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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清 -【愛情信用卡】《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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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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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清 - 愛情信用

邵南星擁有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明星外表,
卻又是個負有重任的情報員。
艾曉語美麗嬌柔善良,是個閃亮的溜冰選手。
因緣際會,在茫茫人海中,竟會相遇……遇上她,
叫他好想一生保護她,做她的守護神。
不許她有任何傷害,絕對不能……
然而一場意外的車禍,卻使他們陷入一樁險惡的陰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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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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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媽咪……媽咪……你在那兒啊?媽咪……你回答我啊……”童稚的叫喊聲響遍整個寧靜的山區,小女孩驚慌的臉上亳無血色,全身傷痕累累。她沿著被雜草覆蓋的小徑全力奔跑著,四周高聳的樹木被山風吹得颯颯作響,彷若惡魔的笑聲般回蕩在她四周。她用小手搗住耳朵,不敢再聽,也不敢再看。小女孩的不安達到了頂點,她終於忍耐不住地嚶嚶地啜泣起來……

  “快跑!快跑啊……”少婦尖銳的嗓音同樣帶有極端的恐懼,夾雜在沙沙的樹葉搖曳聲裏,相互交錯出淒涼詭異的氣氛來。

  小女孩聽到熟悉的呼喚,四處尋找張望,但仍然找不到母親。情急之下,她隻能用童稚的語調反覆地叫著:“媽咪!媽咪……”

  “跑啊!快點跑啊!不要再叫了,他們快追上來了,你快跑啊!”少婦的語氣是無力的,在空氣中四散飄浮。喊叫聲愈來愈低,終於完全靜止下來,再也聽不見了。

  茫然的小女孩全身打著哆嗦,打從心底發出一陣陣的寒意;母女連心,她有預感,或許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著她媽咪了!再也見不到了……

  “媽咪……”淒厲的喊叫聲割破天際,小女孩跪倒在枯黃樹葉鋪蓋住的泥濘地上,忍不住地號啕大哭起來。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刁鑽!害我們差點失手。再跑啊!看你能往哪裏逃?”

  雖有陽光,卻看不清來人的真實麵容,他們的模樣和童話故事裏的惡魔一樣恐怖,一顆顆陰森森大板牙向外翻出,咧開大嘴放肆狂笑。他們一步一步的逼近,冷冽的氣息你漫著,小女孩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勖的聲音。

  “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爹地、媽咪,救命啊!爹地、媽咪……”

  “哈!哈!哈!……”醜惡的笑聲在空氣中散開,團團圍住小女孩的身軀,如枷鎖般禁錮得好緊好緊。她掙脫不掉,不由自主的一直往後退去。

  “哈!哈!”笑聲更加得意,更加狂妄。

  “啊……”淒厲的慘叫聲撼人心扉——

  “曉語!艾曉語,醒醒!喂!快點醒醒啊,艾曉語——”

  艾曉語感覺到一雙纖細的手正拭去她從眼角滑落到臉頰的冰涼淚珠,焦急的叫喚聲輕輕的在她耳邊回蕩,企圖喚醒仍昏昏沉沉的她。

  她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尚可茵那張豔麗無比的臉龐正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動著。

  “你又作惡夢了?”尚可茵困惑地看著她,說:“這個惡夢深烙在你的腦海裏已足足有十五年了,怎麼會這個樣子,你自己有沒有研究過?”

  尚可茵關心的注視著五官細致、我見猶憐的艾曉語。她那嬌憨的氣息、清新自然的親和力,無時無刻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魅力,讓人想去接近。就連好勝心極強、從小就在一群孩子裏做大姊頭的尚可茵也惜她如妹;縱使她們是同年齡。

  艾曉語突然從床上躍起。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皺皺鼻子、深吸幾口氣,平複紊亂不已的情緒,朝著尚可茵甜甜一笑道:

  “這隻不過是個普通的惡夢嘛!有什麼好奇怪的?夢,人人都會作,還要拿來研究,這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話不能這麼說,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對白、同樣的結局……”

  “同樣是你幫我拭去淚水,也同樣是你叫醒我,又同樣是你跟我一起研究這場夢。”艾曉語握住她的手,說:“可茵,我知道你關心我,一直以來也都很照顧我;我更記得我們在孤兒院那兩年中共同雞一張床的日子,加入溜冰團後又住同一間房,整整共處了十三年,可以說對彼此都很清楚。但了解歸了解,我可不願意連作夢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追根究底,要你替我頭痛。”

  尚可茵撇撇嘴,莫可奈何地歎口氣,道:“真搞不懂,我怎麼會有你這種‘不求甚解’的好朋友?”

  “嘿嘿!誰叫我命好,碰上了一個正義凜然、喜歡窮追猛打、自信心十足、萬事喜歡扛在肩上,又最喜愛保護弱小的好姊妹:”艾曉語調皮地伸伸舌頭。

  “_小滑頭!我真服了你。認識你這種人,可以說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艾曉語甩甩頭,賊兮兮地笑道:“什麼不幸?你說的是哪門子的鬼話?你要改口說很幸運!你要對全世界的人說:能認識艾曉語是你尚可茵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不幸!”尚可茵不甘示弱地反擊。

  “幸運!”艾曉語大吼。

  “不幸!”

  “幸運!”

  兩人笑鬧著,又同時抱著肚子在地板上打滾,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哎呀!痛死人了。”艾曉語申吟地哀叫。

  “喂!你沒事吧?”尚可茵坐起來,緊蹙眉頭審視著她。

  “你別瞎緊張好不好?我是說我的肚子笑得痛死了。”

  “可惡!你居然尋我開心。”尚可茵別過臉去不再理她。

  “小氣鬼,喝涼水!”艾曉語逗弄著她,卻見她表情凝重。“真的生氣啦?”艾曉語也停止了說笑。

  “騙你的!”尚可茵狡猾地給她一拳。“哇!”她還加上一個驚天動地的叫聲。

  “被打的人都沒有叫出聲來,你這個打人的人倒是喊得驚天動地的,你的腦袋壞了啊?”艾曉語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快點收拾!都已經來不及了,你還坐在地板上?快一點啦!都已經五點鍾了。”尚可茵語無倫次地叫著。

  “五點?”這回換艾曉語欲哭無淚的說:“完了!毀了!糟了!這下不被教練罵死才怪。”

  兩人急匆匆地刷牙洗臉,將練習的服裝、冰鞋擺進袋子裏,三步並二步地往距離宿舍二百公尺遠的溜冰練習場狂奔而去。

  ******

  艾曉語任意馳騁在冰麵上,盡情舞動自己的身軀。她毫不費力地跳躍、旋轉,動作幹淨俐落,毫無瑕疵。

  她從六歲起開始接受一連串的嚴格溜冰訓練。當第一次穿上屬於自己的冰鞋時,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今生的最愛;她原意用一生的時間與精力來投入這項運動。個性活潑、沒有心眼的她,每當穿上冰鞋,站在冰麵上疇,就佘燮成另外一個人似的;隨著古典樂曲的旋律前奏擺動飛舞,她那優雅的動作、沉穩高尚的氣質神韻,深深吸引在場邊圍觀的人,以及在角落練習的其他團員。她幻想自己正優遊於天地之間,沒有任何壓力,盡情的展現自我,讓自己和觀眾享受一次最完美的演出盛宴。

  “太棒了!曉語,你表現出來的優美溜冰動作,隻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無懈可擊!”所有的團員均鼓掌叫好,弄得艾曉語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她頑皮地吐吐舌頭,怪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好啦!有些動作依然不夠完美。我還得改進呢!你們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

  “曉語,不是我們誇你,是你表現出來的感覺真的很棒!每回你在冰麵上表演,那份優雅的藝術感和平穩的技術展現,可以說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我想,就目前溜冰界來講,你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獨一無二的。這次全國比賽我最看好你跟可茵,你們絕對能夠擠進全國女子溜冰的前二名,代表國家去參加世界杯的比賽,替我國拿到獎牌,然後再進軍三個月後的奧運,到時候你和可茵一定可以揚名國際的。”一位團員由衷的說道。

  艾曉語側頭看著不發一語、若有所思的尚可茵,開口說道:“要說是可茵會躋身國際大賽的前幾名,這話我還相信;至於我嗎?可能還得加把勁。你們都知道可茵的技術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就連三圈半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她都能輕而易舉做到,所以可茵才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艾曉語用手肘撞了撞她,說:“喂!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尚可茵回過神來,撥撥微亂的波浪發絲,說:“我的能力你們應該都很清楚。”她抬了抬下巴,一臉的神采飛揚,雖然讓人感覺她是驕傲的,但事實上她的確擁有不容任何人質疑的實力。

  艾曉語用支持的眼神殷殷注視她。她們兩人從小就喜歡黏在一起,有著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深厚友情;從剛開始隻是在冰麵上互逐嬉戲,以至於到今天有躋身國際運動員的能力,這其中她們曆經過摔跤、跌倒、撞得鼻青臉腫的痛苦過程,但她們總能咬著牙、吞下淚,二地熬過了。她們互相安慰、互相激勵、互相打氣,也勇敢地朝自己的目標努力邁進。

  尚可茵左手扶著欄杆,右腳的冰刀用力來回地劃著冰麵,吱吱聲相當刺耳。她低著頭,剖析自己一貫的舞步;空中旋轉三圈半雖是高難度動作,但有資格躋身國際的溜冰選手似乎都做得到,若想要先聲奪人並且取得冠軍的寶座,必定要有更難的技巧來作為後盾。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嚐試空中旋轉四圈的動作,但總是不能做得很完美。縱是如此,卻無論如何一定要練成功,因為這是她揚名名圓隙的一項利器。

  尚可茵滑向冰場中央,身影開始急速地轉動著,一次比一次更為激烈。她舞得如癡如狂,簡直到了忘我的境界。

  大夥兒全屏息以待,靜靜地等著她表演最重要的動作——空中旋轉四圈。

  她輕靈的身影一躍而起,但並未如預期般的安全著地;她身形不穩,一個踉蹌便摔臥在冰麵上。

  “可茵,你要不要緊?”艾曉語起忙滑過去,扶起了她。

  “沒事!我還要繼續嚐試。”尚可茵撥開她的手,再度滑進冰場中央,仍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的嚐試。

  尚可茵拚命地這麼告訴著自己。“冰刀隻是我駕馭的工具,我一定可以控製住冰刀,我會成功的!對!我一定得成功,我要每個人都追不上我,我將是溜冰界人人望塵莫及的巨星!”

  “邵夫人,你覺得如何?”高台上站著一男一女,從頭到尾都細心觀察所有團員的練習過程。

  女的是這溜冰團的支持人邵孟情;男的是專程由美國聘請而來、整整訓練選手十餘年的知名溜冰教練伯斯先生。

  年屆五十的邵孟情,專注地凝望場內所有選手的一舉一動。她渾身上下散發出高貴的氣質,一眼望去就可以立即判斷出她絕對是出自名門;如今,她的神色卻是變幻不定的,一會兒是滿意的讚歎聲,一會兒又皴起眉來直搖頭。

  “曉語這個孩子頗有大將之風。她的動作流暢,所有的編排也都能一氣嗬成,

  雖然仍有一些動作上的瑕疵需要改進,但隻要她勤加練習,應該可以彌補過來的,看她的演出真是視覺上的一大享受,她確實有吸引觀眾目光的本事;反之,可茵就顯得急躁多了!她太在乎高難度的動作,老是想要拚命完成它,卻忽略了另一項要素——藝術的氣息。她的表演雖然精彩,但也很令人替她擔心。伯斯,你該給她一點建議。”邵孟情侃侃地分析道。

  “我也深有同感。放心吧!我會特別注意她的。說實話,這兩個孩子倒真有奪標的本領。”

  “那一切就麻煩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邵夫人,你確實有高人一等的眼光,當年能從助養的孤兒

  院裏挑出這兩個有天分的孩子來,也原意花費巨資栽培她們,她們能有今日的成就,你功不可沒。”

  “不!是她們原意吃苦,也比別人投下更多的時間與心力來練習,所有的成就

  該屬於她們自己,我不能居功。”邵盂情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眼神裏包含很高的期待。“說實在話,我相當期望她們倆能替我一圓年輕時的夢。”

  音樂聲流瀉在整座溜冰場內,隻見大家又開始忘情地揮汗練習。

  ******

  美國洛杉磯的某一區。.

  這裏是離市中心相啻遙遠的偏僻地帶,過往的行人及車子是少之又少,再加上這地方一直有著繪聲繪影的無稽傳說,更讓一般人不敢靠近一步。

  尤其是那幢建築在山坡上五層樓高的公寓,它孤零零地矗立著,雖不至於到達斷垣殘壁的地步,但因經年累月的失修,顯得十分斑駁不堪,總有一股掩蓋不住的蒼茫意味。

  結果這裏成了一些不良少年在此販毒、吸食大麻的犯罪溫床。據調查,過有一大批的槍械藏在這座公寓裏頭,當地的警方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

  邵南星、楚揚,和美國聯邦調查局所精心挑選出來的二十多名幹員,埋伏在這個地方已經整整三天三夜了。其間雖然看見不少奇裝異服、標新立異的美國人、華人,和各色人種的外來移民不停的進進出出,但指揮全局的邵南星並沒有下達任何命令。

  他沉著地等待著,等待最重要的人物出現——美國華人幫派首腦古天涯。

  “南星,情報真的正確無誤嗎?三天了!那個古天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出現。”楚揚沉聲問道。

  邵南星揚揚濃眉,亮如星子的眸子冷得嚇人。“_消息不合有錯的,古天涯絕對會現身。這幾天是他們分髒的好日子,各地區的主要人物都會出現,他怎麼能夠不來?要是沒有他來壓陣,就算是自己人,這群人渣也必定會拚個你死我活。”

  楚揚明顯地感受到他壓抑在胸口的怒火,眼前的他雖然外表平靜,但內心的憤恨卻有如浪濤般洶湧翻騰。

  楚揚閉了閉眼,不忍回想三個禮拜前所發生的慘事——為了獲取這份珍貴的情報,他們損失掉三名大將,而其中一個是邵南星的生死至交,也就難怪邵南星拚了命也一定要捉到古天涯了。

  袖珍型的無線電對講機傳來低低有節奏的鳴叫聲。

  “來了!”邵南星瞬時全身僵直,神經繃得很緊。

  “南星!”楚揚不安地望著邵南星,心想: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動,他總是一副談笑風生、輕鬆自如的神情,但是這一次他郜把自己的神經繃得那麼緊;這是因為他太在乎了,而這種在乎的情緒,會讓他的判斷力發生偏差的,因此楚揚不得不用眼神來提醒他。

  “我知道。”邵南星感激的一笑,道:“我會冷靜下來的。”

  公寓大門前停了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從車上下來四名孔武有力的年輕男子,他們的一雙手都摸著腰間,似乎隨疇準備掏出手槍給侵襲者致命的一擊。他們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在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後才恭迎那仍坐在車內的最後一名男子下車。

  男子及肩的頭發用發圈束住,高挑的身材穿著緊身的黑色衣服,展現出他壯碩的體格。而此疇天空早被黑幕所籠罩,但下了車的古天涯郜依然戴著墨鏡,像個鬼魂般的令人生畏。

  突然卷起一陣陣的冷風,冷颼颼地,但沒有人敢縮起身子,他們全部挺直背脊立在古天涯身後。廢墟般的死寂和神秘的黑暗籠罩大地,氣氛悶得簡直叫人無法呼吸。

  古天涯終於行動了!他舉起右臂一揮,緊閉的大門立刻‘刷’的一聲打開了。他和身後的四名保鏢隨即隱沒在這座五層樓的公寓裏,門又再度關上了。

  “古天涯果真是日月教的第三號人物。”楚揚從望遠鏡裏看到他右臂的衣袖上繡有杠色的火焰記號,那代表著他在日月教裏的身分。

  紅豔的火舌向上攀升竄燒,吞噬大地的野心正是這記火焰所代表的意義。

  邵南星點點頭,道:“這下子更能確定,家傲用生命換來的情報沒有一丁點的偏差!這十年來所發生的數椿重大案件,日月教應該都脫不了關係,而美國的華人幫派大概也全被日月教給控製住了。”

  楚揚倒抽了一口氣,說:“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幫派組織?勢力居然大得嚇人。甚至到目前為止我們仍然燕法進入他們的內部組織,日月教的組織真是嚴密得可怕。”

  “家傲的命也隻能換到古天涯的一點皮毛資料罷了。狡猾奸詐的古天涯已經夠難應付的了,單單要打擊他,我們就付出了龐大的心血,而他郜隻是日月教的第三號人物!他的上頭過有藍色火焰、金色火焰等日月敦的主要領導人。但是除了古天涯之外,我們連他們的長相都過不知道呢!”

  邵南星笑得好冷,道:“就算如此,這個胡作非為的幫派過是一定得鏟除。”

  楚揚雖深表讚同,但他心理也有數,想要將日月教連根拔起,或許得犧牲無數的生命來換取。

  “楚揚,我們行動了!”邵南星迫不及待地用無線電對講機下了行動的指示。

  “等等!”楚揚按住了他,道:“再等一下,先別衝動。”

  “楚揚!”邵南星按捺不住的低聲怒吼著。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如果時機不對而打草驚蛇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了?”楚揚的話提醒了邵南星。沒錯!現在的狀況決不容許出錯,否則先前所花的心血都將化為烏有。

  冷靜點!清醒點!邵南星教自己千萵別失了方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古天涯走出大門。

  時候到了!這正是他們最疏於防範的時刻。

  在公寓四周埋伏的人員全接到邵南星的指示,披掛好具有強大火力的武器開始行動。

  邵南星等人從建築物的四麵八方慢慢靠近,準備來個一網打盡,讓古天涯及那些黑道人物沒有半點逃脫的機會。

  伴隨在古天涯身邊的四名保鏢,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悶哼一聲後便全部倒地不起。

  古天涯料不到有這突來的狀況,臉上閃過一絲短促的驚慌,隨即轉身往屋子裏頭退去,裏頭立即槍聲大作,子彈像雨絲般密集的往屋內射去。

  在槍林彈雨下,日月教的人全都抱頭鼠竄、狼狽不堪;倒地的到地,哀號的哀號,這次的突襲行動給了他們致命的一擊。

  而屋子裏的陳設也讓衝進去的情報局人員大吃一驚;這簡直就是小型的槍械彈庫嘛!“古天涯呢?”邵南星側身躲過敵人的反擊,問著對麵的楚揚。

  “剛才明明看他進了屋,找了半天郜不見人影。”

  “他不可能逃離我們的對鎖,一定還躲在屋子裏的某個地方。就算用挖的,我也要把他給挖出來!”

  “我們分頭去找。”

  邵南星、楚揚分頭去找古天涯的藏身之處。

  突然,肆無忌憚的笑聲挑釁似地揚起,古天涯雙眼布滿血絲,臉被火光映照得滿麵通紅。他立在二樓欄杆前,看著眼前的一片淩亂說道:“邵南星,你想捉我?等下輩子吧!”

  轟然一聲巨響,火花爆烈,熊熊火焰開始直衝竄燒,古天涯的身影也消逝在烈焰中。邵南星見火勢猛烈,立即下達撤退的指示。一團烈火頓時吞沒這座五層樓的建築物。

  “楚拐!這裏由你來負責,我再進去裏頭看看!古天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不可能就這樣束手待斃。”邵南星往濃煙密布的公寓裏走去。

  “你站住!你瘋了是不是?你進去找什麼?灰燼?那團烈火自會將古天涯燒得屍骨無存,你又何必進去,更何況等會這棟公寓很可能會爆炸;你別忘了這可是一座火藥庫,你想進去送死是不是?”楚揚一邊指揮混亂不堪的現場,一邊對邵南星大吼著。

  邵南星的身體因氣憤而微微地發顫著,兩個拳頭緊緊地握著。他對楚揚的勸告置若罔問,隻是堅定不移地向前邁開步伐。

  他必須放手一搏!就算拿生命當賭注也在所不惜,因為這次要是仍然捉不到古天涯,往後勢必會更加困難重重,花費的心力也會比這次多上十倍、百倍;而今好不容易才取得如此良機,無論如何都不該輕言放棄。

  楚揚阻止不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重返搖搖欲墜的公寓。

  霎疇,極遠處的上空傳來隆隆的巨響,那是直升機所發出來的聲音。

  受遇特殊訓練的楚揚,隱約聽到火焰中傳來細微的子彈掠過聲。

  “老天啊!”楚揚暗自叫道:“這麼大的火居然還燒不死他!真該送古天涯一個九命怪貓的稱號。”

  直升機由遠處漸漸飛近,在大火中的公寓上空不停地盤旋著,而直升機上的人正朝下方掃射一發發的子彈。

  “該死!”楚揚罵了一句,拋下現場的指揮工作,奮不顧身地直往火焰團裏衝。他一邊狂奔一邊拚命祈禱,希望一切都來得及挽救。

  那直升機是屬於日月教的,而子彈掃射的目標正是邵南星啊!

  轟隆隆的巨響掩蓋住楚揚叫喚邵南星的吼聲,而本來一直停留在上方的直升機郜突然轉向,開始朝西方飛去。藉著熊熊火光,楚揚終於看清楚直升機的座艙中延伸出一條長長的鋼索來,而古天涯正攀附在上頭。

  他嘲弄似的對地麵上的人群囂張地吼著:“邵南星,你絕對贏不了我的!勝利

  永遠都是站在我這邊的,你就好好等待死神的降臨吧!”

  直升機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但楚揚知道,這宛若特技般的表演對古天涯來說隻不過是離蟲小技罷了。

  “楚揚!你楞在這裎做什麼,還不快去追。”此疇邵南星氣喘籲籲地由裏麵衝出來;他沒有任何損傷,隻是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龐被煙給薰黑了幾處地方。

  楚揚一把拉住他,氣急敗壞地嚷道:“今天到此為止吧!你聽我說,我們的收獲也夠多了,就先留古天涯一條狗命,過陣子再收拾他吧!”

  楚揚憂心的眼神焦躁地盯著他;他實在太反常了!已經失去往常客觀冷靜的判斷力——餘家傲的身亡對他來說實在是打擊太大了。

  邵南星終於疲累地歎口氣,眼眸裏的失望令人感到淒涼。“對不起!”他輕輕地道著歉。

  “沒事就好。”楚揚拍拍他的肩,道:“別忘了!我們也是好兒弟,也是有生死與共的情誼對不對?”

  邵南星感激地對他一笑,搭著他的肩,一起離開這個火焰將熄、殘破不堪的傷心地。

  ******

  台灣。

  “好了!今天的練習就到此為止,全體集合——”伯斯教練對場內所有選手大聲地叫喚,五男五女立即停下腳步聚集在伯斯教練的麵前,靜待他接下來的指導。

  伯斯教練有著滿頭灰白的發絲,嚴肅的麵孔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一絲不苟的行事態度更塑造出他專業的權威。

  曾經在溜冰界叱吒風雲的他,確實擁有豐富傲人的教練經驗。數十年來,在他全力指導下的溜冰選手個個都有非凡的成就。而對他來說,艾曉語和尚可茵是他近年來的心血結晶;縱使她們未曾在正式的國際大賽中露遇臉,但他深信,雙十年華的她們必定能展現一鳴驚人的實力。

  而目前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取得代表台灣參賽的二個女子花式溜冰名額。

  “一個星期後就要舉行台灣代表的資格賽,這一仗相當重要,大家務必要全力以赴的去爭取,知道嗎?”

  “知道!”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事實上,每個人早就摩拳擦掌地等待迎接這場硬仗了。

  “還有,不用太緊張,要以平常心來麵對,如此才能發揮平日的訓練水準。”伯斯教練走向男子選手歐立修的身旁,鼓勵似地輕輕開口道:“立修,不要把比賽看得太嚴重,盡量放輕鬆些!你最吃虧的地方就是個性上太放不開,也就因為這個原因才舍影響到你的出賽水準。”他又側頭對練習雙人花式溜冰的林傑威和白漫淩指正地道:“你們的默契仍有待加強,今年的比賽就把它當成是一個經驗。你們的年紀尚輕,隻要多磨練一下,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伯斯教練一針見血的糾正各人的缺點,他希望每個人都能達到最好的境界。

  “曉語。”伯斯教練含笑的看著她說:“你隻要保持一貫的心態,就絕對可以達成你想要的目標。”

  “好的!”艾曉語也甜膩的回答。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大型的比賽,不管這次是否能順利取得代表權,她隻求能無拘無束的在冰麵上盡情演出,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茵!”伯斯教練麵色有些凝重的說:“你必須知道,藝術與技術的分數比重是相同的,但我發現你太執著、太注重於表現高難度的技巧,這對你而言並非是件好事,反而讓你整體表現不夠順暢。你的能力在所有團員當中算是潛力最好的一位,我也相當看好你,但你在心態上郜有調整的必要;你不要滿腦子地想控製冰刀,要將溜冰當成是一種享受、一種興趣,而非駕馭它。唯有如此,才有辦法把你本身的潛能全部激發出來。”

  他雖然語氣有點嚴苛,但字字句句郜全是發自內心的建言;愛之深,責之切.這也是他對她的殷切期望。

  尚可茵垂下頭,臉上是陰晴不定的表情。她緊緊地咬住下唇,沒有說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來,但這並不代表她讚同伯斯教練的見解。她心裏在呐喊著——太可笑了!要她把溜冰當作是一種休閑的興趣而已;試問,興趣能夠當飯吃嗎?興趣就能讓她隨心所欲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嗎?光是唱高調,對她並沒有實質上的幫助。她十多年來艱辛地努力練習,所為何來?還不是想得到揚名國際的機會,進而獲得與利。對於溜冰,她隻有一種定義——那隻是她用來爭取名利的工具而已。

  沒有身世背景的小孤女想要出人頭地,唯一的希望全都放在這上頭了。

  而尚可茵也早就作好了打算;她會讓教練自動收回那番話,她會讓教練對她刮目相看的!

  尚可茵溫馴地對伯斯教練點點頭,她不想節外生枝。

  “教練你放心,這次選拔賽中的二個名額中,有一個鐵定是可茵的。”艾曉語對自己沒抱持多大希望,對尚可茵倒是自信滿滿。

  “謝謝你!”一直低著頭的尚可茵終於抬起臉來,給了艾曉語一個無所謂的笑。艾曉語這才稍感放心,在這個節骨眼上,尚可茵要的是鼓勵而非打擊啊!“曉語、可茵,杜院長在休息室裏等著見你們雨個!”助理教練高新平喊著。“呀嗬!”艾曉語歡呼一聲,拉著尚可茵直往休息室裏衝。

  “院長!”艾曉語大喊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並且將整個人都投入杜院長的懷裏,依偎地撒嫣著說:“您好久都沒來看我們了!”

  杜院長寵溺地撫摸她那烏黑亮麗的長發,笑容可掬地說道:“你們這陣子為了比賽而加緊練習,我不想妨礙你們,讓你們分心。”她捧起艾曉語那張洋娃娃般精致的臉龐,問:“練習得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啊?”

  “怎麼每個人都問我相同的問題呢?”她嘟起嘴,咕嚷地道:“我的目標是——盡力而為”

  “這也沒關係啊!隻要你盡力就好了。”杜院長最疼愛的就是她了;雖然艾曉語和尚可茵隻在育幼院裏生活了短短二年左右的時間,之後她們就被邵氏集圓接走了。但是隻要一有時間,她依然會風塵仆仆地從花蓮趕到台北,看看她們是否一切安好。

  “院長。”一直立在門邊默然不語的尚可茵,此疇才靜靜的喚了一聲;沒有激動,郜帶著些許的敷衍。

  育幼院出身——這是她一直想抹滅的記憶,或許終其一生,她都必須想盡辦法跟這種不名譽的背景戰鬥。

  “可茵,一切都好吧?”

  “我們都很好,謝謝院長專程跑這一趟。”她勉強地對杜院長一笑,說:“對不起!我還要趕著去練習。”她的身影立即從休息室裏消失。

  “她這陣子太累了,院長,您千萵別放在心上喔!”艾曉語趕緊替尚可茵解釋一番。

  杜院長露出苦澀的笑容來——她當然不會介意尚可茵的冷淡對待;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坦然麵對自己是個孤兒的窘境與打擊?尤其是心態上一直無法釋然、個性向來敏感的尚可茵。

  “對了!曉語,那倜玉佛你有沒有帶在身上?”杜院畏突然問道。

  “有啊!我保存得很好,也一直都不離身。院畏從小就告誡我了嘛!您說這個玉佛是我的守護神啊!”艾曉語從領口掏出一個晶瑩璀璨的翡翠玉佛來,握在掌心中可以感到冰涼沁骨,一望便知這塊翡翠身價不凡。

  “收好它!還有,沒有必要的話不要拿出來,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杜院長的目光竟是意味深長的。“這個玉佛或許是讓你找到親生父母,及了解身世的唯一線索。”

  父母?艾曉語足足楞了十秒鍾依然反應不過來。

  父母!這個熟悉郜又陌生的名詞。

  她也曾經編織過與父母相逢疇的情景;有歡欣喜悅的,也有悲情難耐的……,但十多年的疇光匆匆流逝,她所編織出來的情景郜一個也沒有發生過。

  幻想嘛!幻想總是會破滅的。近年來,艾曉語倒也不再認真的去研究自己的身世問題。

  “院長,我一向都很想得開的。”她收起憂傷的情緒,用力吸吸鼻子,重新展開笑容來.說:“其實我不該再貪心奢求了,我有您疼我,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杜院長的眼眸中盡是疼惜之意,也為由曉語眼底閃過的無奈感到心痛。

  她將曉語摟進自己的懷中,心想:願上蒼保佑,賜福給這位善良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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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美園洛杉磯。

  “他們還是查不到任何有關古天涯的消息嗎?”邵南星的拳頭重重地槌在辦公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整整二個禮拜了,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們不能放任古天涯繼續逍遙下去,否則事情將會更棘手,而終至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外號黑狼的傑克,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精明的綠色眼眸不停地閃爍著。在美國情報界打滾將近三十年的他,當然深深明白捉不到古天涯的嚴重後果;還有,如果讓古天涯潛逃出美國的話,想要布線再捉回他又得花費更龐大的力量。陷入沉思的僳克默默地不發一語。

  “傈克,讓我去!他的習性隻有我最清楚,由我來布局,我會讓他掉進我的陷阱,他逃不掉的!”邵南星向他的上司開口要求。

  “不行!”僳克這回倒是想都不想,斬釘截鐵的嚴詞拒絕了邵南星。

  “僳克!”邵南星不放棄地開口,郜又被傈克阻斷。

  “古天涯目前的處境可以用強弩之末來形容,全美國各地的警察都在全力通緝他,而他現在一定躲藏在日月敦的某個據點,做最後的掙紮;也就是說,此刻的他是最危險的!狗急跳牆這四個字的意思你該懂;狡猾奸詐的古天涯如今就像是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都會引爆。而那威力必定十分驚人,我們不可以莽撞,更不能盲目地去涉險,否則反而會掉入他的詭計裏。我們隻能耐心地等,等他自己沈不住氣,等他自己先露出尾巴來;也唯有如此,我們才會有勝算。”

  傑克的話不無道理。而楚揚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他隻是凝視麵色沉重的邵南星——他不會甘心的!更不可能輕易收手。他們全擔心邵南星會沉下住氣私自跑去逮古天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失去冷靜的他絕非古天涯的對手。

  傑克何嚐不明白?所以這兩個星期以來,搜查古天涯的行動都沒有讓他參加。

  邵南星並沒有繼續堅持己見下去,他仿彿泄了氣的皮球般頹然倒在沙發上,說:“我很明白,以我現在的狀況,可能真的無法對付古天涯。為了下再增加你們的負擔,這陣子我不會強行私自行動,我會照你們的指示去做。”他無奈的輕道。

  傑克嘉許地點點頭,稍感安心。“很好!看情況,再過不久你就能恢複往常的水準了。”

  楚揚倒了杯酒遞給了邵南星。“放輕鬆點!事情總有解決的時候。你真的足太累了!所以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好好的休息,把自己的體能調整到最佳狀態;擒拿古天涯仍然得靠你!”

  邵南星將酒杯裏的白色液體一仰而盡。“在這段休息的日子裏,我會仔細想想下一步的計畫。”

  傑克從抽屜裏抽出一對信交給了他,說:“台灣來的急件,剛剛收到的,你拿去看看。”

  邵南星撕開信對,看完內容後,說:“媽咪寄來的,她對我下了最後通牒,我要是再不回家的話,她說她會立刻登報跟我斷絕母子關係。”他當場愁眉苦臉地。

  楚揚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閑閑地笑道:“來得可真是時候。”

  “楚揚!你少幸災樂禍的!我看你也奸不到哪裏去。我敢跟你打賭,不出三天,你媽咪的追蹤電話一定準時到達,她若不狠狠地臭罵你一頓的話,我就隨便你!”邵南星胸有成竹,笑眯眯地回答他。

  楚揚搗住耳朵,那樣子就好像他母親已經站在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他垮下來的臉可稱得上是難看至極。

  “OK!就這麼決定。”傑克不容邵南星反對地說:“追蹤古天涯的行動就由我來指揮調度,這段日子你就先回台灣探視父母;算起來,你也將近一年沒有回去過了,也難怪他們要生氣。”

  “可是——”

  “別婆婆媽媽的了!難得撈到假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還下懂得把握!你就聽傑克的,別再三心二意了。”楚揚可是比他還要著急。

  “你有什麼企圖?瞧你那副急樣,好像巴不得我趕快離開美國回台灣似的。”邵南星翻翻白眼,看著一臉奸詐的楚揚,說:“你這個家夥!腦筋轉得可真陝;要我先回台灣,讓楚伯母逮住我,然後拉著我問長問短地做疲勞轟炸!你可真有良心,拿我當代罪羔羊,替你被臭罵一頓。喂!你可真的是有難同當的好兒弟。”

  “別這樣子講嘛!我才沒有那麼卑鄙,隻下過是想拜托你走一趙,順道替我看看家裏是否一切平安,隻是如此而已呀!”

  邵南星悲慘地摸摸鼻子、挖挖耳朵,心下甘情不願地道:“我的耳朵要是長繭的話,你看看我會不會輕易饒了你!”

