺乏舒適。我會要他們明天搬一張大椅子和坐墊上來。」

  「我不需要它們,我來這裡是為了工作。我在沙達的工作室比這裡更簡陋,我不會使用你提供的『舒適』。」

  「但是我會。」他在房間裡繞了一圈,然後,停下來瞥視窗外。「我不習慣這種斯巴達式的環境。你不能期盼我同時忍受寒冷與不舒適,我受不了。我告訴過你我已經被徹底寵壞,而且非常縱容自己。」

  她感覺她的胃部肌肉縮緊。「我並不期盼你忍受任何額事物,我只要你不要來煩我。」

  他轉頭瞥視她。「但是,我做不到啊!」他柔聲說道。「我突然發現自己對製作鑲嵌玻璃非常感興趣。既然你不願意解說製作過程,我只能在一旁觀看並學習。」

  她深吸一口氣,轉回去面對長桌。「跟你政變不會有任何用處,因為你已經太狂妄自大,除了你自己的需要外,根本不會注意到別人的。如果你能離開,或者保持沉默,我都會非常感激。」

  她拿起筆,感覺到他正凝視著她。老天爺,請讓他離開。

  他沒有離開。她聽到他在房間裡走動的聲音,但是,他並未走向門口。

  她漠視他,牢牢盯著紙張。

  「你的秀髮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她開始在圖案的上方角落繪一朵玫瑰蓓蕾。

  「但是不像今天下午時那麼閃亮。你說你不是異教徒時,我不確定你說的是實話。因為當你站在陽光下時,看起來就像一個膜拜太陽神的埃及公主,置身在近乎恍惚的狀態中。你非常適合陽光,安娜。」

  他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低沉而溫暖地襲向她。「我想碰觸你,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那麼做嗎?」

  她的手發抖。她穩住它,畫完那朵蓓蕾。

  「因為我不要在你恍惚時碰觸你。」他的笑聲冷厲。「不,這是個謊言,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否恍惚,但是,我要成為那個灑下魔咒的人,我要做那個太陽;我要溫暖你,讓你為我敞開你自己。」

  暖意在她全身遊走,她無助地瞭解。

  「我們永遠不應該因為些許差異就放棄梢縱即逝的良機。我應該接受你願意付出的,事後再取得更多。在離開你之後,我立刻就後悔了,現在還在後悔。」

  她倏地抬起頭。「我不想給你任何事物。」

  「真的嗎?」他盤著腿坐在窗下的地板上,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她只看得到他閃閃發亮的綠眸。「仔細回想一下。」

  她不要回想今天下午在這裡的那一幕。她一直想以往那一刻的困惑與軟弱。「你在干擾我。」

  「那正是我的企圖。」

  她再次嘗試。「我不要你再來這裡,我要在門上裝個鎖。」

  「我會每天都來。」他停頓一下。「而且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鎖,永遠不會有。」

  「我會不理你,」她急切地說道。「坐在那裡自言自語會讓你變得非常無聊。」

  「我不會無聊的,我喜歡看你,我保證不會打擾你,我會坐在這裡想我自己的心事。」他綻開笑容。「我相信你不會介意偶爾與我分享幾個想法?」

  「我當然介意。」她激動地說道。

  「多麼不幸。不過,我真的認為你必須容忍我這些小小的需索,因為我是如此努力而體貼地控制住那些較大的需求。我從來不想要它,但是,它就在這裡,我們倆都必須承認它的存在。」

  「我不會承認我感覺不到的事物。」

  「你會的...........但時機降臨時。」

  她轉回去面對長桌,繼續作畫,不理會他。他不在這裡,工作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他不在這裡。

  但是,他就在那裡;沉默、緊張、令人無法漠視。

  她無法忍受,她的實現變得模糊。

  「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哭。」他厲聲說道。「我不准你哭!」

  淚水滑落她的雙頰。「是蠟燭的煙。」她用手背擦拭眼睛。「你沒有權利管我。」她再次放下她的筆。「如果你不喜歡,就離開這裡。」

  「我確實不喜歡。」他突然跪在她前方的地板上。「我不會離開,而且我不准你----」他把她拉下椅子,讓她跪在他面前並搖晃她。「不要哭了!」

  但是,淚水不肯停止,反而流得更快。「你以為我想---」她哽咽地停下。「我討厭這個地方!這裡又大又黑,而且有太多人。」

  「噢,看在老天的分上,」他猛地把她拉進他懷裡,把她的頭按向他的肩膀。

  「放開我。」

  「不要吵。」

  「我要離開這裡。他們......他們向我行禮。」

  「一項可怕的罪行。我會命令他們立刻停止。」

  「你在取笑我。」

  他的聲音沙啞。「相信我,我看不出這有任何好笑之處。」

  她發現自己緊緊偎著他,就像亞力在作噩夢之後那樣偎著她。她嘗試推開他,但是他的手臂環得更緊。「不要再反抗我,我不會傷害你。」

  「不,你會,你會傷害我,就像那些男人傷害我媽媽。」

  「不會像那個樣子。你會喜歡它,我保證你會喜歡。」他輕撫她的秀髮。

  「我不會喜歡。你讓我感覺......奇怪與熾熱 ......而且....」

  「噓,我們現在最好不要討論我帶給你什麼樣的感覺。」他取出一條綴著蕾絲的手帕,輕拭她的頰。「而且絕對不能討論我的感覺。」

  她顫抖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退出他的懷抱。「我不要做...你要的......那件事。」

  「好,你不必做。」他把手帕遞給她。「擤擤鼻子。」

  她望著那條精緻的手帕,搖搖頭。

  「照我的話做。」他命令。「至少聽我一次話。」

  她擤擤鼻子,立刻感覺好多了。

  他站起來,他她抱回她的椅中。「再工作一個小時就好了。」他轉向門口。「明天睡晚一點。」

  他要走了,她震驚地瞭解。「我一向早起。」

  「明天睡晚一點。」他轉頭瞥視她。「否則,我會把你抱回你的床上。」

  「我不會讓你---」她停下來,迎接他的視線。

  「不要再說了,」他柔聲說道。「桂格說我必須謹慎行事,如果你不同樣謹慎,我不確定是否可能再控制住我自己。」他打開房間。「我一向缺乏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看得出他正努力地壓抑他自己。他的肌肉緊繃而僵硬。「你.....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拜訪一位熟識的女士。你要我告訴你我們會做什麼事情嗎?」

  她知道他會做什麼,她幾乎可以想像他躺在床上,他的眼神專注。「不要!」

  「反正我也不會那麼做,這不是監護人應有的行為。」他關上房門。「晚安,安娜。」

「爵爺要見你,小姐。」簡太太站在門口發抖著,塔頂的這個房間實在太通風了。「他要求你去庭院裡。」

  安娜感覺她的肌肉繃緊。「告訴爵爺我現在很忙。」

  「他說立刻要見你,小姐。」簡太太堅持。「他希望在離開之前跟你說聲再見。」

  她倏地抬起頭。「他要離開?他要去哪裡?」

  「據我所知,是去倫敦。」她再次發抖,並拉緊她的披肩,「你應該關上那些窗戶。你會凍死在這裡。」

  「我喜歡寒冷,」她心不在焉地說道。他要走了。過去這個星期來,她一直躲避著喬登,現在她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她應該感覺鬆了一口氣,而不是感覺這份奇異的空虛。「桂格要跟他一起走嗎?」

