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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容 -【爺,請愛我(傾情之一)】《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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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容 - 爺,請愛我(傾情之一)

唉!身為窮人家的孩子就得認命
她不怪爹爹,從小將她當男孩養盼將來賣人為僕得個好價錢
可買她的胡員外教人一見就發昏一雙賊眼不住瞧來像要一口吃了她
還好命不該絕讓她隨手一抓就抓到了個天大救星!
這位爺氣度非凡、見義勇為,真是個難得的大好人見她傷風發熱還好心幫她解下衣衫拭汗!?啊——貼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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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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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世上有幾種人?”

  “兩種人!”

  “咦?哪兩種?”

  “男人、女人啰!”

  “那你算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是……男人!”

  “咦!?”

  “那……那算半個男人好了!”

  “嘎?”

  “再不……缺了把子的男人就是了!”

  “哈哈!難不成你是太監?”

  “去你的!你才是太監。那我算是假男人總行了吧!”

  “哈!哈!哈!”五、六個女孩圍繞著一位個頭嬌小、面貌姣美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嘲笑著。

  男孩非常不悅地睨著這群女孩。“笑、笑、笑!你們盡管笑!要不是有我幫你們墊背,你們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去!一群沒心、沒肝、沒肺的家伙,枉我與你們姐妹十七年!”丁柔生氣地罵道。

  那幾個女孩一聽丁柔說起重話,全止住了笑。大家互相推拒著,就沒一個人敢上前向丁柔陪不是。

  女孩們推來推去,最後把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女孩給推了出來。

  女孩嘴角噙著笑,討好地說:“小丁,你別生氣呀!我們可沒惡意,只是開開玩笑罷了!再說現在這種狀況也不能怪我們姐妹呀!要怪也只能怪咱們家窮,再不,就怪娘早死好了。反正怎麼說,也怪不到咱們姐妹頭上呀!”

  “是呀、是呀!”

  眾姐妹異口同聲表示認同。

  丁柔再次睨了她們一眼,悶不吭聲兀自走了出去。哼!就從不曾見她們這麼合作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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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丁柔步出屋外,隨手折取一枝樹枝,發洩怒氣地隨意揮打。是呀!能怪誰呢?

  誰教自己不挑個好人家出生,再不,別當最小的嘛!反正就是楣,打一出生就楣到現在!她兀自生著悶氣。

  丁柔是丁家最小的女孩,照理說應該是最受寵愛的。自小見過她的人,莫不稱贊這小妞兒不但長得標致,還外帶聰明伶俐,是個人見人愛的娃兒。

  只是可惜生長在丁家。

  這話從何說起呢?

  丁家是四川石橋鋪裡的貧窮人家,一家口養七個孩子。這對一般百姓來說已屬不易,偏偏又個個都是賠錢貨!

  丁大嬸原本希望肚子能爭氣點,生個兒子好對她那口子交差。怎知,一個接一個的生,結果都叫人失望極了。

  每回丁大叔在產房外聽到娃兒的哭聲,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嘴裡還叨念著:“又是個賠錢貨!”

  也不知丁大嬸是厭世了,還是難產來著,反正她還來不及看丁柔一眼,就撒手歸天,留下七個女兒給丁大叔頭疼。

  丁大叔心裡想,這七個孩子若全賣給人家為婢也賣不到幾分錢,留在身邊的話,說不定將來養大了,還可收點聘禮。這麼一想,便將七個孩子全留下來了。

  可是日子總得過呀,人家說“一分錢逼死英雄好漢”,更何況丁大叔根本不是什麼英雄,所以腦筋動呀動,又動到這群女兒身上來了。

  他看著一屋子的女人,真是煩透了!心想若能有個男孩多好,就算將來不成才,賣給人家為僕,價錢都比婢女要好得多!啐!一個婢女能值多少錢?

  正當心煩的當兒,聽見大女兒手中抱的小麼女咿咿呀呀地哭出聲,心中突然有了奇想:這娃兒模樣長得挺好!一副聰明樣,生為女孩多可惜,若能換成男孩,說不定能為丁家光耀門楣;若是不成材,將來賣人為僕,都好過女兒幾倍。

  於是丁大叔硬是把丁柔當成男孩養,只盼將來能賣個好價錢!

  由於丁大叔一時的念頭,造成了丁柔今日男不男、女不女的窘境。

  這還不打緊,反正姐姐們的取笑她早已習慣了。現在最讓她煩心的是,爹昨兒個居然興高采烈地說胡員外家正在招收男僕,他正准備把她給送進去。

  看來爹這回是吃了秤铊鐵了心!完全不顧她是個女兒身,一心一意只希望她能賣個好價錢。

  這下可好!她這一去或許真能賣幾個錢,讓家人舒服幾年。但以後的日子她該怎麼辦?

  丁柔想到未來的日子便犯頭疼。想到必須與一大群男人擠同一張床鋪,她全身不由得泛起雞皮疙瘩。

  在京城裡,柳家是數一數二的望族。

  柳家先祖曾當過官,且為人正直清廉,頗受人民愛戴,聲望響徹京城,各路英雄豪傑常不遠千裡來到京城想與之結交。再加上如今的當家柳廣,商業頭腦一流,廣結善緣,善用人才,唯才適用,故將柳家所經營的運輸事業經營得如日中天。

  今日的柳家富可敵國,但柳廣唯一的遺憾便是獨子柳雲風遲遲不肯成親,此事令他非常煩心。

  柳雲風自小才華洋溢、品貌出眾,是眾人眼中的才子,更是長輩眼裡的乘龍快婿,炙手可熱的程度向日是不在話下。

  而自動上門提親的更是不計其數。只可惜,從不曾見他對哪位姑娘傾心過,成日只見他與其好友歐陽羽綸雲游於山水之間。

  歐陽家與柳家乃是世交,且歐陽羽綸亦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按理說兩人情同手足,原是一件好事,差只差在歐陽家乃一代武學世家,難免會牽扯上些江湖恩怨。

  柳廣生怕兒子與羽綸走得太近會招來災禍,有些不免叨念幾句,父子二人便經常為了此事鬧得失和。

  城郊外有一座涼亭,涼亭背著層層高峰而立,地屬隱密,鮮少有人往來。這是柳雲風與歐陽羽綸的最佳練武之地。

  這會兒兩人正劍掃落葉,忽高忽低、隨風起舞、劍光迫人,劍術之精湛令人看了為之屏息,目不暇給!

  忽見柳雲風一個翻身,刺出令歐陽羽綸閃躲不及的一劍,匡當一聲,歐陽羽綸手中的劍不慎被擊落。

  柳雲風收劍回鞘,笑道:“羽綸,承讓了!”

  歐陽羽綸沒好氣地瞪著他,“兄弟,你就別客套了,有誰讓你來著!我可是恨不得能打掉你手中的劍,只可惜我技不如人。”他撿起地上的劍,往涼亭走去。

  柳雲風緊跟其後,“你說哪兒的話?誰不知歐陽家乃當今第一武學世家,而你歐陽羽綸更是藝冠群雄。”他說的可是句句屬實。

  “是呀!唯獨不是你這玉面書生柳雲風的對手!”歐陽羽綸莫可奈何地道。

  柳雲風身懷絕技是項秘密,他自小瞞著家人與羽綸一起拜師學藝,至今仍無人知曉。有誰想得到外表玉樹臨風、溫文儒雅的柳家少爺竟懷有一身絕技。

  柳雲風是柳家唯一血脈,自小全家大小無不細心看護,生怕若有個閃失,恐無顏見列祖列宗。凡事皆不許他碰,不許他插手,更別談學武了,那更是萬萬不可行!

  但物極必反,在長年受保護的情況下,造就柳雲風追求自主的個性。他向往大自然,深愛武學,對於身邊的榮華富貴反倒不在意,這也是導致柳家父子倆近來漸行漸遠的主

  因。

  兩人於涼亭閒坐,觀賞著此處的獨特景觀。

  此時山中雲氣逐漸密集,與夕陽斜射相互輝映,形成罕見景觀。只見群峰籠罩在七彩雲霞之間,美不勝收。

  歐陽羽綸微微側臉,見柳雲風專注地欣賞著山岚的變化,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事。

  “雲風,聽說柳叔叔又幫你找了一門規家,打算讓你近日完婚。”

  “我未應允任何親事。”柳雪石風連頭也沒回,語調平板,顯示出他對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

  此刻七彩雲霞逐漸散開,山岚幻化成一片嫣紅。

  “只怕這回不能如你所願。”歐陽羽綸語帶玄機的說著。

  柳雲風收回視線,語氣冷傲地開口:“我未應允的事,誰能作主?”

  “你可知你爹這回為你找來什麼樣的岳家?哪容得了你作主!”歐陽羽綸的表情賊兮兮地。

  柳雲風非常不喜歡見到羽綸臉上有這種表情出現,通常那即是代表將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羽綸什麼都好,就是愛捉弄人這點不好。只要他毛病一犯,身邊的人就活該倒楣了。

  這會兒他竟又出現這種表情,難不成自己真是大禍臨頭還不自知?

  “那你倒是說說,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家?”他開始有些擔心。

  歐陽羽綸站了起來,走到他後頭,拍拍他的肩,打趣地說:“是你柳雲風才能有這等的好福氣!連開國公魏平王都如此看重你,願將女兒許你為妻,並特請當今聖上為你指婚,你說這下你的面子夠大了吧!”說完便哈哈大笑。

  柳雲風一聽,心下一驚,此事非同小可,他豈能坐在這兒任人宰割?倒不如趁著聖旨未到,趕緊離京!“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趕緊離京便是!”

  “不急,不急!我們何不先去探探開國公魏平王的千金是何許模樣?再作定奪!”

  歐陽羽綸想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要看你自個兒去看,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說罷便咻的一聲不見人影。

  歐陽羽綸瞧著他急著逃跑的模樣,哈哈大笑!“別急,別急!路上總得有我好作伴呀!缺了我,豈不無趣!”說著也咻的一聲緊跟其後。

  一大早,丁家就處在離愁滿滿的氣氛之下。今兒個是丁大叔帶丁柔去胡員外家報到的日子。

  幾日前,丁大叔突然帶了只燒鴨回家,大家高興得如同過年過節般,圍著案桌正襟危坐,望著那只燒鴨吞口水。

  丁大叔笑著招呼大家用餐,大伙便不再客氣地大塊朵頤起來。一家子樂得合不攏嘴,不知爹是中了彩還是中了邪,居然會買起奢侈品來。

  飯桌上只見丁大叔不時夾著鴨向往丁柔碗裡送,讓丁柔感激得吃不下飯。從小到大,爹從不曾這麼疼愛她,今兒個是怎麼著,突然疼起她來了?

  結果一頓飯吃下來,才知原來爹已向胡員外收了二十兩銀子,這只燒鴨便是這麼來的。

  這種答案雖教丁柔心酸,但看到姐姐們都這麼高興,她也就不計較了,還是那句話──誰教咱們是窮人家的孩子!

  “小丁,這裡是幾件衣裳,前幾日我經過布莊,恰巧碰上布莊老板清貨,便向他要幾塊碎布,幫你縫制了幾件衣裳好給你帶著,以備不時之需。”大姐邊說邊交給丁柔一個小包袱。

  大姐的叫聲拉回了丁柔的思緒。

  她望向大姐,感激地開口:“謝謝大姐!”

  “胡員外可是有錢人家,哪像我們,還愁沒有衣裳穿嗎?小丁這一去別說是衣裳了,要吃什麼就有什麼,大姐你還真是庸人自擾!”三姐不以為然地說著。

  “你以為小丁是去享樂的嗎?她是去當僕人,僕人你懂不懂?搞不好吃都吃不飽,還想做衣裳哩!”五姐反駁三姐的話。

  這話聽在丁柔的耳裡,心裡真是酸到了極點,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哎喲!你們有完沒完,瞧瞧我們小丁,人長得清秀不說,腦筋多靈活。到了胡員外家,一定是如魚得水。你們用不著那麼擔心,我看現在還是趕緊上路要緊,要遲了時辰,反而留給人家一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不妙了!”二姐催促著丁柔上路。

  丁柔依依不捨地向姐姐們告辭後,由著丁大叔帶往胡員外家。

  四姐見丁柔走遠了,這才說:“兩天前我上市集,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什麼事呀?”老六好奇地問。

  四姐支吾其詞,朝大伙看了看才說:“聽說那位胡員外有斷袖之癖,小丁這一去,不知可否安然無恙心?”