  傑克用愛護的眼神,看著這對正在抬杠的得力部屬。他一向信任他們的能力,也深信隻要有他們兩個幫忙,再怎麼刁鑽、難辦的案件都能迎刃而解。

  ******

  “台灣?”古天涯震怒的咆哮:“有沒有搞錯!挑這種時間叫我回台灣?不!我不同意。”

  “你沒有反對的餘地,組織已經下了命令,要你立刻動身。”電話裏傳來的語氣已經有點下耐煩了。

  “韋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否則為什麼突然要調我回去?”古天涯仍下枚棄地追問;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下輕言離開美國一步。

  邵南星!這個令古天涯咬牙切齒的名字,突然從他的腦海閃過。

  這幾天他寢食難安、食下下咽,更常常在睡夢中被這三個字給驚醒。

  如果他現在離開美國一步,下正表示他輸了?輸掉這十年來在美國所打下的江山。

  他雙手的指關節被他弄得卡卡作響,臉上的肌肉更是下由自主地抽動著。不!這個仇他不能不報!他自十歲起涉足腥風血雨的江湖生活,十五歲開始在日月敦內嶄露頭角,至今雖然隻有三十歲,卻從沒有遭受過這種挫敗與奇恥大辱.他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這陣子他夜夜難安,滿腦子全是構思複仇的計晝。就等待最佳時機給邵南星致命的一擊,但組織卻要他回台灣。

  “喂!你到現在還下死心啊?本教在美國的地盤已經被破獲得差下多了.你居然還要在美國賴著下肯走!你還嫌下夠淒慘是下是?”電話裏的聲音轉成揶揄。

  “韋海——”這個人在日月教裏隻是藍色火焰的傳令兵,竟敢以如此態度對他,他的忍耐已到達極限。

  “哼!別對我吼,也別把怨氣發到我頭上來!事實就是事實,任誰也改變下了。哈!你也該慶幸了,組織居然沒給你嚴厲的懲罰,反而讓你回台灣另有任務,你還有什麼下滿意的?”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條千古不變的定律。即使他的謀略機智在日月敦內可說是首屈一指的,也不管這些年來他為日月敦立下多少功勞,卻仍然禁不起一次的失誤。一次的失敗就讓他嚐到威名掃地、冷嘲熱諷的滋味,甚至連一向畏他如天的韋海也膽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想穩住自己在日月教的地位,他就必須要全力反撲;從哪兒失敗就得從哪兒再站起來——邵南星就是他唯一的目標!

  “替我轉告組織,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日月敦將重新掌控美國華人幫派。”古天涯仍然在做最後的掙紮。

  韋海短暫的沉默後,說:“你敢抗令,顯然你是下把敦規放在眼裏了?”他強硬地道。

  “我沒有——”古天涯的態度軟化了下來;正確地說,是他根本下敢再有異議。

  “既然如此,你就按照指示去做,詳細內容等你到了台灣之後,自然有人會轉告你。”



  台灣。

  晨曦乍現,肩並肩的兩個身影正沿著行人紅磚道走著。多運動讓體能達到高峰,是艾曉語和尚可茵每日必備的自我訓練課程;四至五分鍾的自由花式表演,絕對是需要體力的。

  “休息一下好不好?也不曉得怎麼搞的,老是覺得頭昏眼花的。”艾曉語彎下腰去急遽喘著氣,香汗淋漓。

  “你該下會是著涼了吧?老天!過幾天就要比賽了,可沒有時間讓你感冒。”

  “我知道啦!”艾曉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隨地就坐在有樹蔭的紅磚道上。清晨五點半,馬路上的車子更是寥寥可數,這個時候絕對下會有人用怪異的眼光打量坐在紅磚道上的她。

  “喂,你也淑女一點嘛!大馬路上席地而坐,難看死了。”尚可茵可不想跟著她丟人現眼。

  “有什麼關係?現在又沒什麼人車的。不會有人指指點點的啦!你也坐啊——”

  “我才不要呢!”

  “那你就站著繼續虐待自己的腳吧!等我順順氣,腦袋靈光了,再回去。”

  尚可茵拿她沒辦法,站在她身旁陪伴她,不過嘴巴仍然不斷的抗議著:“真的很難想像,在溜冰時你那模樣是高貴無比、不可侵犯的,結果一離開溜冰場,你活脫脫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你簡直就是雙重性格嘛!”她咕噥噥地抱怨著。

  “老大姊,我求求您就別再嘀嘀咕咕了!等綠燈一亮,我們就過馬路回宿舍去好不好?”艾曉語一邊槌著那雙勻稱的長腿,一邊回應街嗬閱的抱怨。

  “老大姊?”尚可茵雙手環胸,怒目相視,道:“你叫我老大姊?”她特別加重那個‘老’字。

  “對啊!也隻有‘老人家’才會喋喋不休的念個不停。”艾曉語早預備好了起跑的姿勢:她得機靈點,尚可茵那雙拳頭的力道可是不輕的。

  這時,一輛豔紅的跑車突然如旋風般急駛而來,快得嚇人。

  令人十分懷疑那位駕駛的眼睛是否色盲?他難道看下見現在是紅燈嗎?

  尚可茵和艾曉語全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喇叭聲給震懾住。

  車子卻毫無停下來的意思,它依舊風馳雷掣的急駛而來,似乎想強行通過十字路口,甚至不管正站在斑馬線上的兩個年輕女孩。

  出於本能的,尚可茵拉了艾曉語一把,並順勢推開了她。

  或許駕駛者終於良心發現,車子突然來個急轉彎避開了直接的衝撞,尖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但是車頭依然掃中了來不及閃避的尚可茵。

  “可茵——”艾曉語淒厲的尖叫出來,並立刻飛奔到街可茵身旁。“傷到哪兒了?”她的聲音顫抖著,緊張得冒了身冷汗。

  “還好啦!”尚可茵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張紙。她用手按住右小腿,一條十公分左右的裂痕正不斷地滲出鮮血。

  “你的腳流血了!”艾曉語眼眶濕潤,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

  “別緊張!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尚可茵反倒柔聲安慰她。

  “既然沒事,那就好!我可不奉陪了。記住!以後過馬路眼睛要睜亮點.命隻有一條,可不是每回都能那麼幸運的。”由車上走下來的駕駛以冷冷地、帶著譴責意味的聲音在她們身後說道。

  “什麼?”尚可茵和艾曉語杏眼圓睜,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她們同時回頭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人有著一頭黑緞般的及肩長發在清晨的和風中微微飄動著。他深邃的輪廓是滿吸引人的,但那一身冷傲的氣息卻又帶著幾分詭異,令人很不舒服;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眼眸,仿佛北極的冰柱,有種無法言喻的陰森難測,不由令人望而生畏。

  尚可茵的心神有點恍惚了;這一刻,她如陷入一張網子裏,就算再怎麼掙紮、怎麼呼救都掙脫不開,反而被裹得愈緊,令她快無法呼吸了。

  “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看不見是紅燈嗎?你還要硬闖!你到底懂不懂交通規則呀?我們都還沒說你呢!你居然惡人先告狀。喂!我要你向我們道歉。”艾曉語拭去眼角的淚水,也不管那男人的臉色是多麼的暗沉可怕,散發出十足的嗜血氣息,她仍下畏懼的據理力爭。

  一抹駭人的光芒在他眼底閃爍,很深、很沉,深沉到無情的地步,更甭提他有任何道歉的舉動了。

  “喂!你幾時又變成啞巴了?”艾曉語無論如何也要他低頭道歉。

  “曉語!”尚可茵囁嚅地喊著她,拉扯她的衣角,阻止她繼續開口。

  尚可茵感到不對勁!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不對勁。看他的外表、談吐以及不可一世的強悍氣勢,在在都顯示了他絕不是一個正常人!尤其是他那眼底的光芒更不是正常人所能散發出來的。

  男人麵無表情地冷哼一聲,將眼光移到尚可茵身上。他仔細地打量她,那豔麗的容顏令人激賞,而且看來她不隻單有外貌,想必智商也不低。

  “喂!你快點道歉。”艾曉語才不理會尚可茵對她又拉又扯,拚命暗示要她住口的舉動;剛才在千鈞一發之際,要下是可茵推了她一把,現在倒下去的人不會是可茵而是她自己,搞不好還已經氣絕身亡了!而這種下遵守交通規則的人渣還不知這會危害多少人命,不告他蓄意謀殺就算是便宜他了!他居然連一句道歉的話也不肯說。

  艾曉語仰首逼視他;她打定了主意,隻要他不道歉就休想離開半步!“你快走吧!不然警察來了,你就脫下了身了。”尚可茵手搭在艾曉語的肩上,吃力的用左腿站起來,並催促他趕快離開。

  “可茵!”艾曉語吹胡子瞪眼睛的!懷疑她是不是把腦袋給撞壞了?

  這回他倒是沒有異議地立即上了那輛紅色跑車,油門一踩就呼嘯而去。

  尚可茵楞楞地、不舍地望著那抹從視線中消失的紅色。

  “你是怎麼回事?吃錯藥啦!你的腿是被他撞傷的,你還放他走?”艾曉語簡直氣得快吐血了!被他撞傷了腿居然還輕易地放走他,甚至連最起碼的道歉都沒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尚可茵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這名陌生的男子,她的心思全被期待給占滿了,至於期待什麼?她又不敢深入去想。他隻不過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和他的緣分可能也僅止於這次的驚鴻一瞥,或許這輩子他們都再也不會見麵了。

  她哪裏曉得命運之神正作弄著她?她連作夢都不曾想過會因為這次的邂逅而毀了她的一生……

  ******

  “你也知道要回來?”邵孟情佯怒地瞪視提著皮箱剛踏進家門的兒子,“我還以為你把家裏的兩個老人全給忘了!”

  放下皮箱,堆出滿臉討好笑容的邵南星見情形不妙,拚命地向正坐在大皮椅內抽著雪茄、看報的邵叩舷使眼色、求援。“爹地!”

  邵叩舷繼續埋首報紙堆裏裝作沒聽見?在這個時候他可不敢冒險介入他們母子之間。孟情隱忍一年的怒火已達到最高點,他要是不識相的替兒子求情的話,後果可能是——比兒子死得更慘烈!唯今之計,隻有明哲保身做壁上觀,誰叫兒子愈來愈不像話,把他媽咪的話全不當一回事。

  年輕時的邵叩舷就有個相當富裕的家境,可以說三輩子都不必為吃穿發愁,而邵家的人更視他如命,將他捧成天之驕子。但他總有一絲還憾——當初他胸懷大誌的去報考警官學校,想一償為民除害、保家衛國的夙願。不料,一向無往不利的他這回卻踢到了鐵板,無法稱心如意;並非是他能力不足考不進去,而是因為邵叩舷是邵家三代單傳——唯一的男孩。

  上至祖父、祖母、父親、母親、親戚、朋友,下至公司所有員工、在邵家幫傭的下人們全卯足勁的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強迫他從學校退學,放棄這個偉大的宏願;他們可不能讓邵家斷了後。拗下過強大的阻力,邵叩航終於屈服於親情的壓力之下。

  爾後,他娶妻孟情——一位才華洋溢的名門閨秀;鍾情於溜冰運動,並且是最有希望得到奧運獎牌的年輕女子,卻因為一次不知道是蓄意,或是偶發的交通意外事故而被弄傷了腿,也撞碎她滿懷的雄心壯誌,而她一心所係的溜冰事業也到此為止。



  後來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基於有誌難伸的共同心理,他們決定把自己無法完成的心願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們說好,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必將女兒訓練成一位揚名國際、為國爭光的溜冰女將;但若生下的是男孩,那就讓他繼承父誌,成為打擊罪犯的克星,以你補他們的還憾。

  不過這些計畫的前提——當然是必須獲得兒子或女兒的同意。

  結果天從人願,邵南星真的秉承父誌承續了他父親的宏願,再加上邵叩舷的好友陸騰——曾任台灣情報界的最高總指揮;雖然他在三年前就退休了,但與各地的情報界首腦仍有來往。也是經由他的牽線,邵南星才會到美國與傑克共事。

  三年前,邵南星臨去美國前,邵孟情與他達成協議,每半年至少要返回台灣一次;三十歲之後就必須完全退出這個圈子。雖然她明知道兒子能力出眾,但他從事這種危險性極高的工作,做父母的依然會掛念,放不下心來。

  偏偏她兒子太沉溺於打擊犯罪的滿足感裏,可謂是深陷其中而樂此不疲。要命的是,還把他自己跟她達成半年回家一次的協議拋諸腦後,忘得一幹二淨,經她三催四請的結果——他一年才勉強回家一趙,而每次回到家裏,待不到三天又急匆匆地返回美國了。

  這下可把她惹火了!她甚至威脅他若不立刻回來,那以後就別想再踏進邵家大門一步。

  邵孟情又好氣,又好笑的看兒子猛低頭賠不是,又在她肩膀上東槌槌、西按摩的討好她,那對晶亮的眸子仍然下死心的向他爹地示意,央求他趕快開口替他求情。

  “求爹地也沒用,你給我坐下來。”她轉頭吩咐在廚房裏的廚師:“多準備一點菜,替少爺洗塵。”

  “媽咪!”邵南星先下手為強,摟著母親的肩,說:“看看您都瘦了,公司的事累著您了嗎?其實您不必太操勞的,邵氏企業都已經上了軌道,您和爹地就別太費心了,有事交給底下的人去執行就可以了。你們應該好好享享清福啊……”他劈哩咱啦說了一長串,企圖轉移母親對他的興師問罪。

  “是啊!飯前先別影響食欲,以免消化不良,壞了腸胃。”邵叩舷含糊其詞的替兒子求情。

  邵孟情微嗔地掃過這對父子一眼,隻見他倆一搭一唱的好不融洽!

  “逃得過一時,避下了一世的!我既為人妻、為人母,是該替你們的健康著想,就這麼辦吧!飯後再上這盤‘精致大餐’吧!”邵孟情步伐優雅的進了飯廳。

  邵叩舷同情地拍拍兒子的肩,給他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邵南星歎了一口長長的氣——該來的,任誰也躲不掉。

  他又見情況已無法改變,飯後隻好乖乖地坐在客廳裏,聆聽他媽咪的‘敦誨’。

  他正襟危坐,不敢開口回嘴,深怕會因此而拉長了訓話的時間。連他父親也無法脫身,睡眼惺忪的陪在一旁直打嗬欠。

  話訓完了——壁上的掛鍾正指著十一點三十分。

  “不要怪媽咪嘮嘮叨叨的!你從事這種特殊行業,總會讓我們放不下心,這點你知道嗎?”邵孟情顯得相當無奈與傷感;就算做父母的再想得開,也仍然無法避免那時時襲卷而來的膽顫心驚。

  “媽咪!相信我,你兒子懂得保護自己,絕對不會拋下你們的。”邵南星親吻他母親的臉頰,信心十足的安慰他母親。

  更何況,自信心一向是他們情報員所必備的要素。

  “好了!好了!別把話題弄得愈來愈僵、愈來愈傷感好不好?”邵叩舷伸伸懶腰,打破凝重的氣氛,輕鬆地開口問道:“這回在台灣預計待多久?三天?四天?五天?”

  “我也不知道。”邵南星聳聳肩,因為他得等待美國方麵的消息。“可能會有一陣子吧!”他第一次沒有立刻趕回去。

  “一陣子?”這回換邵孟情滿臉的喜出望外,她和邵叩舷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詭計。

  “斡什麼?你們的樣子好詭異。還有啊!離我三十歲的底限可還有幾年的時間,在我休假的日子裏千萬別打我的主意!我可不去邵氏公司受苦受難,還被一大堆公文整得暈頭轉向。”邵南星嗅到陰謀的味道,趕忙將話說在前頭。

  “我看你根本關不住,你有可能乖乖待在家裏不出門嗎?”知子莫若父,邵叩舷一針見血說道。

  “我哪兒都可以去的。我正打算去找陸伯伯,探探他是否有需要幫忙的案子。”

  “你放心!你陸伯伯沒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反倒是邵家,邵家才真正需要你。”邵孟情的眼底盡是笑意。

  “邵家?”邵南星當場傻眼,“我沒聽錯?”

  “沒錯!就是邵家,邵叩舷的家。”邵盂情以為他聽不懂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說一遍。

  邵南星環視邵宅一周,又看著父母藏不住的盈盈笑意,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你以為我們兩個閑著沒事尋你開心啊?當然是有需要才會找你!你仔細聽清楚了,邵氏企業要正式聘請你。”

  “聘請我?”邵南星揚揚濃眉開始覺得有趣,“什麼職位?”

  “保鏢!”

  “保鏢?”邵南星咽咽口水,有種被人設計的不安在心裏隱隱浮動;他該不會是掉進某種不可預知的陷阱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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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你站在這裏多久了?”艾曉語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問著斜倚在欄杆旁的陌生男子,但她的語調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而那個外表看起來優遊自在,帥得有點——有點會引人遐思的陌生男子郜恍若未聞,根本不答腔,隻是又換了個站立的姿勢。

  他站在這裏其實已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了,隻不過一直專注在練習上的她渾然未覺,而他也不原意破壞了這美好的時刻。

  這女孩投入的心血可以從她認真的眼神中感受得出來,而她那認真的神情也令他動容。

  他靜靜地欣賞她優雅的一舉手,一投足,以及曼妙的淩空旋轉,具有足以撼人心房的力量!

  艾曉語抿抿唇,從冰場中央滑到他麵前,深吸了口氣,說道:“你怎麼不回話?這是私人場地,陌生人是不許進來的。”這回她的音量又大得驚人,還把自己給嚇了一跳。更糟的是,她心跳跳得好快。

  怪難堪的!她拍拍身上的冰漬,依然控製下住心神不寧的情緒;她第一次懂得心神不寧這四個字的涵義。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向他那雙飽含興味的眼眸。

  “小姐,我已經進來,而且也坐下來了,那現在該怎麼辦?”邵南星瀟灑地坐在看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打量著眼前這名我見猶憐的美麗女孩;她細致得如同一個陶瓷娃娃,似乎輕輕一捏就會碎裂了,不過她的性子可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溫柔。

  艾曉語這下可急了!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視之下:她渾身更是不對勁。她左顧右盼的四處尋找救兵,不過,最後她也放棄了。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輪到的休息日,一個月也才這麼一天,其他團員早做鳥獸散各自尋歡作樂去了!根本沒有人會來練習,也怪不得他們,誰都想鬆弛一下比賽前的緊繃情緒。而本也該出現的可茵現在正在宿舍裏靜養,她得醫好那在右小腿上十公分長的傷口,讓它盡速愈合。聽以,偌大的溜冰場上如今隻有她一人……不!還多了個不認識的男人。

  “喂!你趕快離開,否則我可要打電話報警了。”事到如今,她也隻好使出殺手鐧來嚇嚇他!不過,她嘴裏雖然吐出凶巴巴的威脅話,但卻有兩朵紅雲浮在臉頰上,那模樣真是不搭調。

  “報警?”邵南星眼角掃過溜冰場一眼。“你要打電話報警,那我替你算一下,你可能得先脫掉腳上的冰鞋換上鞋子,再跑到休息室裏打電話報警;我想你可能得花上一段時間,如果我真想做什麼的話……”他露出個邪邪的奸笑,還伸出手來,說:“嘿!你跑得掉嗎?”

  這話可把艾曉語給嚇著了!她向後退滑了一大步,暗罵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沒把大門給鎖上,讓這個陌生人輕而易舉的闖了進來。

  看她好像當真了,邵南星不忍心繼續捉弄她。她臉上那抹驚悸的神色令人於心不忍;美麗的女孩他見過不少,不過能讓他心醉的這可是頭一位。“小姐,可否請教芳名?”他收起玩笑,用正經嚴肅的語氣問道。

  艾曉語又往後滑退一大步,離他更遠了;人不可貌相,長得好看的男人並不代表他也是品行端正。

  “你別緊張啊!哎!我道默,我剛剛全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仔細看看,我的樣子像個壞人嗎?”邵南星用最溫柔的語調向她解釋,想化解她對他的誤會;這下子邵南星是既悔又恨,暗罵自己不知發哪門子的神經,竟會窮極無聊的亂嚇人!

  艾曉語戒備的用眼角餘光瞄向他:她仍然沒有勇氣用正眼迎視他,因為她擔心那顆紊亂的心會不爭氣地從心口跳出來。

  “艾曉語!求求你趕快恢複正常吧!”她在心裏嘀咕著。

  “我老實告訴你,我是邵氏企業正式聘請的保鏢,專門保護你們安全的。”邵南星看她一直不答腔,隻好全盤托出。千萬別讓這女孩子討厭他!是他現在腦海裏湧上的唯一念頭。

  “保鏢?”艾曉語怪叫一聲,有點哭笑下得的說:“你要說謊,也請你費點心思編個像樣一點的好不好?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會輕易相信你的胡說八道嗎?”她總算恢複正常了。.

  “我何必對你胡言亂語?更何況,我也沒有欺騙你的理由,我的的確確是邵氏企業正式聘請來的保鏢。”邵南星一本正經地說道。

  聽他的口氣又好像確有其事;不過,他們隻是尋常的溜冰選手,哪裏需要動用到保鏢來保護安全?這也未免太誇張,太小題大作點了吧!艾曉訊在心中暗忖道。

  “我和你一樣也深有同感。”邵南星無端端冒出回應的話來。

  艾曉語不可思議地張著嘴,用滿是問號的眼神看著他——老天啊!他居然會讀心術。

  他哪會什麼讀心術?隻不過向來沒心機的艾曉語早把心裏的想法全寫在臉上了。

  “我也覺得很莫名其妙;大概是有人覺得我太閑,所以故意整我的吧?”邵南星自顧自的說下去,但卻沒有表露身分的打算。

  “可是你真的一點也不像保鏢耶!保鏢不都長了滿臉橫肉,體型十分魁梧壯碩的嗎?”她斜睨了他一眼,說:“你打得過人家嗎?”

  艾曉語這回不再質疑他的身分,她現在的疑問是——有明星氣質的他,怎麼會是當保鏢的料?雖然他的體格是一等一的棒,但跟印象中保鏢那高頭大馬的形象實在是差距太遠了。

  “你可以等著看嘍!如果有讓我表現的機會,你就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擔任保鏢的資格了。”

  “下!還是別試得好。”縱使他的笑容總令人充滿安全感,但仍然教人替他擔心。“我覺得你還是適合當少爺。”她好意的建議著。

  這下換邵南星哭笑下得了。他在心中暗忖道:“她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呀!”

  “我叫邵南星!做個朋友好嗎?”邵南星伸出友誼的手,自報姓名。

  “我叫艾曉語。我要考慮考慮……”她的手緩緩放進他溫暖的掌心中。

  刹那間,她感到一股電流竄過全身,頓時覺得全身麻酥酥地——火辣辣的燥直燒上她的耳際。

  而奇妙的情愫卻和無形的恐懼感相互交錯,直在邵南星的心中翻湧和劇烈的撞擊,留下一個深深矛盾的漩渦……

  ******************

  尚可茵換掉練習服裝,穿上短褲坐在椅子上,她那豔麗的臉龐上有幾許落寞的蒼白。她失神地發著楞,直盯著右小腿上殘留的傷疤。

  “還沒有痊愈嗎?”艾曉語也蹲在她身旁,眉頭糾結在一塊兒。“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傷口還在痛嗎?”

  “從來沒有這樣子過!我拿手的動作全都做不出來……”尚可茵的神情仿彿世界末日般的黯淡。“怎麼會這樣?到底是怎麼一同事?”她又自言自語的自間著。

  艾曉語被她語無倫次的話給弄得一頭霧水,正當她想開口問她到底在講些什麼時,她又突然冒出話來了。

  “我明白了!心理作用。一定是心理作用的關係!”尚可茵忽然變得很激動。“一定是右腳的傷痕烙印在我的心裏,每當我想做高難度的動作時,受傷的景象就會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浮現,我擔心傷口會複發,因此心裏有所顧忌,懷疑這傷口會阻礙我的動作。曉語,你知道嗎?隻要畏懼和害怕的念頭一占據我的心頭,就再也揮不去了!”她頹喪的將頭埋入膝蓋間。“我也下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覺得害怕,好像自己再也無法跳躍起來一樣。”

  “可茵。”艾曉語愧疚地望著她痛苦的表情,心想:如果當時可茵不是為了要救自己,她一定能夠避開那輛該死的車子,也不至於把腿給弄傷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艾曉語輕聲低喃。

  尚可茵沒有回話,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艾曉語愈想愈內疚,就從領口裏掏出跟著自己十多年的翡翠玉佛。她解下練子,掛在尚可茵的脖子上,說:“送給你。”

  尚可茵淚眼婆娑的對她道:“你一向都很珍惜這個玉佛,從來不輕易拿給人家看的。你也曾經對我說過這玉佛是你的守護神,既然是守護神,又怎麼能隨便轉送給別人?”可茵取下玉佛,說:“還給你,我不可以拿的。”

  “就因為它是守護神,所以我才希望它能保佑你。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比親姊妹還要深,所以我們不該分彼此的!它跟了我十多年,也保佑了我十多年,現在我讓它來保佑你。”艾曉語重新替她戴上。

  “謝謝!”看著那個翡翠玉佛,尚可茵心中的感動無法形容,她忘情地擁住她。

  “哇!”門口傳來年輕男孩怪腔怪調的叫聲:“兩個女生在一起摟摟抱抱的,好囉心喔!我快看不下去了。”

  “小皓!”她們同時擦掉臉上的淚珠,對著來人大喊一聲。

  “你們在幹什麼?演話劇啊?這麼悲情。”嶽小皓吊兒郎當的走近她們身邊,歪著頭打量她們,霸氣十足道:“有人欺負你們啊?是那個家夥那麼大膽?告訴我,我會讓他好看!”他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一帶的舞廳、PUB、撞球場幾乎都奉他為神明,誰也不敢得罪嶽小皓。要是不識相惹火了他,那就別想再在這裏混下去了他生來高頭大馬、威武無比,除了偶爾可以從他的眉宇間捕捉到一閃即過的稚氣外,實在無法相信他隻有十八歲的年齡。

  嶽小曠與艾曉語、尚可茵出身同一家孤兒院,而自從她們倆被邵氏集團收養後,三人雖然不能常碰麵,卻仍然不曾間斷的保持聯絡。

  爾後,嶽小皓也在十五歲的那一年離開孤兒院,獨自在外頭生活。

  艾曉語視他如弟,常常勸他別老是在外頭鬼混、不務正業,要找一份正當工作才是正途。他口頭上是爽快的答應了,但實際上卻是依然故我,三年來仍然過著不太正常的生活。

  “小皓,彤彤呢?她怎麼沒有跟你一道來?”艾曉語沒看見那臉上長著雀斑的可愛女孩跟在他身旁,因此奇怪的問道;他們倆向來都跟連體嬰一樣總是黏在一起。“彤彤在阿秋那裏,那兩個女人隻要聚在一塊就嘁嘁喳喳沒完沒了的,是標準的長舌婦,我不想被她們的口水淹死,隻好溜出來,就順道來看看你們,順便替你們打氣,聽說你們比賽的日子快到了。”

  “嗯!比賽當天你跟彤彤一定要去會場替我們加油,聽到沒有?”艾曉語命令道。

  “NoProblem!你們可是恩慈育幼院之光,我當然會去替你們加油,你們放心好了,到時候可不隻我一個人,我會帶一大票人去替你們助威呐喊。”

  “小皓,加油歸加油可別太誇張,我可下想丟人現眼。”尚可茵邊說邊整理散落地上的冰鞋和服裝,此刻她的心情突然覺得輕鬆踏實多了。

  “可茵姊,你脖子上戴得翡翠練子好漂亮,那兒買的?我也買一塊送給彤彤。”嶽小皓眼尖,看見她脖子上帶了塊好玉。

  “是曉語珍藏十多年的寶貝,剛剛才割愛送給我,這可是非賣品——世界上也隻有這麼一塊你買下到的。”

  “曉語姊,你太偏心了吧!奸東西就送給可茵姊,那我呢?”嶽小皓伸出手掌,諂媚地道:“我也要。”

  “啪”一個巴掌打在他的手心上。“等到你找到一份正當的工作,我一定送你更好的禮物。小皓,其實你年紀也下小了,也該懂事點,你繼續混下去,對你不好的。你——喂!我話還沒說完——別走啊——喂……”嶽小皓腳底抹油,一下子就溜得不見人影。

  “這小鬼真會跑。”艾曉語滿臉無奈地咕噥道,她年齡雖隻長他兩歲,但她諄諄訓人的模樣可是充滿了慈母的光輝。

  “算了吧!你就隨他去。你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尚可茵早就看透,也懶得理他。

  艾曉語聳聳肩,充滿了無力感。

  ******

  “我拜托你別一直跟在我身後好不好?”艾曉語突然一個轉身,手叉在腰間怒目相視。

  要不是邵南星動作敏捷的立刻停下腳步,這回絕對會跟她撞個滿懷。“你都這樣走路的嗎?突然來個緊急煞車!你習慣這樣嚇人嗎?”

  “我問你!你幹嘛閑著沒事老是跟著我?”

  “你得了健忘症啊?這麼快就忘了我的身分和我的工作職責了?”

  “我沒忘,也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不習慣有人一天到晚跟在我身邊。其實團員又下隻我一個人,你還有別人可以去保護;比方說歐立修啊……”

  “他是男人,男人不需要我來保護。”

  “那也還有林傑威和白漫淩。”

  “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情侶;我想,他們不會喜歡有我這個電燈泡介入他們之間。”

  “好!那總還有個可茵吧?她可是一位如花以玉的大美人。最重要的是,她身旁沒有男朋友保護,這下子你該沒有理由可說了吧?”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難道不清楚她的個性嗎?這種女孩子隻會保護人,不喜歡被人保護的。”邵南星記得第一眼見到尚可茵時,心頭突生一股奇特的感覺,卻又講不出問題是出在哪裏?她的確長得美,但那種驕傲的美他可不欣賞。

  當初答應當什麼保鏢的,其實也隻是虛應一下,哄他媽咪開心,不想忤逆她,盡一點孝道而已。卻沒想到,初見艾曉語就被她那嬌憨甜美的氣質,和溜冰時傾盡全力投入的迷人風采所吸引,還有……

  天啊!我怎麼能愈陷愈深呢?現在不是時候,這種時刻是不容許陷進感情的漩渦中的,絕不可以的!邵南星如此告訴著自己。

  “怎麼你每個都有理由被你拒絕!那我呢?我身強體壯、反應靈敏,同樣也不需要你來保護啊!”艾曉語被他的論調攬得暈頭轉向,忽略他剛才掙紮的眼神。

  “誰叫你那張瞼孔長得就像是需要人保護的模樣。”他又收回放出去的情思。

  “胡說八道!邵南星,我跟你簡直有理說下清。要不這樣,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打賭?賭什麼?”他眼眸閃著頑皮的光彩。

  “如果我能穿過這條馬路到達對麵騎樓,都很安然無恙的話,那你以後就不要跟在我身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好不好?”她不敢明說,因為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她總是心猿意馬,根本無法專心練習。

  邵南星看看這條八米寬的大馬路,有斑馬線也有紅綠燈,照道理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既然她執意想甩開他,那何不順她的意思呢?就成全她吧!縱使他有滿腔的不舍。

  “Ok!成交。”邵南星苦澀的回答。

  艾曉語翻翻白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看看兩旁有無來車,小心翼翼的等待綠燈亮起,再小心翼翼地走過馬路,在舉步維艱之下,她終於走到對麵商家的騎樓下。

  她攤攤手,對著邵南星嚷道:“你看!我都沒事……”她話尚未說完,手就被他抓住,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裏。在她仍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碰!”的一聲巨響傳進她的耳朵裏,加上路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議論聲,馬路上顯得一片淩亂,鬧烘烘地。

  待她回神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寬闊的男性胸膛充滿了溫暖!第二個反應是——他醉人的男性氣息在她臉上吹拂,感覺很舒暢;再則,她陶醉完之後回眸一看——她臉色轉成一片蒼白——她剛才所站立的地方正躺著一台支離破碎的冷氣機;一台會砸死人的窗型冶氣機!

  “你輸了!”邵南星笑嘻嘻地對她道:“天意注定!這下你沒話好說丫吧?”

  艾曉語腦子嗡嗡作響、四肢冰涼、眼前發黑;心想:配戴在身上十餘年的翡翠玉佛才剛轉送給可茵而已,怎麼馬上就天降橫禍?要不是被他拉了一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這未免也太玄了吧?不!是巧合,這隻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巧合。

  “你該不會嚇傻了吧?”邵南星見她半天不答腔,輕輕抬起她的臉蛋,關心地審視她。

  待她神遊的心緒歸回原位後,她驚悸地逃離了他的懷抱;他凝視她的目光令她渾身不自在。

  “你的頭頂有長眼睛嗎?否則你怎麼會看見上麵有一台冷氣機掉下來?”她兩排濃密的睫毛低垂著,仍在回味剛才靠在他胸前的感覺,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不該懷疑我的能力。別忘了!我可是無所不能的超級大保鏢。”他露出如假包換的促狹笑容,說:“走吧!我送你回宿舍。我看這輩子你都得在我的羽翼下生活嘍!”