  「我不知道。」簡太太焦急地補充道:「你正在讓爵爺等候。」

  安娜知道簡太太不敢違背喬登的任何命令,也不願意為難她。她放下筆,站起身子。「我們千萬不能讓他久等。」她嘲弄地說。

  喬登站在一輛輕便的馬車邊等候。「你的動作真慢。」他朝在馬廄工作的男孩做個手勢,要他拉住兩匹拉車的馬,然後挽住她的手臂。「陪我散個步。」

  她立刻變得緊張,他綻開諷刺的笑容。「不必害怕,我不打算當著這麼多僕人的面在這裡攻擊你。」他拉著她走向庭園中央的噴泉。

  「我不害怕,我只是不喜歡人家碰我。」

  「年輕處女的美德之一,」他說道。「如果我不是你的監護人,或許會跟你爭辯,我注意過一些跡象,足以證明你或許會非常喜歡男人的碰觸。」她嘗試甩開他的手時,他反而抓得更緊。「但既然我已經決定我目前必須做你的監護人,我當然不會說這種話。」

  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他綻開笑容。「你知道我真的會想念這個一點也不優雅的聲音嗎?倫敦的淑女會昏倒,而不---」

  「我才不管倫敦的淑女怎麼做。根據桂格的說法,她們整天無所事事,只擔心應該穿哪件衣服。」

  「噢,她們有時候會做一點稍微令人振奮的事情。」

  「像康夫人嗎?」她不是有意說出這句話。

  他的笑容消失。「桂格顯然是口無遮攔。」

  「他只提過她是你的老朋友。」她嘗試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在那裡待了兩天。」

  「羅拉是一個寂寞的女人。她才結婚三年就守寡,非常喜歡有人去陪伴她。」

  「你不必向我解釋。爸爸告訴過我英格蘭有個慣例,有錢的紳士都有情婦。」

  他的唇抿緊。「令尊顯然跟桂格一樣口無遮攔。」他停頓一下。「羅拉不是我的情婦,我們只是互相取悅。我會在以後向你解釋情婦的定義。」

  空氣突然變得沉重,她幾乎無法呼吸。「我對你的情婦不感興趣,也不---」

  「很好,因為我拒絕再跟你討論下去。」他靠向噴泉的圍欄。「年輕的處女不該---」

  「不要那麼稱呼我!」

  「我必須不斷提醒自己。桂格會告訴你,有必要的時候,我餓記憶力會變得非常差。」他低頭凝視著水池。「其實,在這個案例中,並沒有多大的用處。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處女。事實上,在想像教導你體驗所有的喜悅時,反而使我更加心癢難耐。」

  紅暈染滿她的臉孔。「簡太太說你要跟我說再見。再見,爵爺。」

  「我還有幾件事要跟你討論。」他抬起視線,「我要你。」

  震驚撼動她全身。她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你只是要一個女人來滿足你的肉慾。回去找康夫人吧!」

  「我向你保證我會,也會去找其他的許多女人。我並不希望對一個頑固的小女孩產生這種激情,她或許會在某一天變成我的敵人。我由衷希望這或許只是暫時性的瘋狂。」他望進她的眼眸。「我正嘗試向你坦誠一切,希望你會相信我現在所說的話。」他停頓一下。「我也......喜歡你......敬佩你。我相信,我們或許有可能成為朋友,在假以時日之後。」

  她震驚地凝視著他。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以為你在船上時為什麼沒有躺上我的床?」他衝口問道。「你約束我,你在塔頂時也對我做相同的事。」

  「我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情。」

  「你約束我,」他咬牙重複。「我不喜歡被縛住手腳。」他深吸一口氣,露出嘲弄的神情。「但是,我已經接受它,而且必須設法改善目前的情況。」

  「如何改善?」

  「我們會變成朋友。」

   她懷疑地搖搖頭。

  「我重複,我們會變成朋友。」

   他的語氣是如此嚴肅,她忍不住綻開笑容。「否則,你就會砍掉我的頭嗎?」

  「這不是我心裡想做的事。」他轉過身子,大步走回那輛馬車。「這就是我必須告訴你的所有話。我認為在我從倫敦返回之前,應該給你些時間去習慣。」

  她跟隨在他身後。困惑地瞪著他僵直的背部。「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兩個星期之後。」

  「你真仁慈,給我這麼長的時間,」她諷刺地說。「你的耐心真的很驚人。」

  「我從來不認為我是有耐心的人。我寧可昨天就解決這些事情。」他跨上馬車,抓住韁繩。「我相信我離開時你會有足夠的事情供你打發時間,桂格會留下來照顧你們。」

  「照顧我們,或者監視我們?」

  「我不擔心你們會逃走。現在逃走,對你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你身無分文,而且你不會希望把亞力丟回在蒙特維亞時的相同困境。我向你保證,英格蘭的窮人也是處境維艱。」

  他正在道出她心中的每一項恐懼。「我會視我的需要決定在這裡停留的時間。」

  「那麼,我們必須確定你會希望停留到完成我們雙方的目標時。」

  「決帝令」。

  他迎接她的視線並點頭。「你可以答應把它交給我,」他柔聲說道。「我們可以並肩工作。這會讓你輕鬆許多。」

  「不,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的目標並不相同。」她轉身爬上階梯。「旅途順利。」

  「你的保護人會在今天下午抵達。」他在她身後大聲叫道。

  她轉身注視他。「保護人?」

  「桂格建議我們僱傭一位年長的女士陪伴你,所以,我決定在我們之間擺上一道最具威脅力的障礙。」他扮個苦臉。「我發現沒有人比得上桃樂表姐,所以,我已經派人去請她過來。」

  「我不需要任何保護人。看在老天的分上,喀巴隆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

  「等桃樂表姐抵達時,你再考慮你自己的問題吧。」他扯動韁繩,催促馬匹前進。「祝好運。」

  「桃樂表姐?」桂格在此時走向她。「怎麼會扯到桃樂表姐呢?」

   她注視喬登馳出大門。「她要來這裡做我的保護人。他已經派人去請她。她到底是誰啊?」

  「她叫馬桃樂,住在道撤斯特,是喬登的遠房親戚。」笑容突然點亮他的臉龐。「這個安排很好。喬登一向認為她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女人。」

  「一點也不好。我不需要保護人。為什麼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話?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工作。」

  「沒有人比你更需要一個保護人,而桃樂表姐絕對是最佳人選。」他輕拍她的肩膀。「不必擔心。我認為你一定會喜歡她。她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一個非常博學的女人。他們稱呼她是.........」他皺起眉頭,搜尋著那個用語。「藍襪子。」

  「我不在乎他們如何稱呼她。在她抵達這裡時,打發她回家。」

  他搖搖頭。「如果你要那麼做,讓你自己告訴她。」他綻開笑容。「不過,記得讓我在一旁觀看。這應該會是非常有趣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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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11: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在哪裡?」那個洪亮如鐘的女人聲音迴盪在屋宇之間。「我要看看她。」

  「桃樂表姐,」桂格低聲說,催促安娜領先走出書房。「我們趕快去打發她回家吧。」

  站在大廳上的女人一定快接近30歲了,她的身高超過6英尺,充滿逼人的力量。她穿著時髦的紫色絲緞,跟白皙的肌膚、紅棕色的頭髮非常相配。她的頭髮往後倌成一個簡單的髮髻,戴著一頂綴著紫色花朵的小帽。她並不漂亮,棕色的眼眸閃亮著活力,而且她的背脊非常挺直,她的儀態莊嚴。她轉過身面對走進大廳的桂格和安娜。「日安,桂格。」她的視線轉向安娜。「就是這個女孩嗎?」