  “那可怎麼辦?”老六著急地直跺腳。

  “放心啦!小丁又不是真男子,管那胡員外有什麼癖好!只要小丁做事謹慎點,就什麼事都沒了。現在我們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說吧!搞不好,過個幾天換我們給賣了也說不定!”三姐下著結論。

  六個女孩面面相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還是那句老話──誰教咱們是窮人家的孩子!

  丁柔一見到胡員外就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從沒見過這麼肥胖的人,一個身子大概有她爹的四倍大!這還不打緊,最令人無法忍受的是他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打從第一眼見到她起,那對眼珠子就不曾離開過她身上,活像她裸身站在他眼前似的,一副恨不得馬上將她吃了的模樣!

  丁柔懷疑地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裝……並沒有任何破綻啊!那他這樣瞧著她看是什麼意思?想了半天,丁柔下了一個結論:胡員外是個神經病!

  要她為家人著想,捨身為僕,她勉強可以接受。但若要她整日伺候一個神經病,那可萬萬不行!看來,得趕快找個機會溜走才是上上之策。

  就在丁柔這麼打算時,前頭忽然跑來了一群人。

  “偷兒,快幫忙抓住偷兒!可別讓他給跑了!”

  大伙人邊跑邊喊,一不小心撞上了丁柔。丁柔於是順勢夾在人群當中,准備開溜!

  可胡員外一雙眼根本沒離開過丁柔,她想乘機逃跑談何容易。

  正當丁柔想往反方向跑時,胡員外一雙大手如同拎小雞般地拎起她背後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了上來。“你想跑哪兒去?你爹可是收了我二十兩銀子,你已經是胡家的人了,你不清楚嗎?”

  “你放手啦,別抓著我呀!”丁柔使力地扭動身子,雙手拼命地在人群中揮舞,想要抓住一個支撐物,以擺脫胡員外的鉗制。

  見抓了半天也抓不到什麼東西,她索性放聲大叫:“救命啊!有誰來救救我呀!這兒在販賣人口呀!”

  胡員外聽丁柔這麼叫,心一急,動手打起丁柔的屁股。“別叫了!再叫小心我打死你!”

  柳雲風與歐陽羽綸亦在這時來到石橋鋪,本想先找家客棧稍作休息,誰知才一下馬便聽到一大群人喊抓賊。兩人便將馬匹交給客棧小厮,往人群中走去。

  在人群推擠中,柳雲風突然感覺衣袖被扯住。回頭一看,扯住他衣袖的是一個小男孩,而男孩正在一名肥胖中年人手裡掙扎著。

  他和歐陽羽綸對看一眼,隨即揮掉小男孩的手,欲轉身離去。他向來不喜管閒事。

  丁柔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人,卻見這人甩開她的手轉身想走,她急叫道:“這位爺!你見死不救是會後悔終生的!”

  柳雲風聞言停下腳步,轉回頭再仔細地看向小男孩。這個孩子長得眉清目秀,俊美絕倫,在那白暫的小臉蛋上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這會兒正隨著其主人的思緒靈活靈現地眨動。

  他小小的身子被巨大的手掌抓住,卻仍頑強地抵抗;他的身材不及中年人的五分之一,好似中年人只要稍一使力,便能折斷小男孩的纖細頸項。

  以柳雲風的角度看去,小男孩的處境岌岌可危,且由於小男孩看來機智、勇敢,柳雲風當下便對他起了好感。

  他望向肥胖的中年人,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胡員外見有人想管閒事,抬頭看了來人一眼。不過是個書生罷了,竟想管起大爺的閒事,也不掂掂自己斤兩。“哼!”他嗤了一聲。

  丁柔見這位爺終於肯出手相救,心想絕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急忙對柳雲風說:“這位爺,請救救我!我爹將我賣給這位大叔,可你瞧這位大叔這麼胖,我一見到他就頭發昏、腳發軟,一想到將來還必須服侍他食衣住行就全身發毛!”

  “還有你看看他那一對賊眼,不時往我身上瞧,好像想將我吃了似的;還有還有,你瞧他那只大手打在我的屁股上,疼得我屁股都快裂開了,求你發發慈悲,做做好事救救我吧!”

  歐陽羽綸在一旁聽到丁柔這麼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這個小男孩還真不怕死,居然敢當著主人的面將主人批評得體無完膚。看來雲風是惹上了一號麻煩人物!

  柳雲風聽了丁柔的救命詞,不覺莞爾。他朝胡員外欠了欠身,開口道:“請問大叔,這個小男孩你是以幾兩銀子買來的?可否再轉賣給我?”

  胡員外原本一看到丁柔就好喜歡他,心想這娃兒長得秀氣不說,光是他那一身皮膚,白裡透紅又粉嫩粉嫩地,教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

  就算眼前排列著十個名門閨秀,也比不上這小娃兒一根手指頭!只可惜生了一張嘴不好,瞧他剛剛說什麼來著,想到要伺候我食衣住行就全身發毛?好!我就讓他毛個徹底,不僅要他伺候我衣食住行,還要他陪我同寢睡覺!

  胡員外輕視地看著眼前的文弱書生。“想管閒事?你管得著嗎?”

  他根本不理會柳雲風,視若無睹地抓著丁柔就往胡宅走去。

  丁柔雙手左右揮舞,急喊著:“爺,快救我呀!爺,求求你,救救我!”

  柳雲風見胡員外往內走去,一個旋身擋住胡員外的去路。

  胡員外鄙視地看他一眼,伸出那一只肥胖的手就想撥開他──“咦?怎麼推不動!”

  胡員外不信邪,使盡全身力氣一推,只見他仍直挺挺站著,他生氣地說:“年輕人少管閒事,讓開,讓開!”

  “若我管定了這檔閒事呢?”柳雲風面無表情地說著,由外表實在看不出來他的喜怒。

  “喂!死胖子,人家願意救我,你聽到沒?快放開我啦!”丁柔不住扭動掙扎,但就是擺脫不了胡員外的鉗制。

  她著急地又對柳雲風喊:“這位爺,你好人做到底,我爹以二十兩銀子將我賣給了他,你就給他二十兩,當我欠你的,他日定還!”她生怕這一進胡家大門,就別想再出來了。

  柳雲風二話不說地自懷中拿出一百兩,朝胡員外說:“我用五倍價錢買下他。”

  “我不賣!”胡員外語氣堅決,錢他才不缺。

  “是嗎?”柳雲風輕輕地按住胡員外肩頭,卻讓他痛得不得不放下丁柔。

  歐陽羽綸在一旁好言相勸:“這位大叔,說是向你買是給你個面子,你最好把這一百兩收下,免受皮肉之苦!”他這招軟硬兼施果然奏效,只見胡員外快速地拿了銀子走人。

  歐陽羽綸睨了胡員外一眼,還好他識相,否則一旦惹火雲風,後果他可不敢想像。

  丁柔揉搓著剛剛被胡員外抓住的地方,痛得眉頭緊蹙!

  歐陽羽綸走了過來,“這位小兄弟,你還好吧?”

  他這一問,丁柔馬上想起剛剛那位爺付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耶!開玩笑,她就算做一輩子苦工也還不起呀!

  她快步走到柳雲風固前,昂首看著整整高出她近兩個頭的柳雲風。“感謝爺肯出手相救,但爺你也給得太多了,用不著付他一百兩的呀!我可先聲明,我只跟爺借了二十兩,是爺自作主張多給了八十兩,那八十兩可不關我事,我不負責的!”

  歐陽羽給聽到這位小兄弟急忙撇清,忍不住大笑出聲,這真是太有趣了!

  柳雲風亦會心一笑。“這一百兩全不要你負責,你不用擔心。”這小兄弟挺討喜的。

  咦?奇怪了,雲風何時對人說話輕柔起來了?歐陽羽綸納悶地睨著他。

  丁柔一聽這位爺說全不要她負責,心中頓時放心不少,但又想人總要講義氣,借了就是借了,於是又道:“不用負責怎麼行,我小丁向來說話算話,我說過向爺借就是向爺借,我一定得還爺才行!”她理所當然地說著,這點志氣可不能少!

  歐陽羽綸玩心大起,故意問道:“敢問小兄弟,你預備如何償還這筆錢呢?”

  “這……”是呀!她哪來的錢呢?丁柔搔著頭開始煩惱。

  柳雲風不贊同地對歐陽羽綸搖首示意,歐陽羽綸卻回以賊賊的眼神。

  又來了!柳雲風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

  “要不這樣好了,算爺買了我,我就當爺的書僮抵債!我除了會打雜外,烹調手藝可屬一流,不管菜色多差,只要到了我手裡,我都能讓它成為美味佳肴。放心好了,買了我,爺不會太吃虧!”

  丁柔心想,這位爺風度翩翩,高大俊雅,跟著他要比跟那胡員外好得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爹都已經將她賣出去了,沒道理回去讓他再賣一次!

  柳雲風為難地想拒絕,他此番離京,想必爹已派人追查他的下落,此時若帶著一個小男孩豈不累贅,況且他向來不願多事。

  歐陽羽綸可不這麼想,他玩心一向重,看見這個小兄弟機智聰明,人又長得討喜,一路上有個這樣的人作伴,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更何況這位小兄弟自诩廚藝一流,這要是露宿荒郊野外,也不怕挨餓。

  這麼一想,他便代雲風應允了下來。

  “好吧!那二十兩銀子就由你薪俸中扣。折騰了半天,咱們現在可以先回去客棧休息了吧!”

  “是的,爺!”丁柔咧著嘴笑。

  “羽綸,這──”柳雲風欲開口阻止,又讓羽綸擋了下去。

  “你總不希望我們過兩天又來救人吧!就讓他跟著也無妨,路上多個伴!”歐陽羽綸下著結論。

  “哪時見你這麼熱心來著!”柳雲風頗不以為然。

  丁柔眼尖,見這位爺好像不太樂意收留她,馬上拱手作揖地說:“感謝兩位爺收容,你們可真是大好人,是我小丁命中的福星!”她阿谀奉承地贊美著,生怕這兩位爺反悔!

  歐陽羽綸大笑出聲。“小兄弟,你可真谄媚啊!”

  柳雲風睨了開懷大笑的羽綸一眼,這小子專會找麻煩!再瞧瞧眼前的小男孩,確實是一個討喜的小娃兒,留著他也無大礙。

  丁柔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那敢問爺是決定收留我了?”話是對著柳雲風問。

  柳雲風瞧見丁柔眼裡的企盼,倒也不願再潑冷水。“你就跟著吧,路上也好做個伴。”他終於開口允諾。

  丁柔一聽,喜形於色,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這可真是太好了!”

  “喂!小兄弟,別走那麼快,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歐陽羽綸在丁柔後面喊著。

  丁柔這才想到:對呀!還不知大恩人怎麼稱呼?

  停下腳步,她回頭恭敬地說:“回禀爺,家人從小就喊我小丁,以後爺也喚我小丁便是。但不知兩位爺怎麼稱呼?”

  歐陽羽綸開口道:“我是歐陽羽綸,剛才救你的是我的好友柳雲風,以後路上咱們就三人為伴,有什麼事盡管說,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丁柔見他說得這麼客氣,好高興自己跟對了好主子。“謝謝柳大爺及歐陽大爺出面相救,還不嫌棄地收留我,今後我力當為兩位鞠躬盡瘁!”

  歐陽羽綸敲了一下丁柔的頭。“話別說得這麼重!什麼鞠躬盡瘁,咱們只是一路相伴,彼此照應。”

  “今後也別柳大爺、歐陽大爺的叫,既然咱們一路上需要彼此照顧,直接稱呼名字便可。”柳雲風說得客氣。

  “這怎麼可以!我是爺買來的書僮,怎可與兩位爺平起平坐!”丁柔大吃一驚,從沒見過主人這般客氣的!