  ******

  滿天星鬥一閃一閃的綻放出微藍的光芒,嘲弄似的俯視萬丈紅塵,窺探芸芸眾生內心裏的喜怒哀樂。

  靜——令他難受、無法呼吸,卻從來沒有人相信他會害怕靜悄悄的感覺。然而上蒼又最愛戲弄人,你愈害怕的東西反而愈容易遇上。

  他又輕輕地歎息——同樣的,也沒有人可以想像出陸騰歎息時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因為從來沒有人看過陸騰歎息的樣子。

  聦明過人的陸騰、剛正不阿的陸騰、打不倒的陸騰、不會掉淚的陸騰,是他在情報界打滾四十年的評價。殊下知,這些評價全是自我強迫出來的一種偽裝;他也隻能在層層的偽裝下,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氣。

  拿偽裝自我來換取生存!這話聽起來簡直荒謬而不可思議,但他又的的確確是靠著這樣的偽裝而多活了十五年。

  落地窗被柔和的月光蒙上一片朦朧的暈黃,煞是美麗。陸騰往後躺入椅子裏,拿起擺在書桌上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並滿懷心事的細看擺在相框裏頭的那張泛黃照片。

  滿山滿穀的杜鵑花點綴著新春,姿容秀麗的年輕少婦右手拉著一位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立在杜鵑花叢前,臉上有滿足的幸福笑容。小女孩那圓圓粉粉的小瞼蛋如天使般,眼眸笑得化成月半彎,嘴角還黏著一小塊白白的棉花糖,頭發紮成兩條小辮子甩在腦後。這是一個溫馨的畫麵,卻也是一幕無法重新上演的記憶留痕,這張相片也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最後一項東西。

  他打開以密碼鎖住的書桌抽屜,輕啟擺在抽屜內的一隻小珠寶盒。在台燈的光線照射下,一塊栩栩如生、價值不菲的翡翠玉佛在他手上發出晶瑩璀璨的光彩。玉佛原是一對的,是陸家的傳家至寶,本是他們夫婦各持一塊,但在女兒出世之後,陸騰便將自己所擁有的玉佛掛在女兒身上,希望能保佑她一世平安。

  他細心地加以撫摸,玉佛依然完好無缺、依舊完美,隻不過這塊玉的主人卻在十五年前香銷玉頭了。

  緬懷前塵往事不勝唏噓,他的愛妻桑雲命喪人煙罕至的深山叢林中,沒留下隻字片語就撤手人寰,隻留下至今生死不明、不知下落的女兒,和她緊緊握在手掌心中的這塊翡翠玉佛。

  陸騰遭此打擊,他沒有呼天搶地的怨天尤人,也沒有悲憤莫名的流下眼淚;並非他無情,也並非他無義,隻是椎心刺骨的創傷痛得他再也沒有發泄的餘力了。從那一刻起,他瘋狂地將自己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公事中,他發狠似地直搗所有罪犯的基地,嚇得他們個個膽顫心驚:江湖人物隻要聽見陸騰這二個字,無不個個退避三舍,不敢捋其虎須。

  他把悲傷化為力量,用來你補心靈上的創痛,也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獨嚐無人陪伴的寂寞滋味,他用這種方式來做為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陸騰將玉佛放回珠寶盒內重新鎖上抽屜,又再度歎了口氣。

  細若蚊蠅的微弱聲響從落地窗外傳來.,他雖然已退休三年了,但他的專業能力依然在,那敏銳的耳力和高度的警戒心並沒有減退。

  一條快如閃電的身影從隔壁房間的花台上急速掠去,還從窗外朝書房裏的陸騰開了一槍。

  落地窗應聲碎裂,陸騰一個翻滾,身手不減當年的躲過對方準確無比的射擊。

  “砰!”第二聲槍響隨後揚起——那是陸騰迅速的反擊。

  有神槍手盛名的他雖然是在一刹那之間射出了一槍,但他清楚的知道入侵者已經被他擊中了。

  陸騰原本以為接下來將會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沒想到卻很平靜,仿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要不是眼前玻璃碎成片片,若不是書房內仍然飄散淡淡的煙硝味,真的會讓人懷疑剛才所遭遇的一切隻是一種幻覺。

  陸騰麵露擔憂的掃過書櫃一眼,那個書櫃有著銅牆鐵壁般的防衛係統,因為在它的夾層中有一份極重要的名單;看來日月教已經有了警覺,也開始行動了!寧靜的生活也將就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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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可以容納一萬五千多名觀眾的體育館今天全場爆滿,座無虛席,人人爭相觀看有史以來最為激烈的一次溜冰競技。

  三天來的花式溜冰競賽已經比完前半部的項目,而全國各地的好手更是齊聚一堂,個個卯足全力參加這次最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攸關溜冰選手未來前途的比賽;因為這回產生的冠亞軍將代表國家參加一個月後在日本所舉行的世界溜冰錦標賽,而那場比賽除了是吸引全世界目光的一場大賽外,更是可以讓人揚名國際的一個重要機會。

  懷著不容出任何差錯的心情,尚可茵一如所料地在前半段賽程裏名列第一,而來自星雲溜冰俱樂部的另一位奸手楊玉梅則緊追其後,艾曉語名列第三。三十位參加比賽的選手都是以些微差距的成績排名而下,所以比賽的壓力更是沉重,因為隻要稍有一點閃失,分數將會立刻被追趕而上;雖然目前尚可茵位居首位,然而煮熟的鴨子也隨時有飛走的可能。

  今天的重頭戲——長曲自由花式,這將是最後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多年努力的結果就靜待這個項目的成績來決定了。

  大會的廣播器正在播報第二十七位上場……

  “曉語,該你上場了,好好表現!”尚可茵替她打氣。

  “盡力而為嘍!”她甜膩的笑容裏充滿信心,沒有絲毫的緊張與下安,這份篤定也是尚可茵最佩服她的地方。“加油!我等著你跟我一塊兒去日本參加比賽……”尚可茵又加上一句。

  她笑了笑,往冰場中央滑去。

  具有神秘色彩深沉之美的旋律,優雅地在體育館內揚起,飄散著淡淡的哀愁……

  艾曉語輕靈地滑出她的第一步——身影轉動,靈巧纖細地宛如身處白雲縹緲間,優遊自在地與節拍密密相結合,她開始展現多年訓練出來的藝術涵養。她又用最拿手的空中回旋三轉跳,在眾人掌聲中平穩地完成高難度的動作;她不想賣弄太艱深的技巧,因為隻要一個下小心或一個失手,先前的苦心就將全部白費了。

  一首四分鍾長的舞曲一氣嗬成,舞姿曼妙的在冰場上如翩翩蝴蝶般來回穿梭,

  觀眾都全神貫注的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目不轉睛的欣賞她平順而優雅的表演。她成

  功的引起熱烈回響,在演出結束的那一刻得到全場觀眾一致的喝采。

  艾曉語麵露笑容,撫著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的胸膛,在伯斯教練陪同下等待

  九位裁判的評審。

  當所有裁判將技術分數和藝術分數分別評判出來時,全場掌聲、尖叫聲不歇,

  足足持續一分鍾之久。

  艾曉語的成績終於躍為所有參賽者中的第一名,而她的對手也隻剩下楊玉悔及

  尚可茵。

  神色凝肅的楊玉梅緊接其後上場,或許先前艾曉語表現太過突出,近而影響到

  她上場的情緒,幾個動作表現上未臻理想,但也並未失手,隻是著實地讓人替她捏

  了一把冷汗。四分鍾半的長曲終於完成了;楊玉梅仍然名列第二。

  一場比賽下來,艾曉語已經篤定可以上榜了,而最後的一個名額將由楊玉梅和

  尚可茵其中的一位來爭取。

  “可茵,看你的了!”艾曉語握了握尚可茵的手,後者那纖細的手卻帶了點冰

  涼。“第一名應當會是你!”艾曉語說道。

  尚可茵沒有謙虛之詞。“放心好了!結果會是我和你一起去日本,到那時我們再將其他國家的選手殺個片甲下留……”尚可茵胸有成竹地說著。

  滑著輕盈的腳步,尚可茵邁向她人生第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伴隨音樂,她滑出輕快而不受馴服的步伐,狂野不羈地在冰麵上跳躍旋轉,美麗而妖媚地蠱惑全場觀眾的心……她跳著、舞著。

  曲子將終了,尚可茵的眼神開始閃動勝利的光芒,隻要再加上一個三圈半的高難度旋轉動作,她就會讓全場觀眾因她而沸騰:她才是真正引入注目的耀眼明星!

  她集中精神的準備好跳躍的姿勢,蜻蜓點水般地用力起跳——右腳卻傳來一陣讓她無法忍受的巨痛,霎時吞沒了她所有的思想;雖然隻是在一刹那間,卻足以毀掉她整個世界——

  她竟然失手摔倒在冰麵上!

  歎息聲從四麵八方的觀眾席上傳來,她驀然驚醒,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她仍跌坐在冰冷的冰麵上,一陣涼意爬上心頭。音樂聲持續下斷,比賽尚未結束,她掙紮的站起身,或許剩餘的時間可以你補她這次失誤,但右腳卻下聽指揮,一陣陣的痛楚仍未平歇,她無法再做出任何可以拿分數的跳躍動作,她隻能在冰麵上隨意畫出幾個弧形,直至音樂完全停止。

  她臉色蒼白,淚珠無止盡地從她的眼角滑落,身軀更是不由自主的強烈抖顫起來。誰?是誰在她耳邊安慰呢喃?伯斯教練?艾曉語?是誰在說話?他們又是誰?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不能判斷,甚至耳朵也分辨不清楚。

  “你右腿上的傷口不是已經康複了嗎?”艾曉語扶住尚可茵搖晃的身軀,驚愕下已地問道。她感覺到她在起跳時的那一刹那,右腳似乎拐了一下,才會導致重心不穩而失敗,可是她最近的練習不是都很順利嗎?怎麼臨時又——

  “右腳?”尚可茵神情恍惚地看著自己的右腳,出車禍的情景全曆曆在目,如排山倒海而來。可是——可是那傷口不是早就無礙了嗎?但她的確是因為右腳突如其來地感到疼痛才會失誤的。

  在尚可茵仍未理出頭緒時,裁判已經打好了分數——她以些微的差距掉落第三名,未能取得台灣區的代表權。

  艾曉語的神色明顯的黯淡下來,她沒有為自己爭取到第一名而開心:相反的,她的心情是一片沉重。

  “可茵——”千頭萬緒中,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一直表情麻木、呆坐在一旁的尚可茵。

  “艾小姐,能不能請你談談這次取得冠軍的感想?”

  “艾小姐,你的表現很傑出,但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在其他的比賽中露過臉?這次真的是你的處女賽嗎?”

  蜂擁而至的體育記者很快地包圍了艾曉語,雖然伯斯敦練努力地替她擋掉一些訪問,但最愛窮追猛打的記者群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鎂光燈頓時閃個不停,在混亂中誰也沒有發覺尚可茵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誰也不會去管她去哪裏,因為他們一致的焦點全放在這次比賽表現中最傑出的人——艾曉語的身上。

  ******

  “小姐,請問你要到哪裏去?”計程車司機禮貌的問著掩住臉匆匆上車,似乎在逃避什麼的年輕女孩。

  “往——往前——你往前直走——”尚可茵帶著哽咽的聲音說得不清不楚。

  老司機聳聳肩,無奈地追問:“小姐,能不能請你把地點說清楚一點?漫無目的的,我很難開啊!”

  她依舊掩著麵,似乎努力在平息心頭那股悲傷;她不想在陌生人的麵前表現出脆弱來。

  他開計程車也有數十載光景,千奇百怪的客人也見過不少,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百分之百是遭到失戀的創傷——老司機大膽的推測,還正想開口勸勸她,要她想開點::

  “陽明山——就到陽明山上去!”尚可茵隨口說出個地點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想到陽明山上去,大概是潛意識裏想讓山上清涼的山風撫平她內心的不甘與怨恨吧?

  “夜都已經那麼深了!你現在才要上山去,不好吧?何況下山時也可能不方便,那裏不好叫車的……”司機好心腸地回頭勸告她,一個女孩子單獨上山總是很危險,尤其是剛遭受失戀打擊的她,萬一她一時想不開而去做傻事的話……

  “小姐,你別上去了!你住哪兒?我載你回家好了。還是家裏溫暖……”尚可茵終於停止了啜泣,抬起頭逼視那位好心腸的司機,眼眸裏散發出來的冷酷與銳利令老司機不寒而栗。

  有著豔麗外表的女惡魔——這是老司機對她的印象。

  “我說我要上山去,你聽下懂嗎?你囉唆個什麼勁?難道連你也要跟我作對!你到底載不載?要是你不想做這筆生意也沒關係,我自己會攔別的計程車上山的……”她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

  “載!載!當然載!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老司機摸摸鼻子,自討沒趣地轉回頭專心開車。一想到剛剛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肅殺眼神,接下來的路上他就不敢再跟她搭訕了。

  死沉沈的寂靜和冷若冰霜的女孩,令司機深感不安,但他還是載她到達目的地了。

  避開遊客聚集的地點,她故意走向人群稀少的偏僻地方。四周沒有光亮,冷冷的風吹襲而至,盡是無言的寂寞淒涼。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否則為什麼會讓她活得這麼痛苦?沒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已經夠讓她難堪的了,但她一直告訴自己這是無所謂的,沒有父母、家人她一樣可以活下去,而且還會活得更堅強!她沒有選擇自暴自棄過,反而為自己計畫出光明的前景,而上天也一直很眷顧她,讓她得到邵氐的支助。她努力的練習溜冰,把所有心血全貫注在裏頭;咬著牙,和著血淚往肚子裏吞,日以繼夜的拚命練習,可以說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融入在溜冰裏了,而她也認為溜冰將是她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

  然而在這場最重要的比賽裏她居然摔了一跤,這一跤——摔掉了她的代表權,也摔掉了她一生的夢想,更摔掉了她未來的前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跪倒在草坪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地滴落。

  “這十幾年來,我不斷的鞭策自己,要自己能揚名立萬,進軍國際舞台,這個理想甚至連作夢也不曾間斷過,可是如今再也喚不回了,一切努力都已經付諸流水……”她喃喃地自語著,右小腿上不規則的紅色傷疤似乎朝她露出嘲諷的醜惡笑臉來。

  “我的能力一直都是在曉語之上的,但這次居然被她打敗,讓她迎頭趕上……”她回想剛才記者會上的那一幕,所有照相機的快門都對準了曉語,就當她下存在似的。

  她想起曉語在全場觀眾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中,氣喘籲籲地殺出記者的重重包圍,而這份榮耀本該是屬於自己所有的,如今全被別人奪走了!全落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親如姊妹的艾曉語身上。

  那場車禍——全是那場該死的車禍!要不是鬼迷心竅的去救她,自己也不至於被撞倒,更不會因為腿傷而大失演出水準;舍己救人的結果卻換來失敗的下場!尚可茵淚痕狼藉,又笑得似乎快瘋了一樣。

  “什麼守護神?說什麼會保佑我?都是該死的謊言,全是騙人的!”她扯下脖子上的翡翠玉佛,用盡力氣狠狠的把它丟出去。

  玉佛以優美的弧線掉落在遠方的草皮上,悲哀的躺在月光下。

  一絲絲的愧疚又浮現心頭——她發泄完滿腔怨恨後心裏也稍微平靜下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分了,畢竟沒有理由將罪過全加在曉語身上;兩人多年深厚的感情並非一朝一夕的了,她也為剛才的行為感到不安。

  斜躺在遠處草皮上的玉佛似乎也帶著層層哀傷。那是曉語最心愛的寶貝,也是她對自己的一番心意,是不該隨意拋棄的,這樣的舉動仿彿代表和曉語的交情從此決裂了一般。

  她走向玉佛掉落處,蹲下去輕輕拾起了它。紅色的黏稠液體不知怎麼地沾附在玉佛上,連帶的也沾染在她手掌中。

  尚可茵皺起眉頭自語:“這是什麼?”看來很像是血。

  “救我……”虛弱的男音從矮灌木叢裏隱隱約約的傳來。

  “是誰在說話?”尚可茵倉皇地往後退,在黑暗中不斷傳來幽靈似的求救聲音,怪駭人的。

  慢慢地,矮灌木叢中爬出一條身影,月亮從厚厚的雲層裏稍微露出臉兒來,照射在趴伏地麵的他身上。尚可茵不禁訝然出聲:“是你!”她又瞧見他的肩膀上正往外冒著汩汩的鮮血,她臉都嚇白了。“你——你怎——怎麼流那麼多血——”

  古天涯忍住五髒六腑被撕裂的痛楚抬起頭看清來人——是那張令人難忘的豔麗臉龐,而今又再度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仿彿很放心似的朝她伸出顫抖的手,說:“帶我離開這裏……”

  尚可茵傻楞楞地盯著他,無法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張著嘴,久久說下出話來。

  “我叫你帶我離開這裏,你聽到沒有?”他語氣雖然微弱,但那股強勢與傲慢卻未稍減一分。

  “我憑什麼要救你?你又憑什麼指使我?”尚可茵從迷惘中清醒,淡淡地對他開口。

  她明知自己心頭那團熱火正在燃燒;也明知有種深不可測的眷戀糾纏住心房,卻不能讓他看出來;絕不能讓他看輕!她也有她自己的傲氣。

  古天涯唐突的一笑、黑眸裏的陰鵝更盛。

  “虧你還笑得出來!我不想救你,你難道不害怕嗎?”

  “怕?哈!我古天涯的字典裏從沒有這個怕字。”他努力撐起身軀坐了起來,簡單的動作卻得讓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更讓他痛得齜牙咧嘴。他休息甚久之後喘了幾口大氣,說:“你過來——”他聲音依然霸道。

  尚可茵沒動半步,用沉默來回應他。

  肩膀的傷口似火燒般灼痛了他,他知道自己快支持不住了,眼睛的焦距也開始散亂。“你怕我?”他仍戲譫地取笑她。

  禁不住他言語上的挑釁,尚可茵衝到他麵前,說:“我尚可茵的字典裏也同樣沒有個怕字!”

  古天涯硬撐一口氣,神智混亂地道:“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帶我離開這裏……”

  “為什麼不敢?”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後就虛脫地倒進她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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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昏睡在床上的他緊閉著雙眼,臉色鐵青,卻依然散發出猛獸般霸道的強烈氣勢。在單純環境裏活了二十年的尚可茵,無法判斷出這個男人到底是從事何種職業?還有,為什麼他會受到如此嚴重的槍傷?但這些答案卻都因為他陷於昏迷狀態不得而知。

  她終究還是不顧一切地將他救回宿舍裏。她步步為營的躲避旁人的質疑,並脫掉自己的外套披掛在他肩上,藉以遮掩還滴著血的傷口,用酒醉的名義請計程車司機幫忙,將他沉甸甸的身軀連扶帶拖的拉進計程車裏;一如電影中的情節終於大功告成,幸好過程很順利,沒有人發現異狀。

  她用剪衛剪開他上半身的黑色勁裝,怵目驚心的傷口讓她差點休克,但看他神神秘秘的舉止,又不敢直接送他上醫院以免惹出事端來。在莫可奈何之下,她隻好將急救箱裏的紅藥水、紫藥水,甚至什麼雲南白藥,反正隻要是能治療傷口的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塗抹在他的傷口上,期盼那些藥能發揮一點效果。

  低低沉沈的痛苦申吟聲從他嘴巴裏傳出來,但他卻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我真的是得了失心瘋了,居然把他給救回來!這不等於是給自己惹上大麻煩嗎?而且我真正的仇人算起來應當是他;害我比賽失利——他才是罪魁禍首!是他開車撞我的,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會輸!都是他——全是他——”忿恨之火從她心口冉冉升起。何不趁他毫無還手之力時重重賞他幾巴掌?這樣才能稍稍消除她心頭的怨恨。

  尚可茵果真舉起手來打下去——卻隻是輕輕地觸及他的臉頰。一份不舍之情悄然占據心頭,她不舍得打他。不自覺中,她輕撫他的臉,卻發現他的臉上正涔涔冒出汗珠來,高燒也讓他原本俊逸的臉孔轉成了豬肝色。

  心慌意亂——是她此刻最佳的心情寫照;她為自己不知所措的處境急得淌下淚來。她趕忙又打開急救箱將裏頭的東西全部翻倒在桌麵上,找了半天才讓她找到一顆能退燒止熱的阿斯匹靈。她倒了杯白開水,撬開他的牙齒和著藥一起灌入他的嘴內。

  “老天爺,求求您!千萬別讓他出事啊!”尚可茵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祈禱。

  “可茵,是你在裏麵嗎?開開門!可茵……”敲門聲驚動了她,她匆匆地替他蓋上棉被,抹去臉上殘存的淚珠前去應門。

  “你跑那兒去了?一轉眼就不見人影!我在體育館裏找了你半天。要回來也不先跟我說一聲,我都快要擔心死了……”艾曉語見她安然無恙,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她撇撇嘴角,勉強裝出笑容來。“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不懂得照顧自己嗎?誰叫你替我瞎操心來著……”

  “可是你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仿彿生了場大病,後來又莫名其妙的失蹤,你要我怎麼放下心……”

  她滿是誠摯的關心;她對她付出的關懷令尚可茵突然覺得自己很齷齪、很卑鄙!在陽明山時,她對她可是滿腔的恨意。

  低低的申吟聲再度傳來,打破了艾曉語和尚可茵之間的寧靜。

  “你聽到沒有?房間裏頭好像有人——”一直站在門口的艾曉語伸頭向裏麵探,尚可茵卻有意無意的擋住她的視線。

  “是我的一個朋友;他無緣無故的被人砍傷了,又怕麻煩不肯進醫院。曉語,你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尚可茵回眸看他一眼:他還發著高燒呢!

  “男的?”艾曉語大膽的臆測,因為尚可茵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尋常的怪異。

  “你想到哪裏去了?別亂猜!快點幫我想個法子要緊,他一直發著高燒……”

  尚可茵焦躁無比的語氣也令艾曉語為之心情凝重起來;既然要保密,就不能隨便找醫生,那……她靈光一現——找邵南星!

  “你等等!我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可以幫我們……”她邊跑邊說。

  “你要去找誰?”

  “放心!我找來的那個人絕對會幫我們守口如瓶的……”她沒回頭細想尚可茵怎麼無緣無故的多出了個男性朋友來,更沒去懷疑她那遮遮掩掩的態度,人已跑得不見蹤影了。

  ******

  也不知道邵南星選擇住這裏的真正用意是想就近保護她們,確實執行他做保鏢的任務,還是另有用意?他的公寓離她們所住的宿舍才隔二條街而已;聽說那幢房子也是邵氏的產業。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或是別有用意,單純的艾曉語也沒打算去追根究底。

  她三步並二步的直奔邵南星的住所。

  “邵南星!”她按著設在樓下的門鈴,向對講機大喊著。吼了半天,卻未見任何回音。“怎麼沒人來聽?該不會是出去了不在家吧?”她退了幾步,仰頭看著位於五樓的公寓,燈是亮著的。不管了!上樓敲他的門會快些吧?

  她等不及電梯到來,立即沿著樓梯一階一階往上爬;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時間讓她喘息,有人正等待救命呢!“邵南星,你在不在家?開門啦!邵南星——”她用力的敲著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慢吞吞地打開了。“門要是被敲破了,你非得賠我……”這幾天他忙著向陸騰搜集資料,看看日月教是否有蠢動的跡象。他帶著一身的疲累浸泡在浴缸裏,才剛舒服地睡著了,卻又被驚天動地的敲門聲給震醒;還好來人是艾曉語,換做是別人早被他從五樓踢下去了。

  他泰然自若地倚在門上,濃密的頭發還滴著水珠,上半身裸露著毫無遮掩,露出足以媲美古希臘離像的結實肌肉,下半身圍著一條白色浴巾,正似笑非笑地瞅著幾天沒見的她。

  她咽了咽口水,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她得用力吸上幾口氣,才不至於因窒息而喪命。紅暈不自覺地爬上了她的臉;這幾天她好不容易才克服麵對他就麵紅耳赤的毛病,看來又前功盡棄了。

  羞澀歸羞澀,但她清澈的眸子仍倫倫地瞄他。

  艾曉語羞答答的模樣真教人萬分憐惜。“你喜歡站在門口欣賞我嗎?進來吧!你可以坐下來,我會讓你好好看個夠……”他依然改不掉促狹她的毛病,因為她臉紅時的嬌俏模樣真的是美呆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才不屑看你呢!”這是違心之論,不過她卻必須如此反擊回去,免得被他看扁了。

  “艾小姐又發威變成母獅子啦?”邵南星揶揄道。

  “母獅?我長得那麼凶惡嗎?那你可得小心點!免得成為母獅口中的美味佳肴……”

  “樂意之至……”邵南星笑得好樂。

  艾曉語看他一臉賊樣,反覆思索自己是不是講錯了什麼話?

  “剛剛看你火燒屁股似的猛敲我的門,幹嘛?被男朋友追殺,想找我護駕是不是?”邵南星一邊穿上衣,一邊問著她。

  “糟糕!”她大夢初醒般用力拍著自己的額頭,說:“我居然把正事給忘了,還跟你在這裏窮蘑菇!快——你快跟我走——”她又開始團團轉,焦急的猛催促。

  “發生什麼事了?”

  “你快跟我走,有人等著你去救命呢!”

  “這麼嚴重?”

  “是啊!可茵都快急死了,那個人病懨懨的,好像快死了……”

  “病懨懨?”邵南星終於捉到主題。“你是說那個人生病了……”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我也搞不清楚狀況,可茵說那個人受了傷,又怕節外生枝,所以不能上醫院,在這種情況之下我隻好來找你嘍!”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可是找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是醫生,哪會懂得替人看病?”邵南星哭笑不得地瞪著她。

  艾曉語一時語塞;對啊!他又不是醫生!她怎麼沒想到這最重要的一點?

  “我真是急昏頭了!碰上那個突如其來的緊急狀況,我第一個想到可以幫忙的人就是你,所以才——哎!真是糟糕!”她對自己的莽撞深感羞傀。

  喜悅之情湧上邵南星的心頭;被她重視的那種感覺實在太棒了!“既然你都來了,就先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陪你一道回宿舍,或許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也隻好這樣了……”

  ******

  當邵南星和艾曉語一回到宿舍,裏頭卻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奇怪!人呢?”艾曉語皺起眉頭,一頭霧水地說著。

  “是啊!人呢?”邵南星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尤其被褥折疊得很整齊,一點都不像有人曾在上頭睡過的樣子。

  “可是他剛剛明明在這裏啊!那個人還痛得躺在床上申吟,情況好像很危急,可茵才會叫我想辦法救他的,怎麼——怎麼一轉眼全不見了?”

  “你該不會是在作夢吧?”

  “作夢?”艾曉語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你當我經神錯亂啊?”

  “可是這裏明明沒有人……喂!你該不會是太想念我,才胡扯一個借口來找我吧?”他故意尋她開心。

  “你當我花癡啊!”艾曉語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賞他兩巴掌。

  要是他那張迷倒眾生的臉多了五指紅印.那一定相當有趣。

  “你絕對打不到我的!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他又再度看穿她的心思。

  從十六歲開始,她身旁就有許多男孩子千方百計的想接近她,但因她專注於溜冰的訓練,所以並無意與他們交往;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任何男人能讓她平靜的心湖起波濤。可是當邵南星第一次站在自己麵前時,她立即變得青澀無知,如同稚子一般;她一向最平靜的心湖也泛起了陣陣漣漪,在他灼灼眼光注視下,更是顯得無所遁形。她不知道這種種反應是不是代表她已經陷入情網——但這一切似乎來得太離譜、太不可思議了!她認識他也才短短一個多禮拜的時間而已。

  這太倉促了!她不喜歡!她不要閃電式的愛情,她要的是細水長流的感情;她要與她的男人從相知、相愛到相守,她要的是這種愛情。哎!她又咬咬下唇,還有啊!對於這些有可能全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

  每回見麵,他都在調侃自己,而且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覺,搞不好是自個兒一廂情願!這——這也太沒麵子了吧?雖然女追男隔層紗,但她可沒打算去嚐試,也不想丟人現眼,更無法去麵對被他拒絕的窘境;如果——如果真是那種情況,她真的會去一頭撞死。

  “鈴……”電話聲響起,打斷她的思緒,她拿起話筒,停頓了好一會兒又掛掉。

  “你對著電話不出聲,卻咿咿嗯嗯老半天,你在打什麼啞謎?”邵南星這回可猜不出通話內容,畢竟他不是異能者。

  “是可茵打回來的。她說她那個朋友被家人接回去了,要我不必擔心,事情已完全解決了,也沒事了……”

  不隻邵南星弄不清楚事情狀況,就連艾曉語也被尚可茵搞得一頭霧水。

  ******

  “你很行,你再走啊!我看你能支持到什麼時候?我正等著看你失血而亡……”尚可茵放不下心的一直跟隨在他身後,她憂鬱地看著他的背影。

  鮮血從肩膀上的傷口順著手臂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麵上,他卻無動於衷,仿彿那些血不是他的。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在知道她要艾曉語去找人幫忙醫治他的傷時,居然強硬地要她擦拭掉會引入揣測的血跡?他在怕什麼?又躲避什麼?他那種草木皆兵的神情舉止,更引發她想知道事情原委的好奇心,然而他陰冷的表情卻明白警告她——好奇心是會害死人的!

  “我看你不隻是血快流光了,甚至連你的耳朵也失去作用了!你所有的神經難道全都麻痹了?我講了半天的話,你一句都聽不見嗎?”尚可茵氣急敗壞地對他吼著:“既然你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我也不必再替你擔心了,你滾吧!最好滾得遠遠地,要死要活都隨便你!從現在開始,就算你立刻死在我麵前,也與我無關……”

  他猛然頓住,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一張臉十分蒼白。“我猜我的聽力真的是有問題了!我剛剛居然聽見有人說在為我擔心……”他怪聲怪調地說:“我古天涯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聽到‘擔心’這兩個字!而且還是出自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口中,這可真是我的榮幸。”.

  “你說你叫古天涯?”她縱使滿臉通紅,但仍然想確定她有沒有聽錯;她想把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中。

  古天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又轉身離去。

  “你去哪裏?你的傷勢怎麼辦?喂!你別走啊!”她拋棄矜持的追上去。

  “尚可茵小姐,你別擔心我的去處,更不用操心我的死活。你回去吧!記住!別對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那對你是沒有好處的;還有,我有感覺,不用多久我們又會再見麵,你乖乖地等我……”

  她討厭他那種孤傲不群、隨時掌控一切的態度,卻又忍不住為他那霸氣十足的男人味所吸引。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不禁沉思起來:他們二次的見麵都是在轟轟烈烈,甚至帶點匪夷所思的狀況下發生,那下一次呢?第三次的見麵又將引領她麵對怎麼樣的情況、怎麼樣的風暴?她心底有股既期待卻又怕受到傷害的感覺。

  ******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漫天價響,心髒也隨著強烈的節拍而急促地跳動。舞池裏,一對對的少男少女十分沉醉於這種音樂裏,他們肆無忌憚的互相摟抱,陶醉在令人意亂情迷的氣氛中,加上酒精的刺激與催化,更加放肆的狂叫,把狹窄的小酒吧吵得屋頂都快掀了。

  “小皓那小子死到哪兒去了?約我們在這裏見麵,自己卻跑得不見人影!一定又到哪兒去風流快活,才會把時間給忘了,要我們在這裏瞎耗實在很過分!彤彤,你有沒有cal他?”嶽小皓的朋友楊仲明不滿地大吼著;他得用高八度的音量,才能將這番話傳進坐在他對麵的女孩馮彤彤的耳朵裏。

  “Call了!可是他沒回!我想他大概把cal機給關掉了。我們再等一會兒,他一定會到的。”.

  “我說彤彤啊!你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你難道沒有發覺小皓這二天怪怪的嗎?不是神秘兮兮的窩在房間裏,就是跑得不見人影,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

  “他沒說,我也不去問,反正一個男人總會有他自己的私事;況且他也沒妨礙到我,我又何必把他管得死死的?”馮彤彤對嶽小皓向來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你就真那麼放心?你有沒有想過,他搞不好就是去找別的女人,玩瘋了才把時間給忘記……”楊仲明壞心眼的說著。

  “你別破壞人家的感情!會做這種事的人是你,不是小皓。”陪在楊仲明身旁的女伴阿秋用力的揪住他的耳朵,要他少胡說八道。

  “奸啦!你快放手啦,大庭廣眾之下,多不好意思……”楊仲明苦苦哀求。阿秋放開了手,卻警告著他:“我最受不了你那張嘴!拜托你以後開口前先用大腦想想,行不行?禍從口出的道理,你懂不懂?”

  “懂,我懂!別那麼凶嘛!小皓那小子上輩子一定燒了好香,才能交到彤彤這種女朋友,他可真是好福氣。哪像阿秋每天嘮嘮叨叨的念個沒完沒了,有時候還更過分,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管到底,非得知道得清清楚楚才甘心,要是不告訴她,我那天就絕對別想睡好覺了!她一定會鬧到底的;即使三更半夜也要把我挖起來,反正非問出個名堂來她才會罷休。”

  狗改不了吃屎,才警告他說話要經過大腦,一轉眼老毛病又犯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雞婆嘍!”這下子阿秋可沈不住氣了,用手肘狠狠地撞他的胸膛,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這是叫做關心!你這個人一向沒頭沒腦的,要是沒有我來盯緊你,誰曉得你又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比方說,上一次替人家討債,居然認錯人要錯債,要不是我發現得早,這下子捅的樓子可大了!你這輩子盡做些烏龍事,要不是萬事有我,你還能活到現在嗎?你不感激我就算了,居然敢嫌我囉唆!要不這樣好了,我以後不再管你,我們到此為止,分手好了……”阿秋氣得七竅生煙,愈說愈激動,還用腳踢他、踹他。

  楊仲明終於嚐到禍從口出的滋味,為了活命,他隻好趕快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老婆,你別生氣嘛!是我嘴笨、是我該打……”他還真的在自己臉上摑上二巴掌。“你是我最愛的人,我怎麼能夠沒有你呢?”他討好地在她臉上又親又吻的。

  馮彤彤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對活寶;這出戲碼每天一定要上演一遍,不過倒沒看他們真的分手過。

  楊仲明安撫完阿秋的情緒,也結束打情罵俏的表演,又看看表上的時間,說:“喂!我們整整等他一個鍾頭了,他到底在幹什麼?怎麼還下來?”

  “你別心急行不行?也才等一個鍾頭而已;你這麼耐不住性子,將來怎麼學人家做大事……”馮彤彤喝掉一杯果汁;她向來不沾酒,因為她不喜歡那股刺鼻的酒味。

  雖然她在外頭遊蕩,沉浸在五光十色的場所裏,其實真正的目的也隻是想逃離那個沒有溫暖的家,她不喜歡每天都麵對那堵冷冰冰的牆壁,和沒人可以說話的孤獨,所以她才蹺家。她跟嶽小皓同居,從嶽小皓身上可以得到她想要的溫暖與安全感,縱然嶽小皓不務正業,但那也無所謂,反正他們都還年輕,將來或許也會有那麼一點點成就的,畢竟他還不至於壞到無可救藥。

  這是馮彤彤最新的想法,也是被艾曉語勸解後的心得。

  “彤彤,我的耳朵剛才沒聽錯吧?你居然要我們做大事!”楊仲明挖挖耳朵,誇張的怪叫一聲,道:“你的腦袋是不是生鏽了,還是突然變天真了?做大事?你叫我們做什麼大事?既沒學曆又沒背景的!你要我們拿什麼去跟人家競爭?告訴你,我們隻要能三餐吃得飽,晚上有個地方睡,身上有幾個零用錢花花,就該躲在棉被裏倫笑了!你還當我們是有為的年青人,純潔的善男信女啊?”楊仲明嗤之以鼻嘲諷道。

  “但我們毫無目標的生活下去,豈下是太浪費我們的青春了?”