  「我叫邵安娜,馬女士。」

  「長得真標緻,難怪喬登要冒險找我來。」她從頭到腳打量安娜一番。「漂亮!她多大?」

  「16歲。」桂格回答。

  「她在他的屋簷待多久了?」

  「在喀巴隆有一個星期了。」

  「在那之前呢?」

  「我們從蒙特維亞帶她回來。」

  馬桃樂呻吟一聲。「他期盼我扭轉這種乾坤嗎?這種情況注定會招來蜚短流長。」

  「他對你與超強的信心。」

  安娜已經厭倦聆聽他們倆在她頭上交談。「我不需要保護人,謝謝你專程趕來,但是,我認為你必須返---」

  「閉嘴,小女孩。」桃樂輕咬她的下唇。「有可能,但必須運用我所有的智慧。」

  「我不會閉嘴,」安娜說道。已經受夠這一切。她挺直身軀,然而在這個女巨人面前,還是顯得微不足道。「而且我認為你很沒有禮貌。我不需要你,我也不要你留下來,這是最終的結論。」她轉過身子,很快爬上樓梯,聽到桂格的輕笑聲,也注意到那個女人震驚的視線。

  片刻之後,她用力甩上工作室的房門,匆匆走向那張長桌。祥和的感覺立刻淹沒她,平息她的憤怒。這是她的世界,她在這裡很安全,她不會讓他們奪走她的世界。首先,是桂格為她安排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課程,現在,這個女巨人又視她如一粒微塵。

  「你知道,你確實需要我。」

  她變得僵硬,她的視線轉向門口。馬桃樂走進房裡,關上房門。她環顧簡陋的四周。「相當不錯。」

  安娜無法置信地瞪著她。

  「你難道不這麼認為嗎?」

  「我當然是,」她說道。「但是,其他每個人都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舒適的地方。」

  「在你需要靈感時,根本不需要舒適。我在道撤斯特的家裡有一個類似這樣的房間,是我寫稿的地方。」她綻開笑容。「不過,我必須承認,我比較嬌寵自己,我總是生上一爐火。」

  她的笑容甜蜜得令人驚訝,為她嚴峻的五官抹上暖意。安娜忍不住也綻開回應的笑容。「我總是穿得很暖和。你寫作嗎?」

  「我寫過幾本書,探討女人在我們的社會中多麼缺乏自由,而且,獲得不少好評。」

  「真了不起。」

  她環顧那間工作室。「你的成果並不豐碩。」

  「干擾太多,這也是我現在正在嘗試逃避的。」

  那個女人漠視她明顯的暗示。「你很擅於製作這種玻璃嗎?」

  「我的技術非常好,而且會更好。」

  她的笑容擴大,露出整齊的牙齒。「至少你不會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話。女人應該有自信。如果她有話要說,就應該說出來。桂格說令尊也是作家嗎?」

  「我父親是個詩人。」

  「噢,那就對了。我很少看詩。」她走向長桌。「我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

  「他只在5年前出版過一首詩。『秋日頌』是很美的一首詩。」

  她搜尋地望著她。「真的很美嗎?」

  安娜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在說實話。「假的。他不是一個好詩人,但他是一個非常好的父親。」

  「所以你騙他、讚美他、讓他高興。」桃樂的嘴角揚起。

  「我看不出這有任何不對之處,我們總是要讓我們心愛的人感到高興。」她不想為她甜蜜的父親多作辯護。「你應該離開了,馬女士。」

  「叫我桃樂。」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冒犯你了。你會發現這是我的習慣,我說話一向直來直往,不擅於委婉。」她再次環顧那個工作室。「我相信我們會相處得比我想像中融洽許多。你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姑娘。我一直很害怕我必須在你昏倒時抓住你。」她扮個鬼臉。「我對這種無聊的事情非常沒有耐心。」

  「你不必有耐心.......你可以返回道撤斯特。」安娜停頓片刻。「我這裡不需要你。」

  「桂格認為你需要,如果沒有很好的理由,喬登也永遠不會邀請我來這裡。」她瞇起眼睛凝視著安娜的臉孔。「告訴我,他有沒有試圖勾引你?」

  紅暈染滿安娜的雙頰。

  「你不需要回答了。這是最不尋常的情況;喬登一向決心躲避年輕女孩。」桃樂綻開嘲諷的笑容。「更不尋常的是,他竟然選擇保護你逃避他自己的攻擊。」她走向窗戶,凝視著遠方的山丘。「我或許可以說服社交界接受你,但是我必須---」

  「我不要任何人接受我,我只要不受干擾地工作。」

  「你弟弟怎麼辦呢?小孩可能殘酷地遵從他們父母的榜樣。你要村裡的小孩朝他丟石頭、用髒話污染他,說他姐姐是個妓女嗎?」

  「不要!」

  「那麼,你千萬不能成為任何人眼中的妓女。」

  桂格也是用這個理由跟她爭辯,因為這是她永遠無法駁倒的一點。「我假設,只要有你的存在,就可以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不可能,我們必須花費更多的工夫。不過,我的存在確實可以嚇倒一些人。」

  但是,還有一些不容易被嚇倒的人,安娜想著。

  「我的父親是個愛嚼舌根的男人,所以我幾乎知道每一個家族的醜聞和秘密。」

  「這會有什麼用處呢?」

  桃樂驚訝地揚起眉毛。「這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第一絲天真,我幾乎忘記你有多麼年輕。這是一項武器,親愛的。」她挺直她高大的身軀。「現在,我們必須談好條件;我不打算同時對抗社交界和你。你願意跟我充分合作嗎?」

  如果她要保護亞力,還能有其他選擇嗎?她認命地想著。喀巴隆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在合理的情況下。」她很快補充道。「而且不能干擾我的工作。」

  「一言為定,我們一定會成功。」她皺起眉頭。「我們必須擬定一個計劃。」

  「你指的是要說謊吧!你的語氣好像桂格。」

  「其實,桂格做得相當好,不過我們必須做得更好。你是15歲,不是16歲。雖然只差一歲,但每個人都知道喬登討厭年輕女孩,所以,或許會有一點幫助。我們會說你是書獃子型的年輕小姐,只對書本和你的嗜好感興趣。」

  「製作玻璃不只是我的嗜好而已。」

  「現在是。社交界不會接受一個工匠。」

  「這更加證明我不應該嘗試進入他們的階級中。」

  「你弟弟。」桃樂提醒她。

  安娜的手握緊她的筆。「我不願意花費任何不必要的時間來做這件無聊的事。」

  「別擔心,我也不敢讓你露面的時間持續太久,你會毀掉我辛苦建立的成果。」她皺起眉頭。「現在,在喬登回來這裡時,我們必須邀請客人來訪,絕對不能讓你跟他獨處。」

  「我們根本不可能獨處,這裡有好幾百個僕人,還有桂格,還有---」

  「這是不一樣的。」她不耐煩地說道。「而且我必須告訴他,在公開場合,他必須裝出長輩的樣子。」她憎惡的搖搖頭。「我一定是發瘋了。我到底想做什麼呢?他們或許會相信其他男人,但絕對不會相信鑽石公爵。」

  「鑽石公爵?」

  「這是喬登為他自己贏得的頭銜。」她看到安娜露出感興趣的神情。「他在16歲時離開大學,成為宮廷中的寵兒,就如同他是喀巴隆的寵兒。在21歲之前,他不能動用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產,但是,他從另一房的親戚那裡繼承一筆財富,而且可以立即使用。他就變成一個惡名昭彰的賭徒兼花花公子,沉湎在每一種想像得到的邪惡中。」