  歐陽羽綸又拍了一下丁柔的頭。“你就別婆婆媽媽了,叫你直呼名諱你聽話便是,這也好啰唆!”

  “哦,知道了。”丁柔覺得自己碰到了兩位怪人。

  走了一段路,丁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急著跑回去胡員外家門口東找西找。

  只見她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一個小包袱,她拍拍包袱上的灰塵,將之按在心口

  上,才安心地對他們說:“好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什麼?離家出走!?”魏國公的獅吼響徹國公府,駭得人人退避三捨。

  為了女兒芊芊的婚事,他可謂是用心良苦。好不容易才為她覓得柳家良緣,還特請皇上為她賜婚,想不到她竟上演逃家戲碼,這……這要是傳開來可怎麼辦好?

  今早小婢來報,說小姐只留了張字條,便不見人影。

  字條上只寫著短短四句話──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捨自甘心。

  只因婚嫁迫女心,逼得小女遠離京。

  瞧瞧這是什麼話!誰能料到,一向以溫柔高雅聞名的魏國公千金,竟有這般駭人的思想。這……這太丟人了,若傳了出去,還有誰願意與國公府結親?

  在不能聲張之情況下,魏國公也只能希望府裡的侍衛可以早日找到這個不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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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人隔日一早便准備上路,可是問題來了,他們只有二匹馬,本想再為丁柔准備一匹馬,可是丁柔表明不會騎馬,所以其中必須有二人共騎一匹馬。

  “我可先言明,我只抱女人不抱男人,若想與我共騎,免了吧!”歐陽羽綸趕緊聲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心裡叨念著:我不就是女人嗎?大色狼!

  柳雲風二話不說,走過來一把抱過丁柔上馬。“出發了。”

  丁柔沒料到雲風爺居然就這麼將她抱上馬,在接觸的瞬間,粉頰霎時變得嫣紅。

  她的氣息急促,心兒也怦怦直跳。

  可惜柳雲風及歐陽羽綸均錯過了這個畫面,三人上馬後便往南下之路前進。

  一路上,柳雲風極少開口,只有丁柔與歐陽羽綸偶爾對話一二句。並不是因為柳雲風不喜歡有丁柔相伴,而是他一直陷在自個兒的沉思裡。

  打從他抱丁柔上馬時,他便吃了一驚!丁柔的骨架輕盈,不似男人的身子骨;

  推敲了會兒,他歸咎於因丁柔家中清貧,調理不當以致發育不良。但不知為了何因,這個想法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蹙眉盯著眼前弱小的身子,若有所思。

  丁柔於前座緊抱著包袱蜷縮著,刻意拉開與柳雲風的距離。與男子如此親密地坐騎,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雖然她一向大而化之,但畢竟仍是個女兒家。

  來到城郊,馬匹放慢腳步,陣陣微風徐徐吹來,竟帶著柔柔的幽香,柳雲風正納悶這陣陣柔香從何而來──原本走在前頭的歐陽羽綸倏地停下馬,掉回頭朝他走來,他也趕緊拉起缰繩停下馬匹,因而撞上了前頭的丁柔。瞬間,鼻息間充斥著柔和的香氣,他這才明白,原來剛剛的香味是由這位小兄弟身上傳來的!

  柳雲風不覺皺起眉頭,一個男孩子身上帶著香氣,這是何等怪異?但最糟糕的是,他竟然非常眷戀這種淡淡的柔香。這令他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歐陽羽綸眼觀四方,“雲風你瞧,這一處風景不錯,咱們今天別走了,就在這扎營吧!”說完便向自個兒到前面湖泊旁取水喝。

  柳雲風抱丁柔下馬,抬頭看看眼前的山光水色,確實是一個扎營的好地方。

  丁柔四處看了一下。這兒除了眼前一潭湖水外,四處皆無住家,無垠荒草延伸至另一頭的山腳下,既無隱密的樹林作屏障,也無任何可遮蔽的地方。

  “就住在這兒?沒搞錯吧!爺不是很有錢?再走不遠就有落腳的地方了,不必這麼委屈自己吧?”丁柔煩惱的是,他怎麼和二個大男人露宿野外?

  在湖泊旁洗臉的歐陽羽綸一聽丁柔這麼說,走過來嘲笑著,“你以為好不容易跟上兩位有錢的爺,從此可以享清福,卻沒料到才第二天就必須露宿荒郊,覺得很失望,是不是?”

  丁柔聽出他話中的諷刺,頓覺氣憤,反駁道:“我哪怕露宿荒郊,什麼苦我小丁沒吃過!這點小事我才不看在眼裡,我是怕爺養尊處優慣了,受不得夜晚的風涼雨露重!”她驕傲地抬著頭,加強她話中的真實性。

  “哦!真是這樣嗎?”歐陽羽綸仍逗著丁柔。說實話這小子真是討喜,就連生氣的模樣,也令人覺得非常可愛,忍不住想逗著他玩。

  柳雲風走到丁柔身旁,看他只著一件薄衫,不覺蹙緊眉頭。“這一路上露宿郊外的機會常有,你身上這件衣服到了夜晚恐太單薄,你可另有准備防寒衣物?”

  丁柔耳裡聽著柳雲風的關懷,心頭有種幸福的感覺在滋長,好生感激地看著他。

  這位爺,真是一個大好人!

  丁柔以感激外加崇拜的眼神看著柳雲風說:“謝謝雲風爺關心,我小丁身子是鐵打的,很耐凍!況且四川這地方也冷不到哪去,你不用為我費心。我看既然今晚決定在此過夜,這晚飯可不能省吧?我這就去為兩位爺准備!”丁柔愈說愈順,竟忘了在這荒郊野地要去哪找吃的?只見她說完話便急匆匆地跑開。

  歐陽羽綸咧嘴一笑,飛身擋在丁柔面前。“請問你想到哪張羅吃的?你又不會騎馬,想必也不擅長打獵,在這荒郊野地,你要打哪找來吃的?”

  丁柔呆愣了一下,接著洩氣地拍著額頭,“難不成今晚除了受凍外,還得挨餓?”

  柳雲風一躍上馬,拉過缰繩,對丁柔交代:“羽綸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愛捉弄人這點不好!你必須趕緊適應他的脾性,免得老被他逗著玩。我們這就去張羅吃的東西,你先去准備柴火,愈多愈好,今晚還用得上。”

  歐陽羽綸哈哈一笑,便與雲風策馬而去。

  丁柔拾著地上的枯枝,心裡想著雲風爺,臉上淨是小女人的嬌柔。

  真正的君子,應該就是像雪風爺那般吧?內斂卓絕、氣度非凡、見義勇為、風度翩翩,哇!雲風爺真是太棒了!

  她想起今天一整天與雲風爺共騎的情景。雖然她已盡可能地與爺保持距離,可是仍可強烈感覺到由雲風爺手背傳來的熱度。那是屬於男人才有的力量,是她這個假男子永遠也學不來的。

  由雲風爺身上傳來的特有麝香,提醒著她兩人的近距離;可她愈是刻意回避,愈是能感覺到背後那股龐大的力量。一整天她的心就這麼懸著,胸口莫名地發燙,心兒怦怦地鼓動著,真怕一不小心,給雲風爺聽見了她咚咚作響的心跳聲。她只得用力地將包袱按於心口上,籍以壓下胸臆間的鼓動。

  從小她就未曾與男人如此接近過,雖然爹將她當男兒看待,但畢竟周遭全是女孩,對於男人的認知也是由市井之中得來。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臂膀竟是這般魁梧有力。想著想著,她整張臉又漲紅了起來。

  丁柔沉醉在小女人的嬌羞中,以致不知柳雲風與歐陽羽綸走近她身旁。

  歐陽羽綸自丁柔背後一拍,丁柔險些飛了出去!還好柳雲風眼快,伸手擋住她,然後他睨了羽綸一眼。

  歐陽羽綸委屈的向丁柔抱怨:“怎麼自從與你見面開始,我就常吃雲風的眼瞪子。都怪你不好,堂堂一介男子活像個娘們似的,連撿個柴也能撿得臉紅氣喘!瞧,我這才輕輕拍你一下,你也能飛了出去。看樣子不訓練訓練你怎麼成,將來如何保家衛國!”

  “啊!”丁柔聽他這一說,開始擔心起往後的日子,看來男人還真是不好當!

  柳雲風也深覺羽綸的話有道理,轉身對丁柔說:“你身子骨真是太差了,是該磨練磨練,對你有好處。”

  “啊……”丁柔的嘴張得更大了。這回連救星都這麼說,看來真是死定了!

  三個人圍坐火堆旁,吃著丁柔烹調的食物。歐陽羽綸贊不絕口:“小丁呀!你真該生為女人,瞧你男人的本事沒一樣做得好,女人的事你倒精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丁柔聽他這麼一說,一口還未咽下的飯差點噴了出來!

  情急之中趕忙咽下,反倒哽在喉頭,不上不下難過得直咳個不停!

  坐在丁柔左旁的柳雲風放下竹筷,迅捷地以兩指點了丁柔頸後的穴道。經他一點,丁柔竟不咳了,食道也順暢了。她揉揉頸項,抬眼看向柳雲風,眼底淨是崇拜。

  歐陽羽綸關心地問:“小丁,你沒事吧?”

  丁柔以手順順胸口,匆促地答了一句:“我沒事了。”就轉向柳雲風,一臉興奮地道:“爺,你好厲害哦!這是什麼功夫?你可要教教我,居然可以用二根手指頭就止了咳,真是了得!”

  歐陽羽綸聽見丁柔那崇拜的語氣竟吃起味來。“這也沒啥了不起!改明兒我教你便是。”

  “羽綸爺你也會呀!哇!你也好了不起!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你願意教我,可不許賴皮!”丁柔滿臉光彩。

  柳雲風沉默地夾起菜肴放入口中,對他們二人的談話置若罔聞。

  歐陽羽綸及丁柔還在熱烈地討論著穴道奧妙之處。

  柳雪風突然放了一只雞腿在丁柔碗裡,丁柔驚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只淡淡地說了句:“多吃點,你身子骨太瘦了。”

  丁柔低頭看著碗裡的雞腿,再抬眼看著俊雅的雲風爺。這種被關懷的感動,使她的眼眶迅速盈滿淚水,眼珠子轉呀轉地,竟將豆大的淚珠給轉了下來。

  “雲風爺,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好的人了,不但救出了我,還肯為我夾雞腿。我爹都不曾像你待我這般好,他唯一為我夾鴨肉的一次,還是在賣了我得到二十兩銀子的那晚,但是還是沒能給我鴨腿吃。雲風爺,你怎麼會對一個書僮這麼好,好得讓我好想哭喔!哇──”說著說著,丁柔竟然俯身在柳雲風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歐陽羽綸趕緊搗住耳朵。這小子的哭聲可真尖銳,真受不了!

  柳雲風聽到丁柔的口述,心頭竟泛起不忍,對於丁柔無禮的舉動也不介意。他輕拍著丁柔的背,“別哭了,男人怎可這般哭法!”他安慰道。

  因為靠得太近,他又聞到了丁柔身上的馨香──這味道真好!驟然,他為自己腦中閃現的念頭緊皺眉頭,陡然起身推開丁柔,兀自走了開去!

  丁柔猝不及防險些跌倒,止住淚,抬頭看著雲風爺走遠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望向羽綸爺,“雲風爺不喜歡我?”

  歐陽羽綸盯著雲風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轉頭安慰他:“沒有的事,雲風向來對陌生人有些距離,別多想。”

  荒郊野地的夜晚可真冷呀!

  丁柔縮成一團緊靠著火堆,但身體還是不停地打著哆嗦,牙齒也打顫地喀喀作向;她來回摩擦著雙手,想藉以取暖,並不斷地呵著熱氣,使雙手得以暫時取得溫暖。

  透過熊熊烈火看著眼前的景致──好一個金色大地!