  楊仲明有些下可思議地看著她,說:“你好像被誰給洗腦過了?這些論調我好像在哪兒聽過……”他偏頭想了老半天。“對了!這是那個艾曉語的口吻嘛!就是那個最愛教訓小皓的艾曉語。怎麼?連你也中毒啦?哇!那女人的威力可真驚人,把你也變成隻會說教的老古板,我看這下子小皓可慘了!從今以後會有兩個女人一天到晚在他耳旁嘰嘰咕咕個沒完沒了……”他一副不敢苟同、大禍臨頭的模樣。

  “啪!”楊仲明的腦袋突然被重重敲上一記,還聽到一句:“你誰都可以批評,但就不許你批評曉語。”

  嶽小皓在他身旁坐下來,手裏拿著一瓶玫瑰紅酒。

  楊仲明苦著臉,一副衰透的模樣,摸著被敲腫的腦袋,瀕臨抓狂地道:“今天怎麼那麼倒楣?一下子被老婆踹,一下子又被兒弟揍……”

  “誰叫你是標準的長舌公。”阿秋和馮彤彤幸災樂禍地道。

  嶽小皓打開酒瓶蓋,兩三口就解決掉一半。

  “你暍那麼急幹嘛?先別把自己灌醉了,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剛才跑到哪去?害我們等你等那麼久。”

  嶽小皓把手上那本筆記本打開,獻寶似的攤在桌子上,裏頭是琳琅滿目的剪貼,而且全是由報紙雜誌上搜集來的。“我就是忙著完成這件偉大的工程,才耽誤了點時間。”

  “我的天啊!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病?你都十八歲了,還在當‘慕星族’啊?你剪這些明星報導幹什麼?人家又不認識你,也不會感激你,更不會嫁給你!”楊仲明匆匆瞥過那些剪報,對嶽小皓這種無聊至極的舉動不層之至。

  “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什麼明星報導,你給我看清楚點!這上頭報導的是誰……”嶽小皓把筆記本直接擺在他麵前,道:“你眼睛睜大點,好好看清楚內容。”

  ××日報,鬥大的黑字標題——台灣溜冰界最具潛力的新星——艾晚語。

  ××晨報——中國人的希望,最有能力奪取奧運金牌的溜冰女將——艾曉語。

  一整本筆記本全貼滿各種報章雜誌對艾曉語不同角度的報導,幾乎全都是褒獎讚美和鼓勵之詞。

  “哇!你怪厲害的,居然搜集那麼多篇有關曉語的新聞……”阿秋一篇一篇的翻閱,一邊說道:“你也怪有心思的……”

  “曉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替她做這麼點小事也下算什麼。如果把這份剪報送給她,她一定亂開心的。”

  “我真羨慕你有這麼個出名的奸朋友。”阿秋吃味地道。

  “所有報章雜誌都給她極高的評價,說她是台灣的希望;我有這種好朋友,你會吃醋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對艾曉語在選拔代表權的比賽中拿到冠軍,感到與有榮焉。

  “沒錯!是該慶祝、該高興,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楊仲明酸溜溜地道:“威風的是別人又不是你!你跟在人家屁股後頭窮嚷嚷些什麼?說也奇怪,同樣是孤兒院出身,為什麼人家就那麼行、那麼出名,而你卻什麼也不是!如果她又能在國際比賽中撈個獎牌回來,那身價又會提高千百倍了,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楊仲明——”馮彤彤氣急敗壞地瞪視著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但不知楊仲明是眼拙還真是不怕死,依然調侃地道:“我說得不對嗎?人家現在被捧上了天,也開始闖出名號來;而你嶽小皓呢?卻仍然隻是個遊手好閑、一事無成的小人物,真是天地之別啊!人家再過不久就會有名有利了,當她高高在上的時候,就會把你這個朋友給忘了,真不知道你在替人家高興什麼……”

  “住口!”咆哮聲震耳,嶽小皓氣憤地將滿桌子的酒瓶玻璃杯掃落一地,鏗鏗鏘鏘聲不絕於耳。

  酒吧裏吵雜的樂聲乍然停止,連帶著裏頭所有的人都下敢再發出聲音來。

  老大在發火——雖然大夥一頭霧水的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也下敢妄動。

  嶽小皓雙眸布滿血絲,拉長的臉冷得嚇人。他咬牙切齒地道:“連你也瞧不起我,認為我一無是處嗎?”

  楊仲明噤若寒蟬地不敢回話;該死的!他又刺激到嶽小皓那強烈的自尊心了。馮彤彤調解地柔聲道:“小皓,你別發火,仲明不是那個意思,他——”“那他是什麼意思?對!我嶽小皓隻是個沒沒無名的小人渣,是不配擁有艾曉語那種飛上枝頭成鳳凰的朋友。對!我是不配……”他喘著氣,對酒吧裏的人吼道:“滾!你們全都給我滾!都不要理我。我嶽小皓是個人渣,是不夠格做你們任何人的朋友!滾——”他抓狂似的翻倒所有的桌子椅子,現場一片狼藉——他用力氣來發泄胸口的怨氣。

  當自尊與自卑同時被擊中時,他總是痛苦得難以承受。

  酒吧裏的人全都溜光了;正在氣頭上的嶽小皓是誰都不敢惹的。

  他又跑上吧台,不由分說地打開一瓶烈酒,拚命往嘴裏灌,他想藉酒精來麻痹自己。他猛灌著,灌到最後開始嘔吐。他抱著肚子狂吐,連膽汁都嘔了出來……

  馮彤彤蹲著撿滿地的碎玻璃片,看他不顧一切地拚命灌醉自己,終於也按捺不住的說:“暍!你就算暍死、醉死了,也一樣趕不上曉語!小皓,為什麼我們不聽聽曉語的話,如果我們努力點,或許——或許也有希望闖出一點名堂來的……”

  嶽小皓停止了狂飲。他楞楞地,仿彿在思索馮彤彤的話,不久,他又醉眼迷蒙地狂笑起來,說:“你說得真他媽的對極了!我是還年輕——我有的是機會——沒錯!沒錯——哈!彤彤你放——放心好了——我不會再讓你跟著——跟著我吃苦的——我——我會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很有錢、很有錢的——從此以後沒有人敢再瞧不起我,我會讓大家趺破眼鏡——我要讓所有人重新認識嶽小皓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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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曉語,來!你先坐下,我替你介紹,這位是達明廣告公司的總經理羅一忠先生。”邵孟情在邵氏大樓的會客室,替艾曉語介紹坐在沙發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羅一忠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飛快地打量艾曉語一眼,滿意得直點頭。

  艾曉語也禮貌性地朝他一笑,點了一下頭,拘謹地坐在邵孟情身旁,不解地看著這名陌生男人,並且猜測他是何來意。

  雖然她打從六歲起就由邵氏集團扶養培育,但事實上她與溜冰團的負責人邵孟情並不是十分熟絡,她也隻把她當成一般長輩來敬重,從來沒有意思故意去討好、巴結邵氏集團的任何人,希望能從中獲取某些利益。她隻想心無旁騖的練好溜冰,爭取好名次,來答謝邵氏的栽培之恩。

  “羅先生,就麻煩你將你的來意對曉語重說一次;原則上,我們邵氏雖然不反對這個企畫案,但仍然必須征求當事人的同意才行。”邵孟情寵溺地握住艾曉語的手,溫柔地道:“羅先生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我?”被握的手傳來一陣溫暖,她心頭暖洋洋的,那是一種奢望已久的感覺——慈母的手。

  她和邵夫人並不常見麵,但邵夫人一向非常關心及照顧她們,尤其是尚可茵和她這對無父無母的孤兒。

  “是的。”邵夫人道:“羅先生的提議我已經同意了,但最重要的還是要看你的意願如何。”

  羅一忠清清喉嚨,開口道:“事情是這樣的,曲氏企業最近生產一批溜冰專用的冰鞋,他們為了擴展市場及促銷這項產品,所以委托我的廣告公司來為他們拍攝一支廣告片,而我們則需要一男一女來擔任廣告片的男女主角。經過仔細考量與選擇後,我們決定請艾小姐來擔任這項產品的代言人。”

  “我?”艾曉語驚愕地問:“拍廣告?我適合嗎?”

  “適合!非常的適合!尤其前幾天你在爭取國內代表權的比賽裏表現得相當突出,又贏得冠軍的榮銜,已在溜冰界引起話題和受到眾人的矚目,各大報紙更是對你讚譽有佳,所以你是這支廣告片的最佳人選。”

  “可是——可是——我什麼都不懂……我看不好啦!否則到時候替你們增加麻煩,對你們就不好交代了。我可以建議另外一個人選——尚可茵。你們也應該很清楚,她人長得既漂亮,溜冰技術更勝我一籌,我想她才是你們公司最想要的人選。”

  “不!我們還是決定用你。老實說,當初選角時我們也曾經評估過她,但開會的結果大家仍一致決定用你,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你在溜冰時那份高雅的氣質實在太吸引人了!甚至連觀眾都舍不得眨眼,就怕一閃神錯過了你精彩的表演而留有還憾。艾小姐,希望你不要推辭拒絕我們好嗎?還有,我們的廣告酬勞也絕對會讓你滿意的。”羅一忠開始誘之以利。

  “羅先生,您誤會了!我並不是因為酬勞的問題,而是……哎!”

  長久以來,他們溜冰團的所有成員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津貼,那些錢已經夠他們生活上的開支了,而且以後要是不想繼續溜冰而想轉業的話,邵氏集團也已經替他們安排好未來的出路;總而言之,邵氏實在是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曉語,邵氏集團並不從事運動器材方麵的生意,所以也從來沒有拍攝廣告促銷產品的計畫,現在既然有這種機會,我倒希望你能去試試看;不為賺錢也不為出名,就當是人生的另一種新的嚐試與經驗,也滿不錯的。”邵孟情鼓勵地道。

  邵夫人這番言之有理的話打動了她,她的確有重新考慮的意思。

  “艾小姐你放心!我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的,也不會影響到你既定的溜冰訓練計畫;我們也很趕時間,想把廣告片早點拍完好交給曲氏企業,你就答應我們吧!”

  看他滿臉的誠意,艾曉語終於點頭同意,道:“那我試試看。”

  “謝謝!”羅一忠鬆了一口氣。

  如果拍攝不出一支能令向來都最重視品質的曲氏企業滿意的廣告片,那就代表達明廣告將失去這個最大的客戶!從企畫案的設計到決定適當人選,他們已經用掉很長的一段時間,如今女主角總算有著落了,現在最後的問題就是決定男主角的人選。

  翻遍國內大、中、小牌所有男明星的照片,就是找不出一位氣質神韻可以與艾曉語匹配的人。

  羅一忠搔搔快禿光的腦袋,脫口而出道:“女主角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卻還得為搭配的男主角煩惱呢!”

  邵孟情和艾曉語互望一眼,聳聳肩,愛莫能助。

  “羅先生,不知道我適不適合成為你廣告片裏的男主角呢?”邵南星推門而入,對著他們露出一抹令人暈頭轉向的笑容來。

  艾曉語吃驚地凝視著他——這個邵南星也未免太不懂禮貌了!難道他忘了他隻是邵氏集團聘請來的一個小保鏢?這裏可是門禁森嚴的邵氏集團呢!沒經過通報就大搖大擺的闖進會客室裏來,這種舉動也未免有些目中無人吧!

  “你也想拍廣告?”邵孟情並不以為忤,隻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我都不知道你有當明星的興趣。”她先看看一臉狐疑的艾曉語,再看看邵南星,突然別具深意的笑一笑。“你該不會因為女主角是曉語,所以才搶著要當男主角吧?”若有所指的話,讓這兩個年輕人的臉同時臊紅起來。

  邵孟情的心裏可得意極了!當初要邵南星去當什麼保鏢的,其實隻是障眼法,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機會讓他跟艾曉語多接近。

  十多年來,她等於是看著艾曉語長大成人的,她當然非常清楚、了解她的個性;這孩子重感情,人又善良,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從來沒有門第觀念,更不想讓邵南星娶個驕氣十足的富家小姐當她的媳婦;既然曉語是個好人選,她當然要使計撮合一下,她更希望能藉由愛情的力量來幫忙牽絆住她這個兒子,不要讓他繼續過著槍口下的生活。

  艾曉語仔細地聆聽他們的對話,也開始懷疑他們的關係。

  “這位先生,我們就這麼決定了,請你務必幫這個忙。”羅一忠如獲至寶,心喜地對邵南星說道。他心想:太搶眼了!這對俊男美女太搭配了。他有預感這支廣告片一定會造成轟動的。

  “聽到沒有!兒子,如你所願啦!”邵孟情笑得很曖昧。

  “兒子?!”艾曉語喉嚨像被雞蛋哽住了一般,根本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真被她說中了,他果真是個大少爺!這一刹那,她突然覺得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了。

  ******

  “第一場,就先麻煩艾小姐在冰麵上做幾個旋轉跳躍的動作,表達出在等待男主角到來的感覺,可以嗎?”現場工作人員捧著劇本指導艾曉語的動作。

  艾曉語了解地點點頭;今天是她為曲氏所生產的冰鞋拍攝廣告的日子,一大早,工作人員就忙著架設燈光、調整光線、移動攝影機,忙得是團團轉。而她就坐在休息室裏任由化妝師上妝、吹整頭發,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這些事前的準備工作中悄悄溜走,接著,緊湊的拍攝工作就此展開。

  她那飄逸的秀發、纖細的頸項、圓潤的肩頭,身上穿著的是水藍色的薄紗舞衣,加上薄施胭脂的臉龐,更加凸顯出她的美貌。整體所塑造出來的美感讓人有意亂情迷、無法思考的獨特魅力。

  艾曉語有些羞怯地站在冰麵上。她深吸口氣,放鬆緊繃的情緒;現在的她並不是因為第一次拍廣告而緊張下安,她真正緊張的原因是——一個上午不見人影的邵南星終於現身了!他的腳上也穿著曲氏生產的冰鞋,她終於又了解了一件事——原來他也會溜冰。

  他一直站在不遠處,一臉笑意的頻頻注視著她。就是因為那雙深潭似的幽黑眼眸仿彿會勾人魂魄,令她全身有如上緊發條般的完全放不開來。

  邵南星好像知道她在緊張,又朝她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來。

  這一笑,她的心更亂了——像彗星撞地球般地扣人心弦,甚至連站在冰麵上的雙腿都微微的顫抖起來。

  攝影機的焦距正巧對準了她的臉龐,螢幕畫麵上所呈現出的效果——紅蕷果般的羞怯臉孔和礓屍一般硬梆梆不自然的表情。

  “卡!”導演喊了一聲,停掉正在運轉的機器。“艾小姐,你別那麼緊張,你全身都硬梆梆的,那是拍不出好的效果來的。”

  當眾被糾正,艾曉語窘迫得差點想挖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艾小姐,我們從頭來過。”導演一聲令下,燈光又再度打開,攝影機又急忙抓角度。

  “開麥拉!”現場除了音樂聲外,一片寂靜。

  艾曉語強自鎮定、收拾起慌亂的心情,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將第一場戲給拍完。

  “Ok!十分鍾之後開始拍第二場。邵先生,麻煩你準備一下。”導演對一旁的邵南星喊著。

  第一場拍攝的內容是‘等待’,接下來將描敘男主角現身,而女主角則滿心歡喜的迎向他,興奮之餘兩個人翩翩溜冰起舞,之後,男女主角默默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而此時螢幕上將打出曲氏冰鞋的產品及標誌。

  燈光師將光線調整得十分柔和優美,富有情調,整個溜冰場看起來如夢似幻——邵南星移動身軀滑到她麵前,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大野狼,你也不是小紅帽,我不會吃掉你的,麻煩你抬起頭看著我好嗎?否則他們拍不下去的。”他聲音依然動聽。.

  依照艾曉語的個性,被他這麼一激,應該會立即恢複正常才對,不過這回她仍是渾身使不上勁,一如被審判的犯人般,頭垂得低低的。

  抗拒不了他的魅力是從何開始的?是從她倒進他的懷裏而免於被冷氣機砸死,還是從她看見他裸露上半身的時候開始?不!都不是!該說是從第一眼見到他時自己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麵對他,會令她昏眩、令她窒息,所以她隻好選擇逃避,就算暗罵自己千百次依然沒有效果,甚至導演喊開麥拉的聲音她都沒有聽見。

  她簡直失了往常的水準,一味地任由邵南星拉著她的手擺動。在光線的照射下,所有的動作都與每個音符密密的結合著;他帶領她完成每一個動作。

  音樂聲停止,兩個人麵對麵的站立,這是劇情上的最後一幕——兩兩相望。

  邵南星輕輕抬起她那發出誘入神韻的臉龐,兩人深情款款的互相凝視。

  奸一對金童玉女!這是所有工作人員一致的想法。他們相互襯托,發出鑽石般的耀眼光芒;透過鏡頭,他們兩人搶眼得嚇人。

  “卡!”導演喊停,艾曉語如獲大赦般的別開臉,不敢再看他一眼:否則再繼續看下去,她怕自己會被燥熱的體溫燃燒成灰。

  “導演,可以結束了嗎?”艾曉語悄聲問著,她好想逃離這令她心跳臉紅的地方。.

  導演偏頭一想,搖搖頭道:“等一下,我跟企畫再商量商量,有些鏡頭可能需要更動修改。”他逕自走向企畫王小姐身旁,和她討論。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艾曉語滿臉尷尬,隻是離邵南星遠遠地,獨自站在一旁。

  “李導演,拍攝完了沒有?成品帶什麼時候交給我們?”聲音是絕對的高高在上,冷冷地從入口處傳進眾人耳裏,接著隻見一男一女並肩走了進來。

  原本輕鬆的氣氛霎時轉成一片沉重的凝肅,工作人員放下手頭的工作,全部恭敬地列隊歡迎他們的到來,敬畏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男子如離刻出來的英俊臉龐,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傲然的態度充滿了壓迫感,渾身所發散出來的強硬氣勢令人不敢侵犯他.

  曲任飛,曲氏企業的負責人,商場上人人畏懼的商業天才,攻城掠地向來無往不利,而他的冷麵無情又為他贏得了殺手的名號。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同樣也赫赫有名——洛雨萱,跟著曲任飛十年的女秘書,精明幹練這四個字在她身上表露無還。

  曲氏能從十多年前沒沒無聞的小公司,發展成如今頗具規模的大企業,洛雨萱功不可沒,而他們這一對更是密不可分的好搭檔。

  “曲先生,再補一個鏡頭就可以了,麻煩您再等二天,等成品帶一完成我們就帶去讓您過目。”李導演迎上去,將他的工作進度仔仔細細向曲任飛報告。

  “原則上,我們除了要求貴公司能按照契約上所載明的時間交帶外,內容也必須有一定的水準。曲氏一向走精致、高格調的路線,這點李導演該很清楚才對。”回話的是洛雨萱,她身上是一式略嫌古板的套裝,一頭烏黑的長發綰在頸後,臉上又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整體裝扮除了一絲不苟外帶死氣沉沉外,不知怎麼地,競讓人覺得她這身打扮和她的五官不甚搭調,仿佛是刻意遮掩住她的天生麗質。

  “洛小姐,你放心好了!敝公司所拍出來的廣告絕對會讓你滿意。”

  洛雨萱點點頭,道:“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你們去忙吧!我們待會兒就走。”

  李導演趕忙要一班工作人員奉茶倒水的;曲氏企業這個大客戶可是他們廣告公司的衣食父母,得罪不起的。

  曲任飛和洛雨萱並肩坐在椅子上觀看他們的拍攝過程。

  邵南星瞥了他們倆一眼,並未有任何表示;廣告公司的人對他們阿諛奉承是他們家的事,與他無關,他隻是想把廣告拍完,將來在電視上做密集播出——他有另外的目的。

  艾曉語在角落處看得津津有味,好奇地從頭到尾打量這兩個人——同樣特別、同樣協調,那冷冰冰的模樣像極了冷血動物!艾曉語對自己給他們倆所下的定義相當滿意。

  “艾小姐,要開始拍攝了,請你過來一下好嗎?”廣告公司企畫組的王小姐喊了她一聲。

  想到又要再度麵對邵南星,艾曉語的心髒不禁又快速跳動起來,她尚未從剛才的凝望中回過神來呢!

  當艾曉語從角落出現,而曲任飛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他的心扉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記。他的臉浮現迷蒙的表情。

  “艾小姐、邵先生,是這樣子的,剛才最後一場戲我們想再加點劇情,增加說服力,但需要你們的配合才能成功,希望你們能答應——”口氣中有祈求的味道。

  “你們要加什麼劇情進去?會很為難我們嗎?”邵南星見她支支吾吾,一副不好意思啟口的模樣,因而有所懷疑。

  王小姐抿抿唇,才低聲道出:“我們要加一場吻戲。”

  “吻戲?!”邵南星和艾曉語都不約而同怪叫起來。

  “我知道你們並非專業的演員,所以我們這個要求是稍嫌過分了些,但我們的目的也是想增加廣告的可看性,所以才會臨時做出這個決定;我想你們也一定想讓這支廣告能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對不對?”王小姐勸說著。

  “這——這不太好吧?”艾曉語呐呐地道。

  “艾小姐,你一定也希望能留下一段難忘的回憶吧?你知道嗎?透過鏡頭,你們倆簡直是完美無暇的金童玉女;況且,以後你們是否有緣能夠在一起都是未知數,既然如此,何不讓這難得的機緣成為永恒的回憶呢?還有啊!你們絕對可以放心,我們絕不會添加任何煽情的鏡頭,而且所拍出來的效果絕對是精致唯美的。”王小姐苦苦哀求道:“就請你們幫幫忙,讓我能交差好不好?”

  這個邵南星可不好意思拿主意,如果爽快的答應,好像有占人家便宜的嫌疑!;但如果馬上一口回絕了,豈下又太不給人家麵子?所以他把決定權丟給艾曉語,由她自己來決定。

  “艾小姐!求求你幫幫忙,隻要輕輕點一下就行了。”

  艾曉語看那位王小姐求得臉都脹紅了,連淚水都快流下來了,不禁大動側隱之心。她不想讓人家太為難,況且對象又是邵南星,她竟有一絲微妙的期待。

  王小姐將艾曉語的沉默不語當成是不反對。“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真的謝謝你們的幫忙,我現在去通知導演可以開拍了。”她溜得既快又急,不給他們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我——我——”艾曉語又慌了手腳,想叫住她,誰知道她一轉眼就不見人影“木已成舟,我想是逃不掉了。”邵南星打得不知道是哪門子的比方。

  “邵先生、艾小姐,請你們準備好,要開始了。”李導演又再度喊出了“開麥拉”。

  延續之前的劇情,他們先是互相凝視,兩兩相望,燈光顏色再度一轉——紫色的邂逅。

  邵南星情不自禁地輕輕捧起她嬌羞的臉,再輕輕地吻上她那誘人的櫻唇——兩顆心不規則地跳動著,陷入彼此釋放出來的柔情蜜意中。

  坐在椅子上看著拍攝廣告過程的曲任飛,此刻的眼神比剛進來時還要凜冽千萬倍,滿懷不甘心地看著這一幕。

  “卡!”導演喊了一聲——騖醒沉醉在柔情中的這一對男女。

  艾曉語輕撫吻痕猶存的紅唇,眼睛低垂直盯自己的腳尖,那張俏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火辣辣的熱浪更從脖子延燒至耳根。

  邵南星也好不到哪裏去!原本他估計輕輕一吻便能大功告成,沒想到——熱唇上的觸感卻引燃他全身,他瞼上也浮現出夢幻般的微笑來;若不是有那麼多人在場旁觀,他必定會要求再重來一次。

  這一刻,他清楚的明白自己並非在演戲、在遷就劇情的需要;他不單純地想吻她,更想認真地看清楚她,他想把她的容顏刻劃在腦海中,你補不能時時刻刻相聚在一起的還憾。

  “太美了!這支廣告片絕對會造成轟動的,那感覺真的是太棒了!”李導演也為他能創造出如此精心的畫麵而興奮至極。

  曲任飛一臉不耐煩的起身,口氣暴躁地道:‘我們走!一洛雨萱知道他心頭不快,卻不想問原因,她也起身隨著他離去。

  其他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陷入高度亢奮的情緒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離去。

  ******

  “邵南星,你這個家夥簡直是瘋了!我真搞不懂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麼稀奇古隆的想法,我真想剖開來奸好研究一下。”楚揚劈哩咱啦的咆哮聲從電話筒裏簿出,雖然話筒離耳朵足足有三尺遠,耶南星卻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喂!小聲點,別那麼激動好不好?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邵南星坐在沙發上輕啜一口端在手上的清香龍井茶,悠閑自在地回應他。

  “我激動!”楚揚的下巴簡直快掉下來了。“你居然反過來說我激動!我現在開始懷疑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天理?”他努力地緩和情緒,說:“我說邵南星先生,你可要弄清楚,現在激動的人是你而下是我!我真的後悔將古天涯的行蹤泄露給你,這檔事要是給傑克知道了,他要下拿針線縫了我的嘴,我就把頭剁下來讓你當椅子坐。”說著說著,他的平穩情緒又消失了。

  “這點你就下必擔心,要是他真的縫了你的嘴,我倒可以義務的替你拆開來,而且還不收費,不過!我一向很欣賞你不說話的酷樣。”

  楚揚愣了半晌,說:“非常謝謝你!”他虛弱極了。

  “不必客氣。”

  身處美國的楚揚簡直快不支倒地了。這簡直是咎由自取——他又狠狠罵上自己一句大嘴巴。

  他明明曉得邵南星正在休假期間,也明明知道他跟古天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卻在逮捕古天涯和消滅日月敦的計畫尚未與台灣方麵擬定好的時刻,自己就鬼迷心竅地將古天涯藏身台灣的消息告訴他。原本他是想讓湊巧也回到台灣的邵南星能有所防備,以免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而誤入古天涯的陷阱裏;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居然異想天開的拍起廣告來,還將廣告擺在最熱門的黃金時段做密集播出!這根本是擺明了告訴古天涯,他邵南星現在人正在台灣,你趕快去找他吧!他就算急切的想捉住他,但也該清楚古天涯的奸詐狡猾,否則美國方麵也不會在跟日月教纏鬥了近三年的時光,卻依然無法將他們一舉殲滅.

  “你這種做法真的不要緊嗎?我現在無法立即分身去台灣幫助你耶。”楚揚憂心地問道。

  “沒問題的!你該相信我。古天涯目前行蹤隱密、飄忽不定,我們不知道他藏身何處,也不知道他到台灣的目的為何?所以我必須引他現身;也唯有這樣才能引他上勾。但目前最讓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如我所願的露出行蹤來?如果他繼續躲著的話,這場仗就真的很難打了。”

  “那你認為他會不會接受你的挑戰?”楚揚再度問道。

  “以他死不服輸的個性來判斷,他該會露臉才對,但是——”邵南星有些遲疑了。“但是什麼?”

  邵南星沉思的臉上有著苦惱的神情。“我突然覺得,事情並不會那麼簡單。”楚揚又好半晌不答腔,他心想:古天涯愈不露麵,就愈表示他到台灣一定會有驚人之舉。

  “楚揚,幫我一個忙,再幫我查查日月敦在美國所剩餘的殘存勢力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或許我們可以從中查出些蛛絲馬跡來。”

  “Ok!沒問題。”

  “一切就麻煩你了。”

  “還有一件事。”楚揚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

  “什麼事?”

  “台灣已經有人將你拍的廣告帶寄來給我了。嘿嘿!”他笑得好詭異。“那個女主角很漂亮,而且跟你很相配耶。”

  “你少胡說八道!那女孩單純得很,你別拿她開玩笑。”邵南星急急辯解。

  “看你那麼緊張!你一定是對她動心了。”

  “欣賞歸欣賞,但以目前狀況來說,我和她是不可能,也不適合的。”他若有所思。

  “你擔心什麼?既然欣賞就放手大膽去追啊!那女孩又是邵伯母的旗下愛將;近水樓台,你的機會可大得很!”

  “楚揚,你別亂點鴛鴦譜好不好!你難道還搞不清楚狀況嗎?我目前的工作、任務都讓我無法分心去談感情。”他語帶憂心地道:“況且,古天涯人在台灣,如果讓他察覺我的心思,一定會對曉語不利的;他歹毒的手段你應該很清楚的。”

  所以他約束自己盡量跟艾曉語保持距離,維持普通朋友的關係;他不能無端將吔卷入這場危險的爭鬥中。

  “那女孩好可憐喔!”楚揚替她抱不平。

  但為了她的安全,就算邵南星心裏有多麼不願意,卻仍然必須如此做。

  ******A

  “醫生,檢查的結果如何?”尚可茵焦急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臉上已然全是涔涔的汗水,一顆心更是急速的跳動著。

  這些日子,她右腳的疼痛更加劇烈,但她瞞著所有的人到醫院來檢查,而結果就將要揭曉了。

  “你先別著急,坐下來,我慢慢解釋給你聽。”醫生柔聲的安慰她,指著X光片上一塊陰影之處,說:“我懷疑你的腳踝附近有生長腫瘤的跡象……”

  他話尚未說完,尚可茵已經拉開嗓門阻斷了他:“你說我的腳踝生了腫瘤?不可能的!醫生,你是不是拿錯X光片了?還是——還是這份檢查結果根本就不正確?你可別危言聳聽!不會的!你一定弄錯了,不可能的!”她冷不防的往後重趺在椅子上,沮喪的扯著頭發,喃喃地囈語道。

  “尚小姐,你冷靜點!真正的結果必須等做完切片檢查才能確定,我建議你先住進醫院裏來,讓我們安排進一步的治療,這樣才可以對症下藥。”

  尚可茵呆楞楞地望著醫生的臉,似乎聽不懂他的話。開刀?一個靠雙腿來爭取勝利的溜冰選手,現在卻要麵臨開刀的窘境。

  在資格賽上的失利,讓她以為參加世界杯的夢想已經化為烏有,沒想到卻又絕處逢生。取得第二名的楊玉梅突然宣布退出,這個名額就順理成章的由她來遞補上去。她還正暗自高興著,以為上天可憐她,知道她曾度過嚴苛的訓練生活,所以願意補償她,讓她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但萬萬沒想到——如今又讓她再一次嚐到失望的苦痛。

  “醫生,我不能開刀!在這種時刻去開刀,那我的比賽怎麼辦?”她茫茫然地,雙眼竟是無神的空洞。

  “尚小姐,你開玩笑吧?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繼續參加比賽。你要考慮清楚,如果不盡速治療,而且又劇烈運動的話,這隻會延誤你的病情,而腫瘤也有隨時惡化的可能;如此一來,你的運動生涯隨時都有可能會結束,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不!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參加比賽。”她那空洞的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不栘的決心。

  “尚小姐……”醫生仍想做最後的勸說。

  尚可茵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轉身走出門診部,朝著醫院大門邁步而去。

  外麵炎熱的陽光正放肆地照射在往來人群身上,但她的內心卻如同寒冷的沙漠夜晚般冰涼凍人。

  仰首問蒼天,為什麼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呢?

  她腦海裏不斷出現醫生剛才所說的每個字——要開刀!下能比賽……

  這真的是她這輩子所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個會要人命的大笑話。

  她雙手鼓著掌,臉上露出淒厲的微笑來……

  ******

  室內沒開燈,一片昏暗,隻有打開的電視機傳來細微的聲響,並且閃動著一點點的光亮。

  他的臉隱匿在嫋嫋煙霧中,整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遙控器,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螢幕,眼睛甚至連眨都不曾眨一下。可是他並非在欣賞淒美絕倫的八點檔連續劇,他甚至連男女主角那番愛得死去活來的對白到底是在講些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他專注的目標是在——來了!連續劇裏所插播的廣告片;古天涯專注的目標是那一支拍攝相當精致動人、令人感覺回腸蕩氣的廣告片!那是曲氏溜冰鞋的廣告。

  古天涯可不是對那雙冰鞋有興趣,他是對這支廣告片的男主角有興趣——邵南星!實在意想不到,他居然拍起廣告來了,他是想改行當明星嗎?

  這幾天,這支廣告片在三家電視台收視率最高的黃金檔時段如火如荼地密集播出。他很清楚邵南星絕不是吃飽飯沒事幹才來拍廣告賺外快,他拍這支廣告一定有他的目的,而目標顯然就是他——古天涯。

  看來絕不能小覷邵南星所屬的組織的實力;他們的消息居然如此靈通快速,才多久的工夫,他人在台灣的消息就已經傳到邵南星的耳裏了。

  而邵南星此舉也無非是想要告訴他——古天涯你現身吧!有膽子就接受他正麵的挑戰!

  古天涯關掉電視,正在播送的畫麵一閃即逝,室內又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深沉地抽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你漫在整個客廳裏;他冷淨地笑了起來,笑得令人膽寒,笑得令人發顫,肅殺之色爬上他的臉龐。

  “邵南星,你別輕估我!我知道你最終的目的是要引我現身,但是我不會傻到毫無防備地就跳進你所布下的天羅地網裏。我是很想會會你,但不是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他的腦海又浮現出尚可茵那張豔麗的臉龐,還有她那個引入注目的翡翠玉佛——太像了!簡直和陸騰手上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陸騰——是這次他下手的目標;日月教最大的敵人。名義上,他雖然已經退休,隻掛上顧問的虛名,而實際上他仍然繼續負責殲滅日月教的任務,而他手中更握有一張足以擊垮日月教的名單,內容詳細記載混入日月敦做臥底的人員資料——這也是他這趙返台最重要的目的。

  古天涯眼中閃過陰鵝的神色。他可沒忘記當日潛伏在陸宅時親眼看見陸騰滿懷心事看著玉佛,那麵容所展現的悲哀神情簡直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陸騰和尚可茵之間絕對有所牽扯;日月教的資料庫會告訴他答案,而尚可茵也可能是他奪取這份名單的最好管道。

  A******

  “……腫瘤……不能繼續比賽……”這些話不斷地在尚可茵的腦海裏盤旋,她遊魂似地坐上了計程車,又下了計程車,來到一個不知名的荒涼地方。她笑得好冷、好冷,她真的被徹底擊垮了。

  “老天爺,您真是照顧我呀!給了我機會,卻又立刻毀掉這個機會;繞了一大圈,結果還是回歸到原點。”她那空洞無神的眼眸呆滯地遙望遠方,喃喃念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不公平?為什麼?”