  喬登在介紹自己時也是這麼說。「鑽石怎麼---」

「喬登繼承的財產之一是一座在非洲的鑽石礦。他常常帶著一袋袋的鑽石,準備送給他啊看中的任何女人。」

  安娜突然覺得好傷心。「他送鑽石給她們?」

  桃樂首次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不太清楚。在提起鑽石時,總是會引起哄堂的笑聲。」她決定拋開這個話題。「總而言之,他在那幾年之中是個徹徹底底的惡棍兼淫棍。」

  「直到桂格出現嗎?」

  「噢,直到他出現後好幾年,喬登不是那麼容易馴服的,在拿破侖做出某件令他勃然大怒的事情時,他才決定完全改邪歸正。」她抬起一手。「我不知道那個矮小的科西嘉人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不過,我們必須慶幸喬登有這麼多事情要做,所以難得有時間待在喀巴隆,對不對?」

  「非常慶幸。」

  「那麼,就綻開一點笑容吧,小女孩。你真的太嚴肅了。我們應該只需要嚴肅地面對人生中重要的事情。老天知道,我們已經有足夠的重擔了。」她準備走向門口。「現在,我要去解開我的行李,並打發我的車伕返回道撤斯特。你的房間在哪裡?」

  「藍室。」

  「天啊,根本不適合你。那裡很適合喬登的女人,她們根本不需要知道是白天或夜晚,但是你在那裡根本無法呼吸,難怪你要時時刻刻待在這個塔上。我會設法改善。某一間比較亮、比較開闊的房間?」她看到安娜困惑的神情。說道:「如果你不喜歡那個房間,為什麼不搬走呢?」

  「我以為所有的房間都是那個樣子。亞力的房間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介意嗎?」

  「他甚至不曾注意到。那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和下下雨天時遊戲的場所。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馬廄裡。」

  「我認為你已經注意到一切。」桃樂審視她的表情,平靜地說:「聽我說,安娜,對你而言,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而且令人害怕。桂格告訴我你是一個勇敢的女孩,但光有勇氣是不夠的。我認為,如果你把喀巴隆視為你的玻璃窗之一,可以按照你自己的需求去改變並重新安排,你就會變得比較跨你了。」

  「改變?」安娜震驚地重複。

  「你以為喀巴隆在過去600年之中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嗎?只要你不拆掉城牆,我懷疑喬登會有反對的意見。他或許還會感激你那麼做。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個地方。」她綻開笑容。「何況,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不在這裡,你更可以為所欲為。」

  安娜突然感覺整個人變得好輕快。她在喀巴隆這麼不快樂,不是因為這個地方,而是因為她缺乏控制它與改變它的力量。它曾經是一座監獄,現在桃樂卻為她打開大門。「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確定他會允許我嗎?」

  「喬登傳話給我,要我讓你事事順心如意。他應該不會反對。」

  喀巴隆可以變成一片最大的鑲嵌玻璃,在懷疑消失之後,喜悅逐漸增長。

  「我們還可以痛痛快快地花費喬登的銀兩,讓我們使用,絕對比那些淫婦好得多。」桃樂打開門。

  「等一下!在他派人找你時,你為什麼會來?」安娜好奇地問道。「你顯然並不贊同他的行徑。」

  「我喜歡那個流氓。喜歡跟贊同是兩碼子事。我們的年紀相同,童年時經常見面。雖然一見面就吵架,我還是很想念他。」她扮個鬼臉。「何況,道撤斯特的生活無聊得可怕,喬登四周的人生卻從來不會乏味。」

  「這是所有的理由嗎?」

  她猶豫一下,然後聳聳肩。「不是,我欠他一個人情,他曾經幫我一個大忙。」她改變話題。「你或許可以在這裡再工作4小時,然後,就必須跟我去檢視並挑選房間,趁天還沒有全黑之前。」她堅決地拉上房門。

  自從來到喀巴隆之後,這是安娜首次對未來充滿希望。從進入塔拉坎的教堂之後,她就一直行走在流沙之上,不確定應該如何踏出腳步,應該如何面對她以前從來不知道的危險與感覺。

  現在,地面再次變得堅固,她可以開始看到遠放的小徑。

  他來了!

  安娜看得到那兩匹馬正快速地衝向她,喬登充滿技巧地控制住韁繩。老天爺,她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跌斷脖子的速度在路上橫衝直撞。如果她不制止他,他一定會呼嘯而過,留給她一臉的灰塵。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跨出草叢,站在馬路的正中央。

  那些馬匹高高抬起前腳!

  喬登直立身子,設法控制住驚慌的馬匹。

  安娜震驚地瞪著那一幕。

  喬登終於安撫住那些馬匹,同時低聲咒罵。「老太爺,你到底在幹什麼?你要害死我們大家嗎?」

  她變得僵硬。「我怎麼知道它們會有如此愚蠢的反應?我的馬匹從來不會這樣。」

  「這些馬匹的訓練著重在速度,而不是溫馴。」他怒視她。「你不能突然跳到它們面前,並期盼它們象耕馬般溫馴。」

  「或許你可以把它們訓練得比較---」她停下來,朝他沉下臉。「好吧,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這麼做。」

  「對,你確實不應該。」他懷疑地瞪著她。「但是,你通常不會這麼快就承認錯誤。你到底做過什麼壞事?」

  「我才沒有。你好像覺得我跟亞力一樣大。」

  「過去幾天中,我確實把你想像得這麼小。不過我懷疑,連亞力都不會如此愚蠢地跳到馬匹前方。」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有話要告訴你。我要提出一項請求。」

  「你不能等到我抵達喀巴隆之後嗎?」

  「桃樂在那裡,她會......她非常頑固,一切都要照她的意思做,而且她的意見好多。她說你不會介意,但我必須確定。」

  「這項請求顯然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而且我們最好不要讓這些馬匹靜站著。」他伸出一手。「上來吧!」

  她介慎地瞥視那些馬匹一眼,謹慎地越過它們身邊。他拉她上去,讓她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她的胃開始翻騰。「我認為我寧可下去,在你們旁邊步行。」

  「胡說。」他抖動韁繩,馬匹再次奔行。「你要提出什麼請求?」

  「桃樂說你不會介意,」她匆匆說道。「如果我用鑲嵌玻璃裝飾城堡的窗戶,或者某些牆壁。」

  「我為什麼應該介意?如果你的作品很好,可以改善這個地方。」他突然瞇起眼睛盯著她的臉孔。「就只有這個嗎?」

  「呃,還有。」她舔舐她的唇。「我猜想你是否會允許我在屋頂上挖個洞。」

  他眨眨眼睛。「請再說一次?那是不是會有一點太過分了?」

  「不是要掀掉整個屋頂,只是在跳舞廳所在的南廂房。」

  「我明白了,」他嚴肅地說道。「真是令人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討厭喀巴隆,但你難道不認為這種破壞有一點點過頭了?」