  四周的草莽隨風搖曳,將火苗金黃的光影折射再折射,形成一片金黃色的波動,如同金色的海浪覆蓋又覆蓋。

  丁柔好不容易等到兩位爺都入睡了才敢起身。她雖不是什麼大家合秀,可與兩個大男人同鋪而眠也挺別扭。看來今晚是甭睡了,她忍不住疲憊地伸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

  “怎麼還不睡?不習慣露宿荒郊是嗎?”柳雲風無聲無息地來到丁柔身旁。

  陡來的聲音嚇了丁柔一跳,她拍著驚魂未定的心,望向柳雲風。“雲風爺?你也沒睡?”

  “外頭風大,怎麼不到裡面休息?”他瞥見丁柔身上的薄衫,蹙緊眉頭。

  “哦!難得有露宿荒郊的機會,我想好好地體會一下這種感覺,順便欣賞這美麗的夜色。”丁柔假意地看著高掛在天空的一輪明月。

  柳雲風也抬頭看一眼明月,回頭對丁柔說:“明早還要趕路,還是早點歇息吧!”

  “我再坐會兒就進去,雲風爺,你先去休息。”丁柔催促著柳雲風趕緊進去。

  說實話她也好困哦!好想小寐一下,雲風爺若一直在這待著,可怎麼辦好?

  柳雲風走上前去添加柴火,然後脫下身上的狐裘為丁柔披上。他在丁柔身旁坐了下來,之後便不再說話。

  倏地,丁柔被溫熱的暖意緊緊包裹住。狐裘還夾帶著雲風爺留下的氣息,那似曾相識的氣味令她迷戀。這是她不曾遇過的溫柔,心中突然充斥著暖烘烘的甜蜜。

  滿心感激地,她抬頭望著柳雲風,一句“謝謝”卻如哽在喉,硬是擠不出口。

  眼裡泛著淚水,雲風爺的身影在眼前逐漸模糊,她用力眨眨眼,想將淚水給逼回去。

  猶記得雲風爺不喜歡她流淚的模樣。

  是夜,四周除了蟲鳴聲外,再無任何聲向。丁柔從沒有與男人在夜空下獨坐的經驗,心中志怎不安,別別扭扭。她亟欲找個話題來化解這種靜默的氣氛。可是愈是著急,愈是吐不出一句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來愈詭谲,丁柔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她心虛地偷觑了柳雲風一眼。不知雲風爺現在在想些什麼?有沒有聽到她劇烈的心跳聲?

  結果這一看令她張大了嘴,搖頭苦笑。原來柳雲風早已閉目養神了。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丁柔再也支撐不住。她的眼皮愈來愈重,身子愈來愈輕,意識愈來愈模糊;漸漸地、緩緩地,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慢慢傾斜,最後終於倚在柳雲風肩頭睡著了!

  柳雲風在確定丁柔熟睡後,微揚唇角,起身將她連同狐裘抱入營帳內!

  當一道陽光透過營帳照射進來,丁柔便蘇醒過來。

  意識尚未清醒的她,在手觸摸到狐裘軟毛的一瞬間整個人驚醒,一雙眼瞪著身上的狐裘看,剛剛她還以為是被叢林野獸襲擊,嚇出一身冷汗。

  丁柔手指顫抖地輕撫軟毛。狐裘毛細滑柔軟,她將整個臉蛋靠在軟毛上,嗅著雲風爺所遺留的麝香。經過昨兒個一夜,狐裘上除了有淡淡的麝香外還夾帶著她的味道,這種融合後的獨特香味,竟令她心兒怦怦直跳。她像一只貪睡的貓兒,摩挲著軟毛,久久不肯起來。

  這是昨夜雲風爺為她披上的。擁著狐裘入懷,似能感受到雲風爺給的溫暖。像她這種出身的人,哪怕是一輩子也擁有不起這種高貴的物品。可雲風爺不嫌棄她的出身低微,竟拿給她避寒,陪了她一整夜。

  想起昨夜,丁柔才驚覺自己身處營帳內。奇怪了,昨夜她明明是在外頭……啊!

  難不成是雲風爺抱她進來?頓時她又整個臉蛋通紅,心兒枰枰亂跳!

  丁柔看了一眼四周,早已不見兩位爺,想必他們是到外頭去了,都是自個兒貪睡,竟比主人家晚起。

  “好美呀!”丁柔一步出營帳外,就被眼前的景色所眩。

  清晨的草地受到雨露的潤澤,青翠有如絲絨毯,點點水珠在暖陽的照拂下閃閃發光,與綠水鏡面的湖泊相互輝映。遠有白皚皚的高山依傍,近有飛鳥點綴其中,宛如一處人間仙境。

  “莫怪兩位爺都認為此地是一處扎營的好地方!”丁柔為眼前的景色折服。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見有只野兔躲在草叢裡對著她好奇的觀望。

  “哈!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偏闖!可別怪我正好拿你當中午的下酒菜。”

  丁柔蹑手蹑腳地靠近那只野兔。

  野兔見她走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仍是兩個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她。

  “乖,別動,別動哦!我會很小心,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放心好了!別動哦!

  我就來了……”丁柔整個人飛撲過去,兔子竟在那一瞬間跳開,讓她如倒栽蔥似的朝地上一趴,吃了滿嘴的泥巴不說,整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

  丁柔起身將兩手的污泥往身上一抹,氣憤地找尋那只野兔。它居然沒有離開,仍用那雙無辜的眼在一呎外盯著她。

  “你笑我?你敢笑我?待會兒我教你死得很難看。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說著又一個飛身──“哎喲!”這回她撞上了一塊石頭,額頭腫起一大塊,還滲出些微血絲。

  撫著頭,她再度站起身,咬牙切齒地瞪視那只野兔。“你嫌我笨是不是?居然還不跑?就這麼瞧不起我?好、好、你好,我就誓死捉到你!”又一飛身,這回直朝湖面落下,“救命呀……我不會游水啊!”

  “這回死定了!”丁柔閉上眼睛咬緊牙根,承受著即將溺水的恐懼,准備接受死神的到來。陡然間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樓入寬厚的胸膛,“死神身上的味道怎麼這麼熟悉?感覺怎麼這麼溫馨?原來死也不可怕嘛!”丁柔安心地任由來人安穩地將她送達地面。

  當她的雙腳碰觸到地面,馬上訝異地張開眼。“咦!我沒死呀?”她不放心地摸摸頭、摸摸手、摸摸身體:“干的?”她傻傻一笑,抬頭正巧撞見柳雲風眉頭緊皺地盯著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爺救了我。還好,還好!”

  歐陽羽綸在一旁看到丁柔的狼狽樣,早已笑不可抑,指著她的頭問:“你在做什麼?清晨運動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沒好氣地拍拍身上的污泥。“笑吧、笑吧!你盡管笑,我是好意想捉只野兔給兩位爺下酒,怎麼知道……哇──”丁柔驚魂甫定,這會兒委委屈屈的說著,竟不覺傷心地哭了起來!

  “野兔?嗯……哈哈哈……”歐陽羽綸實在是憋不住笑意,雖然他一再接收到雲風投來的懾人眼神,但實在太好笑了!野兔?憑他也想赤手空拳捉野兔?

  柳雲風搭著丁柔的肩,“沒事了,快去梳洗一下,頭上的傷還得包扎。”

  丁柔轉頭再睨一眼歐陽羽綸,才心甘情願地去梳洗。

  隨後三人准備起程,歐陽羽綸詢問著柳雲風接下來預備怎麼走。

  柳雲風思考了一下才道:“以地勢來看,咱們現在應該到了雲陽附近,我想我們就往南走,到湖南看看。”

  歐陽羽綸但笑不語。雲風這家伙表面上從不關心家中事業,可行動上卻常洩露心事,瞧這會兒往南走,不就是最好的證明。按理說此番外出是為逃婚,應該避開十六路才是,但雲風所走的路線,雖非經十六路,卻總不會離驿站太遠。他分明是想乘機巡視各分路經營情況,以確實了解家業的營運狀況。

  三人上馬後,一路往南而行。才坐上馬不到一刻钟的時間,丁柔竟打起盹來。

  歐陽羽綸朝後頭看了一眼,只見丁柔整個人倚在雲風身上睡著了!說也奇怪,分明是兩個大男人,怎麼坐在一起也能成為這麼美的畫面。若說雲風高大俊逸,那麼小丁則是俊俏有余,貌勝潘安。瞧他現在頭上纏著繃帶竟也能這般搶眼,鮮少瞧見男人能長成這般模樣!

  歐陽羽綸放慢速度,拉近與柳雲風的距離,“這小子昨晚肯定沒睡,哪有一大早就打盹的道理!”

  柳雲風體貼地拉攏丁柔身上的披風,轉頭對他道:“他是累壞了,經過昨天一整天的勞碌顛簸,對於初次坐騎的人來說,肯定非常辛苦。昨夜又是初次露宿,難免不習慣,難得的是不曾聽他有所抱怨,只是這會兒他怕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歐陽羽綸翻了翻白眼。“喂!我又沒說他打盹不行,你干嘛唠唠叨叨說了一堆,一副好生不捨的樣子。你呀!對那些名門閏秀若能有待他一半的好,今兒個就不用浪跡天涯了!”歐陽羽綸不以為然的說著。在他看來,小丁是缺少磨練,憑小丁的機伶,若再加以訓練,想必日後定有一番成就。

  柳雲風經他這麼一說,心頭竟無由地翻騰起來!想起今早的畫面他還余悸猶存。

  一早他與羽綸到四周探勘地形,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工夫,竟差點失去小丁。

  當時他回到扎營地沒見到小丁,正擔心著他的安危,居然就瞥見他落水的畫面。

  那時他完全憑著直覺飛身接下他。現在想來還是冷汗涔涔。若是當時他晚一步……他緊閉上眼,不願再多作深想。

  柳雲風警覺到歐陽羽綸正投以好奇的眼神,連忙掩飾地斥道:“你少胡扯了,小丁怎可與姑娘家相提並論!”

  歐陽羽綸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小丁雖不是姑娘,可他也不像個男人!

  三人於傍晚下榻湖北戴家溝,他們先找了一處客棧休息。剛吃過飯,歐陽羽綸便提議到外頭看看。

  柳雲風見小丁一身疲憊不堪,便要他先行休息。於是丁柔上了樓,歐陽羽綸及柳雲風則外出了。

  丁柔一到房間,便吩咐店裡小厮提幾桶熱水上來。機不可失,趁著兩位爺都不在的時間,趕緊梳洗一下!

  柳雲風及歐陽羽綸於市集之上觀察當地的民情風貌。正在閒逛時,瞧見一家店,客人絡繹不絕。抬頭一看,牌匾上有“怡情坊”三個大字。柳雲風視而不見,走了開去。

  歐陽羽綸又將他拉回來。“咱們進去湊湊熱鬧!”

  “沒興致。”柳雪風不理會他,轉身想走。

  “別那麼掃興,走啦!看看何妨。”歐陽羽綸說著便自個兒走了進去。

  柳雲風搖頭苦笑,只得隨他入內。才一進門,便被悠揚琴聲所吸引。抬眼一瞧,見閣樓上有位姑娘正在撫琴。琴聲緩緩宣洩著哀怨,聲聲扣人心弦,令人聞之動容。

  當下,柳雲風對煙花之地竟有如此純淨的樂聲驚異不已,早忘了先前的排斥,與羽綸一同入座。

  一位女侍端來一壺茶,兩人皆感驚奇,難道此處不賣酒?歐羽綸正欲開口發問,女侍即巧笑道:“兩位爺是生面孔,應當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明白本店規矩,本店只可品茗,不可飲酒,只許聽琴,不許擾人。”

  “哦!有這般規矩?倒屬罕見,想必店家是位風雅之人。”柳雲風贊賞著。

  女侍與有榮焉地回道:“回禀兩位爺,閣樓上撫琴的正是我家主子!”

  兩人同時望向閣樓,更為驚奇!沒想到店家會是位女流之輩,而且還是位貌若桃花眉如柳的美人!

  只見閣樓上人兒撥動琴弦,輕唱道:“老父田荒秋雨裡,舊時高岸今江水;傭耕猶自抱長饑,的知無力輸租米。自從鄉官新上來,黃紙放盡白紙催!賣女得錢都納稅,病骨雖寒聊免縛。去年衣盡到家口,小女臨岐兩分首……”

  歐陽羽綸聽得動容,有感而發:“看來又是官租之累的受害人!”