  風如泣如訴地吹襲著她,彷若命運之神的狂笑聲,而她滿懷的雄心壯誌也成了一堆堆無法組合的碎片。

  “傻丫頭,你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有公平這二個字嗎?”古天涯的聲音冷冷的從她身後揚起。

  “你跟蹤我?”尚可茵一轉頭,就看見他那及肩的長發在她眼前飄蕩。

  “跟蹤?”古天涯燃起了一根菸,斜斜地倚在涼亭的柱子上,吐出一個個白色的煙圈。“別說得那麼嚴重,我不是在跟蹤你。我看你從醫院裏失魂落魄的走出來,我因為怕你發生意外所以才跟在你後麵保護你。”

  “你居然從醫院跟到這裏來!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一切了?”尚可茵不滿地看著他,說:“告訴你,我尚可茵不需要別人來同情我,也不需要別人來保護我。”說完又斜睨了他一眼。“反倒是你!你的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我的直覺也告訴我,你並不簡單,絕非普通人!照這種情況看來,需要保護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我吧?”尚可茵眯著眼,不甘示弱的回應他。

  “聰明!你實在是太聰明了。”他輕輕的拍著手,讚許地看著她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尚可茵的確有高人一等的眼光,居然看得出來我是需要別人保護的人。”古天涯撚熄手中的菸,一步步走到她的麵前,他的臉俯近去看著她,和她的臉距離不過幾吋。

  強烈的暈眩令她心驚,血色開始從她臉上退去;他的眼眸會解讀她內心裏的秘密!這個發現令尚可茵頓時寒毛直豎。她別過臉,不敢再迎視他的眼光,她會心悸,她會害怕;如果讓古天涯繼續解讀下去的話,她將無所遁形。

  古天涯突然伸出手——目標是她的胸口。

  “你想幹什麼?”尚可茵雙手環胸退了一大步,躲避他的襲擊。

  “放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我提不起任何興趣做你以為我想做的事。”古天涯揶揄地說道。

  尚可茵被他說得紅了臉。

  趁她失神之際,古天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出她脖子上那條係有翡翠玉佛的練子,他仔細的反覆看著,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來,說:“我的猜測果然沒錯——一模一樣!果真是一模一樣。”

  尚可茵莫名其妙地聽他喃喃自語,又看著他滿臉的得意表情,說:“你無緣無故幹嘛對著我的練子傻笑?我的練子有問題嗎?”

  “我的?”古天涯怪有趣地看她,說:“這條練子上的翡翠玉佛是你的嗎?”

  “笑話!這條練子掛在我的脖子上整整二十年了,它當然是我的!不然你以為是誰的?”她壯起膽子扯著謊。

  精明如狐狸的他一下子就看穿她眼底的不自在;想騙他?她還太嫩!

  “我不知道你身上這個翡翠玉佛的真正主人是誰,但是我敢保證,它絕對不是屬於你的。”

  “古天涯!你可別太過分了,你憑什麼說這塊翡翠玉佛不是我的?你拿出證據來,否則你可別信口開河!”尚可茵寒著臉,惱羞成怒地對他吼道。

  他又再度看穿她的謊言、在這個男人的麵前,她簡直成了被扒光了的透明體,她完完全全被他看透;在他的眼光下,她根本無法隱瞞任何事——這是讓她生氣的貫正原因。

  “別那麼火大,靜下心來聽我說段小故事。”古天涯不理會餘怒未消的她,自顧自地說下去:“這個玉佛本該是一對的,而真正擁有它的人名字叫陸騰。陸騰這個人是台灣情報界的最高首腦,人人都敬畏他三分。他手中的權力甚至已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不隻如此,聽說他的身家財產更是到了難以估計的地步。一個擁有大部分人夢寐以求的權力與財富的人,本該心滿意足才對,但是陸騰仍然有還憾——他孤獨;他身邊居然沒有一個親人可以陪伴在左右,他的老婆在十五年前死了,而他唯一的女兒也同樣在十五年前下落下明。這十幾年來,陸騰從沒有放棄希望,他仍然繼續在找尋他唯一的女兒,而翡翠玉佛就是陸騰找回女兒的最重要的一項證物。”古天涯的眼光掃過尚可茵,她的臉頰開始泛出不正常的桃紅,似乎有莫名的興奮,卻又有滿腔的不甘心,五味雜陳的表情在她臉上轉換不定。

  古天涯不疾不徐地繼續說下去:“要是成為陸騰的女兒,就代表她能有一輩子;不!是十輩子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也能躍升為上流社會裏人人追逐的名媛淑女。如果她聰明點,再好好加以運用她父親的權力……你想想,陸騰的女兒,這個身分是不是真的很有吸引力?”

  她的肩膀不斷地抖動著,臉色也陰沈地變幻下定。

  古天涯很滿意他所製造出來的效果,從尚可茵的反應就能知道他的計畫成功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你跟陸騰又是什麼關係?”尚可茵顫抖地問。

  “我跟陸騰沒有關係,至於我為何會知道這些事……可茵,你也曾經說過我不是個尋常人,所以我當然會有我的情報來源;你先別問那麼多,你隻需要回答我,願不願意跟我合作就行了。”

  古天涯會知道這些事,其實很簡單;因為當年陸騰的妻子與女兒被綁架和遭殺害全是日月教所為,目的就是為了報複陸騰當年老將日月敦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而頤盡全力想鏟除它,所以日月教才會策畫當年的綁架行動做為對陸騰的報複。

  古天涯仍然保留這部分沒有詳細對尚可茵道出,因為時機尚未成熟。

  “為什麼要選擇我做為你合作的對象?你難道不怕我出賣你,把這段秘密告訴了這翡翠玉佛的真正主人嗎?”事到如今,她很清楚謊言根本騙不了他。

  古天涯輕柔地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摟住她的腰,將她拉入懷裏。輕柔的吻像蜻蜓點水般地落在她的額上、眼簾上、鼻子上、臉頰上,又忽而狂熱地吸吮著她那豐滿豔紅的櫻唇,舌頭更是伸進了她的嘴裏,盡情地挑逗著她。

  激情過後,古天涯喘著氣在她耳畔輕聲回答了她的疑問:“上天注定我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對,命運之繩也已經將我們倆纏繞得難分難解;你和我是同一類人,所以我選擇了你。”

  尚可茵靜靜地聽完他的話,也靜靜地接受他的挑逗,並沒有拒絕他,因為她同時也正在享受這渾身充滿了邪氣的男人所帶給她的刺激。

  古天涯把她摟得更緊,像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似的,一隻手玩弄著她的發絲,一邊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找尋和我有相同氣息的女孩,而終於在我三十歲的今天讓我找到了你!我感受得到你眼眸裏的不安因子,和你血液中那嗜血的衝動;你跟我是同一類型的人,同樣是不滿現狀、不甘落居人後,同樣想為自己創造嶄新的未來,既然如此,我們更該好好的合作,為我們的將來鋪路——你願不願意幫我,也幫你自己?”

  尚可茵迷蒙的望著他,心裏卻回憶著與艾曉語之間的點點滴滴。“從小到大,我一直照顧她、一直保護她,卻從得不到回報:她老是比我幸運、老是擋在我的前麵!我任何地方都比她強,但命運之神卻又處處捉弄我,讓我下得翻身。現在我要反擊,我要贏得所有的一切。”她不甘乙的想著。

  她的雙臂狂野地勾住他的頸子,瞬間,體內燃燒的火焰熾熱難耐,她灼熱的唇盡情地回吻他,兩人著迷似地互相纏綿吸吮。她用比他更激情的動作來表示她的答案。

  再也不管未來是否會天崩地裂!如今她所能掌握的,就是好好運用這次難得的機會;她要用她的手來翻雲覆雨,來導一部好戲!為了自己的未來,她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跟古天涯的第三次見麵,果真應驗了她先前的預感——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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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淡雅的清香飄散在整座練習場裏頭,一大束鮮花十分搶眼的呈現在眾人眼前。“哇!好漂亮的紫玫瑰。”驚呼聲四起,大夥兒全停下練習統統圍了上來,並嘖嘖稱奇地猜測是誰那麼大手筆?送那麼大的一束花來。又是送給誰的?

  “哪位是艾曉語小姐,麻煩過來簽收一下好嗎?”花店小弟解答眾人的疑惑,還從袋子裏拿出一張簽收單來。

  “曉語,是送給你的耶!你太不夠意思了吧?交男朋友也不告訴我們,你是怕我們會吃了他呀?”白漫淩嘟嚷地道。

  “我哪來的男朋友?你別瞎猜。”她走到送花小弟麵前狐疑地問他:“你會不會找錯地方了?”花店小弟眨了眨那雙靈活的眼睛,道:“這裏是邵氏企業的溜冰練習場吧?”

  “是的。”

  “你是艾曉語小姐吧?”

  “是的。”

  “人物、地點都沒有問題,那就對啦!艾小姐可不可以麻煩你快一點幫我簽收,我還有工作要做呢!”

  艾曉語摸摸腦袋,十分不解;心想,是誰送花給她呢?簽好名字後,才發現花束上別有一張精巧的卡片,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頓時映入她眼簾,但上麵除了寫些祝福的話之外,結尾並沒有任何的署名。

  “請問你知不知道這花是誰送的?”

  “很抱歉,我隻是負責送花而已,至於是誰送的,我也不清楚。小姐,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說完就走了出去,繼續他的工作。

  艾曉語問不出所以然來,隻好仔細研究那龍飛鳳舞的筆跡,看能否從中看出一個端倪來——其實她的心底早已勾勒出一個俊美的身影來。

  是他吧?她對著卡片泛起一個癡癡的傻笑來,那種感覺很溫馨。

  “艾小姐,這花你還喜歡吧?”語調刻意裝得很低沉,聽來卻是十分別扭。

  “沒想到你居然會送花給我,我真的是想不到……”一回首,她霎時楞住了;眼前的男人長得十分俊逸,並且有一副好體格,但卻不是她心裏想的那個人;她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她的失望沒逃過他的眼睛。“你下喜歡紫玫瑰?沒關係!我再叫花店送香水百合來。”他已盡力偽裝,想把自己冷酷的臉孔放柔和一點,但顯然相當失敗。

  本來圍在艾曉語身旁的人自從看見他出現以後,都畏懼地往後退一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我不是討厭紫玫瑰,我隻是——”她搗住嘴,晃晃腦袋,像要甩掉那股相思,道:“這花很漂亮,謝謝你!”她心緒平穩後,才開口向他道謝。

  他仿佛此刻才安下心來,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鬆了口氣。“你喜歡就好。對了!你應該記得我是誰吧?”他仍不脫霸氣十足的口吻。

  “記得!曲氏企業的大老板曲任飛先生。”她還不敢太過造次;她本想說他那張沒溫度的臉孔會讓沸騰的熱水立刻結成冰,所以任誰想忘都忘不了。

  他的表情說明了很滿意她的回答。他看看手腕上那隻名貴的表,說:“賞個臉,一塊兒用午餐好嗎?”

  周圍眾人的眼神又轉為不可思議的驚訝,個個張大了嘴,仿彿老天下起紅雨般的意外。

  她卻好像沒聽見,視線穿過曲任飛,落在正倚在牆壁上、雙手交叉胸前、一臉似笑非笑表情的邵南星身上。在他揶揄的目光下,艾曉語顯得扭捏不安,她猜想他一定是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就算她刻意保持心情平靜,但卻依然逃不過曲任飛銳利的雙眸。

  是什麼讓她心情悸動?曲任飛一回首,兩個男人打了個照麵。兩人目光相接,曲任飛挑高眉毛,挑戰意味十足地望著他。

  而邵南星隻是以一貫平淡的表情回應他。

  “艾小姐,希望你不要拒絕。”曲任飛用最紳士的口吻重新開口邀請她。

  “喔……好啊!”她垂下眼答應他的邀約。

  而邵南星居然沒有反應,也沒阻止,但他心中那股無法言喻的失望卻更為濃烈——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曲任飛得意地掃了邵南星一眼,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來。

  她不敢正視邵南星,隻敢悄悄瞄了一眼他那令她失魂的臉孔,便匆匆返回休息室換下衣服,隨後與曲任飛並肩離去了。

  要說沒感覺是不可能的,邵南星強裝出笑臉,忍住心痛的折磨;心想,是該給她選擇別人的機會,這對她而言可能才是最大的幸福。

  ******

  輕柔的音樂聲流瀉在餐廳內。

  艾曉語低著頭,對擺在她麵前的食物大快朵頤,她的吃相、舉止雖很優雅,但食量卻大得相當驚人。

  “你都是這樣保持你纖細的身材嗎?我真不敢相信,你真是能吃!你難道不怕體重直線上升嗎?你們運動員不是一向最注重身材的保養嗎?”

  “我天生吃不胖的。反而是你不能節食,我知道像你這種大企業家一定會常常超時工作,所以你該多吃點來養足精神。”

  曲任飛柔情地看著她;很意外,她並不畏懼他。

  “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那麼爽快就答應跟我一起出來吃飯?”曲任飛啜了一口咖啡問道。

  “有什麼值得奇怪的?被你邀請,好像也是我的榮幸!”她又吃了一口冰淇淋。

  “你聽說過我的事嗎?”

  艾曉語露齒一笑,道:“如雷貫耳。從我拍完曲氏廣告片至今,雖然才短短幾天工夫,不過有關於你的事,我已聽到了不少,都快可以集結成冊了。”比如說他是商場殺手、商界大魔星啊……林林總總的,反正隻要是跟冷酷無情之類沾上邊的字句,全都會冠在他身上。

  “但這些評語也引不起你的任何反應嗎?說來可笑,除了跟在我身邊的機要秘書洛雨萱之外,其他女人隻要被我瞪上一眼,全都會嚇得臉色發白、退避三舍,更遑論來接近我了。”

  “你幹嘛把自己對閉起來,弄成一副沒人敢接近的樣子?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討厭那種喜歡糾纏不清,看到帥一點的男人就隻會尖叫的女人!我沒有時間去應付她們。”

  在她毫無心機的眼眸注視下,他居然願意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回答她所有的疑問.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為此,他更加確定,艾曉語是他尋覓已久、最適合他的女孩子.

  他好自負!不過,他確實也有自負的條件。

  艾曉語斜睨他一眼,道:“我不懂為什麼別人會懼怕你?其實你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真的非常可愛。”

  曲任飛含在嘴裏的咖啡差點一口噴出來!可愛?他簡直快昏厥了!這輩子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可愛來形容他。“你的形容詞非常、非常有創意。”他用紙巾擦拭滲在嘴角的咖啡。

  “我看得出來,你內心並不像外表那般冷漠,我也覺得你不但不可怕而且還相當健談,在我認識的男性朋友中,你是讓我感覺最沒有壓力的一位。”她像發現新大陸般地說著。

  這番話聽在曲任飛耳裏,真下知是該欣喜或是難過?除了雨萱以外,這女孩是唯一能在他麵前表現落落大方,也能和他毫無顧忌地侃侃而談的人;兩人仿若一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切看來是那麼地自然而且絲毫不造作。

  “很奇怪,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你很像是我的大哥……喔!對不起,這隻是我突然湧起的念頭,我是不敢高攀的。”

  “大哥?”曲任飛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他想要的關係,但萬事總得有個開頭,至少他並不令她覺得討厭,這也許代表了他大有希望。

  慢慢地,他會讓她陷入他所布下的情網中。

  但是第一要務,他必須先清除橫在他麵前的所有對手。

  “你有男朋友嗎?”曲任飛試探性一問,順便確定一下他最大的敵人是不是那個氣魄逼人,令他覺得礙眼的男人。

  “沒有。”她眼神黯了一下;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完全感受不到邵南星有追求她的意思。

  “難道,跟你一起拍廣告的那個男人不是你心儀的對象?”

  “不是!”她急急搖頭否認。“你別亂猜!邵南星是邵氏企業未來的繼承人,我們是不可能的……”她無力的直搖頭。

  沒想到邵南星居然是邵氏企業的繼承人!身分地位倒是和他滿旗鼓相當的嘛!還有,艾曉語居然會看不出來邵南星對她的情意。

  但他才不打算提醒她呢!因為這對他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車子猛然停住了!“金田.怎麼啦?”陸騰從沉思中驚醒,開口間著替他服務了十年的司機江金田。“車子撞到人了。”江金田呐呐地說道,接著開了車門,下車去查看。

  “怎麼那麼不小心?”陸騰也隨之下車察看。

  一個豔麗非凡的年輕女孩子正一動也下動地側躺在大轎車的車頭前,看來已經昏迷了。

  被尖銳煞車聲吸引而來的圍觀人群越聚越多,對這突發狀況指指點點的。江金田不解地直搔著快禿光了的腦袋:他開了幾十年的車,從未出過事,他一向都很循規蹈矩、不搶快,非常遵守交通規則,堪稱是最優良的駕駛。

  是這個女孩如閃電般地突然從巷口冒出來,他才會閃避不及的,但照理說,他已經做了最快的反應——立刻緊急煞車。而他的直覺也告訴他,車子並未碰撞到她,但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昏倒在車子前麵呢?這讓他百思不解。

  “老爺,我好像沒撞到她啊!她怎麼……”江金田怯怯地向陸騰解釋。

  “先不管有沒有撞到她,反正我們就是有責任,先送她上醫院去。”陸騰蹲下身,將側躺在地上的她橫抱起來。

  陸騰低頭審視她蒼白的臉龐,不經意的目光掃過她細致潔白的頸項……霎時,他如遭雷殛般地楞住了!他的臉色比被他抱住的她更為蒼白。

  他驚恐無比地睜大了雙眸,臉上的肌肉僵硬地彷若化石,根本無法動彈一下。

  他就失神地足足呆愣十分鍾,直到江金田在他耳畔輕喊了數聲,他才漸漸回過神來,但眼中仍抑不住地散發出掩蓋不住的深沉哀愁,與無法形容的極度欣喜。兩種極端的情緒相互交替,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著他的心。

  他見到了!再次看見失蹤十五年的陸家傳家至寶——翡翠玉佛,它現在正在這女孩的領口上綻放出柔媚的光芒。

  他在作夢嗎?還是他因思念過深,而老眼昏花了?這全是陸騰盤旋在腦際的疑問。他雙手橫抱著女孩,忘了要將她送到醫院去了。

  “借過!快點讓開,喂!讓開啊——”圍觀的人群中衝出一名年輕小夥子,殺氣騰騰地跑到陸騰身旁,對著他手中橫抱的女孩擔心不已地叫道:“可茵姊——”

  “你認識她?她是誰?”陸騰迅速地抬頭問他。

  “你這個老家夥不長眼睛是嗎?你到底會不會開車?現在撞到人了還凶巴巴的!你不先送她到醫院,還莫名其妙地問她是誰,我幹嘛告訴你她是誰?我警告你!我嶽小皓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要是她出了什麼問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嶽小皓凶神惡煞地威脅著他。

  “跟我上車。”陸騰不願意在大馬路上與一個孩子爭執不休,命令他上車。威嚴的語氣讓嶽小皓不禁住了口,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陸騰的車子。

  江金田立即發動引擊,飛也似地往陸宅方向急駛而去。

  ******

  陸騰坐在床沿輕撫她的輪廓,潮濕的眼眸泄露出他心中無比的哀痛,是嫵兒嗎?現在躺在床上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女兒嫵兒嗎?

  “老家夥,拿開你的髒手!沒想到你年紀都一大把了,還這麼下流!你到底要不要瞼、羞不羞啊?”嶽小皓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指著陸騰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醫生剛剛不是才交代過,尚小姐需要安靜休息一下嗎?你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叫她怎麼休息?”江金田實在看不慣這狂妄的年輕小夥子。

  “別以為你們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我的麵前擺譜!請那種什麼家庭爛醫生的,說她沒有外傷、一切正常。你們自己看看!她要是沒事的話,怎麼到現在都還醒不過來?她一定是讓你撞傷了腦子,才會一直昏迷不醒,你還敢說我在這裏大呼小叫?你等著瞧!要是她再醒不過來,我一定把這裏給拆了!”嶽小皓忿忿不平地撂下狠話。

  “你坐下!”一直沉湎於往事中而未發一語的陸騰終於開了口。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以為你是誰?”嶽小皓嘴巴直嚷嚷,但還是不由自主的依言坐下了,他抗拒不了陸騰威嚴的語氣。

  “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陸騰凝視著她的容顏,沙啞地問道。

  “尚可茵!”嶽小皓咕噥地回答,並在心中暗罵自己孬種,幹嘛那麼怕這個老家夥?

  “她幾歲?”

  “二十歲。”嶽小皓又想往自己的嘴狠狠打上一巴掌。

  “她住哪裏?她父母是誰?你又是她什麼人?告訴我有關她的一切!”陸騰的語氣愈來愈不穩定,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

  嶽小皓幹笑一聲,別過臉,他緊閉著嘴不答腔。

  “說!快點回答我的問題。”陸騰冷冷地問道,那雙清明銳利的眸子讓嶽小皓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她——哎!我隻知道她五歲左右就進了孤兒院,至於她的父母是誰,連院長都不清楚,我哪裏會知道?我和她是在同一家孤兒院長大的好朋友,她現在是邵氏企業所屬溜冰團裏頭的成員,就是這樣啦!你再問我,我也答下出來了。”嶽小皓這回是吃癟吃到家了。

  孤兒院?她出身孤兒院?她竟是不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誰的孤兒,他的疑惑又解開了一層。

  陸騰簡直快掉下淚來,難道——難道這一切全是真的?天啊!千萬別再捉弄我了!陸騰在心中祈禱著。

  在床上昏睡的尚可茵突然淒厲地喊叫出來:“別捉我——放開我!爹地、媽咪!救命啊……”她雙手亂晃亂抓,仿彿要揮掉什麼惡夢似的。

  陸騰又再度失神;這段夢話可是代表另一層的意義?他內心又確定了幾分。“啊!”尚可茵尖叫一聲,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眉頭深鎖地望著眼前的三個人。

  “可茵姊,你終於醒了!”嶽小皓衝上前去告狀般地說:“是這個老家夥撞你的。”

  尚可茵迷迷糊糊地看著滿臉憔悴的陸騰,說:“你為什麼拿我的墜子?”她一把搶過被他握在手中的翡翠玉佛。

  “這——這個——墜子真的是你的?”他問得好吃力。

  她低垂著眼睛,費盡力氣才從齒縫裏進出一句話來:“這墜子我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從我有記憶以來,它就一直眼著我。”尚可茵說道。

  嶽小皓一時反應不過來,楞楞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它真的從小就跟在你——你的身邊?”陸騰神色激動。

  “至少在我的記憶中,它的確就一直跟著我……對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真——真的是你的?”他虛弱地再次問道。

  “你為什麼不相信?”她深沉難測的眼光直直盯著嶽小皓,緊張無比地輕道:“小皓是我在孤兒院一塊兒長大的朋友,他最清楚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他!小皓,你告訴他這墜子是不是我的?”

  尚可茵聽見自己心髒‘怦怦’地劇烈跳動著。她不想功虧一簣,她也禁不起失敗!她眼神裏明顯的懇求神色讓嶽小皓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但激動中的陸騰早已失去客觀冷靜的判斷力,他隻是滿臉期盼地看著嶽小皓,等待他的答案。

  嶽小皓眼珠骨碌碌地轉個不停,細細咀嚼這一切:他今天是碰上什麼好戲了?

  氣勢迫人的老家夥,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而這瑰麗的居家環境更是他嶽小皓從未接觸過的大戶人家。而尚可茵睜眼說瞎話的目的;和陸騰一瞼深切的期盼,這之間又有什麼隱情?他的答案又會牽動什麼樣的結局?是否會讓他有所改變?是否會讓他改頭換麵?

  “老家夥,這塊玉佛是可茵姊的,也是她從小就帶在身邊的護身符,你不信的話,甚至可以去問院長。”嶽小皓的私心讓他說出這輩子最大的謊言。

  他有預感.會因為這個答案而帶給他無窮的財富。

  陸騰顫抖下已,熱淚盈眶。

  尚可茵似乎吃了定心丸般的暫且鬆了一口氣。

  在嶽小皓仍對自己的答案搞不清是福是禍的同時,陸騰已經忘情地緊緊抱住了尚可茵,老淚縱橫地道:

  “終於讓我找回失散十多年的女兒了!天啊!感謝您,讓我找回我的女兒。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女兒了……”

  擁有這塊玉佛的主人,居然是這老家夥的親生女兒?嶽小皓訝異得合不攏嘴,這太不可思議了吧!他誤打誤撞地參與了這場‘盛會’,也讓他挖到一座取之不盡的金礦;能任他予取予求的大金礦!嘿嘿!他開懷地笑了……

  ******

  夜已深沉,街上的商家也熄滅了一盞盞的霓虹燈;是真的很晚了。而座落在市中心的曲氏辦公大樓,也隻剩下最頂層的總裁辦公室仍亮著燈。

  洛雨萱綰著發髻,帶著一副深色鏡框的眼鏡,穿著又是長到膝蓋的窄裙,依然是顯得精明幹練,但以二十八歲年齡而言,卻又有令人覺得太過老氣橫秋的還憾;

  她端著一杯香濃撲鼻的咖啡走進總裁辦公室;咖啡已放在辦公桌上,而曲任飛卻渾然末覺。

  “在想什麼?那麼入神!連我進來老半天了你都沒有感覺。”她左手推了推臉上那副沒有度數的平光眼鏡,了解地道:“別告訴我,你是在想公司的事情,因為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是。”

  “你還沒回去?”曲任飛此時此刻才回神過來,也看見桌上那杯熱騰騰的咖非,感激的說:“謝謝你!”他道著謝。輕輕地啜了一口咖啡。

  洛雨萱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他麵前,審視他苦惱的神色,不禁好奇地問:“這些年來,很少見你這樣費神地想事情;我倒很想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可以難倒曲任飛的?”

  “我真有那麼行嗎?”曲任飛調皮的眨眨眼,頑皮地撇撇嘴;這些動作、這些表情,他隻會在洛雨萱的麵前做,也隻有她才看得到,其他的人根本無法想像那個一向氣焰逼人、高高在上,在商場以狠絕獨霸出名的曲任飛,會有這種頑皮的時刻,這是外人連作夢都無法構思出來的畫麵。

  “你不必懷疑你的工作能力,因為你一直都是最棒的。”洛雨萱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的問題。

  “謝謝你的讚美。”曲任飛突然站起來,傾近身子注視著麵前的洛雨萱,一雙熠熠的眼眸閃著悸動,開口道:“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他殷殷的注視讓她覺得自己的耳根子開始燥熱起來,甚至延燒到臉頰上。下意識地,她又再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點掩飾的意味。

  長久以來,她都是把眼鏡當成一種掩飾,也從不在他的麵前摘下眼鏡,她很害怕,害怕一旦拿掉眼鏡時,赤裸裸的眼神會讓曲任飛看透她內心的一切;她很擔心自己深藏心中的秘密,會隨著眼波的流轉而展露無還。

  “你怎麼回事?你在發燒嗎?一張臉紅通通的。”曲任飛狐疑地問著她。

  “喔!沒事!大概是冷氣不夠強吧?沒事的。”她頓時慌張地逃開了他的注視,失去往常冷靜的問:“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情要問我嗎?你快說。”她反常的態度,曲任飛並沒有察覺到。

  “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這四個字?”

  “一見鍾情?”洛雨萱吞了吞口水,說:“你對誰一見鍾情了?”聲音有抹抑製不住的尖銳和微微的顫抖。

  曲任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發現她的異樣。“艾曉語啊!你見過的;就是替曲氏拍廣告的那位女主角。那小妮子真的很特別!頭一次有女孩子沒被我聞名的冰柱臉孔給嚇住。而她那雙無邪的眼睛很令我心動。”他用無限依戀的口吻訴說著。

  對閉式的辦公室,全由空調係統在控製室內的溫度,讓它能保持常溫,但洛雨萱卻輕輕地瑟縮起來,仿佛被零下幾度的寒風吹得全身發顫。

  “你怎麼可能——怎麼會——會喜歡艾曉語那種小女孩?我不相信!”洛雨萱顫抖地道。

  他眼中閃爍著熱戀的光彩,有如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般;他滿腦子全是艾曉語的一顰一笑。他自我分析地向洛雨萱說:

  “會對艾曉語產生感情,連我自己也覺得很意外,不過這幾天我終於想通了;一個人會付出感情根本是不需要理由的,隻要憑喜歡這兩個字就可以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跨出這一步。”他看著她,接著道:“雨萱,你們都是女孩子,女生應當最了解女生的,你想辦法幫幫我的忙:因為我知道曉語身邊有個男人也對她有意思,而那個男人是我最強勁的對手。”他央求地道。

  “心痛”這兩個字仍無法代表她此刻的心情,但她仍強裝笑容,收起混亂的情緒,又恢複她一貫的精明幹練,說:“好的!我會幫你的。”

  十年來,曲任飛對她從沒有一絲感覺、一絲懷疑,難道真是自己偽裝得太逼真了嗎?洛雨萱呀,洛雨萱!你真的可以為自己的演技贏得一座最佳演技獎。她心碎的想著。

  “太好了!隻要有你這位軍師出馬,保證艾曉語一定會重新選擇,而我也將是第一順位。”對於洛雨萱的本領,他從十年前在眾多女孩中挑選她成為自己的助手時,就已經很肯定了。

  他對她的信任是無條件的;洛雨萱對他這樣的相知之情,不知是該感激或是感到傷悲?

  她想起,從第一眼見到曲任飛那張俊逸又冷漠的臉龐時,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見到他為了工作晨昏顛倒、埋首苦幹的樣子,她更清楚自己欣賞他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為了不落人後,為工讓他重視,十年來,她同樣也拚命的充實自己,拚命的在商場衝鋒陷陣,她抱持著一個目標——就是要與他攜手共同開創輝煌的事業,而如今他們全做到了。

  多年來,她不理會別家公司高薪挖角,依舊跟在他身旁,除了因為他從不虧待她之外,她也是不舍,她不舍得離開這個令她魂縈夢係的男人。

  她不願意向他坦白的表明,因為她怕因而惹出一廂情願的笑話來。她真的是缺乏那一點點的勇氣,所以她隻是期待自己逼種默默付出的愛能夠感動他,也能換回一個兩情相悅的完美結局。

  冷靜狠絕、指揮若定是外界對曲任飛的印象,殊不知,他對愛情的判斷力卻像個懵懂的小學生,而他那冰封不可親的外表,隻是為了打發一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強勢的作為隻因為這是他必備的統禦方式,這一切看在洛雨萱的眼裏,全隻是因為工作上的需要。真正的他是童稚之心未泯,隱藏已久的感情隻要稍稍被撼動,就會有如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而如今,卻有人搶先她一步進駐了曲任飛的心房!難道她十年來的默默付出就此付諸流水……

  也罷!明知這種無止盡的付出可能換不到任何結果,但她仍然心甘情願、無怨無侮,隻因為他是她自己最在乎的人。

  “過幾天,艾曉語將會去日本參加世界杯的溜冰比賽,我會把公司裏的事安排妥當.讓你能心無旁騖的去日本陪伴她。鍥而不舍,是你追求艾曉語的第一步。”她的心在淌血,但仍鎮定地說道。

  “言之有理,就這麼辦!雨萱,我有你這種好助手,實在是上天給我的恩賜。”他笑得好燦爛。

  洛雨萱強抑著,叫自己千萬別在他麵前掉下淚來。“那一切我都會安排妥當的,要是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

  “有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就行了,拜拜!”

  —出辦公室的門,她就再也忍不住地掩麵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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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什麼?你已經找到女兒了?”邵叩舷驚愕不已地嚷出來:“真的?”

  陸騰用力的猛點頭,他興奮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實在太好了!太好了!恭禧你!”邵孟情也為陸騰雀躍萬丈。

  十多年來,親眼目睹至交好友每天深鎖眉頭,生活在自責與痛苦的深淵中,而他們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他受盡折磨;雖然陸騰從不把他的哀痛外露,也從不把他的悲傷傳染給任何一個人,但看在相交甚深的邵氏夫婦眼裏,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陸騰根本是全靠著那一點期望在有生之年尋獲女兒的信念支撐著,才讓他有勇氣活到現在。

  當年事發之後,雖然他們動員了大批陸家與邵家所有能用上的關係去尋找失蹤的陸嬿兒,但仍然一無所獲,這種無力感也讓邵氏夫婦引以為憾。今天,能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天大好消息,也就難怪他們會如此驚訝了!

  時光荏苒,匆匆已過了十五年,但現在陸騰的心願終於完成了,這消息難道還不值得邵氏夫婦替他感到開心嗎?

  “人呢,在哪兒?怎麼沒有跟你一道來?”邵叩舷等不及地想見見陸騰的女兒。

  “我今天沒帶她一塊來,她還有重要的事要辦。”陸騰顯然還無法從亢奮中飛複正常狀態,忍不住的直傻笑。“其實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繞來繞去居然都是自己人。”他偏頭看著邵孟情,說:“我的女兒你也認識的,你相不相信她居然也是你溜冰團裏頭的成員,她的名字叫尚可茵啊!”

  “可茵!”這下換邵孟情驚愕地喊出來。

  “是的!她叫做尚可茵。這可能也是天意的安排,我的女兒會星讓你栽培成人的,算起來,我還真得好好感謝你呢!”他低喃著,興奮得直搓手。

  “慢著!等等,陸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愈聽愈糊塗?孟情溜冰團裏的選手怎麼會忽然變成你的女兒?”邵叩舷驚訝地問。

  “我也覺得很意外,但它又真實地發生在我的眼前.,一場車禍,沒想到車子撞上的就是我尋找多年的女兒。你說說看,這是不是很戲劇化呢?”陸騰開心得語無倫次。

  邵孟情沉思地道:“可茵的確是我當年從孤兒院裏帶出來的,她的身世背景至今也仍然是個未解開的謎,但是陸騰,你必須查清楚,你真能確定她就是你的女兒嗎?”

  “我當然確定!她們年齡相仿,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陸家的傳家至寶可以當做證據;還有,雖然她沒有五歲以前的記憶,但我想應該是當時她年紀太小,而且又受到如此嚴重的驚嚇,才會導致失去五歲以前的記憶,但她的潛意識卻仍會提醒她;可茵告訴我,她常常半夜做惡夢,夢中她一個人身處在荒山叢林中,總是被壞人追著跑。叩舷,這夢境是不是與當年所發生的情況很吻合呢?這些證據加起來絕對不會有錯的。”陸騰似乎完全認定尚可茵就是他的女兒,他甚至一點都不懷疑。

  “陸騰,不是我在潑你冷水,你這種認女兒的方法似乎太草率了點吧?你有沒有上孤兒院去向院長求證?”