  他並未認真地考慮她的請求。「這只是短時間的破壞。我們不需要現在就挖那個洞,即使在洞挖好之後,我們也會盡快蓋住它。」

  「用什麼蓋住它呢?」

  「一個圓形屋頂,」她急切地說道。「我一直夢想能夠完成一座。一座綴滿花朵、葡萄籐和鳥的美麗鑲嵌玻璃圓頂。那不是很棒嗎?」

  他冥想地凝視著她。「聽起來非常壯觀.......而且複雜。你確定你有能力完成這座圓頂嗎?」

  她點點頭。「這會是一個最大的挑戰。我現在的技術已經非常好,越是複雜的工作,越能展現出我的實力。而且,你要我不斷進步。這不正是我來這裡的理由嗎?」

  他沒有回應她挑戰的語氣。「這種工程需要花費多久的時間?」

  「我不知道,很長的一段時間吧!」

  「我相信一定要很久。在這段時間裡,我必須一直住在屋頂有個破洞的屋子裡。」

  她的臉上浮現失望。「對。」她咬住下唇。「你說得對,這個要求確實過分了。」

  他沉默片刻。「多大的一個洞?」

  希望在她體內燃起。「不必罩滿整個跳舞廳,只需要正中央的部分。」

  「真令人安慰。」

  她屏住呼吸。

  「噢,管他去死!」他露出不顧一切的笑容。「即使你剷平這個地方,我又會在乎什麼呢?放手去做你的圓頂吧!」

  「真的?」

  「真的。」在看到她神采煥發的臉孔時,他搖搖頭。「只要付出一點點,就可以讓你高興。」

  「這不是一點點。」她是如此興奮,幾乎無法靜靜坐著。「對一個工匠而言,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我的外祖母一輩子只做過兩座圓頂。」

  「如果你不停止扭動,可能就無法活著完成這座。」他說道。「你正在影響這些馬匹,使它們焦躁不安。」

  她不在乎;她是如此興奮與快樂,連這些龐大的馬匹都無法威脅她。「你似乎有能力控制它們。」

  「你想試試看嗎?」

  她震驚地望著他。「我?」

  「一項嶄新的體驗。」他 用左臂環住她,把韁繩移到她手中,然後用他自己的手覆住她的小手。「握緊,但是不要拉。」

  感覺到從韁繩傳過來的力量時,興奮竄遍她的身軀。這些馬匹是如此強壯有力,她卻能夠控制它們、引導它們!

  他輕輕一笑。「你喜歡。」

  「對,」她喘息地說道。「這.......真是美妙。放開你的手,讓我自己來。」

  「這次還不行。」他放開環住她的手臂,接回將身。「下依次返回喀巴隆時,我會教你如何控制韁繩。」

  「你保證嗎?」

  「我保證。」他綻開寵愛的笑容。「如果我佔用你足夠的時間,或許就可以延緩你在我的屋頂上我個大洞的計劃,直到冬雪結束。」

  她或許不應該在現在告訴他,這項工程很可能會持續好幾年才完成。「你又要出遠門了嗎?」

  「明天早上。」

  「為什麼?」

  「我在海外有一些必須處理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或許在春天吧!」

  春天。他要到春天才會回來。她可以心無旁鷺地工作,不必再忍受內在的騷動。她應該感覺欣喜若狂,而不是這份奇異的空虛。

  喀巴隆的大門就在正前方,她驚訝地體驗到一股強烈的失望。這段短暫的行程是如此愉快,她甚至不曾感覺到些許壓力,喬登的態度是如此輕鬆,好像在嬌寵一個小妹妹,不具絲毫挑逗性。

  她鼓起勇氣,從眼角瞥視他。他的神情溫和、平靜,略帶幽默,但是,顯得太.......太假了,好像戴著面具。

  他確實戴著面具,她突然瞭解。除非他告訴她,否則,她永遠不會真正地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現在又在策劃什麼陰謀呢?」他問,裝出驚惶的神情。「跳舞廳還可以忍受。但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在馬廄的屋頂上挖個洞。我的馬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也都要貴重。」

  她怎麼會在乎面具下隱藏著什麼呢?他已經答應她,給予了她創作那個圓頂的機會!「我想都不敢想。」她綻開愉快的笑容。「除了你以外,還有另一個人也是喜歡馬匹勝過人類,亞力永遠不會允許我那麼做。」

  「威廉說明年我就可以換一匹更大的馬,」亞力告訴安娜,她拉起被子包住他,「但是桂格說不可能像他的那麼大。」

  「千萬不要那麼大。」安娜朝他嫣然而笑。「否則,你必須站在欄杆上方才爬得上去。」她撥開他臉上的髮絲。「如果你必須繼續騎你的小馬,千萬不要失望。馬匹非常昂貴,我們又沒有權利要求這些人為我們做任何事情。」

  「我們不必要求,他們自然會給我們。」亞力打個呵欠。「而且喬登不會介意。他告訴我他在5歲時得到他的第一匹大馬,但是,他仍然繼續騎他的小馬,直到小馬無法承擔他的重量。」

  「他為什麼那麼做?」

  「他說一個人不能喜新厭舊。」亞力綻開笑容。「所以我不必放棄『凱妮』,我只是再結交另一個新朋友。」

  「你在這裡交了許多朋友,對不對?」

  亞力點點頭。「他們喜歡我們。」他皺起眉頭。「但是我有一點擔心,媽媽總是說,除非你能給予,否則不要接受。我一直在接受,安娜。」

  她也一直在接受,她突然瞭解。喬登曾經向她保證會保護亞力,但他也仁慈地對待他們。他帶領他們來到這個安全的地方,像對待小弟弟般嬌寵亞力。

  然而,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要『決帝令』。

  不,他可以只供應她一個工作的地方。他知道她無法抗拒創作和追求完美的機會。他不必仁慈或慷慨地對待他們。

  或許他的仁慈只是因為他要她。

  但他並未狂暴地佔有她,也沒有處心積慮地逼迫她投入他的懷抱。

  「安娜,我能給他什麼呢?」亞力問道。「他已經擁有這麼多........」

  「慢慢想吧!他會到春天時才回來。你一定可以想到某樣東西,」她柔聲說道,俯身親吻他的頰。「意外的驚喜一向是最好的禮物。晚安,亞力。」

  亞力比她聰明太多了,她認命地想著。她曾經告訴喬登她會接受一切,卻不會付出任何回報.......她早該知道她沒有辦法那麼做。那會摧毀她體內的某樣事物。不論是基於什麼理由而付出的禮物,都必須獲得回報。她多麼希望喬登仍是那個想竊取『天堂之窗』的敵人,但他卻開始進入他們的人生並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對喬登而言何嘗不是如此?他不也希望他們的關係能夠變得更加和諧嗎?

  和諧?這個用語很難使用在跟崔喬登有關的事物上。自從遇見他那一刻開始,她的人生一直充滿不安、困惑與衝突。

  在船上時,他們曾經有過和諧與快樂的時刻,而且在今天下午,他一直表現得像個次強的大哥。

  或許,還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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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2:11: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西元1809.6.30. 英格蘭  喀巴隆

  「她在哪裡呢?」喬登詢問桃樂,他昨天下午才剛從法國返回英格蘭,在倫敦停留一個晚上後突然歸心似箭,現在,在趕回喀巴隆之後,他又迫不及待地詢問她的所在。這麼長時間的分離似乎並未沖淡他對她的渴望。

  「跟亞力在馬廄了。那個小男孩教他的小馬玩一個把戲,要表演給她看。」桃樂越過他的肩頭向前看。「噢,她出來了。」

  他故意慢慢轉過身子,裝出從容不迫的樣子。「我相信她會像你一樣愉快地歡迎我---老太爺,你對她做了什麼?」

  桃樂讚許地望著安娜,她剛走出馬廄,正轉過頭跟裡面的某個人交談。「就是你要我做的事情。」她綻開滿意的笑容。「她看起來非常小,對不對?裁縫居功厥偉。」

  安娜穿著一件寬鬆的高領白袍,隱藏任何曲線,裙擺下方是小巧的白色繡花拖鞋。她的頭髮紮成兩條鬆鬆的辮子,尾梢繫著藍色緞帶,連她的肌膚都閃亮著小孩特有的光澤。

  「老太爺,她看起來好像應該待在嬰兒房裡。」

  「不要這麼誇張。她看起來正是她應該有的模樣。她會在客人面前偶爾露幾次面,引起他們的好奇,然後消失。如果她長得醜一點更好,但這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