  柳雲風也起憐憫之心,歎道:“年年強收租金,壓得百姓直不起身!可悲啊!”

  閣樓上的美人這時也注意到來了兩位生面孔,於是朝柳雲風及歐陽羽綸點頭微笑,以琴聲表達歡迎之意。

  “好一個奇女子!”歐陽羽綸贊道。

  這時,陡然自門外走進一個差役,直往閣樓上去。差役對著姑娘大聲吼叫:“不是告訴過你,不可唱這些蠱惑民心的曲兒,怎麼老說不聽!看來我不封你的館,你是不知收斂!”說著便舉起刀將琴弦劃斷!

  歐陽羽綸看不過去,飛身上閣樓,打落差役手中的刀。“從未聽說連唱個曲也得受限制。想不到這兒的地方官竟是這般欺民!”

  唱曲的姑娘不慌不忙的站起,朝差役屈膝一笑,再由袖口拿出五兩銀子交到差役手中,“這位官大爺,您別忙著生氣!我這就聽您的話,不唱便罷。聽說鄰家客棧酒菜均屬一流,您不妨先到那兒小酌幾杯。切莫擾我客人失了興致!”

  差役看看手中的銀兩,壓下聲音朝她說了些話,便自行離去。

  那姑娘隨即轉身,朝出手相助的歐陽羽綸欠身微笑。此位爺一臉剛毅,滿身正氣,一看便知是個俠義之人。“謝謝公子相救!”

  “哪兒的話!我倒沒幫上什麼忙。”

  “不!肯為我等出面已屬不易,爺定是位性情中人。不知可容翩翩為爺奉上一杯茶,以聊表謝意?”

  “豈敢、豈敢,姑娘這邊請。”說著便領著她,走向柳雲風的座位。

  坐定後,翩翩邊沖著茶邊解釋道:“想必兩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對本地不熟悉。這裡的地方官是位冬烘先生,所以只得由著差役為所欲為,其實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要酒喝,順他便罷!”她莫可奈何地笑笑。

  歐陽羽綸聽她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原來是自己多事了。

  柳雲風問:“這麼說,像今天這種情況時常發生了?”

  翩翩點點頭,“不足為奇!這兒的百姓除了要繳租、要還債,更要忍受種種額外的剝削。”

  歐陽羽綸聽得義憤填膺。“這太過分了!”

  翩翩笑道:“只怪朝網不振,莫怪地方官昏庸。”

  此話一出,兩人皆對眼前這位姑娘敬佩三分。有此大思維,絕非一般百姓所能領悟,想必是經過一番寒徹骨,方能體會!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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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人由怡情坊回來時已是戌時未,丁柔早已累得沉沉進入夢鄉,故亦沒有機會見到柳雲風入房巡看時所流露出來的關懷神情。

  原本他只是想確定小丁是否安好,可當他走近床榻,瞧見小丁熟睡的模樣,一顆心陡然躁動起來。

  眼前的小丁和衣安穩地睡在床榻上,想必是累壞了,連外衫都未脫就睡著了。

  柳雲風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忍。

  丁柔一個翻身,掀開了被褥。柳雷文風急忙將被褥重新蓋上,要是著涼可就不好了!

  丁柔似感覺得到有人幫她拉被褥,竟報以甜蜜的微笑。柳雲風當場震了一下,瞧著那張可人的嬌顏,寬慰地微揚唇角。

  說也奇怪,他從未對任何人付出關懷,但就是無法淡化對小丁的關心,這是怎樣的心態,他不願多想。

  “爺,真好!”丁柔夢呓著。她的小臉在被褥上摩掌,姿態極為撩人。

  柳雲風心跳加劇,他小心翼翼地靠向丁柔,在確認她仍是熟睡後,輕撫著她的額頭。她嘴裡的爺指的是哪一位?

  他朝床上的人兒露出難得的笑容,暗笑自己竟會與他計較這些!

  陡然察覺自身的失常,柳雲風蹙著眉頭緊盯著眼前熟睡的人兒。他看著小丁稍嫌瘦弱的身子,心想或許就是因小丁實在太瘦弱了,自己才會對他產生奇特的感覺。

  當下他決定再過些時候等小丁養胖了,一定要教他一些功夫。他那身子真是太弱了!

  隔日一早,丁柔以為今兒個又要繼續趕路,一大早便上馬廄洗馬。

  柳雲風在房內找不到丁柔,著急得四處找尋,最後終於在馬廄找到了丁柔。

  “為什麼一大早便來洗馬,我誤以為你出事了,到處找尋!”柳雲風忍不住責備。

  “我以為咱們一大早便要用馬,所以起了大清早來洗馬。這有什麼不對嗎?”

  丁柔不滿地鼓著腮幫子。

  她以為自己這麼勤勞會得到雲風爺的贊賞。哪知道他非但不誇她,還怪她!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多睡會兒,干嘛一大早就起來干

  活!

  丁柔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嬌俏可愛,煞是好看!柳雲風閃了一下神,轉過身去。

  “我不是怪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丁柔聽得心裡頭喜孜孜地,早將他的責備拋到九霄雲外。“爺在乎我?”她俏皮的問。

  柳雲風卻被這一句話震懾住。在乎?是呀!他是在乎他,可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為什麼要在乎一個小男孩?

  丁柔見他不回話,吐了吐舌頭。看來是說錯話了,她趕緊說:“爺,我這就去叫店裡小厮為爺准備早膳。”說著便快步跑了開去。

  柳雲風回首看著丁柔跑遠的身影,對自己的情緒反應感到不解,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得了隱疾,否則為什麼會對一個小男孩產生情悸?他又皺起眉頭,沒道理呀!

  昨天遇見的翩翩小姐,貌若桃花,都不曾令他有動心的感覺,他怎麼可能會對眼前這個小男孩感覺這般強烈?

  丁柔跟著柳雲風及歐陽羽綸再次造訪怡情坊。

  三人入了怡情坊,要了一壺上好茶,凝神靜聽台上的優美琴聲。

  丁柔於早膳時知道兩位爺要帶她來見見這位絕色佳人,便一路不高興到現在。

  入了怡情坊,丁柔還是嘟著小嘴,心裡暗罵著:男人都是一般樣,就連雲風爺也不例外,全都喜歡這種煙花之所,淨是一些急色鬼!

  翩翩於閣樓瞧見兩人,一曲彈罷,便走過來與他們同坐。一入座就發現今天多了位姑娘,想必是為掩人耳目,所以特地喬裝成小男孩。

  翩翩善意地朝丁柔笑笑,丁柔則不屑地轉頭視而不見。翩翩愣了一下,掩嘴而笑。看來這位姑娘一定是中意兩位公子其中之一,這會兒肯定是吃起醋來了!這麼想著,她便試探性的問:“這位姑娘是兩位公子的……”

  柳雲風震了一下,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丁柔。

  歐陽羽綸聽翩翩稱小丁為姑娘,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丁柔也給嚇壞了,張大眼瞪視著翩翩!

  “翩翩,這回你可弄錯了,小丁是個男孩子,不是姑娘家,你別讓他那一身細皮嫩肉給唬住了!”歐陽羽綸取笑道。

  “哦?”翩翩不解地看著丁柔。這明明就是位姑娘,而且還是位具有閉月羞花之姿的大美人,為什麼硬要指她是男孩呢?

  丁柔馬上虛張聲勢地抬高下颚,“我千真萬確是個男孩,你少侮辱人!”

  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翩翩噙著笑看她。

  “小丁是雲風自一位員外手裡救下的,當時他正被父親賣與人為僕,所以錯不了的!”歐陽羽給再加以補充說明。

  “哦,那可真是失禮了,小兄弟可別同我一般見識才好!”翩翩還是不信。男孩女孩難道她還分不清楚!但這些年來在江湖打滾的經驗,練就了她看人眼色說話的本事。

  丁柔深吸一口氣,穩住即將蹦出胸口的一顆心,她抬眼瞧柳雲風一眼,見他未表示任何意見,這才吁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若讓雲風爺發現她是位女孩,肯定不願繼續帶她同行,所以她絕對要保住這項秘密。

  她萬般無聊地呆坐在椅上,眼看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心中頗不是滋味,只見翩翩不時掩嘴而笑,一雙媚眼老在雲風爺身上打轉。看得她心中一股火漸漸狂燒!

  這個翩翩怎麼這麼不知羞啊!天又不冷,靠雲風爺那麼近作啥?瞧瞧她那一雙手,若有似無的碰觸雲風爺,真是個騷娘們!

  這雲風爺也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個煙花女子罷了,瞧他將她捧成了天下第一才女似的!她有什麼好?她就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丁柔偷偷地狠狠瞪了翩翩一眼,若是可以的話,她真想叫她滾開!

  “雲風爺,外面好熱鬧呀!咱們去瞧瞧可好?”丁柔恨不得能馬上將柳雲風拖離此地。

  柳雲風寵愛地看著小丁,知道他沒有耐性坐在這兒聽曲。“給你兩個時辰,你就去逛逛市集吧!”

  丁柔一聽雲風爺要她自個兒逛市集,洩氣地嘟著小嘴,悶不吭聲地猛灌著茶。

  “怎麼不去?”歐陽羽綸看著神色怪異的丁柔問。

  “現在我覺得這曲兒唱得好聽,不想去了!”丁柔用力地瞪他一眼,再抬頭正瞧見翩翩嘴角噙有一絲竊笑。

  她心裡頭真是嘔到了極點,正想反擊,偏偏耳邊又響起柳雲風贊美翩翩的言詞。

  “原來你也喜歡聽曲,那可別錯過翩翩的曲兒,錯過了可真是人生憾事。”

  人生憾事?丁柔氣惱地瞪視著翩翩,有股酸味在胸臆間發酵。她幾乎沖動地想將翩翩攆走,可是她憑什麼?她也只不過是個小書僮罷了!

  翩翩不停地為丁柔斟茶。瞧她飲茶的模樣,好似與那茶水有著深仇大恨,狠狠瞪著杯子,恨不得能將它一口吞下似的,大剌剌地一口氣便將它喝個精光。翩翩一再幫丁柔斟茶,嘴角的笑容也更加深,看來這位姑娘是打翻醋壇子了。

  “翩翩姑娘膽色才藝均屬上乘,沒想到連茶道也如此精湛。”柳雪風輕啜一口,評論道。

  “就只可惜了這好茶,瞧咱們小丁牛飲的模樣。”歐陽羽綸取笑著。

  丁柔心裡原就不是滋味,這會兒見羽綸爺居然當著雲風爺的面笑她,哪吞得下這口氣,不過是泡個茶,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簡單的事,人人都會!

  丁柔不服氣地睨視翩翩。彈琴唱曲她不行,泡個茶總沒問題吧?心中這麼一想,手便不自覺地奪走翩翩手裡的水壺。這突來的舉動連她自個兒都愣了一下,可已是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泡起茶來。

  翩翩不以為意,對著丁柔笑笑。柳雲風則怪罪地看了丁柔一眼,歐陽羽綸則干脆敲她一記腦袋。

  只見丁柔費了半天的工夫,終於將泡好的茶端給兩位爺。

  她滿懷希望地看著雲風爺飲下自己費心泡的茶,就等他也誇她一句。

  可是雲風爺喝茶怎麼也會皺眉頭?瞧他剛剛好像不是喝得這般痛苦呀!

  歐陽羽綸啜了一口,馬上吐出來,不僅僅是皺眉,連高挺的鼻梁都皺起來。“小丁,你可真是好功夫!這等上品茶葉,你也能將它泡成這般苦澀。”

  丁柔這才恍然大悟雲風爺皺眉的原因。

  原來自己真是這麼笨!看看人家翩翩小姐,人長得美,聲音又甜,又會彈琴,又會唱歌,還泡得一手好茶,也難怪雲風爺這般喜歡她,與她有說有笑。

  再瞧瞧自己,一身男裝,既不會彈琴,又不會唱曲,現在連個茶都泡不好,更別談其他的了。雲風爺一定嫌我笨,哪裡會喜歡我?想到這裡,丁柔就覺得好傷心,心中的疼痛與挫敗同時襲擊她,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中滾動。

  鼻頭一酸,手也軟了,一個不小心茶水倒偏,滾燙的熱水燙著她的手。

  “哎喲!”丁柔因為突來的疼痛而松開了正握著水壺的手。滾燙的熱水就這麼溢散開來,燙著了丁柔來不及閃躲的腿。“好燙!”她痛得大叫。

  柳雲風心頭一緊,不作他想立即拉過丁柔的蔥白小手,想瞧個仔細。只見握在他手中的小手整個通紅,其中還有些許水泡。他整個眉頭都擰住了。“怎麼這般不小心!”