  陸騰搖搖頭,說:“這幾天我隻顧著高興,沒想過這些事;再說,可茵正忙著為世界杯溜冰比賽做練習,更沒有時間去孤兒院,我是想等到比賽結束後,再和可茵去一趟花蓮拜訪院長。

  邵氏夫婦對望一眼,他們有種直覺,陸騰仿彿故意在逃避,不敢去麵對似的,茵不是他女兒的話,那他該怎麼辦?他有另一個十五年,再去尋覓真正的女兒嗎?沒有!或許他再也沒有這種能力了。

  那是他極度的悲哀,邵氏夫婦能體會得出來,不管是不是將錯就錯,就讓他享受一點親情的溫暖吧!

  ******

  日本。

  身影淩空躍起,在觀眾的熱烈掌聲下,尚可茵展現出她過人的溜冰實力,她最擔心的腳傷這次居然沒有複發,也沒有妨礙她朝爭奪世界杯錦標賽獎牌的目標邁進,她很順利地完成了長曲項目的表演,也毫無瑕疵地畫下完美的句點。

  她捧著一束束由觀眾所拋下來給她的鮮花,和教練一起等待裁判的評分,當成績揭曉之時——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裁判給了尚可茵平均接近六分滿分的五點八高分,她的總成績排名在三十個國家將近六十位參賽選手中的第一名。

  她高高舉起勝利的手勢,向所有觀眾揮手致意,興奮的淚珠直在眼眶中打轉;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達成她的第一個目標了。

  鑽石終歸是鑽石,它一定會綻放出它該有的光芒來;就算它先前蒙塵,那也是暫時性的。她現在將開始跨出幸運的步伐,該屬於她的名與利誰也搶不走,不是嗎?

  各國來的采訪記者全議論紛紛地看待這一切,來自台灣的選手居然羿軍突起,史無前例的贏得了這麼好的成績,真可謂是跌破所有專家、評論家的眼鏡!賽前誰也沒有料到,台灣方麵能衝出一匹黑馬來,還能擊敗各國的溜冰強手,雖然比賽尚未結束,也還有十位選手未出場競技.其中也包括了同樣來自台灣的艾曉語。而且聽說她的實力與尚可茵是在伯仲之間,也有可能比她好些,難道這次比賽的結果將由台灣方麵的選手囊括前二名,讓她們出盡了鋒頭嗎?每個人都屏息以待。

  ******

  “哎呀!”

  在休息室裏,艾曉語慘呼一聲,反射性地縮起著進冰鞋裏的右腳,伸出來的右腳趾頭,正滴落紅灩灩的鮮血來。

  曲任飛見頭,趕緊抽出麵紙,裹住她受傷的腳趾頭,心疼地問:“很痛是不是?”

  她倒抽一口氣,咬著牙說道:“你幫我找隊醫來好不好?”

  “你陪她,我去找隊醫就行了。”七天來,一直伴隨在曲任飛身旁的洛雨萱即刻衝出休息室去找醫生。

  “謝謝!”艾曉語在疼痛不堪下,仍不忘向她道謝。

  這幾天,曲任飛和洛雨萱都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為她加油打氣。她雖然很意外他們怎麼能不管公事,而熱心地陪她來到日本?但在曲任飛一句簡單的回答:“你曾經說過,我是你的好大哥啊!”她也就釋然了。

  確實!他真的像位好大哥般的照顧著她,雖然隻有短短七天的時間,但他們已經結下深厚的友誼。

  曲任飛當然不喜歡他們之間是這種關係,但卻勉強自己去接受它;這總比被艾曉語立刻拒絕來得好一點。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去感動她的,這是他給自己所訂下的第一步計畫。

  “說什麼謝謝?你忍著點,我先幫你止血。”曲任飛半蹲在地上,拿著手帕壓住傷口,不讓血液繼續流出來。他不解地問道:“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麼腳才伸進冰鞋裏就受傷了?”

  艾曉語提起冰鞋,手伸進去裏麵,小心翼翼地觸摸,費了一番工夫才從裏頭拿出一片鋒銳無比的尖銳刀片來;銀閃閃地,好不駭人!

  “刀片?”曲任飛怪叫起來:“鞋子裏怎麼會有刀片?”

  艾曉語一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我曾經檢查過冰鞋,完全沒問題呀!”

  “陰謀!這絕對是一項陰謀。曉語,你想想會是誰想要害你,想要讓你受傷的?”

  艾曉語右手扶住額頭,搖搖頭,說:“不會有人想害我,也不會有人想讓我受傷。這根本毫無理由!應該不會有人那麼卑鄙才對,我們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

  、曲任飛完全不讚同地看著她,說:“為什麼會沒有理由?讓你受傷,好讓你失常,害你拿不到獎牌,這豈不是最現成的一個好理由?你不能拿單純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我敢說,這絕對不是個普通的意外事件;你看看,把這種會割斷腳趾頭的刀片放進你的冰鞋裏,想讓你受傷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了,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你參加比賽。所以這絕不是我在大驚小怪。”他站起身。

  “你去哪裏?”艾曉語緊張的喚住他。

  “我先去找你的教練,我讓他來看看這個情況。我想他會做最適當的處理。”

  “不要!”她急切地叫道:“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了。”

  “曉語,這可是攸關你自己的權利,而且今天的賽程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對你而言,它將是讓你揚名國際的舞台,如今你出了這種事,怎能就這樣一聲不響、忍氣吞聲?我要讓真相大白,這樣對你才公平。”

  “算了!曲大哥。拜托你,我的腳真的沒關係,不礙事的。待會兒隻要請隊醫幫我包紮一下.我照樣可以上場比賽的。”

  曲任飛仔細望著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說:“很奇怪,你好像不想查明事實的真相.你是不是心裏有數,知道這是誰幹的好事,所以才不想繼續追究?”

  “不!不!”艾曉語急忙搖頭,拚命揮手,說:“我哪裏會知道?”她又頓了好一會兒才頹喪地道:“拜托不要再去查了。”

  “曉語——”他無言地看著她。

  “我保證待會兒會在場上爭取好成績,我請求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不好?刀片的事就別再提了,待會兒教練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我不小心割傷的就好了。曲大哥,拜托你……”她祈求的眼神令他不忍拒絕。

  “你真的確定要我這麼做?”

  艾曉語堅毅地直點頭。

  “你真的不後悔?。”

  “沒什麼奸後悔的。”

  曲任飛無奈地看著她她,說:“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這個局外人也隻好照你的意思去做。”

  “謝謝你!”她又再度向他道謝。

  她拒絕去查明所謂的真相,因為隱隱約約中,她心底曾經閃過一個令她顫抖的名字.但她告訴自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而那人也絕非是這種人。

  隊醫、伯斯教練、尚可茵他們在洛雨萱的通知下,全都急急忙忙地從前方跑進休息室裏,尚可茵更為了她急得團團轉,說:

  “在這節骨眼上你怎麼會突然受傷?再過一會兒就要輪到你上場了,現在受了傷,比賽怎麼辦?”

  艾曉語兩排濃密的睫毛低垂著,輕輕地說道:“我真的很抱歉!”

  尚可茵無奈地蹲在她麵前,說:“不用向我們說對不起,是你該向你自己說對不起;好不容易拚到這種成績,眼看著你就將要揚名國際了,卻突然——曉語,大家對你的期望都很高,甚至每個人都預言你將可以拿下金牌,但在這種狀況之下……哎!我都不知該怎麼說?”她的眼角還有些濕潤淚光,偶爾還閃過一絲勝利的得意。

  “曉語,你是怎麼受的傷?”沙場老將伯斯教練一眼就看出她的傷勢不對勁。

  “我是不小心被掉落的刀片割傷的,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嚴重,全怪我不小心,真的對不起!”

  “曉語——”曲任飛忿忿地想開口,立刻被艾曉語的眼神所製止。

  “曲先生,你都一直陪在曉語身旁,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伯斯教練看出他有些欲言又止。

  “教練,真的隻是我自己不小心,絕對沒有任何隱瞞。”艾曉語再一次重申。

  “現在繼續追問下去也無濟於事,很快就會輪到她上場了,教練,就讓隊醫先替她包劄傷口,讓她能夠順利出場比賽吧!”尚可茵帶著幾許的心虛嚷道。

  “是啊!我先幫她處理傷口。”隊醫立刻從藥箱拿出紗布、棉花,細心地幫她止血上藥,希望不會影響到她等會的演出。

  所有人全關心地圍上去,輕聲地安慰著她。

  尚可茵表情麻木的看著眾人對艾曉語付出無止盡的關懷,心想:她總是能輕易地就擄獲眾人的心。小時候,孤兒院的院長最疼愛的人就是好;進入邵氏的溜冰團後,伯斯教練對她的疼愛有加,溜冰團裏的團員也都最愛和她親近,甚至連邵氏集團的負責人邵叩舷和邵孟倩也特別眷顧她,爾後又來個邵南星如影承受形地仿佛護花使者般地陪伴著她;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個曲氏企業的大老板曲任飛如此愛護她,大家都把她當成了人間至寶。

  而自己呢?總是遭受不斷的傷害與打擊,還得用生命來當賭注,來獲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更可笑的是,這美好的遠景全是艾曉語所擁有,而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掠奪者。

  如果非得耍手段才能讓自己擁有勝利,她願意不惜任何代價,就算是陷入罪惡深淵之中也絕不後悔。

  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這世界真的是欠她太多、太多了!

  “曉語,上場吧!”尚可茵不留情麵,聲音緊繃地對她道。

  ******

  艾曉語靜靜地離開那座萬頭鑽動的體育館,耳旁不停回蕩著觀眾席上傅來的陣陣同情掌聲,沁涼的冷風徐徐掃過臉龐。日本大都會區,行人的步伐匆匆,人影朦朧地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的眼睛完全看不清楚,因為淚水阻隔了她的視線。

  身處異國,感覺好孤單。

  她提不起勇氣再回頭看一眼體育館,她很害怕自己會抑止不住地掉下淚來:不能哭!自己要瀟灑點,一次的失敗並不代表永遠的失敗,更不是世界末日的到來,她還有機會的。絕對不能哭。

  她刻意避開眾人關心的眼神,獨自走出會場,讓視線盯在遙遠的某一點上,用力猛吸著鼻子,以意誌力教自己把眼淚往肚子裏吞,千萬別掉下來;這個時候她並不希望踫見自己認識的人,因為隻要他一開口,隻要他吐出一句關心安慰的字句來,她一定會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不過,在這異國的陌生街道上也不太可能會碰上她認識的人的。

  出乎意料地,遠遠地卻出現了一個人影,和善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她猛然停住了腳步,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溫柔的眸子裏盛滿了安慰與憐惜的關愛之情。

  她心中一動,一陣陣的酸楚撕扯著她的心,她再也無法抑製地泛起了淚光。

  邵南星緩緩地迎向前去,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裏。“哭吧!把你的失落和難過全哭出來,會舒服一點的。”

  他懷抱裏的她,眼淚真的成串成串地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毫不猶豫地躲進他寬闊的胸膛嚶嚶啜泣起來。她找到了慰藉,也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她盡情宣泄、依靠的港灣,在他的的臂彎裏,她毫無顧忌的縱聲大哭,哭掉她的失落感,也哭掉心裏頭那點不該有的懷疑——那個最近總是刻意避開她,神秘無比的尚可茵。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畔輕聲呢喃;不久!哭泣聲終於停止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伸伸舌頭,萬分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來。“對不起!我的淚水把你的白襯衫給弄髒了。”她帶著微紅的臉,怯怯地道。

  “襯衫髒了無所謂,倒是你,眼睛腫得像小核桃似的。”

  她吸吸鼻子,呐呐地道:“你就是專程跑來日本取笑我的嗎?”看見他,她滿懷的失落感一掃而空,全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想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影響力竟是如此深遠。

  她悲傷的樣子都快把他的心給絞碎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揉揉她柔順的發絲,說:“我哪敢特地飛來日本取笑你?”

  “還說呢!你不是說了你的工作太忙,所以不會到日本來的嗎?怎麼悶聲不響地又突然冒出來了?”她想起一個禮拜前他拒絕與代表團一起前來日本,當時的她真的是好失望。

  “誰叫我昨晚突然作了個夢,夢境裏看見你哭喪著臉,傷心地從體育館走出來,又沒人安慰你,怪可憐的,所以我隻好趕來日本一探究竟,誰曉得現在的情況還真的跟夢境一模一樣呢!”他衝著她咧嘴一笑,很佩服他自己說起謊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根本是在相思難耐的情況下才跑到日本來的。

  滿腹矛盾的情結一直困擾著他,想見她,卻又怕太接近她;原本他隻打算坐在會場上最不起眼的角落裏默默為她祝福、打氣,遠遠地看著她就行了。哪知道她的表演居然失常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再怎麼豁達的她,還是難掩傷心與失望,因此他才會一直尾隨在她身後,最後終於忍不住的現身相見。

  “原來是你!我會輸,都是因為你在背後詛咒我。邵南星,你太過分了!”她沉下臉來怨懟地道。

  “曉語——”他瞬時楞住了;沒想到她居然會把這個玩笑當真。“我——我不是詛咒你——我……”他期期艾艾地,急得直皺眉頭。

  “你的樣子好好玩!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啦!誰叫你老是欺負我?現在我要開始反擊了。”她放大膽子,不再別扭羞怯;剛才在他懷裏盡情宣泄過自己的情緒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從容自在的去麵對他了。

  “喂!你怎麼不說話?”

  邵南星的表情變得好奇怪,一個敏銳的感覺突然閃過他的心頭,瞬時,他先護住了她,擋在她的身前,抱著她滾了一大圈。一個漂亮的翻滾之後——子彈從艾曉語剛才所站立的地方呼嘯而過;真是驚險!要不是他反應快,若是再晚個一秒鍾,彈孔將不是隻射在人行道上,而是嵌在她的身上了。

  路過的行人全失了魂,怔怔地杵立原地,動彈不得。雖然沒有傷到任何人,但眾人卻全被這場意外嚇得直冒冶汗。

  “曉語——”曲任飛一個箭步跑向艾曉語,並且扶起了她,他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比賽結束後,他們遍尋整座體育館都找不到艾曉語的人,結果他和洛雨萱才一出會館大門就目睹剛才的狀況。

  “還好我們躲得快,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她的眼光隻是注視著邵南星,看他有沒有受到傷害。

  而翻滾到一邊的邵南星也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塵,並且立刻循著子彈飛掠過來的方向找尋開搶的人。

  他盯住座落於體育館正前方高聳的大樓頂端,雲兒輕輕飄過,平靜依常,顯然那人已經逃走了。他的臉色凝肅起來;莫非古天涯也探得消息而追隨他到日本來了?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而這古天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此公然開槍射擊,完全不顧有可能誤傷無辜之人的嚴重後果,這個人可真是泯滅人性!

  曲任飛確定艾曉語沒事後,不由分說地衝向邵南星,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指責地道:“你到底招惹上什麼麻煩?居然讓人家拿槍對付你,還跟著你到日本來向你尋仇。你死了沒關係,但你怎麼可以連累曉語呢?這回要不是她閃得快,你早就害死她了!”

  “放手!”邵南星的臉色也一改平日的輕鬆自若,嚴肅得嚇人,一抬手便揮掉他的手。

  “曲大哥,你冷靜點,我又沒事,你別這——”艾曉語勸解道。

  “任飛。”艾曉語和洛萱全衝上去拉住氣憤不已的他。

  曲任飛依然不罷休的想繼續上前去質問邵南星。

  “任飛!”洛雨萱又拉住他的衣袖,說:“你也太莽撞了!事情的真相都還沒弄清楚,你怎麼可以隨便責怪人家?”

  “你走開!我現在就是要好好問清楚、好好的請教他,我就是要看他怎麼回答我!”他失了理智的用力揮掉洛雨萱的手。

  洛雨萱被他猛力一揮,身形不穩,一個踉膾,差點跌倒在地,卻被恰巧回頭的曲任飛適時地扶住,但她的眼鏡卻摔落地麵,鏡片應聲而裂。

  曲任飛這才猛然警覺到自己剛才有多失態,他立刻壓抑下待發的滿腔怒火,隨即恢複了正常,並且十分不好意思的柔聲向洛雨萱道歉:“對不起。”,

  洛雨萱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偎進他的懷裏;她在失去了眼鏡的掩飾下,顯得倉皇失措,雙頰一片嫣紅,尤其是那對漆黑的眸子,更是亮得出奇,而她那原本的女強人氣勢也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嫵媚與嬌羞。

  十年來,在曲任飛的印象裏從沒有見過這麼溫柔的她,他一時迷惑了,一股神秘的悸動自他心底深處傳遍了周身。

  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都在傾盡全力地幫助他,而他卻從未真正的仔細看過她、了解她,直到這一刻,他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洛雨萱那張她摘下眼鏡後的美麗臉龐!——似熟悉,卻陌生。

  “雨——萱……”他居然口吃起來,腦海中一片渾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的懷抱是她夢寐以求的依靠;不過,她萬萬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躺進了他的懷裏。她全身的熱血開始沸騰起來,她好想趁自己現在神智渾噩不清時,拋棄所有的矜持,大膽地對他道出心底的話——我好愛、好愛你!

  夕陽灑下金黃色的霞光,在這得之不易的浪漫氣氛下,她真該大聲吐露心聲才對。但過了許久許久,她隻是輕輕地嚅動嘴唇,仍是鼓不起勇氣說出半個字來。

  日本警車的警笛聲由遠方漸漸接近,才將洛雨萱及曲任飛自迷思中拉回了現實。

  洛雨萱心慌意亂的收回了飄忽的心思,滿臉尷尬地離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一旁去,此時的她無措得像個小女孩。

  而曲任飛則在回想著他剛剛是跌進怎樣的一個情景中?為何她突然變得好陌生,完全超出他平時對她的感覺與了解。

  艾曉語卻像看戲般地有些看傻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回味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分鍾,但她卻看見了!看見洛雨萱的眼眸正傾訴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心事,也了解到洛雨萱隱藏在內心的情愫。

  艾曉語大膽的臆測:洛雨萱似乎喜歡上他很久了吧?而曲任飛那大傻瓜卻完全不曉得她的心意!

  艾曉語不是傻瓜,她當然明白曲任飛對她的關懷並不純是兄妹之情,但她既對他無心,也就不想招惹他,所以盡量與他保持距離,維持著純友誼的關係。而現在既然讓她發現這麼有趣的事,她突然興起當紅娘的念頭;君子有成人之美,而他們倆看來又是如此的適合,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好好的幫他們撮合、撮合。

  “走吧!我們得離開這裏,我可不願意讓日本警方盤查一番。”邵南星擔心的是古天涯下次行動會是什麼時候?他沒有心情去研究兒女私情。

  “但是你還欠我們一個解釋。”曲任飛仍不放棄的逼問著方才的事。

  “知道這種事情,對你不會有好處的。”他看他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罷休的眼神,也看到艾曉語頗感興趣的表情,邵南星歎了一聲,道:“也好!如果你們真想聽,回飯店去吧,我會把事情的原委詳細說一遍。”他抱歉地看著艾曉語,說:“這次很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她無所謂的對眾人投以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說:“才不可怕呢!把它嚐成是拍電影的情節,倒是挺好玩的。”

  沒料到她纖細的外表下,竟有一顆異於常人的心髒,能禁得起任何的刺激。

  在場的人全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

  古天涯卸下暗藏在黑色勁裝下的手槍與子彈,嘴裏不甘願地咒罵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心想.他真是低估了邵南星,沒想到他的警覺性會如此之高,讓他平白地喪失了一次大好的機會。不過他們躲得了一時,可避不過一世;這一回讓他們僥幸逃過,下一次可不會那麼簡單的。

  尚可茵匆匆地走進這家五星級大飯店,上了電梯直達二十樓,立即猛敲他所住的總統套房的房門。

  門一開,她麵對的是臉色鐵青的古天涯。

  她氣喘咻咻,表情僵硬之至,甚至比古天涯更為難看,話全是從齒縫裏進出來的:“你剛剛又做了什麼好事?”她鎖上房門質問他。

  體育館外邵南星和艾曉語被襲擊的那一幕全落入她的眼裏,雖然她並沒有親眼見到開槍者的容貌,但她知道一定是他。

  “殺人!”他回答得很輕鬆自在,仿佛一條人命在他的心目中比一隻螻蟻還不如,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你是在殺人,也知道你要殺的是你們日月教的大敵,所以你要殺邵南星我管不著,可是艾曉語就在他身旁,你怎麼挑那個時候殺他?要是你的槍法不準,或者子彈有所偏差,誤殺曉語的話,那怎麼辦?”當時她真的替她捏一把冷汗。

  古天涯不悄的一笑,不以為然的審視著她,說:“真沒想到,你仍然關心你那好朋友!既然這麼不忍心,你又為什麼會答應把那個刀片放進她的冰鞋中害她受傷,因而讓她的成績掉落穀底?”

  “那不一樣。”她無力的辯解,“刀片隻會讓她受點小傷,而且很快就會痊愈了,但——但你是用的可是子彈,那會立刻要了她的命!”她或者真的好卑鄙,但在生死交關的時候,她仍會思及曉語深厚的友情,而心生不忍。

  “我沒想到你的腦子裏居然滿是仁義道德!你至今還看不清眼前的事實;你可

  不可以動一動腦?如果不是那個刀片幫了你,今天在競技場上,你依然得不到眾人最熱烈的肯定,你的鋒頭依然會被艾曉語搶光,所有人的焦點仍是會放在她身上,你還是會一無所有……”

  “不會的!古天涯,我絕不許你看不起我!”她憤怒地吼道。

  古天涯斜睨了她一眼,道:“你如果不是對自己沒信心,也不會答應出此下策的,對不對?”

  他真是說中了她的心事,要不是擔心自己又會再度輸給不如她的艾曉語,她是不會這麼做的。

  “不管如何——”尚可茵強硬地說道:“我希望你下次行動的時候別誤傷了她。”

  “誤傷?”古天涯挑高一道眉,陰沉沉地說:“我說了半天,你的腦子還是轉不過來!今天是艾曉語的運氣好,要不是中途突然殺出個邵南星來作梗,她早就一命嗚呼了。其實要取她的命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今天卻讓她給逃過了。”他的口吻是不甘心地。

  “原來你真正的目標不是邵南星,而是艾曉語!”她震驚莫名的嚷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曉語?她什麼地方惹到你了?”

  古天涯搖搖頭,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親了親她雪白的粉頸,說:“說你聰明,有時卻又單純得可憐。你忘記了嗎?你最大的阻礙是誰?每次都橫阻在你麵前的又是誰?”

  尚可茵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古天涯又吻了吻她,撩撩她烏黑的發絲;她所散發出來的魅力總能攪亂他的心神,讓他情不自禁的意亂情迷。

  “雖然陸騰暫且相信你是他的女兒,但我們可不能夠太大意,要是一步棋走錯了,我們不隻是前功盡棄,更可能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裏永不得翻身。在沒有完成最重要的任務前,當然得先鏟除掉那個正牌的;這世上要是沒有艾曉語的存在,你這個陸嬿兒豈不可以做得更安心點,也可以做得久一點。”

  “你說得是沒錯,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逼人大甚,太過分了些。”良心仍譴責著她。

  “這才不是逼人大甚,你做的一切全是有道理的;想想看,你所爭取的也隻是你自己應得的部分,也隻是為你自己的前途鋪路而已。小傻瓜!何苦把自己想得那麼卑劣?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諸地滅嗎?”古天涯安撫她、煽動她。

  “可是——”她遲疑著,她仍然無法做到和古天涯這種冷酷的亡命之徒一樣——殺人不眨眼。

  “別讓你的一念之仁毀掉了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機會。”他的輕撫,他的熱吻,他所說的字字句句.又讓她再度陷入權力與財富的糾葛中,無力跳脫出來。

  他抑製不住地反身將她壓倒在暖綿綿的大床上,在她耳邊呢喃:“不用去替艾曉語擔心.那是不值得的,你該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才對,將來你還得麵對很多阻礙者的挑戰;不隻有艾曉語,還有那個知道玉佛真正擁有者的孤兒院院長.我們都要將他們一一的鏟除掉。”他的話,讓尚可茵的全身都僵直了。

  “別害怕!你可以當作不知道那回事,所有的事情日月教都會安排妥當,你隻要安心扮演好陸騰女兒的角色就行了。”古天涯輕輕地笑了起來,說:“外界傳說精明幹練的陸騰是個棘手的角色,但我看他也不過是如此嘛!日月教好像高估了他,我覺得他並不怎麼樣,當初用這個計畫時我也隻是想碰碰運氣而已,沒想到輕輕鬆鬆地就讓你順利混進了陸家。”

  尚可茵沒有反駁他,因為幾天下來的相處,她深深感受到陸騰渴求得到親情慰撫的期望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到讓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斷力。有時候,她真替艾曉語感到慶幸,因為她居然擁有這樣的好父親,可是隻要一想到自己未明的身世,就又憤恨不已。

  她煩躁地推開他,從床上坐起來,離他遠遠的說:“你當真要殺曉語和院長?”

  古天涯輕描淡寫地道:“誰都無法阻止。”他陰狠的眼睛直視著她。“你難道想中途抽身?”

  “我——”她自己也舉棋不定,茫然的雙眸中流露出十分恐懼的神色。

  眼前就有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掌握在她的答案裏……不!不隻有兩條,還有一個嶽小皓,他也知道事實的真相。但他再三向她保證過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也因為他幫了自己,所以她才故意對古天涯隱瞞了有關嶽小皓的事;然而在這種情形下,她更是不敢開口提起這件事,否則嶽小皓那條小命保證也完蛋了。

  “你千萬要記住,你不再是以前那個沒沒無聞、一無所有的尚可茵,你已經跳到另另一個層次裏去了。你的背後有日月教全力在支持你,你也有等著接收陸騰龐大財富的大好良機,你所要的一切眼看就快到手了,你還怕什麼?一個人要成功,多少總得付出一些代價,如果你連那麼一點點小小的犧牲都不肯,也沒有勇氣踏出去——”他恥笑地道:“你就繼續躲進那不起眼的角落裏,滾回一無所有的黑暗地獄好了。”

  尚可茵這回沒有動怒,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願意涉入這風暴裏,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而另一個最重要因素——就是這個狂妄的男人!

  “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你哪裏還想不透,要我再為你解答的?”

  她吸了口氣,豁出去地問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不是為了日月教?你是不是隻為了要我替日月教做事?從頭到尾,你心裏頭到底有沒有顧慮過我、想到我?你愛不愛我尚可茵這個人?”她又幽又怨地凝視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古天涯斜睨了她一眼,燃起一根菸,吐出一個又一個的白色煙圈,說:“你想聽實話?”

  “我當然要聽真話,別騙我!我可以分辨得出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你過來。”他按熄手中的菸蒂,向她招手。

  尚可茵戒備地向他走去。

  “我古天涯向來不把愛字掛在嘴巴上,更不會說一些甜言蜜語來誘惑你;因為從嘴裏吐出來的話未必全是真的。”他輕輕地、溫柔地褪下了她身上的衣裳,他看著她雪白的胸脯,眼裏的欲火在燃燒著。他用催眠似的聲音說道:“我隻會用我的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愛。”

  他狂野纏綿的熱吻撩撥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吞噬了她的心靈。她的嬌軀微微顫動……

  床前小燈驀然被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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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恭禧你啊!可茵姊,載譽歸國、為國爭光,成了大名人了!來!我敬你一杯。”嶽小皓晃晃手上的水晶酒杯,將杯裏的琥珀色液體一仰而盡。

  “你約我出來就隻是單純的向我道賀?”尚可茵坐在他麵前,懷疑地看著他。

  “當然!你好不容易才拿下世界杯的獎牌,難道不該好好向你恭禧一下?”他揚揚眉,莫測高深地道:“你最近可真的是鴻運當頭,想擋也擋不掉;先是認了個有錢有勢的老爸,緊接著又在溜冰比賽裏拿了第一名,成為各界追逐的焦點。所有的好運都接二連三地落在你的頭上,挺令人羨慕的。”他再度倒了杯酒將它灌進喉嚨裏。

  “有話直說沒關係,不必跟我拐彎抹角的,我沒有那個時間。”尚可茵向後靠入椅子中,淡淡地道。

  “還是可茵姊了解我,一猜就知道我有事情想找你幫忙。”他又喝了一口酒,藉以平複心緒。“我們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好姊弟,雖然不是天天膩在一起,感情倒也算滿不錯的啦!現在你名利雙收了,要什麼有什麼,威風得很,而小弟我呢?還是苦哈哈的為過日子而憂心煩惱,所以你這個做大姊的是不是也該提拔、提拔小弟我呢?”

  尚可茵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讓嶽小皓不禁寒毛直豎。但是不管如何,他也不會輕言放棄。“你放心!我的要求不會很過分的:以你目前的情況,一百萬隻不過是九牛一毛……可茵姐,你會幫我的吧?”他諂媚的笑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尚可茵開口說著,冷酷的聲音絲毫沒有感情。

  “我哪敢威脅你?我隻是拜托可茵姊伸出援手,且我一臂之力而已,你何必想得那麼嚴重?要不這樣,你從另一個角度去想,就當它是我替你圓謊的報酬,那並不為過吧?”

  一聽他的話,尚可茵的麵容更加難看。她氣憤地道:“你最好記住!你曾答應過我.這件事你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我當然不會忘記我對你的承諾,我也沒打算要公布出去啊!但是你知道的嘛!當我昧著良心對陸騰說謊的那一刹那,我真的是很不安啊!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曉語,畢竟她才是翡翠玉佛的真正主人,而我……”他一副良心不安的樣子,正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尚可茵出聲截斷了他未完的話。

  “小皓!你隻要替我好好保守這個秘密,三天之後我會給你五百萬。”

  “五百萬?”他驚呼,嘴巴張得大大的;一下子上漲了五倍,他這回可是賺死了!他長那麼大還沒見過五百萬是什麼樣子呢!

  “這五百萬夠你去開創自己的事業,你該滿意了吧?但你必須把翡翠玉佛的事情徹徹底底的從你的記憶裏消除;還有,我會給你這五百萬並不是因為我怕你的威脅,我隻不過是念在你我之間的交情,和感謝你幫了我的大忙,但這可是唯一的一次,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聽見了沒有?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拿你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尚可茵仍很念舊情,非到關鍵時刻,她仍是不願意讓古天涯知道這件事。

  “小皓!我可是鄭重的警告你,你千萬別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你最好記住我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

  嶽小皓哪裏聽得進去她所說的話?他現在的大腦裏全裝滿了一張張鈔票。

  簡單幾句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賺進五百萬,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種無本生意更好做的?他心裏盤算著,隻要把這個秘密一直掌握在手中,以後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再也不用為生活發愁了,他為他當初大膽的決定大聲暍采。

  金錢的誘惑已完完全全將他衝昏了頭,他才沒空去理會尚可茵給他的嚴厲警告。

  ******

  洛雨萱摘下沉重的眼鏡,隨手丟在梳妝台上,解下盤綰在頭上的發髻,漂亮的波浪卷發立刻如瀑般地披泄在肩上。

  她猛然地跌進了軟綿綿的床褥,側躺著。夜已深沉,這個二十坪左右的小套房一如往昔的空蕩,全被無止盡的黑暗籠罩著,冷風颼颼地從那未關緊的窗戶吹進來,帶動窗簾布幔的飛舞,更增添無限愁苦。

  她伸手拿下放在床頭上的那隻相框,裏頭是一張與曲任飛的合照;一對儷人笑得好開懷,可惜的是——妹有情,郎無意。

  她深情款款的輕輕撫觸相片,卻淚濕衣襟。

  一想起剛才在曲家所發生的一切,她的心就抑製不住的狂顫起來。她咬著牙,用力地把相框擲出去,“乓!”的一聲,相框滾到房間最遠的角落裏;她雙手環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埋首哭泣著,而風吹得更淒涼了。

  中午一通邀約的電話,讓她興奮莫名的趕往曲任飛的住處,原以為從日本回來之後,他或許已經稍微感受到她對他的情意,或許會因為這一趙日本之行而改善彼此之間的關係;她真的是用滿懷期盼的心情去赴約的。

  誰知道,她看到了一屋子稀奇古怪的玩具禮盒,那全是曲任飛特地從日本搜購帶回來的禮物。

  而曲任飛約她的目的,隻是想藉由她的眼光,替他挑選一件最能博取艾曉語開心的禮物——他要哄她開心,他要撫平她在日本遇襲而受到驚嚇的心靈。

  她的全身已被刺得傷痕累累;她已然疲憊之至,她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他如此的打墼。

  愛!這個字將她折磨得好苦、好苦。

  曲任飛從來不願費心思去解讀她的心,他永遠當她是個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洛雨萱突然興起離開他的強烈念頭。走吧!不要再去奢望他會為自己付出愛,不要再對他有任何的依戀了!十年的青春、十年的時光、十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已經夠了!夠久了!也夠盡力了!既然仍是無法進駐他的心房,自己又何必苦苦留戀?何必想不開的去品嚐單相思的折磨呢?

  這場默默付出的情感注定是白費心思,是失敗的,而她再也無法承受任何的打擊了!她十分懷疑自己要是繼續忍耐下去會不會導致精神崩潰?

  她激不起他心湖裏的任何漣漪,那留在他身邊又有何用?何必把自己弄得這般不堪、這般憔悴?她心已碎……

  洛雨萱勉強地從床褥上爬起來,像是下了十二萬分的決心似的,開始坐在書桌前振筆疾書。

  折好十行紙將它擺進信封裏,明天,她會將這封辭職信遞給曲任飛;她決心斬斷與他的所有關係,而且永不回頭!