  「對,這是我們無法控制的。」他感覺震怒,好像被剝奪了,似乎他們已經從他身邊偷走她。她不再是半女人、半小孩的混合體,而是一個.....一個嬰兒。他無法想像去碰觸這個嬰兒,但他又百分之百確知那個女人還在那裡。正躲在某處嘲笑他。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桂格跑到哪裡去了?」

  「我整個上午都沒有看到他。」她提高聲音。「安娜!」

  安娜轉過頭,看到喬登時,她的身體立刻繃緊。「來了。」她跑過庭院,看起來更像個小孩。她在喬登面前停住,屈膝行個禮。「爵爺。」

  他震驚地怒視她。「這是怎麼回事?」

  她抬起頭,綻開無辜的笑容。「桃樂說直呼你的名字是不合乎規矩的行為,而且在面對你這種年紀和社會地位的男人時,應該用屈膝行禮的方式來表示尊敬之意。你難道不贊同嗎?」

  她非常清楚他絕不會贊同,她自己也很討厭這些繁文縟節。這個小女孩正在挪揄他,而且,以他目前的情緒,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幽默可言。「我不贊同。停止這種行為吧!」

  「隨你便。」她凝視著。「你看起來真可怕。」

  桃樂在一旁竊笑。

  「顯然這是公認的看法。我這種年紀和身份地位的男人必然是這種模樣。你何不去玩你的玩具呢?」他準備爬上階梯。「我得去找桂格。」

  令他驚訝的是,安娜竟然跟隨他。「我跟你一起去。」

  桃樂立刻搖搖頭。「你不應該---」

  安娜不耐煩的說:「好心一點,桃樂,沒有其他人在這裡,不會有蜚短流長的危險。」她匆匆跟隨喬登走進大廳裡。「反正,這一切都很無聊。」

  「我很高興你這麼熱愛我的陪伴。」

  她漠視他的嘲諷。「如果你要找桂格,他就在你的寢室裡。」

  「你怎麼知道?」

  「他正在為我做某件事。」

  「把蛇藏在我的床上嗎?」

  「不是。」她直視正前方。「是一個驚喜。」

  「我很好奇。桂格上一次在我的寢室裡安排的驚喜非常有意思。」

  「這次是我安排的驚喜。」她皺起眉頭。「我希望你不會說出讓我覺得不舒服的話。你一直非常仁慈的對待我,我也設法想你的好處。」

  「我相信這一定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當你遠在倫敦的時候,一點也不困難。」

  他爆出大笑。該死,他希望他能繼續保持惱怒。「我接受這個事實。」他的笑容流連不去。「我對你做過什麼仁慈的事情呢?」

  「你明知道的。」她的態度突然變得笨拙。「亞力;那些窗戶;你允許工人裝上新的窗戶、在跳舞廳的屋頂上挖個洞做玻璃圓頂。這會花掉你一大筆錢。」

  「我有的是錢。」

  她昂起下巴。「這是事實,而且桃樂說我們可以把它使用在比較好的用途上,不像你的那些淫婦。」

  「這聽起來很像桃樂的話。你已經原諒我聘請她來管教你嗎?」

  「當然,我非常喜歡她。」

  「在她不嘗試告訴你應該如何做的時候。」

  「有時候,連那些囉嗦都很討人喜歡。我知道她完全是一片好意。好像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真正關懷過我的一切。」

  她看起來好像一個悲傷的小女孩。他想伸手拉扯她的辮子,然後捏捏她的臉頰,讓她綻開笑容。老太爺,按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他很快會輕拍她的臉,在她床邊念故事。不行,他會盡可能跟她的床保持距離。「我很高興與你發現她是一個好同伴。」

  她瞥視他一眼。「但是你不認為她上嗎?」

  「桃樂總是想改變這個世界,而且認為應該從我開始。從我們小時候,她就一直想改造我。」

  「她喜歡你。」

  「我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傢伙,在我想要的時候。你會驚訝地發現有許多人都非常喜歡我。」

  她垂下視線。「我相信。」她低聲說道。

  「你不該同意我的話,應該禮貌地抗議。」他在他的寢室前方停下。「我必須在進去之前大叫一聲嗎?我不想破壞你的驚喜。」

  「別說傻話了。桂格只是在監督兩個僕人做事,他或許已經不在這裡。何況,這是你的房間。」她顫抖一下。「我不知道你如何能夠忍受它.......它甚至比我以前的那個房間還要大,還要暗。」

  「我已經習慣了。」他打開房門。「這是主臥室,而我必須服膺某些傳統。桃樂會告訴你我不是經常這樣,但是我---我的天!」他站在門口,震驚地瞪著面對著他的那扇窗戶。

  精心製作的鑲嵌玻璃在黑暗的房間裡閃閃發亮,上面畫著一個騎著黑色駿馬的黑髮女人。她穿著紫色的袍子和銀色的盔甲,手中拿著一面旗子。遠方的背景是迷霧裊繞的灰紫色山脈,那個女人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她的黑髮在身後飄動,她的綠眸閃著活力。

  「我母親。」他低聲說道。

  「我希望你不會介意,」她很快說道。「我參考走廊上的那幅肖像,嘗試詳實的描繪出她的容貌,但是在玻璃上非常困難,幸好她的五官非常鮮明,可我覺得結果還算不錯,並未走樣。你覺得看起來像她嗎?」

  「對,很像她。」

  「那件禮服不適合她。」安娜說道。「她看起來.......就是不太對勁。」

  「盔甲才對嗎?」

  「對。」她舔舐她的唇。「在我研究那幅肖像時,我一直想著---」

  他轉頭注視她,「你衛生嗎這麼做?」

  「我告訴過你。你對亞力很好,又讓桃樂和桂格來照顧我。」她聳聳肩。「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只取不給,卻發現我做不到。」

  他朝那扇窗戶點個頭。「你衛生嗎選擇她?」

  「我以為......你從來沒有真正認識你母親,那是很遺憾的事情---」她停下來。「我想念我的母親。在回憶她時,我不會只滿足於一幅陰暗而冷冰的畫。我希望陽光會為你喚回栩栩如生的她。」

  他轉回去望著那扇窗戶。「我認為這不會有任何問題。」

  她沉默片刻,然後衝口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討厭它嗎?我是不是褻瀆她了?如果你不喜歡,我會請桂格取下來,但是我不會毀掉它,這件作品太好,我不能讓---」

  「我會殺死任何想摧毀這扇窗戶的人。」

  「你真的喜歡它嗎?」她急切的問道。

  他的聲音顫抖,嘗試輕快地說:「我是如此感動,想不出任何適當的話來表達我的情感。」他再次轉頭注視她。「我感謝你。」

  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能迎接他的視線。「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她轉過身子,很快走出那個房間。