  翩翩立刻命人拿來膏藥,牽過丁柔的手,為她塗上。“這燙傷得小心照顧,以免日後留下難看的疤痕。我想你腿上的傷必定不輕,要不要先進我房內上藥?”

  丁柔臉色慘白,來自腿上的疼痛與灼熱感令她幾乎昏厥,若不是硬撐著,只怕這會兒她早已痛得昏厥過去。但一絲細小的聲音正提醒著她,千萬不可洩露了身分!

  “謝謝!不用了。這點傷不礙事!”丁柔咬著牙忍痛拒絕。

  柳雲風眉頭緊蹙,看著小丁慘白的臉色以及半濕的下半身衣衫,不消說也知道他腿上的傷一定不輕。

  瞧他還逞能拒絕翩翩的好意,柳雲風不假思索地抱起他。“翩翩姑娘請帶路!”

  陡然被柳雲風抱進了臂彎,丁柔除了震驚他的舉動外,還有一絲虛榮的竊喜。

  看來雲風爺對她還是挺關心的,她抬起頭得意地對翩翩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但喜悅的情緒很快就過去,因為她突然想起這麼一來不就洩底了?她暗叫聲糟,不行,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冒這個險,她還不想這麼早就離開雲風爺。她求救地看向歐陽羽綸,“沒什麼的!你瞧,我一點都不疼。”

  歐陽羽綸接收到丁柔的眼神,雖然他不清楚小丁為何拒絕上藥,但還是配合地開口:“瞧你們一個個緊張的!如果連這點小傷都受不起,哪還算是男兒?是不是呀?小丁!”

  “嗯!”丁柔咬牙忍痛地用力點頭。

  翩翩頓時了悟丁柔不肯上藥的原因,也同時了解這兩位公子當真不明白眼前這位小兄弟是如假包換的姑娘。看來她得為這位“小兄弟”解圍才是,傷口若再不處理,只怕日後這其中一位公子要後悔莫及。

  她堅持道:“被我這熱水燙著,絕非一般外傷可以比擬!我為求茶水能顯出好味道,便加重了熱水的滾燙度。只怕現在若不處理,明日連走路都有困難。我看這樣好了,若小兄弟認為在我的閨房敷藥不合適,那就到工人房吧!小兄弟以為如何?”

  柳雲風不忍小丁受皮肉之苦,馬上答道:“也好。那麼翩翩小姐請帶路。”

  丁柔叫苦連天:“雲風爺,這點小傷我自個兒上藥便可,你還是放下我吧。”

  “我幫你上藥方便些。”柳雲風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不給拒絕。

  歐陽羽綸輕蹙眉頭,瞧這兩人還真像一對情侶,連換個藥也這般啰唆。難怪翩翩要誤以為小丁是位姑娘。

  翩翩看穿丁柔的心思,掩嘴輕笑,看向柳雲風。“換藥這種事還是由我來比較適合,畢竟女孩子家總是比較心細。”

  柳雲風也覺得不好堅持,上藥要緊。於是放下小丁,由翩翩扶著小丁入房。

  翩翩將丁柔帶進一間房間。房間裡除了梳妝台外,還擺了一只琴。丁柔左右瞧著,這哪像工人房?“你家工人都住這裡?”

  翩翩轉身去拿藥,笑道:“這是我的房間,我若不說去工人房,你願意同我來上藥嗎?”

  丁柔懷疑地看著翩翩,不解她是什麼意思?

  翩翩走過來,要解下丁柔身上的衣物,丁柔急忙跳開。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個兒來便行!”

  翩翩頗覺好笑,“姑娘,咱們同為女人,你何須瞞我?我雖在風塵中打滾,可也懂得潔身自愛,怎會輕易讓一個男子入我閨房!若我不是笃定你是位姑娘,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進來!”

  “你早知道我是女的?”丁柔吃驚不已。

  翩翩肯定的點頭,嘴角噙著笑。

  丁柔微側著頭打量著翩翩,猜測著她的用心。她打一開始就沒給過翩翩好臉色,沒道理翩翩會願意幫她,只除了一個原因──她狠狠瞪了翩翩一眼,“那你為何這麼好心幫我?是不是想我幫你擄獲雲風爺的心?你想都別想,我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感激你的,更不會幫你。”

  翩翩嘴角的笑容蔓延開來,好久不曾如此開心了。“是嗎?那我可真是傷心。”

  她蹲下身輕柔地為丁柔上藥。

  都說了不幫她,她怎麼還這麼好心?

  翩翩看著丁柔腿上的紅腫及水泡,輕蹙眉頭。“這傷得小心照料,千萬別碰到水,以免日後留下疤痕。這藥的療效還不錯,記得按時上藥。”

  敷上藥的傷口隱隱傳來刺痛,丁柔不禁低呼出聲。

  翩翩停下手中動作,抬眼看著丁柔。“依我看你還得痛上好些天呢!”

  丁柔此時對翩翩的看法有了轉變,但嘴裡還是堅持道:“我不會感激你的,你白忙了!”

  “我很喜歡你的個性,有話直說是一種幸福。做個朋友好嗎?”翩翩起身,輕笑道。

  丁柔一時語塞,她聽不懂她說的話嗎?“你會不會揭穿我的謊言?”對!她一定是這麼打算。

  “不會。”翩翩開始收拾藥品。

  “你不喜歡雲風爺?”丁柔換另一個角度想,說不定她真是位朋友。

  翩翩又是一陣輕笑。“喜歡啊!”

  丁柔洩氣地往後倒,那她到底安什麼心?

  翩翩努力憋著笑,好久不曾如此開心了。

  接下來的日子,丁柔簡直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柳雲風。雖然她腿上的傷還未痊愈,但她仍是堅持不肯待在客棧休息。

  翩翩答應丁柔保密的事,也確實做到。只是偶爾會在丁柔面前說一兩句令丁柔心驚膽跳的話,她似乎愛上了這種游戲。這令丁柔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數日後,丁柔的傷大致痊愈,三人又准備起程。他們來到怡情坊向翩翩告別。

  丁柔心中是竊喜的,因為到目前為止,翩翩並沒有對雲風爺表明心跡。

  翩翩來到丁柔身旁附耳道:“凡事沒有不勞而獲的,想要擁有就必須極力爭取;

  只是守護,那是沒用的。別忘了有話直說是一種幸福。”

  丁柔圓睜著眼盯著翩翩,原來她一直在耍著自己玩。但也到這時她才真的接納翩翩,只恨分離時刻在即,之前沒能把握這段友誼,有些兒遺憾。

  雖然大伙心中諸多不捨,離情依依,但人生本是這般,潮來潮往,真正能在生命之中駐留的又有幾人?

  翩翩看著離去的人影,心有所感,“過盡千帆皆不是。”

  三人告辭了翩翩,繼續南下。一路上翻山越嶺,碰不著幾戶住家。丁柔哀怨地想著,看來今晚免不了又要露宿荒郊。自從跟了雲風爺他們兩人,她便有心理准備,三天兩頭露宿郊野是免不了的。但一想到必須忍受寒風吹襲,那種凍死人的感覺如今想來還真令人害怕。但繼而一想,有雲風爺的溫馨照料,那麼受點凍也值得!

  柳雲風觀看天色,心想該找地方歇腳,再走下去,天色很快就暗了,到時山路難行,反而危險。

  他策馬走到歐陽羽綸身側。“依你看,咱們目前身處何地?”

  歐陽羽綸停下馬,觀看附近山形,片刻後轉向雲風。“看來咱們已到了四川與湖南交界的石堤鎮外。”

  柳雲風思考了會兒,下定決心。“那麼再走不遠應該有一處驿站,咱們今晚就先到那兒歇息,明早再走。”

  丁柔聽柳雲風一說,喜出望外。原來今晚不需露宿郊野。太好了!那就可免了受凍之苦!

  歐陽羽綸不解雲風為何做此決定。“這麼一來,不就等於通知家人咱們的行跡。

  你認為如此妥當嗎?”

  柳雲風何嘗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他實在不忍見小丁受風寒之苦。上回的記憶猶新,他不想再冒一次險,所以斷然下此決定。

  他拉過馬鞭,馬兒立即嘶喊一聲。“不礙事。咱們只停留一宿明早便走,就算他們快馬加鞭去通風報信,只怕也跟不上咱們的腳程。”

  丁柔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雲風爺,咱們一路南下,是為躲避仇家嗎?”

  柳雲風經丁柔一問,心中竟有個奇異的想法。小丁若是位姑娘,他是不是便可帶他回京,結束這趟出走。他搖搖頭,止住這個荒謬的念

  頭。看來他必須離小丁遠點,要不病情只怕會日益加重。

  丁柔見柳雲風默不作聲,轉而望向歐陽羽綸尋求答案,“羽綸爺?”

  歐陽羽綸見雲風若有所思,便代他回答:“咱們這一路上不是為躲仇家,是躲雲風的岳家。”

  丁柔聽聞此言有如五雷轟頂般,一時頭昏眼花,心頭也莫名地抽痛起來,痛得好生難過。她的手不自覺地緊拉胸口衣襟,希望能纡解胸臆間那股壓力,只見她整個眉頭都擰住了。

  原來雲風爺是有妻室的人,她還能妄想些什麼?但此刻心真的好痛,雖然她知道不該對雲風爺存有妄想,但就是管不住心中滋生的情意。她眷戀雲風爺的體貼、雲風爺的冷傲、屬於雲風爺的麝香。想到這些都專屬於某人而不是她,想到有那麼一個女人早就享有了這些,她的心就莫名的抽痛,痛得似乎快將胃裡的東西嘔吐出來。

  柳雲風首先發現懷中的小丁不對勁,立即停下馬,以雙手扶著他的肩,將他轉過身面對他。發現小丁臉色發白,額頭上冒著冷汗,身上不停地傳來抖動,全身似無半點力氣,他心急起來,“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他傾身向前,一手撫著小丁的額頭,另一只手扶著他的纖腰,生怕他一不小心跌下去。

  丁柔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她好想就這麼倚在雲風爺的懷中,細訴她的相思、她的愛慕。但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提醒著她:別妄想!

  柳雲風情急地看著懷中的人兒,整個人似無半點生氣,一時間好像完全癱軟了。

  他好生著急,是病了嗎?他將小丁更往懷中帶,用自己強健的身體支撐著小丁。

  丁柔整個人幾乎被圈在柳雲風懷中,她陡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這個意識令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急遽轉紅,她嗅著雲風爺的氣息,雲風爺吹吐的氣息在她耳邊盤繞,她沒來由的又是一陣悸動,只是這回的悸動令她全身發燙,紅暈擴散直到胸前。

  她羞怯地想推開柳雲風的手,他卻不給拒絕地執意護住她的身子。

  這一幕完全沒有遺露地進了歐陽羽給的眼底。他眯起眼打量著小丁。他沒有看錯,這分明是女孩兒的羞赧,小丁怎會對雲風顯露這種神態?疑雲在他心頭成形。

  自與小丁初識至今,他的表現確實有太多疑點,難不成他真是女兒身?

  丁柔嬌羞地推拒柳雲風的呵護。“爺,我沒事了,剛剛只是頭突然有點兒暈。”

  柳雲風見她臉色確實恢復紅潤,便放開她。

  丁柔趕緊回身,嘴裡仍不忘探詢:“爺既已成親,為何不陪在少夫人身側,反倒讓岳家四處追尋?”她苦澀地問道。

  柳雲風挑高眉頭,小丁的誤解竟讓他感到一絲不快。“別道聽塗說,我至今尚未娶妻,何來岳家之說?”