  ******

  “斐雲,去找洛小姐,請她進來我辦公室一下。”曲任飛按著電話鍵,口氣深沉地道。

  “是的!”總裁的聲音很沈,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大事?李斐雲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向秘書室去找洛雨萱,但裏麵卻空無一人;難怪總裁要她去找人,原來洛秘書根本不在辦公室裏。

  李斐雲總覺得不對勁,她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辦公室,所有待簽的文件都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動都沒動一下,但屬於她自己的私人物件,卻已全部打包好,放在旁邊的大紙箱內。這可不大尋常!李斐雲趕忙又按下電話按鍵,將這情況報告曲任飛。

  他一聽見這消息,又看著擺在他辦公桌上的辭職信:心急如焚,當場就交代李斐雲替他推掉今天所有的約會,而所有待開的會議也都往後挪,便立刻拎起外套,搭乘總裁專用的電梯下樓直抵停車場,開車直衝洛雨萱住處。

  ******

  “雨萱!開門——雨萱!你在不在家?快開開門!”曲任飛猛按門鈴、猛拍打著門,心想:她該不會是真的走了吧?他心驚肉跳地。“雨萱!”驚天動地的喊叫聲把隔壁的左右鄰居全引了出來,大家好奇的看著他,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曲任飛曾經來過洛雨萱的住所好幾次,不過每回他總是沉默著不開口,冷峻的神情加上不苟言笑的臉孔怪嚇人的,但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麼失態——大吼大叫的。

  洛雨萱終於出來應門了。

  當大門被拉開的那一刹那,曲任飛的喉頭如被哽住了一般的說不出話來。

  披在她肩頭上的秀發雖然有點淩亂,但卻更增添了她動人的嬌柔氣質,隻可惜她的臉色卻十分蒼白,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仿彿生了一場大病似的,整個人顯得病懨懨的。

  昨天見她時還都一切正常,怎麼一夕之間全變了樣?十年來,他第一次見到她這虛脫的模樣,他心中一陣抽痛。“我想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揚了揚那封辭職信,說:“還有,這是為了什麼?讓我進去,我想跟你談談。”

  “我已經把我辭職的理由寫得很詳細,也很清楚了,你還想浪費時間聽我重複一次嗎?”她虛弱至極地擋在門口,並沒有要讓他進屋的意思。

  她的臉色益發鐵青,身軀更有搖搖欲墜之態。

  “你都快昏倒了還想逞強嗎?快點進屋去!”曲任飛上前扶住她,說:“你今天的樣子都快讓我認不出來了。”

  她別開瞼,傷心地自忖道:你又何嚐真正認識過我?

  她是真的快站不住了,所以根本無力去抗拒他,隻好任由他將自己扶到沙發上。“也好!跟他完全說清楚之後,自己就能更無牽絆的瀟灑離開他了!”她在心中想著。

  “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這幾天好好把身體調養好,再回公司上班。”曲任飛見她身體狀況甚差,轉身準備離去,不再追問她辭職的原因。

  “等等!”她勉強振起精神,道:“我不會回曲氏企業的。”

  曲任飛一震,道:“你身體不好,我們今天不要討論這個問題。”他仍欲離去。

  “你別走!既然你人都來了,就讓我把話說清楚,我真的不會再回曲氏的。”

  “為什麼?這一路上我怎麼想都想不通,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要突然離開我、離開曲氏?曲氏企業算起來也是你我心血的結晶,更是你和我共同打下來的江山,你真舍得放棄?”

  “我累了!也很疲倦。就因為這十年來我都一直在替你衝鋒陷陣,不分晝夜的拚命工作,所以我才決定放下這個重擔,遠走他鄉,過一過沒有壓力的日子。”

  “那有什麼問題?你想舒展身心,我可以放你長假;曲氏企業的運作早就已經上軌道了,不必我們一天到晚在公司盯著。我答應你,讓你這陣子請假到國外走走,好好休息一下,這張辭職信你收回去。”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我——”她差點說溜嘴,掩著麵低語地道:“誠如你所說,曲氏企業已完全步上了軌道,而往後的日子有你在領導,更不會出現任何差錯,所以我更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你為何不成全我呢?”

  “你是我的左右手,失去你,我宛如失去最重要的支柱。不!我不會答應讓你辭職的。”他仔細審視她的容顏,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另有難言曰之隱?否則依你的個性,你不該是會輕言辭職的人。”他狐疑地道。

  “我沒有其他的難言之隱。我的理由已經向你說得很清楚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到底要我說出什麼樣的理由你才會滿意。才願意相信我?”洛雨萱激動地嚷出來,一雙本就無神的眼眸更加黯淡無光。

  她激動的反應嚇壞了他。“雨萱——”他按住她的肩膀,軟聲軟氣的安撫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你冷靜一點。”他憐惜地扶她進了臥房,道:“你乖乖躺著,把身體調養好,辭職的問題我們以後再說。”他體貼地幫她蓋上棉被,說:

  “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蒙上一層淚影的洛雨萱就一直靜靜地看著他關上房門,腳步聲情漸漸消逝了……

  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光了般,全身乏力地躲進被窩裏,哭成了淚人兒.

  ******

  “彤彤!你看這件衣服很漂亮,也很適合你……要不,那件首飾也不錯,你喜歡哪一個?我全買下來,你快點決定……”嶽小皓牽著馮彤彤的手在百貨公司裏逛來逛去。他看馮彤彤麵露難色,什麼也不買,就擅自作主地,隻要她曾駐足瀏覽過或稍微碰過一下的東西,也不管馮彤彤是不是真心喜歡,立刻就刷卡買下來,根本不顧她的製止。

  “你這樣拚命的買、拚命的刷卡,到時候拿什麼錢去付帳?要是付不出錢來,那該怎麼辦?”馮彤彤氣急敗壞地道。

  “你放心的買,錢的事情我會負責,你不必操心。”嶽小皓一點也不理會她的阻止,仍然意猶末盡的東翻西找,又選中了一件衣服,大手筆地買下那件價值一萬多塊的上衣。

  “你瘋了是不是?那麼貴的衣服你也買!你到底在搞什麼?”馮彤彤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所說的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裏進出來的。

  她那長著雀斑的小臉脹得紅通通的,看來她是真的動怒了,嶽小皓這才無奈的帶她離開了百貨公司,鑽進巷口裏的一家泡沫紅茶店。

  她陰鬱地看著嶽小皓那張咧開嘴的笑臉,和那誌得意滿的表情,於是壓低了嗓音問道:“我們銀行裏隻剩下二萬塊的存款,你今天發什麼神經啊?不管有用沒用,買了一大堆!這加起來起碼要五萬塊。我問你!你要拿什麼去還?我們甚至連可以抵押的東西都沒有——”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擔心嗎?我既然敢買,就不怕沒錢付帳,你別窮緊張行不行?”嶽小皓皺著眉頭,吸著他的珍珠奶茶。

  “你哪來的錢?前陣子你才把工作給辭掉了,新的工作到現在都還沒有著落,——”她霎時拉下臉,說:“你該不會忘了跟我的約定,又跑去向誰敲詐了吧?”

  嶽小皓有點心虛,強辯道:“我才沒那麼惡劣,這些錢是人家心甘情願送給我的,哪是敲詐來的?”

  “哪有人會無緣無故的送錢給你,而且還盡心甘情願的?”馮彤彤追問:“是誰?”

  “你是怎麼搞的?你從來不管我的事,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這麼煩!”嶽小皓煩躁地仰頭盯著天花板,不再理她。

  “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你完全不對勁!我不管了!我一定要知道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錢。”她感到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盤繞在心頭;無論如何,她都得問出個結果來不可。

  嶽小皓撇撇嘴,拍拍自己的臉頰,用滿懷柔情的口吻對她說:“你隻要記住,我答應要給你一個衣食無缺的生活,而我現在已經快要做到了。我用我的方法去實踐我對你的諾言,所以你不必問我過程,我也不會告訴你的;但我保證,錢絕不是倫來,也不是搶來的,你盡管安安心心享受榮華富貴就行了。”

  他不願回答她的問題,更加深了她想知道真相的決心——她一定要揭開這個秘密!

  ******

  “我不是要你把我和資生企業鄭董事長的約會取消掉嗎?你怎麼糊塗到沒去通知鄭董,讓他昨天晚上在星雲餐廳足足等了我二個鍾頭!”曲任飛臉色鐵青,口氣嚴厲的斥責代理洛雨萱工作的吳莉萍。

  對自己所犯下的嚴重錯誤,她隻能低垂著頭,無法反駁,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誰叫她這回太疏忽了,把曲任飛所交代的工作給忘得一幹二淨,讓一個堂堂大企業的董事長足足枯等了二個小時,也害曲任飛信用掃地,難怪他要大發脾氣,她被痛罵一頓根本無話可說。誰叫她倒楣,被指派接下這份工作,暫時代理原任秘書洛小姐臨時休假所留下來的業務,她一下子無法適應,也還摸不清頭緒,搞得筋疲力竭,而且她根本不是故意犯下這個錯誤的。

  曲任飛看地眼眶已經開始通紅,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於是對她說:“你先回去做事,如果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打個電話去請教洛秘書。你出去吧!對了,去催催財務部,他們這個月的財務報表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送過來?”他忍著怒火下指示;他也不想把人給罵哭。

  吳莉萍如獲大赦的逃離總裁辦公室,真怕被他那一瞪給嚇破了膽;她真佩服洛雨萱居然有辦法麵對他那張冷冰冰的臉整整十年。

  沒過多久,電話機的紅色小燈又開始閃動,曲任飛接起了內線電話,傳來業務經理的聲音:“董事長,新月公司的業務經理在問這一季的生產合約什麼時候要簽定?”

  他剛才是沒有資格罵吳莉萍的,因為連他自己也昏了頭。“通知他.請他明天早上十點鍾過來簽約。”

  “好的!”

  曲任飛掛掉電話,疲憊不堪地扯鬆了束在脖子上的領結,想喝杯茶解解渴,一看茶杯裏卻連一滴水都沒有。他沮喪極了!全身無力地癱進椅子裏:心想:雨萱不在才短短三天的時間而已,所有的事情就變得一團亂,而原本輕鬆自在就能夠應付的公事,怎麼都變得沉重異常了?光是三天就這麼難捱了,如果雨萱真的決定要離開曲氏……天啊!他真不敢想像曲氏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光景?他現在終於深刻感受到洛雨萱對他的重要性,和給他的幫助有多大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這十年來如果沒有她在背後推動,幫他穩住陣腳,曲氏是否能夠茁壯發展到今天的局麵?

  他回憶起他和洛雨萱共同奮鬥的情景,幾乎所有的酸甜苦辣他們都共同嚐過。

  打開抽屜,有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擺在裏頭。他差點忘了!那是要送給曉語的禮物,這份禮物還是雨萱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幫他挑選出來的。

  艾曉語——曲任飛又歎了口氣,他該向她清楚表明心跡才行,總不能老讓她把自己當成哥哥啊!

  曲任飛要自己去想想艾曉語那張可以融化冰雪的笑顏,想用來衝淡紊亂的情緒,但腦海裏浮現的卻是洛雨萱那張惹人憐惜的蒼白臉孔。他甩甩頭,想甩掉心頭那份強烈的痛楚,可是頭卻更痛。於是他立刻撥了艾曉語宿舍裏的電話號碼,當她答應自己的邀約後,他也強振起委靡不堪的精神,拿起禮盒,像逃命似的踏出讓他喘不過氣的辦公室。

  眾人的目光全盯著曲任飛的身影從電梯裏消失,而直到此刻,曲氏企業的每一位員工才卸下那預備戰鬥的武裝防備,籲了一大口氣;這三天的日子可比三年還要長,每個人都自覺是身處在槍林彈雨中,隻要稍一不留神,馬上會被炸得體無完膚。

  曲任飛雖然是以冷酷狠絕著稱,永遠是寒著一張瞼上班,令人不敢親近,不過他卻十分講理,哪知洛秘書一不在,他便一反往常的脾氣,變得比老虎還要暴躁。他們私下全都暗暗猜測,洛雨萱可能要跳槽到別家公司去,而且也可能移情別戀,拋棄了曲任飛;十年來,曲任飛和洛雨萱總是出雙入對,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兩個人會沒有私情,而曲任飛這幾天失常的表現更證明了他們的臆測。

  但這些辦公室的耳語是不能傳進曲任飛的耳裏的;他最痛恨別人侵犯他的隱私權,要真讓他動怒了,他們可都得卷鋪蓋走路了!

  不過,現在兩個當事者全不在場,大夥兒倒可以聚在一起暢訴曲任飛及洛雨萱的愛情故事。

  ******

  “謝謝你的禮物。”在曲任飛的堅持下,艾曉語也隻好收下了它。“其實你根本不必為我破費;日本所發生的事我都己經忘記了。”

  “別跟我客氣。你拆開來看看喜不喜歡這個禮物>.這可是我和雨萱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挑選出來的。”

  “雨萱姊呢?她怎麼沒跟你一道來?”

  “她不舒服。”曲任飛聲音喑啞地;想起她那憔悴的容顏心裏就難受。

  “嚴不嚴重?”艾曉語擔心地問。

  “隻是小感冒而已,休息幾天就可以痊愈的;不過——”他苦惱地支著額頭,說:“她卻突然向我遞辭呈,要離開曲氏。”

  “她要辭職?”艾曉語瞪大眼睛,比曲任飛還要緊張萬分的說:“你批準了沒?”

  “沒有。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怎麼會輕易地放她走呢?”

  “對!你這次做得對極了。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夠答應,不能讓她離開曲氏,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曲任飛頭顯得相當煩惱的說:“我也知道不能讓她走,可是她給我的回答一直十分堅決,像是完全沒有轉寰的餘地。這些年來,我們合作相當愉快,也都很習慣彼此的做事方式,我想不透她為何突然想要辭職?如果真的是因為工作上有不滿才會心生倦怠,那她可以坦白告訴我啊!”他煩躁地扒著頭發,把問題全指向公事。

  “我猜她會心灰意冷的離開你,最主要的原因一定是你沒能好好照顧她。”艾曉語看到他對於感情如此遲鈍,決定替他抽絲剝繭地分析真正的原因。

  “你說我沒有好好照顧她?”曲任飛不以為然地道:“她的精明幹練在商界來說是出了名的,甚至有淩駕我之勢。她這個人毫無弱點,從來沒有脆弱的時候,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會是那種需要男人照顧的女孩,絕對不是!”他還怕艾曉語不明白,刻意加重了語氣說道。

  “你確定你真的很了解她?”

  “當然!”

  “那好!我問你,她最大的消遣是什麼?”

  曲任飛偏頭想了半晌,終於放棄地直搖頭。

  “我再問你,她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她好像不挑食的。”他答得好勉強,因為每次一起吃飯都是由他點菜,而洛雨萱總是很捧場。

  “那她最喜歡什麼顏色、什麼花、什麼音樂、你知不知道?”

  “我——”曲任飛頓時傻了眼。

  “可見你並不關心她、不了解她嘛!”

  “你這些問題都太細微了,不夠具體。”曲任飛嘴硬的反駁,但也開始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如此不關心她?

  “好,那我就問你最直接、最顯而易見的問題好了;這十年來,她有沒有交過男朋友?”

  他這回倒很確定的搖頭,說:“忙碌早就填滿我們的生活空間,哪裏來的時間去談感情?”

  “真的都沒有人追求她?曲大哥,對於這一點你有沒有去懷疑過?她人既漂亮,能力又強,這種女孩怎麼會沒有人追呢?要不然就是雨萱姊不願意交男朋友,而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你有去探討過嗎?”

  “除了公事以外,她的私人隱私我並不方便過問,但據我所知她的生活一向很單純。”

  “曲大哥,你認識她十年了,卻對她一無所知,我現在更確定你是個很殘忍的人,你一點都不關心她!”

  “你這種指責對我並不公平,打從我認識她開始,她一向就是這麼冷靜強悍,沒有任何問題可以難倒她的;在我心目中,洛雨萱是個標準的女強人。”

  艾曉語在心裏替洛雨萱感到悲哀與難過;這個男人對感情的遲鈍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而她一下子就能夠明白——洛雨萱是千方百計的去解決所有難題,因為她不願帶給他任何麻煩,想讓他能心無旁騖地專注於事業上的發展,而他居然把她當成是無所不能的女超人。

  “那我再問你,如果她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你,你會怎麼做?”

  “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曲任飛想都沒想立刻回道。

  “但是你能強行留住她嗎?你有沒有想過,為了曲氏她已經耽誤了十年的青春;她已經二十八歲了,也到了適婚年齡,而她能夠再去浪費另一個十年的光陰嗎?你拿工作來絆住她是不合情理的。”

  “適婚年齡?”曲任飛這才驀然驚覺:轉眼間,她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而他卻一直沒有去思考這個問題。他的心被刺了一下,小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能讓她離去……

  他不安地扭動身軀,沙啞地道:“她可以去發展她的戀情、安排她的婚姻,但也沒有必要一定非得離開曲氏不可啊!雨萱如果真的嫁人了,她一樣可以繼續在曲氏上班的。”

  艾曉語心中忖道:曲任飛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霸道!不過,他一直堅持不讓洛雨萱離開他,這種心意正代表他對她的確有一份隱藏的感情,隻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而且也少了個人點醒他罷了。

  “曲大哥,這世界上並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如果雨萱姊未來的丈夫不讓她繼續留在曲氏上班,而她也答應了,那你又怎麼能夠去強迫人家呢?而且我敢說這種情況很快就要麵臨了,搞不好她就是有了心上人,並且準備要結婚了,才會堅決的想要離開曲氏。”

  他一楞,頓時啞口無言;艾曉語說的每個字都重重地嵌入他的腦海裏。沒錯!雨萱會結婚,而且可能這輩子他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他的心就揪成一團,心裏的苦澀更是無法形容。

  他也為自己會出現這種反應顯得十分驚訝。

  果然一如所料,艾曉語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她決定乘勝追擊。“你喜不喜歡洛雨萱?”

  “我是很喜歡她呀!”曲任飛脫口而出,覺得不對勁,急忙又解釋道:“我所謂的喜歡絕非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喜歡;我能跟她維持十年的深厚交情,當然是建築在彼此之間都很契合的情況下,你可別想歪了!曉語,你拐彎抹角的問了一堆問題,是不是想打探我跟雨萱的關係是到何種程度?”他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

  艾曉語翻翻白眼,莫可奈何地直歎氣;他的腦子還真能轉,能把她的一片好意當成是在刺探他與洛雨萱之間的關係,這回真的是敗給他了!

  曲任飛微微一笑,坦白道:“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也該明白我要追求的人是你。”

  艾曉語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難道你不覺得我們隻適合當兄妹,而不適合做情侶嗎?”

  曲任飛一副受傷的神態,說:“你一口回絕我,是不是因為邵南星的緣故?曉語,那種在槍口下度日的男人不適合你的!心驚膽跳的日子並不好過,你是屬於那種應該被珍惜、被愛護、被男人捧在掌心中嗬護的女子,而我保證我一定做得到。”

  “我們別把問題扯到邵南星的身上。”自從邵南星坦言他真正的工作性質後,艾曉語對他更是多了一份敬重。“曲大哥,我真的不適合你。這些年來你難道都沒發現,真正適合你的人是雨萱姊嗎?”

  “雨萱?”曲任飛像被雷電擊中了般的大叫起來,惹得鄰桌客人頻頻對他注視。“不可能的!何況我不認為雨萱會喜歡我,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雨萱對我有任何的愛意;你別亂點鴛鴦譜好不好?你該牽的紅線是你跟我才對!”他知道剛才太失態了,因此趕緊壓低嗓音說道。

  艾曉語簡直快要吐血了!他對愛情的敏感度已到了接近白癡的地步。

  然而,事實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厘清自己的感情呢?有時候還是得靠旁觀者來點明,才有辦法點醒夢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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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路上,尚可茵一直閉著眼假寐,而坐在她身旁的陸騰也沒敢開口吵她,隻是用心疼不舍的眼神默默注視著她。

  從日本奪得世界杯溜冰賽的金牌回到台灣後,她每天忙著接受密集的新聞媒體采訪,接受各個地方接踵而來的邀宴。

  看她每天早出晚歸的忙於應酬,他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是不忍心,但她又深陷其中而樂此不疲,還撒嬌地要他不必替她擔心。

  幾天下來,體力當然無法負荷,現在她就疲累地在車上睡著了。而這趟花蓮之行,他原本是要取消的,但她一直堅持非到花蓮一趟不可,除了要向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孤兒院杜院長報告她奪得金牌以外,最重要的是,她要向他證明她所言非虛,翡翠玉佛確確實實是屬於她的,她不願意他一輩子都處在懷疑之中。

  她這份坦然麵對的作為讓陸騰深為讚賞,更加深了對她的信任;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他一直以鴕鳥心態來看待這問題,如今她願意用行動來粉碎他的疑慮,她說她要光明正大地成為陸嬿兒,他自是十分樂於成全她的意願。

  陸騰哪裏知道正在閉目養神的街可茵心中可是七上八下的,她那緊握在住的手掌心更是滲出了汗水。她的心正不住的祈禱,希望老天能夠助她一臂之力,大發慈悲地保佑她能安然通過這一關,順利地瞞混過去。

  縱然古天涯再三向她保證絕對會掌控一切,但他真的能夠讓一條生命無聲無息的消逝在眾人麵前,而不會出現任何差錯嗎?

  “小姐,是不是前麵的巷子左轉就到育幼真、院了?”江金田放慢車子的速度回頭問著尚可茵。

  被驚醒的她輕微地打了個令人不易察覺的寒顫。她緩緩地睜開眼;既來之則安之,該麵對的問題還是跑不掉的。

  她點了一下千斤重的頭,江金田立即將方向盤左轉。

  放眼望去,這裏仍是一大片尚未開發的純仆小村落;山明水秀,仿佛世外桃源般的自成一格,完全沒有受到現代文明的汙染,依舊保持一份自然的田野風光。

  但也因為育幼院地處偏僻,所以它的設備顯得較為老舊,更使得它在募款時均較其他名氣響亮地慈善機構困難許多;據尚可茵所言,恩慈育幼院完全是由邵氏企業在背後支肋才能支撐下去。

  “小嬿兒,過兩天我會再存一千萬進你的銀行戶頭,你看看育幼院在哪些地方需要幫忙的,請他們盡管開口,不必客氣!院長對你有大恩,我們是該幫忙育幼院的。”陸騰總是喚尚可茵為小嬿兒,那是他對女兒的匿稱。

  “我先替那些孩子謝謝爸爸!”

  車子在育幼院的大門口停妥後,陸騰開了車門先下去。尚可茵緊抿著唇,強行壓抑住狂跳的一顆心後才隨後下車。

  育幼院收養了上百名的小朋友,在這種時間本該是有吵吵嚷嚷的童稚聲才對,但現在,一反常態的竟沒有半個小朋友或老師在操場上上課或遊戲。

  沁涼的空氣充塞在四周,整座育幼院出奇的寧靜,散發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哀傷——如喪考妣。

  這份寧靜,靜得太過離譜,也靜得太過傷感。陸騰和尚可茵帶著濃濃的疑問麵麵相覷,向著育幼院的辦公室走去。

  終於,迎麵走來一位在育幼院裏的工作人員,她是教小朋友們唱遊的林薇老師。

  她的臉色一如白紙,一雙眼睛紅腫不堪,似乎才大哭過一場。

  “林老師,小朋友呢?怎麼今天操場上連一個小朋友都沒有呢?”街可茵沙啞地問道。

  “可茵,你來啦?張老師——是張老師聯絡上你的吧?”她聲音是哽咽的。

  “張老師?我沒有跟張老師聯絡上啊!哎!我知道了,可能是我搬離邵氏宿舍才會錯過了,我還來不及把這個消息通知院長呢!林老師,這位是我父親,我們一大早就從台北出發趕到花蓮,就是要找院長,向院長報告我找到親生父親的好消息!對了,院長在下在?”

  “院長——院長她……”林老師再也說下下去,緊接著眼淚就成串成串的掉了下來。

  “院長怎麼啦?林老師!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啊!”

  林薇努力地平穩心緒,聲音雖然細微,但所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具有驚天動地之勢。

  “杜院長——杜院長她今天早上八點鍾左右的時候,因為心髒病發,不幸逝世了。”

  “逝世?”尚可茵瞠目結舌,明知會有這樣的結果,但仍然是震驚得無法相信。她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心底傳來一陣陣的冰涼。“你說——院長心髒病發過世了?”她的臉都扭曲了。

  “是的。”林薇一邊拭淚,一邊說道:“院長以前心髒是有一點小小的毛病,可是並不太嚴重,誰知道——誰知道會突然發作——等我們發現後送她到醫院時,已經來不及——來不及了。”

  尚可茵寒毛直豎,全身輕輕地發顫,整個人陷入恐懼的深淵中。她很害怕,也很內疚;她暗自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她絕不是故意要造成這種局麵的,可是事已至此,她完全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她喃喃地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陸騰摟著她的肩,輕聲地安慰道:“小嬿兒,你也別太傷心了。”他作夢都難以想像.尚可茵根本不是為院長之死傷心,這隻是在極度恐懼下所產生的自然反應。

  林薇抹掉眼淚,繼續說道:“曉語待會兒應該也會趕到;張老師應當有通知到她才對。”

  “曉語——”尚可茵訝異的一楞,側頭看著陸騰;她絕對不能讓曉語和陸騰見麵,血緣關係是永遠無法抹煞的牽係,如果讓他們麵對麵的碰上了,她無法預知會出現何種讓她不能掌控的情況。不能!絕不能對他們見麵的……

  “林老師,那院長現在人在哪裏?”尚可茵想到支開陸騰的方法。

  “已經轉送到殯儀館安放了。”

  尚可茵臉色慘綠地對著陸騰道:“爸!我們去看看院長。”

  陸騰點了點頭。

  但她才一移動腳步,頓時不醒人事的倒進陸騰的懷抱裏。

  ******

  肅穆莊嚴的靈堂裏擺滿素雅的白菊,氣氛顯得哀淒而凝重。艾曉語靜靜地佇立在杜院長的遺相前,十分傷心欲絕;她到今天都還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事實——一直都相當健朗的杜院長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種意外?連搶救的時間都沒有,她甚至沒留下隻字片語就走了!

  雖然人事無常,但她真的無法釋懷,她覺得自己很差勁,她連院長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記得小時候她最愛爬上芒果樹倫摘芒果,而杜院長每回發現她在樹上時,總在樹底下又吼又叫的,深怕她一個不小心會從樹上摔下來。她還記得她老是喜歡膩在院長的懷裏又摟、又抱、又撒嬌的,她總是趁此機會用力嗅著院長身上那股慈母的味道。而當她萬分不舍地離開花蓮,進入邵氏企業的溜冰團時,杜院長仍是不辭勞苦的千裏迢迢從花蓮來到台北,對她噓寒問暖地關懷著,種種恩情都她感激不盡,但來不及回報,院長卻已撒手人寰,她終於深刻體會到何謂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苦了!

  “曉語——”尚可茵在她身後輕輕叫喚:“我帶了早餐,你也過來吃一點吧!”

  她眼簾是低垂的,從踏進靈堂起,她都不敢抬頭正視杜院長那張慈祥和藹的相片。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艾曉語動也不動一下,聲音喑啞地道。

  “我知道你很難過、很傷心,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就算不吃不暍,院長也不會活過來的.你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好才行。”她強行把她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一塊三明治遞到她麵前,道:“院長如果地下有知,知道你這麼孝順,她也會很安慰的。”她勸著艾曉語進食,自己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說:“哪像我?我才真的是沒用!一受刺激就在家裏躺了二天,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真對不起院長!”尚可茵用背對院長相片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歉意。

  “不能怪你。”艾曉語替她辯解:“你從日本回來後就不曾好好休息,又突然接到這個噩耗,身體當然會吃不消。

  “謝謝你的諒解,有你這番話,我的心裏真的好過多了。”她故意轉移話題,

  不想繼續圍繞在杜院長病逝的問題上打轉,她會心虛的。“曉語,你被割傷的趾頭痊愈了沒有?”

  艾曉語歎了口氣,說道:“傷口都愈合了,已經完全沒事了,你別隻顧著為我擔心,你都還沒告訴我,你找到生父的事呢!你在陸家待得習慣嗎?自從你搬離邵氏宿舍後,我都找不到你的人,想問一下你近況都不成。”

  “陸家的人都對我很好,我過得很幸福;我是想等過一陣子,自己完全適應了之後再邀請你去見我父親。好了,別隻顧著說話,快把三明治給吃了,否則你的身體真的會吃不消的。”她執意要她進食。

  尚可茵早就做好了決定,她是絕不會讓艾曉語見到陸騰的;她好不容易才避免他們父女相見,她不會傻到去掀自己的底的。

  艾曉語手拿著三明治,仍然一點食欲也沒有。她又深深歎了口氣,把三明治重新擺回桌上,站了起來走到杜院長的遺相前,心中有無限的追思。

  尚可茵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她雙腿虛軟、全身乏力,根本連上炷香的勇氣都沒有。她空洞的雙眼如今盛滿的全是快要崩潰的脆弱愁緒。

  ******

  偏僻的郊區荒蕪得像個人煙絕跡的廢墟,靜謐得連一點風聲都聽不到,襯得周遭環境更加荒涼,無聲的寂靜讓人很不好受。

  尚可茵根本無視於眼前的他,隻是自顧自的點上一根菸吞吐著。這是她最近學會的;自從杜院長死後,她一直都坐立難安,惟有藉著尼古丁才能緩和她緊繃的情緒。

  而她現在的臉色可比這氣氛更深沉十倍。

  “可茵姊,你說句話行不行啊?你別光顧盯著我看,我的臉上又沒長花。喂!你別悶聲不響的行不行?二百萬就行了,隻要二百萬。”

  嶽小皓諂媚的笑臉在她眼前無止盡的擴散,她扔掉那根已燃燒到盡頭的香菸,對他搖搖頭說道:“二百萬而已?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我記得不久之前我才給過你五百萬的,怎麼?一下子就花光了?哈!我可真佩服你花錢的本事。”

  “嘿嘿!你也知道的嘛,五百萬又能花多久?台北市的物價指數之高是全世界有名的,吃個幾頓飯,多買幾件衣服,就去掉了大半,再賭個幾把,又去了一部分……這幾天我的手頭真的緊了些。”

  “當時我答應給你五百萬時就已經提醒過你,那些錢是要讓你拿去做點生意的,而你現在卻來告訴我五百萬是這樣子用掉的!”

  “我是在做生意啊!我也是想用錢來滾錢,隻不過我的運氣稍微差了一點,老是賭輸!沒辦法之下才來找你幫忙的,你就再給我二百萬讓我翻翻本。”

  “我告訴過你那五百萬是唯一的一次,你花光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別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來!”她又點燃一根菸。

  “二百萬隻是個小數目,你付得起的,何必那麼小氣呢?這樣好了!算我先跟你周轉,等到我賺了大錢再還給你。”

  “你不必再說了。”她戴上墨鏡,拿起皮包,說:“我尚可茵的話一說出口就絕對不會反悔,你休想再從我這裏拿到半毛錢!”

  他看她似乎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因此不得不使出殺手鐧。“你該不會忘了那件事吧?你要我把事實真相抖出來嗎?可茵姐,你是個聰明人,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尚可茵咬牙切齒地道:“我真後悔當初對你有一念之仁,現在才會自食惡果,讓你明目張膽的恫嚇我。嶽小皓!我會給你五百萬並不是因為我怕你威脅,我隻是不想做得太絕,給你留點餘地,你最好適可而止,打消念頭。”

  “我背叛曉語替你撒下大謊,你應該感激我才對;而我隻是向你拿點錢而已,你何苦惡臉相向?況且,這些錢對你麵言是輕而易舉就可以辦到的,你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別以為你知道真相就可以拿喬,可以來威脅我!”她麵露殺機地瞪著他。“別惹火我!為了你自己生命著想,你最最好三緘其口,一輩子別再提起此事。”

  嶽小皓把她的警告不當一回事,依然悠哉地道:“一個禮拜後我要看到二百萬。”他自認尚可茵絕不敢不付這筆錢的。

  “我最後再說一次,以後別再提那件事。”她撂下這句話後便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逕自離去。

  “他媽的!嶽小皓氣極地大聲咒罵著,一轉身,馮彤彤心痛的表情出現在他眼前。

  “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種人!”

  “彤彤——”嶽小皓慌亂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裏?你都聽見了些什麼?”

  “我聽見你對尚可茵敲詐勒索!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馮彤彤不再說話逕自轉身離去。

  “彤彤!你聽我說……”他拉住她,理直氣壯地解釋道:“是尚可茵先對不超人家,我拿她這些錢是問心無愧的。”

  “問心無愧?你自認問心無愧就行了嗎?我問你!如果她去警察局告你的話,那怎麼辦?”馮彤彤指著自己的肚子,說:“別忘了!再七個月你就要當父親了,你忘了答應過我要走回正途的嗎?”

  他按住她的肩說道:“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我會這麼做完全是為你跟肚子裏的孩子著想;我們現在就是要多存一點錢,將來才能給孩子一個好環境啊!”

  “賺錢有很多種方法,而你卻選擇了最差勁的一種。我告訴你,那是行不通的!我看得出來尚可茵是不會受你威脅的。”

  “她敢?”嶽小皓凶神惡煞地說:“她不會白癡到那種程度,我就不相信她不受我的威脅。”

  “你究竟是抓她什麼把柄?她為什麼會怕你?”

  “你不要問。”嶽小皓別開臉。

  “我剛才曾經聽到你提曉語的名字,難道這件事跟曉語有關係?”

  “沒有,你聽錯了!這事怎麼會跟曉語扯上關係?沒這回事!一定是你聽錯了。”錢尚未到手,他還不想把這個秘密給泄露出去,以免節外生枝。

  “你沒騙我?曉語一向很照顧我們的,你可別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別囉唆好不好!別再說了,我們回家吧,我還得合計合計那二百萬要怎麼用呢!”想到不久之後又有一筆可觀的收入,他不禁眉開眼笑起來。

  “小皓,放棄吧,趁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不要再去招惹她了!她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凶惡,我怕她會對你不利。”馮彤彤憂心忡忡地提膽提醒他。

  “不會的,我太了解她了;一個女流之輩能幹出什麼事來?她不敢動我的。”

  他自信滿滿,馮彤彤卻心神不寧。她摸著微凸的小腹——希望惡夢不會成真。

  ******

  “你又哭了!”邵南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邵氏宿舍裏,低著頭,溫柔地看著那正趴在桌麵上抽泣的艾曉語。“你別再傷心了,你看看你!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她抬起頭,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視著他,嗚咽地道:“你進來都不敲門的嗎?”

  “我敲了,隻不過敲門聲都被你的哭聲給掩蓋住了,所以你才會聽不見。”

  “在這種時候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她微嗔地道。

  邵南星皺起眉頭,柔聲地說著:“我知道院長突然過世給你打擊很大,但是這幾天來你都食不下咽、睡不安穩……”他輕撫她消瘦憔悴的臉龐,道:“杜院長要是看見你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你說她能安息嗎?”他也不跟她開玩笑,實事求是地說道。

  “但是我隻要一想起院長就會控製不住。你不知道的,院長是多麼疼愛我、關心我,而我卻來不及回報她!我什麼事都沒為她做過——你體會不出來的。”淚又再度滾落。

  “不!我體會得出來,我也明白你和院長之間有比母女關係還深厚的感情,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就算你再傷心,又能喚回些什麼?”