  他在那裡整整站了10分鐘,冥想著窗戶上的那個女人,然後,他轉身離開那個房間。

  那位貴婦有閃亮的淺棕色秀髮和美麗的紫色眼眸。安娜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

  喬登抱那個女人下車,低聲跟她說話,引發她的嬌笑聲,她從睫毛下方風情萬種地瞥視他。

  「她是誰?」安娜低聲詢問桃樂。

  「麥黛絲,倫泊伯爵夫人。」

  「她非常美麗。」

  「也非常有野心。」桃樂冷冷地說道。「她一直想牢牢抓住喬登。」

  「她想嫁給他嗎?」安娜震驚的問道,從來不曾把婚姻跟喬登聯想在一起。

  「當然不是。」桃樂扮個鬼臉。「如果她不是已經有丈夫,或許會這麼希望。喬登根本不可能會娶她,他一向避婚姻如蛇蠍。」

  「為什麼?」

  她聳聳肩。「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吧!在這麼多女人爭相跟他上床的情況下,他幹麼還要結婚呢?」

  「她的丈夫難道不反對嗎?」

  「她的丈夫極度樂意分享她。他沒有多少財富,而喬登一向以慷慨聞名。」

  安娜搖搖頭,無法瞭解這些人和他們的雙重標準。根據桃樂的說法,安娜只要有一絲絲逾越規矩的行為,就會被送上十字架,但是,這個已婚婦人卻可以在丈夫的允許下公然跟其他男人上床。

  「這個週末記得隨時鎖住你的房間,」桃樂壓低聲音補充道。「這群人在這裡的時候,總是會在走廊上和寢室裡做一些不規矩的事情。某個人可能會誤闖你的房間。」她握住安娜的手肘,輕輕推她一下。「現在跑過去,要喬登介紹你認識她。她已經被他迷得團團轉,根本不會注意到你,這正符合我們的需要。」

  安娜沒有移動,她不要去見他們,她不喜歡喬登凝視那個女人時露出的性感笑容,更不喜歡看到他把她迷得團團轉。他們倆正在玩一種安娜完全不瞭解的遊戲。她要回到今天早上,她要喬登變回早上的那個男人,要聽他告訴她會殺死任何想要摧毀她的窗戶的人。

  「安娜!」桃樂催促她。

  她深吸一口氣,走下階梯。她不應該生氣,她和喬登已經開始建立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關係。這一切都跟她毫不相干。他告訴過她他會去找這些女人。她決心要自在地生活在喀巴隆,而崔喬登就是喀巴隆。她必須習慣他---習慣出現在他的人生中的所有女人。

  她永遠不會習慣。

  她抵達那部馬車,他們甚至不知道她在那裡。無法解釋的怒火倏地燃起。去他的和諧!她瘋狂地想激怒他,但是,又不願意違抗桃樂。

  她伸出手拉扯他外套的袖子,好像一個不耐煩的小孩。在他驚訝地看著她時,她綻開燦爛的笑容,朝他行個大禮。「噢,爵爺,我能認識這位美麗的夫人嗎?」

  安娜的房門被推開,把她從睡眠中驚醒。

  「走吧,」喬登大步走進她的臥室。「快點!」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他沒穿外套,他的眼中燃燒著曠野不馴的火焰,他的黑髮凌亂。

  安娜坐在床上,憂慮地睜大眼睛。「你要---」

  他掀開她的棉被,把她拉下床。「噓!你想吵醒全屋子嗎?」他從椅上抓起她的睡袍塞給她,拉著她走向門口。「看在老天的分上,現在是三更半夜。」

  「我知道是三更半夜。這到底---放開我!」她設法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腕。「你發瘋了嗎?」

  「我認為沒有。」他思考片刻。「只是非常、非常醉。」

  白蘭地和香水的氣味襲向她,證實他的話。「那就回房去睡覺吧!」

  他沒有回答,開始下樓梯。

  「或者去找倫泊伯爵夫人,她一定很樂意容忍---」

  「無聊.........都一樣。無聊...........」

  「你今天下午並不覺得她無聊,」她厲聲說道。「晚餐時也一樣。」

  「知道你會生氣。」

  她真的非常生氣,而且也竭盡全力激怒他。她從來不知道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讓我回我的房間。」

  「不能那麼做。旅行。必須出去旅行。」

  「旅行?」她差點摔倒。「我們唯一到得了的地方是墳場。你會害死我們倆。」

  「胡說!我非常確定我在做什麼。」他的話有一點含糊。「去問桂格就知道了。」

  「對,我們去問桂格。我相信---」

  他正在搖頭。「桂格愛管閒事。」他打開大門。「所以,我把他鎖在他的房間裡,不過,沒有辦法關他多久。」

  「那麼,我們去找桃樂商量。」

  「我已經跟桃樂商量過。她很不高興,但是,她知道我們要去哪裡。必須告訴她,不適合做個監護人---你因為發燒必須待在你的房間裡。」他拉她走下前方的階梯,邁向一輛等待的馬車。「我不需要任何借口。每個人都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稱職的主人。」

  「如果我要去旅行,就需要換件衣服,」她說道,或許只要他允許她回房,她就可以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讓我回我的房間,只需要花費---」

  他搖搖頭。「沒有時間。」他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必須趁著黑夜離開,才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不適合......」他打開馬車門,半推半抱地把她弄上座位,然後在她對面坐下。「出發,喬治。」他大叫。

  馬車立刻疾行向前,下一刻,他們已在路上狂奔。「要他放慢速度。」

  他搖搖頭。「答應桃樂會在兩天之內帶你回來,必須快一點。」

  「兩天!」

  「喬治做得到。」喬登窩向角落。把頭靠向馬車壁。「架權馬匹的好手......」

  「帶我回城堡。我不要---」

  他已經睡著了。她無法相信;這個白癡已經睡著了!

  她伸手搖晃他。

  沒有反應。

  「喬治!」她使盡力氣大吼。

  他輕輕歎口氣。

  她把頭伸出窗外。他如何稱呼那個車伕來著?「喬治,帶我回城堡。」

  那個男人沒有回答。她不該感到驚訝,她憤怒地想著,他一定早已習慣喬登帶著女人四處亂跑,這或許是一個星期發生一次的事情。

  她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情,只能等待喬登醒來並恢復立志,然後才能跟他講道理。在馬車顛簸得這麼厲害時,他怎可能睡得著呢?

  一股冷風從車窗灌進來,透過薄薄的棉布睡衣刺向她,使她不由自主地顫抖。她連忙穿上她的藍呢睡袍。老太爺,她還赤著腳,她憤怒地瞭解,這個笨蛋甚至沒有讓她穿上鞋子。這個小小的不便突然成為最致命的一擊。

  她無法等待他醒來。

  直到第二天下午,喬登還不曾醒來,她已經準備勒死他了。

  他終於醒來時,他看她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噢,我的天啊!」

  「帶我回喀巴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

  「盡快。」他喃喃說道。

  「盡快!」她重複。「你三更半夜把我拖下我的床,拉著我坐上這輛極度不舒服的馬車,不肯讓我穿上鞋子或換件衣服,然後,你就醉死過去。我現在已經全身瘀青,因為你命令那個車伕必須---」

  「不要說話。」他再次睜開眼睛,怒視著她。「我已經頭痛欲裂,你的聲音簡直象匕首一樣。」

  「太好了!」她綻開惡毒的笑容。「我會繼續尖叫,直到你告訴車伕掉轉馬頭回去。」

  他搖搖頭。

  「你不能這麼做。我不會成為你酒醉之後的受害者。」

  他閉上眼睛,把頭往後靠向椅墊。

  他根本沒有在注意她,她瞭解。她要把他推出這輛馬車。「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沒有直接回答。「很快就到了。」