  “可是……羽綸爺不是說……”丁柔愈聽愈糊塗。

  歐陽羽綸為證實心中的猜想,便將前因後果告知丁柔。他眼裡的疑雲隨著丁柔臉色的轉變逐漸清晰,到最後嘴角已揚著笑。

  歐陽羽綸的一席話讓丁柔心中思緒千百轉。剛開始她先松了一口氣,原來雲風爺尚未娶妻,心中有如放下千百斤重擔般輕盈。繼而一想,也不對,不管雲風爺有沒有成親,她與雲風爺身分始終不相當,怎可妄想,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可別不自量力了!她有什麼資格愛上雲風爺?

  她仰起頭,瞧見雪風爺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如今他正直視前方,當然沒有發現她眼裡盛滿的愛戀。能跟在這個男子身旁,也是一種幸福,縱使他今生未必屬於她。

  愛人總不是罪過吧?她今生只求能持在雲風爺身邊,只是若真有那一天,他找到了今生的伴侶,那她將情何以堪?

  柳雲風見小丁半晌不出聲,低下頭又問了句:“真的沒事?”

  “沒事。”何苦自尋煩惱,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的相隨已是一種幸福。丁柔給自己也給柳雲風一個保證的微笑。

  歐陽羽綸這時已經非常確定小丁是位姑娘。除了姑娘家能有這般妩媚之姿外,男人是沒本事做得來的。從她剛才的表現,顯而易見她已對雲風動了情。這下可好玩了!雲風躲開父母的逼婚,卻自個兒掉進另一個愛情漩渦。有趣,有趣!他那抹賊賊的笑容又浮現臉龐,最後整個笑開來。“哈哈哈哈!這一趟果真不虛此行,看來往後的日子可好玩了。”他大笑著驅馬奔馳前去。

  柳雲風及丁柔互看一眼,莫名的看著前頭的歐陽羽綸,均不明白他話中涵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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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人群聚集的市集上,魏芊芊好奇地觀看每一處攤販。從來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麼好玩,出府近一個月了,這種享受自由的感覺真好,比起在家刺繡彈琴要有趣多了!

  魏芊芊太專注於眼前的新奇事物,以致忽略了身旁的兩名彪形大漢。大漢互換一個眼色,便從她後背一拳將她擊昏。

  “哥,這妞兒長得真標致,就這麼送給主子是不是可惜了點?”一個大漢說。

  “你在胡說什麼!小心被人聽到,小命不保。”另一個大漢出言警告。

  原來這兩個大漢是遠靖镖局的人,遠靖镖局名為镖局,實際上卻盡做些不法勾當。他們將擄來的姑娘,由當地縣鎮運至另一個縣鎮,再以高價賣給當地人口販子,以賺取立一中高額利潤。

  “我不說就是,那咱們今天可以回去交差了吧?”大漢壓低聲音。

  “快回去吧!別再耽擱了,免得誤了今晚的行程。”

  余糸糸魏芋芋醒來時人已在馬車上。她吃驚地發現自己手腳均被草繩捆綁著,張著骨碌碌的大眼,驚慌地想不起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這馬車又欲將她帶往何處?是誰擄了她?不可能是爹,爹不會將她五花大綁。那麼她是遇劫了?

  這可糟了!怎麼會這般不小心,就不知擄她之人作何打算?為色?為財?

  當初她只是不想任人擺布婚姻,所以才逃出家門,卻沒料到竟會遇劫。

  遠靖镖局的主子是個不多話之人,行事怪異,更對女人深惡痛絕。他將所有擄來的姑娘販賣到各處,以報心頭那股怨氣。

  這會兒馬車正往湖南而行,此次欲將馬車上的姑娘販售予辰州的范老爺。范老爺以好色聞名於辰州,如今府中已納妾十二人,但仍嫌不足。

  他非但好色,而且還挑得很,他所要的姑娘一定得是黃花閨女,且面容姣美。

  這也是他非得要親自運送的主因,為能談個好價碼,首要之務便是保護車上的姑娘在交予范老爺手中之時仍為完璧。

  夜涼如水,柳雲風獨自來到庭園賞月,自從進了驿站,他便想起家人。一路上因怕洩露蹤跡,始終不敢傳家書回家,然而心裡總是惦記著。

  這驿站的後園有處流水池,池裡有幾條錦鯉,池旁植滿垂柳。皎潔的月光透過柳枝照射在波動的流水上,形成另一個波動的月兒,經月兒反射出來的柔光再搭配閃閃發光的紅色魚鱗,煞是迷人!

  丁柔輾轉反側,心思總繞著雲風爺打轉。斷不了飛馳的思緒,她干脆起身至戶外走動,或許吹吹風,思緒便能平穩。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逛著,突然眼睛亮了起來,心直撲通撲通地跳。

  前頭不正是雲風爺,這麼晚了,他還沒睡?丁柔興奮地舉步想走過去,又覺不妥,停下腳步。她心裡別扭得緊,愈是在意,愈失分寸。

  她來回踱步,在深吸一口氣後,鼓足勇氣走上前去。

  可才剛剛跨出一步,又退了回來。不行,不行!雲風爺一定不願有人打擾,才會一個人到花園靜思。

  就在丁柔裹足不前時,柳雲風發現了她,一向冷傲的臉上布著一絲溫柔。“小丁,你也還沒睡?一起來這坐坐。”

  “嗯!”丁柔聽到柳雲風的叫喚,興奮地跑過去。

  “睡不著?”他語氣輕柔地詢問。看見小丁有一些發絲垂落下來,他未經思索便舉起手撥弄著小丁稍微松散的發。

  兩人同時為這個舉動震懾住。

  柳雲風蹙緊眉頭,該死的!他怎麼老是對小丁做出一些違反常理的舉動。他緊握拳頭,壓抑著心中那股蠢蠢欲動的情悻。近日來他面對丁柔時,身體的緊繃日益加劇,這令他愈來愈心煩氣躁。

  每每柳雲風一個小小的舉動,總讓丁柔怦然心動,喘息不已。就像此時,雲風爺不過是幫她撥個發,竟也讓她險些換不過氣。

  為掩飾擂鼓般的心跳聲及滿臉羞紅,丁柔急忙轉過頭去。“是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於是起來走走。爺,你也是嗎?”

  一陣涼風吹來,柳枝沙沙作向。丁柔頭一揚,隨手攀折一根柳枝,蹲下身來,將柳枝放入水中任水流洗滌。

  柳雲風也隨著丁柔坐在身旁的石塊上。“大概有那麼一點思鄉,所以無法入眠。”

  此刻的丁柔在月光映照下,顯得更加柔美動人;徐徐晚風輕掠過她的發梢,些許散發旖旎飄動,竟成一幅瑰麗的景致!柳雲風欣賞著丁柔不經意的舉動,心中愛憐之情更甚,這使得他非常難堪。

  丁柔看著水面波動,帶走剛才折下的柳枝,有感而發道:“想必爺的家人定對爺關懷備至,才會令爺這般掛念。哪像我,一家七口大概沒人會再提起我,這就是富人與窮人的差異。只是……只是我也好想家哦!”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悲從中來,眼眶蓄滿淚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丁柔的淚水觸動了柳雲風心上最柔和的弦,他不捨地摟住丁柔,將她帶往懷裡安慰著。“別難過了,我想你的家人還是念著你的。人的情感是沒有階級之分,只是有些人善於表達,而有些人卻緘默成性罷了!過些時候,我們到你家中走走,可好?”

  丁柔一聽柳雲風要送她回去,整個人跳了起來,心急地搖頭。“不好、不好!我才不要回去。爺,你不會是不要我了吧?我知道你們帶著我很累贅,我又不會騎馬又不會功夫。可是……可是你若送我回去,搞不好我爹又把我給賣了──”

  還未待丁柔將話說完,柳雲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再次將丁柔摟入懷中,隱身於石後。丁柔不解狀況,還欲開口,柳雲風一只手捂住丁柔的嘴,另一只手指著前方走來的兩個人。丁柔了解地點點頭,柳雲風這才放開她的嘴,但身子仍與她相靠著。

  丁柔臉紅地憋著氣,心頭的鼓動實在太大聲了,若讓爺聽著可就糟了!

  柳雲風靠著丁柔柔軟的身子,這姿勢是磨人的。他無法克制心中翻騰的情緒,丁柔身上的芳香刺激著他的神經,他的身子因而僵硬。該拿他如何是好呢?小丁之於他的威脅是愈來愈大!

  “路上辛苦了!明日就將任務交給我,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一個男子對另一個男子說道。

  “這一路還真不好走,每次一遇到寒風侵襲,連馬兒都不想動!何況路上除了要防盜匪外,還得防野獸覓食;且山路崎岖難行,幾次都想歇腳又怕延誤行程壞了信譽,對咱們頭家不能交代,只得忍著一路奔波。現下好不容易終於可將任務卸下,我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另一男子笑說道。

  “是呀!這也沒辦法,誰教咱們就靠這一行糊口,哪像頭家可輕松了,整日鎮守京城,即可豐衣足食,金往銀來!哪裡知道我們這些下人的甘苦。”男子接口抱怨,兩人哀聲歎氣地漸行漸遠。

  柳雲風走出石後,盯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丁柔望一望柳雲風又看一看那兩人,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不就是一般人的埋怨發牢騷罷了,有什麼好奇怪的?“雲風爺,剛剛那兩人有什麼不對嗎?”

  柳雲風回過神,對著丁柔笑道:“沒事。天色太晚了,趕快回去休息,明早還得趕路。”

  “哦!晚安,雲風爺。”丁柔不情不願地說,其實她才不想睡呢!若能與雲風爺聊一晚上,她也不會覺得累。

  “嗯,晚安。”柳雲風目送丁柔進房,心中竟有份不捨。

  一大早歐陽羽綸將馬匹牽至門外,就等雲風上路。

  柳雲風與丁柔一同步出門外,丁柔向歐陽羽綸微笑道:“羽綸爺,早!”

  “早!昨晚睡得可好?我想驿站應該是比郊野適合你。”歐陽羽綸話中有話。

  丁柔誤以為他在嘲諷自己吃不了苦,睨了他一眼。歐陽羽綸則回以大笑。

  柳雲風走至歐陽羽綸身旁。“羽綸,有件事與你商量,我們路上再談。”說著便與丁柔騎上馬背,繼續三人的旅程。

  走了一段路程後,歐陽羽綸靠近柳雲風問:“有什麼事嗎?”

  “昨晚無意間聽到兩名運輸工談論運輸上的困境,頗有同感。陸運確實有著許多不便,我在思考若能經由河道,將部分陸運改為河運、或者海運,是否可行?”

  柳雲風說出心中想法,與歐陽羽綸商討。

  歐陽羽綸訝異地看著他,思考著他這個想法的可行性。“目前的十六路已足夠使用,經商之人也早已習慣,若改由水路,是否會造成運輸上不可知的變數?”

  柳雲風也認為他的思慮正確,要改用陌生的水路,在人、事、物上確實有一定的困境,但卻不是不可行。“羽綸,我想先熟知河道情況,再作定奪。”

  歐陽羽綸亦同意他的看法。“我贊同你的決定。那麼我們必須往東而行。”

  “是的,我們改往東走。”柳雲風應聲,策馬奔馳。

  丁柔雖聽不僮兩人的對話,但她覺得雲風爺真是好了不起的人,原來昨晚雲風爺是記住了工人們的苦處,想辦法幫他們解困,而不是因為工人們抱怨而生氣呢!