  “可是——”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照顧自己,別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操心。”邵南星拭去她的淚水,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我把我的襯衫再借給你當一次衛生紙,你就痛痛抉快的哭一場吧!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哭哭啼啼的了,好不好?”

  她果真靠在他的胸膛上大哭起來,把心裏頭所有的哀傷全部宣泄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終於止住了哭泣。

  邵南星捧起她的臉蛋,輕拭她眼角殘存的淚水,故作輕鬆地道:“以後可別再哭了,你哭的樣子很難看的。”

  “嗯!”她乖順的點點頭。

  邵南星見她心情總算平靜下來,決定把他憋了好幾天的問題拿出來問她.,事不宜遲,如果不盡快查明真相,後果將不堪設想。

  “曉語,從日本回來後,我就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但又突然接獲杜院長病逝的噩耗所以才延宕至今,眼看事情愈來愈不對勁,為了早日查出真相,你必須老實的回答我。”邵南星不僅表情嚴肅,連口吻都是少見的正經。

  艾曉語不禁正襟危坐,像個犯人般等待他的審問。

  “在世界杯的比賽時,你的腳傷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料不到他會問這問題,她的心狂跳起來;她回避他晶亮如星的眼睛,說:“我說過,我的腳傷是讓突然掉落的刀片給割傷的。”她扯著謊說著。

  “可是你的答案與事實不符;你的冰鞋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你的腳傷跟冰鞋絕對脫不了關係。”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況且你當時又不在場,你怎麼能夠確定我的傷是由冰鞋所造成的?”艾曉語斷然否認。

  “那天我回飯店向你們解釋古天涯的事情後,我又曾回去比賽場內的休息室,也檢查過你那雙冰鞋……”

  艾曉語阻斷他的問話,低聲反問道:“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溜冰選手,有誰會無聊到想去傷害我?又有誰有那種本事在我的冰鞋裏動手腳?”

  “曉語,你已經知道我的職業了,我當然能確定你的冰鞋是遭人破壞過,我隻是不懂你為什麼要掩飾這個事實?是不是你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我不知道。”她別開臉,說:“而且也沒有任何證據,我不能無端端地把罪名栽在人家的頭上。”

  “沒錯!沒有證據是不能夠隨便誣賴人,但也正因為有這層顧慮,我才要私下來問你;你隻要把你心裏懷疑的對象告訴我,讓我有個目標,我才有方向去求證。”

  “但是我確實不知道該去懷疑誰,跟我比較親近的人你也都認識的。”她隨即又補充道:“你不用懷疑曲任飛,他不會是這種人的,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相信絕不關他的事。”

  “你倒挺關心他的。”瞧她神色緊張的樣子,邵南星的口氣便酸溜溜的。

  艾曉語隻顧著向他解釋曲任飛的人品,根本無暇去注意他那雙盛滿醋意的眼睛。

  “我保證他絕對是個好人。”

  “那我就不是好人,是一個專門誣賴他的大壞蛋了?你似乎很擔心我會把這筆帳算在他的頭上?你放心!我很清楚曲任飛對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他不會的。”

  “我壓根兒都沒想過你會誣賴他,我根本沒有那種意思。他是對我好,但我隻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大哥,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她淚眼婆娑地;她為怕他誤會,而急著剖白自己的心意,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後,她的雙頰立刻一片嫣紅。

  對於她的真心告白,邵南星心裏漲滿了深深的感動,他同樣也用深情的眼眸注視著她……

  但事情還未結束,他仍然必須繼續追問,對方既然已經有了第一次行動,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他不容許艾曉語再受到傷害——永遠也不!

  收起沉醉的心情,他清清喉嚨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說道:“曉語,在比賽當天接近過你的有那些人?”

  “除了教練、隨隊人員和尚可茵之外,外人是沒有辦法靠近的。”

  “伯斯教練和隨隊人員全是邵氏企業的人員,也都在邵氏工作多年,他們每個人都是全心全意訓練溜冰選手,幫助我媽咪完成她多年的心願,這些人是不會有問題的,而你又百分之百信任曲任飛和洛雨萱,那——”

  他驀然單刀直入地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尚可茵了。”

  “不!”她驚悸地跳起來,說:“我信任她!憑我和她之間的友誼,她不可能會這樣對我的。”

  “你總是單純的去信任每個人,但你不覺得尚可茵最近的行為愈來愈奇怪嗎?先是突然尋獲自己的生父,緊接著你又在比賽裏受傷,而杜院長又臨時因為心髒病而過世,這一連串的事件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令人不得不起疑。”

  “可茵找到親生父親有什麼值得奇怪的?那是她幸運;再說,就算我的腳傷是因為人為蓄意的好了,但我們卻沒有任何人親眼目睹是她所為;而院長病逝是因為突發性的心髒病,我們也有醫院開出的證明,這事又怎麼會和可茵有關?我們別把箭頭全指向她。她不會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眼眶又蒙上一層淚影,這幾天她都覺得自己變得很愛哭。

  “邵南星,你又對曉語做了什麼?惹她傷心成這個樣子?”曲任飛在門外聽到艾曉語激動的嗓音,顧不得敲門便直接闖進來。

  艾曉語吸吸鼻子,低垂著頭,她壓根兒不願去接受邵南星的每一句話。

  她是這麼的信任尚可茵,他又怎能在沒有證據之前便強迫她接受這些臆測?他忍不住歎息,侃侃而道:“我不再問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剛才所說的話,你自己要警覺一點,我擔心會因為一時的疏忽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艾曉語目光呆滯地盯著那扇被邵南星關上的門,心頭一片茫然。

  “邵南星欺負你了?”曲任飛用殺人似的眼光目送他離去後便義憤填膺地問道。

  “沒有。”苦澀反應在她臉上。,

  曲任飛抱歉地看著她,說:“對不起!這陣子忙昏了,直到今天才來看你,我也是剛剛才接到消息的。”

  “謝謝你,我真的沒事了。”她大哭一場後:心情也跟著輕鬆多了。

  “雨萱姊答應回曲氏了嗎?”艾曉語問著他,看他狼狽的模樣,想必結果也好不到哪裏去。

  “沒有!”他頹喪透了。“她仿彿下定決心非離開曲氏下可。”

  “曲大哥,我想你必須用你的心去體會一下雨萱姊的心情,才有辦法找出事情的症結來,不然她是不可能會重回曲氏的。我不想看見你因為一時的疏忽,而白白斷送了後半輩子的幸福。”

  “瞧你說得好嚴重,真有這麼恐怖嗎?”他故作瀟灑地回答。天曉得,自從洛雨萱離開後,他的生活簡直是一片混亂。他變得煩躁、不安,一向最有自製力的曲任飛完完全全失去了冷靜;不是工作上的不順遂,而是身旁少了個她。

  “別等到真正失去後才想要去挽回,或許到那時候,你會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

  艾曉語的這番話再一次衝擊著他。

  ******

  “若非生命中出錯,也許這一生我不會愁眉……也許認識那天我逃離,這一晚亦不用悲哀想你……”洛雨萱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地從計程車上下來。她嘴巴哼哼唱唱的,老是重複著這幾句歌詞,好像唱出了她的心聲。

  風一吹,身體飄飄然的,她都覺得自己已浮遊在天地之間。

  離開曲氏後,她真的一蹶不振了,並沒有她自己所預料般的輕鬆自在,她的腦海依然被他的身影所占滿;更糟的是,不管她走到那裏,總會有人問起她,曲任飛怎麼沒有跟她一道來;哈!那些自以為是的白癡,總以為他們是一對,天曉得她心裏有多苦啊!

  為了避開旁人的追問,她白天就躲在房間裏,蓋起棉被讓自己進入夢鄉,希望能在夢中營造出現實無法達成的結局——她和曲任飛成為美滿的一對。哈哈!夢是作了,夢裏曲任飛是擁抱著一位甜美的新娘,可惜的是,那個新娘依然不是她!——是艾曉語啊!她一次又一次的被這夢驚醒,既然連睡都不得安穩,那就讓自己沉浸在酒精裏好了!她一個人孤獨地躲在啤酒屋最遠的角落裏,猛灌著一杯又一杯的酒。常聽人說一醉解千愁,她就試試這句話到底有沒有用?就連啤酒屋的老板娘都看不過去,跑來勸她。她才不管呢!十年來從未如此盡情享樂過,她要過得輕鬆、過得自在;她喜歡這樣,她要讓自己醉得不醒人事,那就可以不必再去想起那個令她又愛又恨的曲任飛了。

  她用力地把皮包甩到肩後,視線一直是模模糊糊的,她得緊抓著扶手才不致於摔倒,眼前的樓梯好像會飛似的,踩都踩不穩。她揉揉眼睛,對著管理員癡癡地笑起來……

  大廈管理員忍不住地搖頭歎息,心想三這個洛小姐這幾天完全變個人似的,每晚總是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受了什麼嚴重的打擊才會墮落成這副樣子?

  洛雨萱腳步虛晃地往樓上爬,眼睛的焦距總是無法集中,老是失足踏了個空。她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爬到三樓,打開皮包,低頭尋找她的房門鑰匙。

  “雨萱——”

  一句叫喚讓她如遭雷殛般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她沒有勇氣抬頭,她告訴自己是聽錯了;現在都午夜三點鍾了,他怎麼會來找她?她又皺起眉頭,努力尋找那支放在皮包裏的鑰匙。

  哇!找到了,她又笑了起來。她不經意地抬起頭,那熟悉的身影依然佇立在她麵前。她又再度揉揉眼睛,困惑極了;她的視力變得好差!拿著鑰匙的手不由自主地狂顫起來,試了再試,就是插不進鑰匙孔裏頭去,她都快氣炸了。

  幽幽的歎息聲再度傳來,一隻壯碩的手臂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軀,他取走了她手上的鑰匙,幫她開啟了她老打不開的大門。

  耀眼的燈光照得她兩眼睜不開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氣味就在她鼻間輕輕撩動,她的心顫抖起來——她立刻掙脫扶住她的手臂,趺跌撞撞地衝進浴室裏去大嘔特嘔的狂吐起來,吐得胃部翻騰抽筋,難受得冶汗直流……

  一條冰冷的毛巾幫她輕拭蒼白的臉龐,讓她稍微好過一點。

  “這幾天你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他的口吻是又氣又急的。

  痛楚牽動她每一根神經,她難受地推開了他,迅速逃離那間快令她窒息的浴室,把自己丟進沙發裏。她搗著臉不想再與他麵對麵,不想和他獨處,她消極地逃避著。

  “雨萱——”曲任飛隨後坐在她身邊,用力地扳開她的手,讓她麵對著他。“你都是這麼糟蹋自己的嗎?你讓我覺得好心痛。”.

  “心痛?”洛雨萱木然的眼神看著他。“你居然會為我心痛?我簡直不敢相信!還是,你也喝醉酒弄錯人了?我不是艾曉語耶!”

  “我來找過你好幾回了,管理員說這幾天你總是深夜兩、三點才會回來,而且每次都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我從六點鍾開始等你等到現在就是為了想問問你,你告訴我離開曲氏是為了放鬆自己,然而你就是用喝酒來放鬆自己的嗎?”曲任飛惱怒地問著。

  “這種方式有什麼下好?我很喜歡啊!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過!我老是把自己的神經繃得緊緊的,現在好不容易才掙脫掉那個枷鎖,過過輕鬆的日子,我不要你又跑來管我!”她嘟嚷著。

  “我不是要管你,我是在關心你;我不想讓我心目中的洛雨萱完全走了樣!”

  洛雨萱揉按著太陽穴,想減輕劇烈頭痛。“不關你的事!你快走開!你回去!我不用你來關心我,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她怒不可抑的喊出來。

  曲任飛看她滿臉的痛苦,泡了一杯濃茶端到她麵前,說:“喝點茶,解解酒。”

  “不要!”她手一揚,揮掉他手上的茶杯,濺得兩個人的衣服都濕了。“我不要你一直站在我麵前,你走!”她太混亂,也太痛苦了!她承受不住他這種突如其來的關懷,那又會再度撼動她的心扉,讓她又重新點燃希望!明知不可為,又何苦再陷入一次?她不要再受這種折磨了!

  “我不會走的,你醉得太厲害了,我扶你去睡一會兒。”

  看她滿臉的哀傷,他好不忍——異樣的感受愈來愈深,他一直問自己是否真的忽略了什麼?

  “你別賴著不走!你也不需要對我關心;你真的是認錯人了!你的溫柔用錯對象了!我不是那個艾曉語啊——我拜托你!不要再把我當成是她的替身,也不要再逼我去替你想法子追求她……”她嗚咽地搖著頭,說:“我受夠了!”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這會傷害了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一直以為你是願意幫我的。”曲任飛發誓,他從來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的心裏全是艾曉語。”洛雨萱狂喊,在酒精的催化下,她不顧一切地說道:“那我來告訴你事實真相好了,你想不想聽呢?”她臉上淚痕狼藉;她什麼都不管,全豁出去了!“你知道嗎?十年前我就愛上你了;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洛雨萱的雙眼變得漆黑如星。“很意外對不對?哈!哈!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但這卻是事實。我辛苦的幫助你。從來不理會別人熱情的追求,這些全是為了你!可是我發現你根本從不在乎我,你心裏從來就沒有我,我還以為我隻要默默的付出,總有一天會感動你,可是——可是我一直是失敗的,任憑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隻是那麼的驚鴻一瞥,艾曉語就可以輕易地占據你的心——我認輸了!”她沮喪地扯著頭發,喃喃地道:“你現在明白了吧!全是我在單相思,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我現在好不容易抽身而退,就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哀怨。

  曲任飛沉默了,心裏湧起的是無限的愧疚。沒錯!他從來沒去真正關心她、了解她,他隻是一直把她當成事業上的搭檔,卻從不知道她對他默默付出了一切,以及那真摯無悔的陪了他十年的深情。

  現在的她姩起來好脆弱,似乎隻要輕輕一用力,她便會立即破碎;他從不知道自己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傷害與痛苦。

  “你現在可以大笑三聲,因為你今天聽到了一段最好笑的笑話;一個女人偷偷地暗戀你十年啊!”她邊說邊笑,眼角流下一長串的淚水。

  曲任飛心裏更加混亂,簡直有點欲哭無淚了;曉語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從頭到尾都忽略了洛雨萱對他的一片心意。

  “你都得到答案了,怎麼還不走?你快走!走啊!”洛雨萱發起狠來使盡力氣地把他推出門外,“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說:“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的身軀順著門板漸漸地滑坐在地板上。

  她抱著頭痛哭失聲;她本以為離開曲氏不再看見他,就可以駕馭住自己炙熱的情感;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瀟灑,沒想到她依然功虧一簣,她最後還是無法控製內心深處的愛火。

  她終於向他坦白一切,但又能挽回什麼呢?

  ******

  不是假日,但這條擁有各種商店的街道依然熱鬧非凡,熙攘的人潮絡繹不絕。

  不過,今天的天空卻顯得很詭異;有陽光,但總會被突然形成的烏雲給遮掩住,而且一直吹著陰寒的涼風,老是陰沉沉的揮之下去。

  嶽小皓悠哉地倚在大樓梁柱上,他很有耐心地在這裏站上一個鍾頭,而且他以後還會常常在這裏等人——等尚大小姐把錢送過來。

  他笑眯眯地抽著菸,懶懶地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如他所預料的,尚可茵一定怕他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所以她會乖乖就範,而他隻要動動嘴皮子,財源就會滾滾而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嶽小皓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他賊賊地勾起嘴角,聆聽對方傳來的訊息。

  “我就在你正前方十公尺處,我手上的皮箱裏裝有二百萬的現款。嶽小皓,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堅持要這二百萬?”尚可茵再次問他。

  “要,我當然要!財神爺都送上門了,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哈!哈!我先謝謝你了。”

  嶽小皓立刻收了線,從口袋裏掏出墨鏡戴上,大搖大擺地迎向前去,他隻顧著想那即將到手的錢,以致於一點都聽不出街可茵再一次警告的意思。

  他當然知道小心為上,所以他選擇了大白天,還故意挑在這條人潮洶湧的商店街碰頭;在大庭廣眾之下,量她也不可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他一直很樂觀地認為——一個女流之輩能做出什麼騖天動地的事來?

  一個的窈窕身影正緩緩地向嶽小皓靠近。

  沒錯!她的手上正提著一隻沉甸甸的箱子,而裏麵正是裝著白花花的鈔票,想著想著,他的心立刻狂跳起來,咧開嘴,笑嗬嗬地快速迎向她。

  兩張截然不同的臉麵對著麵——一張是興奮過頭而脹紅了,一張卻是如喪考妣的慘白,完全是不同顏色的對比。

  尚可茵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不要怪我,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她將手提箱交給嶽小皓,頭也不回地離去。

  貪婪已讓嶽小皓忘記自我,他捧著那隻沉甸甸的手提箱又開始構思下一次的行動;他才不會收手呢!他還要撈,這可是一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地放棄它。

  他嗬嗬地直笑,完全沒有注意到對街的窗口正伸出一隻黑色的長管槍枝,瞄準了他的心髒部位。

  “媽,我的汽球飛走了……”綁住紅色汽球的白色長線從小女孩那隻肥嘟嘟的右手鬆脫開來,順著風飛去了。小女孩不依的直嚷嚷,她的叫聲驚醒了狂喜中的嶽小皓。

  他仰著頭,看著那粒紅得像血的汽球冉冉飄向天空——不知怎麼地,他的第六感讓他發現對麵街道的窗口有東西對著他,當他看清楚那東西是槍管時,那人同時也扣下了板機。

  子彈劃過長空,一個本能的反應,他移動了自己的身軀,卻仍然躲不開那急如閃電的子彈。

  劇烈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手上的皮箱也重重地掉落在地麵上,“喀嚓”一聲,從手提箱裏散落出一張又一張剪裁整齊、看似千元大鈔的白紙,被陣陣冷風卷了起來,漫天飛舞著。

  嶽小皓的雙手拚命按住腹部的血洞;它醜惡得令人作惡。他用剩餘的力量努力的按住傷口,阻止血液繼續從他體內流出。

  驚駭不已的表情出現在圍觀的人群上,這一刻是令人窒息的,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上前去營救他。

  他發覺自己的生命力似乎正從身體裏一點一滴的抽離。

  “彤彤……”他痛苦的低喃,腦海裏浮現的全是馮彤彤的身影和她肚子裏還未出世的孩子。他不甘心!他不願意就這樣走了,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的未來才剛起步,他怎麼能無聲無息的離去呢?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嶽小皓挺著身軀,咬緊牙根,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踏著蹣跚的步伐,忍著椎心的刺痛,舉步維艱地朝向他和馮彤彤的住處走去。

  他的意誌力頑強地支撐他,要他不能倒下……絕不能!怵目驚心的血花一朵朵的滴落在大街上。

  ******

  一絲莫名的驚悸襲上馮彤彤的心頭,不自覺地,白色瓷碗從她的手上滑落下來,“鏗鏘”一聲,滿地碎片。

  她楞楞地望著裂成片片的碗,強烈的不安愈擴愈大,她感到仿彿即將麵對一場讓她痛不欲生的風暴。

  “碰!”門被猛烈推開,偉岸的身軀連滾帶翻地倒進客廳地板上。

  馮彤彤打了個冷顫,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滿身的大汗,慘綠的容顏,還加上他小腹上那猙獰的醜惡圓洞,和鮮紅的血。

  “彤彤——彤彤……”細若蚊蠅的叫喚,卻好似要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不由自主的痙攣起來。

  “小皓——”她被他的叫喚聲喚回了神智,癱坐在地板上,把他的頭摟進她的懷裏。她最擔心、最害怕的惡夢終於發生了,她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是阻止不了他的發財夢。

  “你撐著點!我馬上去叫救護車,我送你到醫院去。”她淚痕狼藉地說道。

  “不——不用了——來不及了……”嶽小皓很明白,就算是神仙也挽不回他的性命了;能回來見她全是憑著硬撐的一口氣和強烈的意誌力,但眼看這份意誌力即將隨風散去,而他還有未完的心事,他必須有個交代。

  他緊緊捉住她的手說道:“彤彤,去找曉語,快去找曉語!現在也隻有曉語可以照顧你跟孩子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曉語照顧我跟孩子,我要你!我要你自己來盡為人父的責任!小皓,你不要再說話,讓我去找醫生來救你!”她欲起身。

  “你——你聽我說——”嶽小皓死命拉住她,說:“沒有時間了——你聽我把話說完——你說得對,我是利益薰心——我被金錢蒙蔽了良知,我昧著良心出賣曉語——結果才會遭到這種下場。”

  馮彤彤哭得聲嘶力竭。

  “你聽好——這些全——全是尚可茵幹出來的好事,曉語把翡翠玉佛送給她,她卻冒充曉語認了陸騰做父親——我明明知道真相——我卻幫尚可茵說謊——我為虎作倀——我心術不正,全是我的錯!”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意識也逐漸模糊,他耗盡最後的力氣說道:“彤彤——別哭了——好好照顧自己跟孩子……”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痛苦得連肌肉都歪扭成一團。“去跟曉語說——說我對不起她——雖然我沒有資格要求她照顧你們——但求她幫忙,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她的。”

  馮彤彤拚命地直點頭,瘋狂地要求他,說:“小皓,你別再說話了!讓我送你去醫院,你忍一忍。”她掙脫掉被他抓住的手,一個箭步衝向電話,迅速地按下一一九。

  平躺在地板上的嶽小皓,睜著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自言自語地一遍又一逼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為了滿足自己無止盡的貪婪,他付出了最寶貴的代價——他的生命。

  “小皓——”馮彤彤摔掉電話撲向前去,尖聲狂叫,卻依然喚不回她那已失去生命的愛人。

  ******

  黑色的夜幕充滿著神秘的詭譎,靜悄悄地降臨大地,也籠罩住陽明山上的陸家別墅。

  陸宅四周一反近一個月來的歡樂氣氛,顯得死氣沉沉的,就連農曆十五該出現的一輪明月都隱匿在厚厚的雲層當中,不肯露出瞼兒來,隻有冷冷的空氣在回繞,令人不甚舒坦。

  陸家的司機江金田和負責打掃的張太太早就各自回到他們的房間去休息了,就連這陣子足不出戶、享受著親情滋潤的陸騰,也被一通神秘的電話支離了陸宅——然而這全是計畫下的行動。

  整座三層樓高的歐式建築隻剩下尚可茵孤零零的一個人。

  極度黑暗的書房驀然被輕輕地拉開,無聲無息地飄進尚可茵的身影。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脈搏也急速跳著,那支手電筒必須靠兩隻顫巍巍的手緊緊握住,才不至於讓它掉落在地麵上,一雙修長的腿更是虛軟無比,整個嬌軀無法克製的抖動起來。

  恐懼的狂潮一陣接著一陣地襲向她,她發現自己根本都快癱軟倒地了。

  牆上掛鍾突然敲響,劃破這片寧靜;她毫無心理準備,差點被這響聲驚得扯開喉嚨放聲狂叫。,

  她的神經已緊繃到最高點,如果這個時候稍有什麼刺激,她想,她一定會立刻崩潰的。

  但她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不決了,就算再怎麼恐懼害怕,她也得去完成這個任務!最後期限就快到了,如果她還拿不到名單,如果無法順利交給日月教——不!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古天涯被日月教召回去嚴辦失職之罪,那是會要他的命的,而且她目前所擁有的一切也將會全部被日月教收回,她冒充的身分也會被揭露出來,如此一來,她就不可能繼續保有陸嬿兒的身分了,陸騰也一定會找她算帳的。

  為了擁有這份榮華富貴,她已經犧牲很多很多了——孤兒院院長的性命和嶽小皓的生命。她常常在午夜夢回時被接二連三的惡夢所驚醒。還有,她舍棄了與艾曉語那二十年的友誼;更重要的是,她的運動生涯也終告結束,因為她有了一隻經過醫生最後判定再也無法溜冰的腿。這個消息雖然引起體育界的軒然大波,甚至為即將接近的冬季奧運奪牌計畫埋下了一層陰霾,卻也無法可想,他們隻好又把希望再度轉回到艾曉語身上。

  她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翻本的機會也失去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容許任何人收回陸嬿兒的身分,和古天涯這個人,這是她唯一能保有的。

  尚可茵拭去臉上涔涔汗珠,提醒自己時間已不多了,她必須開始行動。她鼓足勇氣跪蹲在書桌前,用古天涯給她的特製鑰匙打開被鎖住的抽屜,她一格一格地打開檢查,看看抽屜裏是否另外設有夾層;她仔細探查,她一定要找到那隻保險箱,可是翻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她懊惱極了,一不小心揮落擺在桌麵上的相框,那是陸家全家福的照片,相片裏小嬿兒笑得好甜、好幸福,一家三口擁抱在一起是多麼感人的畫麵。

  她閉了閉眼,覺得這份幸福已離她好遠、好遠,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幻夢。縱使她仍保住陸嬿兒的身分,但難保哪天不會被拆穿,而到那時她也隻剩下古天涯了。為了他,她什麼事都願意去做;為了他,一切在所不惜,這是她對他的愛所下的定義。

  她又再度揮拭愈流愈急的汗水,整座書房有可疑的地方全被她翻遍了,卻找不到那份名單。她憂心如焚——牆上掛鍾正指示著時刻——十點四十分。她隻剩下不到一個鍾頭的時間了。

  她細想是否有遺漏之處?對了!書櫃,那隻龐大的書櫃她居然疏忽掉了!她拿了一張椅子墊腳,把書架上的書一排排搬下來,用手輕輕地敲敲打打,終於讓她發現書櫃裏有一處隱密的夾層。她心頭一陣狂喜,利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卸下那塊偽裝的木架,發現一個暗格,而一隻小小的木盒正擺在裏頭。

  她沒有因興奮過頭而衝動地伸手去拿木盒子,她清楚這暗格上布滿了嚴密的安全防護係統,一關關的把守這隻木盒,隻要她稍微一疏失,不小心就會觸動警鈴,那隻木盒也會自動銷毀,到那時想要重新布局,再去找出名單就更為不易了。

  她從身後背包取出古天涯給她的特殊眼鏡,戴上後,清清楚楚地看見密密麻麻的紅外線布在木盒周圍。她收斂心神,回想古天涯教她破壞安全係統的方法,拿起器具一一破壞這套防衛係統。

  她平穩地通過一關又一關。“拜托!”她祈禱一定要成功。

  眼看最後一道防線即將突破,成功就近在眼前,她嘴裏喃喃地祈求:“再一下!一下就行了。”——解除了!所有安全係統全都失去功用了。她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她完全按照古天涯的指示成功地完成了所有的計畫,還不會讓人發現,陸騰也不會懷疑是她動的手腳,他一定會誤認一切都是日月教做的好事。

  驀然,書房的燈光大放光明,她措手不及,猛然轉身,無言的麵對陸騰那張不敢置信和盛滿傷悲的臉孔。

  “你——你——”她呐呐地道:“你怎麼會回來了?”古天涯不是設下種種陷阱絆住他了嗎?

  陸騰哀痛欲絕的目光死死盯著她。

  “你——你全看見了?”話一出口,她就氣餒地往後退入書房的角落;事實擺在他眼前,就算她想抵賴也騙不過他。

  “我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一直都是無條件的信任你,更從來沒想過要懷疑你,甚至連邵南星再三的提醒我,我也全拋諸腦後,但——”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對好,我也想安分的做你的女兒,但我真的有苦衷,我希望你能諒解,也成全我,把名單給我好嗎?”雖然她和陸騰相處的日子並不長,但這段時間他疼惜她更甚於他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敢大膽的要求。

  陸騰悲慘地看著她,不放棄地追問:“回答我!那塊翡翠玉佛究竟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他急切的想得到她女兒的下落。

  “看在這段日子我也盡過做你女兒的責任,我照顧你、哄你開心,你就把名單給我吧!”尚可茵關注的隻是那張名單能不能順利的取到手,其他的她全不管了。

  “告訴我!翡翠玉佛你是從哪裏得到的?你快說!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也一定知道她的下落,求求你快點告訴我!求求你——”他舍棄長輩之尊地請求著尚可茵,痛苦的臉是扭曲的。

  尚可茵卻用沉默不語來回答他。

  “說!你快說。”他情緒激動的步步逼近她。

  “你別過來!”她掏出了預藏在身上的手槍,道:“你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告訴我,你回答我!”他甚至連眼眶都蓄滿了淚水。

  看他滿臉的痛苦悲哀,她沒有感到同情,反而悲憤不滿的情緒再度油然而生,她的良知又被嫉妒所吞沒——為什麼艾曉語就幸運的擁有個愛她的親人為她悲痛、為她傷心,而她什麼都沒有?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也不要別人稱心如意。

  “你既然想知道事實的真相,那我就告訴你,你仔細聽清楚了!這塊翡翠玉佛是我在五歲的時候撿到的,十幾年前我和院長在一處偏僻的山區撿來的,我根本不知道這玉佛的真正主人是誰。她有可能摔落懸崖下,已經粉身碎骨;台灣二千萬的人口裏早就沒有陸嬿兒這個人了!你不要怪我冒充你的女兒,是你自己開車來撞我,是你自己一口認定我是陸嬿兒,不關我的事。”她卑劣的隱瞞住真相。

  “你——你說的——全是實話?”陸騰悲慘的驚呼。

  “是真的!全是真話。”尚可茵瘋狂地拿槍指著他,說:“讓開!我不想再跟你囉唆,我也不想看一個老人在我麵前哭哭啼啼的,你快讓開!”

  “我不會讓你走的,放下槍!念在你也陪伴我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你如果自首的話,我不會為難你的。”

  “笑話!我不會傻到去送死。同樣的,我也念在你這段日子待我不薄,我現在不開槍殺你。放我走!你最好也不要再逼我,否則我一緊張失手的話,你可別怨我。”

  就算是怪她,他也不忍心看著這雙十年華、還有大好前程的女孩愈陷愈深。他勸阻地道:“可茵,你逃不掉的!你想想,這值不值得讓你葬送美好的人生?我保證,隻要你說出幕後指使者,我會讓你沒事的。”

  “不可能的!我不會出賣他的,我也隻剩下他這個朋友了。你滾開!我不會上你的當,你快讓開——”

  “你別再深陷下去了!聽我的話,回頭是岸。”

  “我早就陷進去了,早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你滾開——”她手上的槍亂揮亂指,歇斯底裏地狂喊著。

  陸騰怕她誤傷了自己,隻好側身讓她離去。

  尚可茵臨走前還邪惡地打擊他,惡狠狠地道:“你永遠也找不到陸嬿兒的。”隨即就消失在黑暗當中。

  陸騰終於支持不住,全身虛脫地跪倒在地上,淚水紛紛傾泄在他絕望和飽受打擊的臉龐上;他仍然無法享有親情的慰藉!這一輩子到死之前,或許連見到女兒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

  邵南星臉色凝重地關掉行動電話,那是楚揚稍來的訊息,而他的人正在陸騰的家裏。

  日月教終於行動了——一如邵南星所懷疑,動手的真的是尚可茵!

  如果讓在練習中的艾曉語知道這消息,這將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曉語,不要再練習了,你過來。”邵南星沉聲地喚著她。

  艾曉語停下腳步,彎下腰來,劇烈地喘著氣。

  不顧冰麵上的濕滑,他走進練習場,把她攙扶到椅子上休息,讓她順一順氣。

  他坐在她的身旁,安撫地道:

  “我有話對你說,但你必須答應我,不管聽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和客觀的判斷力。”

  艾曉語謹慎地看著他,說:“很嚴重嗎?是不是誰又出事了?”自從杜院長過世後,她變得很敏感。

  “我想這對你而言也是一個打擊;不過你一直都是很堅強的,不管遇上任何挫折,你總能重新站起來,相信這一次你也可以做得到。”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地道:“陸騰不是尚可茵的親生父親。”

  “真的?”她睜大眼睛,訝異地嚷出來。

  “是的!而且她是有計畫的冒充,她有可能是受人指使,而背後操控的人應該就是日月教。”

  “不會吧?”她驚呼:“她不可能跟黑道人物有掛勾,她也不會有那種機會的。”。“然而事情確實已經發生了;不久之前,她正想向陸家竊取一份極為重要的確名單,準備交給日月教,幸好即時被製止了,而她自己也親口向陸騰承認她是冒充的。”

  她的臉都僵硬了,喃喃地道:“我不相信!她不會是這種人的,不會的!”

  “我知道以你跟她的之間的交情,你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卻又容不得你不相信。”

  艾曉語挺挺背脊,試探性地重新問著:“你的情報是不是有誤差?會不會弄錯了?你再去查查,搞不好這全是別人惡意的栽贓!可茵是我的好姊妹,她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o;I,0H

  邵南星深吸一口氣,給她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全是真的,沒有你所謂的假消息。其實我早就懷疑她了,隻不過她計畫得天衣無縫,讓人抓不到確切的證據,加上你你和陸伯伯無條件地信任她,更讓她有機可乘。這一次是在我和我的另一位好朋友楚揚的的力勸下,陸伯伯才心生警惕,才讓她無法得手。你該記得我曾告訴過你,她有點可疑,如今都一一驗證了,將來她還會做出什麼事來,沒有人可以預知,我要你好好保護你自己,我擔心她可能也會對你下手。”

  “不會的!我不相信她是這種人!或者,她隻是一時被人蠱惑,不然她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的,她——”

  艾曉語突然住了口,楞住了,呆呆地望著門外那狼狽不堪、披頭散發的馮彤彤。

  她像遊魂似的飄進來,一言不發地就跪倒在艾曉語的麵前。

  “彤彤——”艾曉語臉色大變,瑟縮了一下,心想:這回又會接到什麼樣的訊息?

  “曉語,我是替小皓來向你賠罪、向你說聲抱歉的,小皓他對不起你!”馮彤彤的聲音裏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沉重哀痛。

  “彤彤,你這是在做什麼?小皓他——他又做錯了什麼事?”她無力地問道,她甚至連上前扶起馮彤彤的力氣都沒有,還得靠邵南星幫忙。

  馮彤彤似乎也是全身乏力,身體的重量全都倚在邵南星的身上。

  “小皓他要我轉告你,你才是陸騰的親生女兒,尚可茵是冒充的。”

  曉語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消息是喜是悲,她自己居然都弄不清楚,她隻是困惑地問著馮彤彤:“小皓呢?他為什麼不自己來告訴我?他人呢?”

  馮彤彤咬著下唇,搖了搖頭,說:“他是很想來跟你道歉,可惜的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真的是辦不到,他來不了了!”

  “我不管!彤彤,你去叫他來,叫他來見我,我要當麵問他。”她嚷道。

  “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他死了!我們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轉、意識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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