  「為什麼?」

  「當時似乎是個好主意。」他睜開一眼瞪著她。「老天,那件睡衣甚至比桃樂為你準備的其他衣服還糟。」

  「那麼,你更應該讓我換件衣服。」

  「我在趕時間。」那雙眼睛再次閉上。「我以為。」

  「不准閉上你的眼睛。」

  「不要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麼。」他睜開眼睛,眼中突然毫無醉意。「我頭痛欲裂,嘴巴裡好像塞著一隻臭靴子,而且我的脾氣絕對暴躁無比。我們有一個目的地,在抵達之前,我們絕不會掉轉馬頭。」他閉上眼睛。「現在,我要再睡一覺。我建議你也做相同的事情。」

   她震怒地瞪著他。

  在短得令人無法相信的片刻之後,她瞭解到他又睡著了。

  他們中途停頓兩次,更換馬匹及進食,但都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後又返回路上。

  白天變成夜晚。

  夜晚變為深夜。

  安娜打著盹,但無法熟睡。因為馬車實在顛簸得太厲害。喬登顯然沒有這種問題,他一下字就入睡,而且熟睡如嬰兒。她一定會宰掉他,她決定,或者,至少找個辦法重重地懲罰他。

  快黎明時,她注意到馬車已經行駛在鵝卵石路上,瞥視窗外,看到黑暗中一棟棟的房子。當光線轉強時,她看得出這是一座相當大的城市。「我們在哪裡?倫敦?」

  喬登醒來並瞥視窗外。「不是,但我們準時抵達了。」他伸個懶腰。「喬治真的很厲害。」

  「我們到底在哪裡?」

  「你很快就會知道。」

  安娜真想殺死他。

  馬車停下,喬治跳下,為他們打開車門。

  喬登下車,把安娜抱下街道,腳下的鵝卵石潮濕而冰冷。「現在你能---」她的視線往上望向那座宏偉的教堂。她知道她在哪裡,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座相同的教堂。

「大教堂,」她低語。「聖母瑪利亞,我們在約克。」

  他點點頭。「正是約克的大教堂。」他望想初升的旭日。「走吧,天已經亮了。」

  她急切地朝前走近一步,又低頭望著她的睡袍和赤腳。「我衣衫不整,他們一定不會讓我進去。」

  「放心,我會要他們讓你進去。」他抿緊雙唇。

  她眩惑地跟隨他走進幽暗的教堂。知道她將看到什麼,爸爸曾經看過一次,她母親和外祖母則經常討論應該如何完成這趟朝聖之行。

  她在『大東窗』前停下。

  美極了!奪目的藍、紅和綠,在陽光下閃亮,令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400多年前,柯洛勃花費3年的時間創造出這扇窗,」喬登說道。「他獲得的報酬是56英鎊。你認為它有這個價值嗎?」她沒有回答他瞥視她的神情,緩緩點個頭。「我看得出你認為有,我也這麼認為。」

  「太壯麗了,」她低語,「太值得了.......」

  「我認為你或許會喜歡它,」他綻開笑容。「如果要履行我對桃樂的承諾,你應該可以膜拜到中午。」

  「中午?」她搖搖頭。「我需要更長的時間。大教堂裡喲130扇窗戶,這只是其中之一。」

  「我答應桃樂---」他停下來。「噢,管他去死,你可以看到太陽下山。」

  她急切地點點頭。「這樣我才能仔細地看。」她轉回去面對『大東窗』,露出夢幻般的神情。

  「我會在附近找家旅舍休息,順道看看是否能找到鞋子和衣服,讓你返回喀巴隆時穿著。」

  藍色美得令人敬畏,還有那些紅,她在依稀之間注意到喬登似乎在說話,然後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最後一抹光線消失在黑暗中,喬登返回大教堂裡,瞥見她灼熱的眼眸和眩惑的神情後,悄悄帶領她離開教堂,前往附近一家小旅舍。她幾乎不曾注意到他把一包衣服塞進她的手中。

  藍與紅。

  透明而清澈。

  光線。

  不久之後,他抱著她坐進馬車裡,然後在她身邊坐下。「我相信你已經度過愉快的一天?」

  「你知道,這些窗戶會持續到永遠。」她輕聲說道。

  「它們已經存在許久了。」

  「你可以燒掉一幅畫、推倒一座雕像,但是,這些窗戶卻注定要延續到永遠。」

  「只要沒有類似納布夫的笨蛋來摧毀它們。」他蹙起眉頭。「你的雙頰火紅。你沒事吧?」

  「光線.........」

  「我要喬治買來一籃水果,你想吃嗎?」

  她感覺她好像永遠不會再想吃任何東西。她的全身脹得飽飽的,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事物。「我感覺好像是一片玻璃,似乎你能夠看透我,但是.........」她搖搖頭。「我覺得........奇怪透了。我有什麼毛病嗎?」

  他輕輕一笑。「我相信你是醉倒了。」

  她搖搖頭。「不可能。我根本沒喝酒。」

  「有些東西比酒更能醉人。」他把她拉回他的肩膀。「休息吧!設法睡一下。」

  她變得僵硬,依稀中記得她必須抗拒這份親暱,然而她記不起是什麼原因。何況,他曾經給她一項豐盛的禮物,給她膜拜大教堂的機會。她放鬆下來。

  「我本來很氣你。」

  「我知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傻瓜與醉漢的行為都是無理可解的。」

  「你對我........真的很好。」

  「你必須說服桂格相信,否則我就麻煩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這並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曾經給她膜拜大教堂的機會。

  「你有沒有看到那些藍色?」

  「看到了。」他輕撫她的秀髮。「不過,我承認我並未觀察到每一個細微之處。」

  「很少人能夠。」

  「這會比你外祖母的『天堂之窗』更好嗎?」

  「不會,外祖母的作品更好,但是,她從來沒有機會做這麼大規模的創作。74英尺......」

  「我認為你最好不要再想那些窗戶,否則,你會永遠睡不著。」

  她打個呵欠,知道她真的疲憊至極,並偎向他舒適而溫暖的懷抱。

  桂格在距離喀巴隆四英里的地方等待他們,並揮動手臂攔住他們的馬車。他掃視安娜的臉龐。「你沒事吧?」

  她點點頭,嫣然而笑。「我去過大教堂了。」

  他的神情變得暖和。「桃樂已經告訴我。她非常生氣。但至少喬登還記得通知某個人一聲。」

  「你有沒有砸爛那扇門?」喬登問道。

  「當然有。」他綻開笑容。「還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他把安娜抱到地面上。「我們必須無聲息的把安娜送回城堡裡。我們先走,你在這裡等候半個小時,然後再露面。」

  「你一定已經為我編好故事了吧?」

  「當然。我告訴你的賓客你突然想航海,沒有人懷疑,因為你一向如此為所欲為。」桂格邊說邊把安娜推向另一輛馬車。「你必須確定喬治不會告訴其他僕人。」他轉頭想喬登說道。

  「他一定會保持沉默。」

  「等一下。」安娜停住腳步。轉身面對喬登。「謝謝你。」

  他聳聳肩。「沒有什麼好謝的。」他爬回馬車裡。「送她回她的房間,桂格,我會在這裡等候,而且會非常無聊。」

  安娜爬上桂格的馬車,沒再說話。她不瞭解喬登,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仍然必須反抗他。

  她必須使她的技巧臻於完美,並且計劃如何完成母親交給她的任務。住在喀巴隆的每一天,她都必須花費一個小時在『決帝令』上。

  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她才能牢牢立足在由崔喬登統治的這個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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