  這種好東家打哪找?丁柔心中對柳雲風又多了一份崇拜與愛慕。

  一路風塵僕僕,三人來到一處小廟宇稍作休息。小廟宇的陳設均已破舊,梁柱上的色澤早已斑駁,看得出來這是一座香火不盛的廟宇。丁柔意外地發現供桌上竟供奉著水果及干糧。

  “爺,你們看,這兒有水果及干糧哩!”丁柔覺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伸手拿了一粒水梨。

  水梨才剛到嘴邊,便被柳雲風打落。“未經主人同意怎可隨意取食!”他以責怪的口氣告誡丁柔。其實他更不放心這些食物是否安全。

  “可是這兒是荒郊野地,哪來的主人?這些水果一定是上一批過客留下的!一來,是為了供奉神明,祈求保佑一路平安;二來,就是為

  了留給下一批過客止饑解渴。這是常有的事,為什麼不能吃?”丁柔抗議著。

  歐陽羽綸哪會不知雲風那點心眼,可他玩心大起,故意逗弄丁柔,“雲風,小丁說得也沒錯。這兒的主人就屬這尊菩薩了,而菩薩一向以慈悲為懷,不會與她計較這幾個水果,你就讓她解解饞吧!她可不像咱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禁得起挨餓受凍,你瞧瞧她這一身冰肌玉膚,若是餓著或者凍壞了,可有人要心疼的。”他說著說著已走到丁柔面前,對著她的雪白肌膚啧啧稱奇、贊歎不已。而眼角卻瞟向雲風,注意著好友的反應。

  丁柔原先還直點頭,心裡著實感謝羽綸爺替她說話,怎知話說到後頭卻變了樣。

  她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睨視著歐陽羽綸,這分明是欺負人嘛!“羽綸爺,你說這話有所差池,我小丁可也是與你們一路走了過來,未曾抱怨過一句話,怎可說我吃不了苦?這水果我不要了,誰希罕!”丁柔不服氣地反駁。

  柳雲風早習慣他倆的斗嘴,只是這回羽綸看小丁的眼神卻令他極不舒服。他若無其事的擋在兩人之間,阻斷了羽綸的視線。

  歐陽羽綸見到他的反應,憋著笑繞過他,信手欲搭住丁柔的肩,丁柔卻一個閃身,躲掉歐陽羽綸的手。歐陽羽綸莞爾一笑,“哦,是這樣?那咱們就不動它啰!”

  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這實在太有趣了!看來是該通知柳叔叔准備辦喜事。

  柳雲風盯著好友一路大笑的背影,心中極不是滋味。莫非羽綸已經發現他對小丁產生不該有的情愫?他懊惱地握緊拳頭,為何近日只要事關小丁,他就無法克制情緒,如同剛才只差那麼一點,他就要出手打掉羽綸那雙盯著小丁的眼及那只不安分的手。

  丁柔看著歐陽羽綸走遠的背影,不解他為何老是突然大笑。“雲風爺,羽綸爺經常是這般笑法嗎?好恐怖!”

  柳雲風轉向小丁,看著他俊俏的臉龐,這個日日夜夜困擾著他的身影。他到底該如何是好?任其病情繼續惡化?或是干脆將小丁遣移身旁?哦,不!他緊閉雙眼,手握成拳,他無法想像失去小丁為伴是何種情境。“咱們也該上路了。”他一旋身便往戶外走去,留下呆愣的丁柔。

  “又要走了?”丁柔不捨地看看廟宇,雖然只是一個破廟宇,但對長途跋涉的她來說,這休息也未免太短暫。

  柳雲風回過頭,看出丁柔臉上的倦意,心中頓感不忍。“離這兒不遠就有一個城鎮,我們會在鎮上停留數日,屆時便不必再忍受奔波之苦。”

  他深邃的眼眸中有著極溫柔的情感,頓時化解了丁柔一身的疲憊。

  雲風爺要是再以這種眼神與她說話,她難保下一次不會直接撲進他的懷中。

  “哦!”意識到臉上的熱潮,她隨意答了一聲,便竄出廟外。

  柳雲風才要上馬,丁柔突然記起小包袱尚在廟宇之中,匆匆入廟拿了包袱又匆匆出來。

  才上路沒多久,原本晴朗的天色一下子烏雲密布,雷聲隆隆。柳雲風看著天際暗叫一聲:“糟了。”話還未落下,突來的滂沱大雨已讓

  他們閃避不及。

  歐陽羽綸及柳雲風以最快的速度就近找了一處茅屋避雨。經突然的大雨一淋,三人早已全身濕泳。

  柳雲風瞧見丁柔衣服早已濕透,順手丟給她一套衣物。“先到後頭將衣服換上,以免著涼。”

  話才一落下,便瞧見抱著衣物的丁柔胸前有二處隆起,他誤以為是丁柔於上馬前又進了廟裡偷拿水果。

  他微怒地斥責丁柔:“人不可言而無信,剛才不是說好不取那些水果,你怎麼又取了來?”

  丁柔才剛要進內換衣,突然被柳雲風罵得莫名其妙,回過頭愣愣地答:“我是沒拿,怎麼了嗎?”

  “還說沒有!瞧瞧你胸前,不是水果那又是什麼?”說著他竟走到丁柔面前,以手指著她的胸前。

  丁柔低下頭看著柳雲風所指之處,一時面紅耳赤起來,嬌羞地嗔道:“我是沒取那水果,爺少瞎猜!”

  柳雲風見丁柔無認錯之意,更加憤怒地指責:“那你將藏於胸前的東西拿出來,以證明你並無說謊。”

  拿出來?丁柔臉都紅到脖子上了,這會兒是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倒是一旁的歐陽羽綸聽著兩人的對話,看著雲風義正辭嚴指責丁柔的模樣,再瞧丁柔一臉尴尬的樣子,竟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丁柔轉頭看著笑彎了腰的歐陽羽綸,再睨一眼不知所以的柳雲風,跺著腳急喊:“就說我沒拿,怎麼爺不信!”說著便嬌羞地躲到後頭去了。

  柳雲風手裡提著一籃水果,表情尴尬地走在大街上!

  少見大男人肯出門買水果,況且還是一位身著華服的有錢公子爺,這更為罕見。

  自他出現在水果攤前乃至目前為上,已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眼光。四周更出現婦人家七嘴八舌的聲音,讓他舉步維艱。

  一到辰州,柳雲風首先想到的事,就是去幫丁柔買水果。自從那一場大雨過後,丁柔就一直避著他,不願意再與他說任何一句話,甚至未再瞧他一眼。這種情況令他有種失去心中至寶的感覺,仿佛有某樣東西自他身上抽離。他閉了一下眼,不願再為這種感覺作分析,也許他是怕承認另一項事實。

  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是不明白,丁柔胸前若真不是水果,為何不干脆取出來給大家瞧瞧,以示清白?

  但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最要緊的是別再讓他生氣,他無法繼續承受他的不言不語。所以他來買水果,若這份誠意能打動他的心,那他才不在乎身旁這些閒言閒語。

  說來最氣人的莫過於羽綸了,瞧他居於中間者,倒樂在其中。非但不居間協調,反而加油添醋,讓他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回到客棧,他筆直地往丁柔房間走去。

  叩叩!“小丁,我可以進去嗎?”他忐忑不安地叩門。

  “不要爺進來,爺走開!”丁柔一聽柳雲風要進來,趕忙以身體壓住門,不讓他走進。

  這倒不是與他生氣,而是經過那件事情後,丁柔羞於見到柳雲風。一想起他指著她胸前的畫面,她就整個臉蛋燙紅直到耳根,甚至可以聽得到心跳如擂鼓般震動,更別說再與那雙深邃的眼眸接觸,只怕她屆時連站的力量都沒有。

  盡管一路上她刻意避著與雲風爺接觸,但爺似乎並不明白其中緣由。瞧,這會兒爺竟來敲她的門。

  說來都怪她太不小心,大姐曾仔細吩咐,教她要於胸前系緊布條,是她貪圖一時輕快,才會出這麼大的糗!這會兒若是讓雲風爺給想明白她是個女兒身,只怕到時再也不能跟著雲風爺,那她可真要怪死自個兒了。

  歐陽羽綸陡然聽到隔壁房一聲巨向,探頭一看,只見雲風手裡正提著籃水果,呆愣地被拒於門外。

  他倚在門前,睨著眼笑雲風。“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原來是我們的柳大公子吃了閉門羹。”

  柳雲風緊抿著唇,那雙深邃的眼眸燃起不悅。眯起眼,頓時把悶氣發洩在羽綸身上。“真是枉我們兄弟一場!”

  “嘿嘿!可別對我發脾氣,得罪人的是你,活該受罪的也是你,不干我事。我回房去就是了。”看來雲風的火氣已在爆炸邊緣,為免遭池魚之殃,他決定回房。

  丁柔在房內聽到門外的對話,沒想到羽綸爺這麼沒義氣,忍不住替雲風爺抱不平,她急匆匆地打開門出來,對著尚未入房的羽綸說:“羽綸爺,既為兄弟,不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這會兒你怎麼可以棄雲風爺不顧!”

  柳雲日風盯著丁柔的身影,嘴角微揚。這會兒他對羽綸道謝都來不及,怎會再與他計較。

  “這麼說你也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與我鬧性子了?”近來柳雲風對丁柔說話的語氣愈來愈柔和,這是兩人都未發現的轉變。

  丁柔聽見背後的熟悉聲音,這才想起她因何拒雲風爺於門外。瞬間,她的臉蛋又是一陣通紅,心兒又不聽使喚的怦怦作響。“我沒敢與爺鬧性子。”她用細蚊聲般的聲音陳述,說完便一溜煙逃回房裡去。

  柳雲風凝視著丁柔的背影,心中沉甸甸的感覺終於放下,嘴角的笑容加深。

  歐陽羽綸瞧著這一對傻愣子,不解雲風當真不明白小丁是女兒身,或是不願拆穿。他試探性的笑說:“是呀,兄弟之間本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最好再能有情同感、有愛同受。是不是呀?兄弟。”

  只見柳雲風臉色霎時凝聚,回頭望了羽綸一眼,眸裡的深沉令人無法理解是怒是惑?只見他蹙緊眉頭,轉身走了開去。

  晚飯後,三人享受著柳雲風好不容易買回來的水果。

  丁柔心滿意足地啃著水梨,拿了一個給柳雲風,又拿了一個給歐陽羽綸。

  當丁柔將梨子拿給歐陽羽綸時,柳雲風眯起了眼。近來他愈來愈不喜歡見他倆如此接近,似乎覺得羽綸愈來愈礙眼。

  “想不到你還真去買水果!這一個大男人提著籃水果走在大街上,豈不成了街角一景?”歐陽羽綸吃著水果還不忘消遣雲風。

  柳雲風悶著氣睨他一眼。“要吃你就快吃!哪來這麼多話?”

  丁柔一想到雲風爺為了她上街買水果,心頭就喜孜孜地。再一細想羽綸爺話說得沒錯,讓雲風爺上街買水果實在太委屈他。她咬了一口水梨,知道雲風爺如此重視她,令她甜到心坎裡去了。“雲風爺,以後買水果的事就交給我辦,一個大男人提著籃水果上街是不大好看。”

  “還不都是為了你。”柳雲風的語氣中,全無隱藏對丁柔的重視以及無可奈何。

  丁柔心虛地低下頭。“其實我也不是與爺嘔氣啦!只是……只是……”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出適當的解釋。

  “只是什麼?”柳雲風眼眸閃著奇異的光彩,他屏息等待丁柔的回答。他始終有種感覺,小丁身上似乎圍繞著某些疑團,只是一時之間他無法確認。

  丁柔漲紅了臉,模樣更為嬌俏。“只是不想爺這麼誤會我。”這理由行得通嗎?

  她偷瞟一眼雲風爺的反應。

  柳雲風聽到丁柔的解釋,眼中的神采瞬間轉為黯淡。“我是不該誤會你。”

  丁柔吁了一口氣,還好!看來又過關了。

  歐陽羽綸對著兩人連連搖頭,為何雲風如此不開竅?難道真是當局者迷?也罷,他不想點破,一切就靜看兩人的造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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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柳雲風欲探勘湖南水路情形,一大早便獨自整裝正欲出發。門才一開,丁柔亮麗的臉蛋便出現在眼前。

  “爺,早。”丁柔朝陽般的笑容、俊俏的臉龐均顯示她有備而來。

  “小丁?一大早你要去哪?”柳雲風見丁柔一身勁裝,不解地問。

  “我是不清楚呀!爺,您說咱們今天上哪?”丁柔嘻皮笑臉地。

  “你怎會知道我今天要出門?我昨天沒說啊!”他原想今天去探勘水路狀況,以考量陸運轉水運的方案是否可行。但因事前工作尚未做好,所以他想自己先去探訪,不想驚動羽綸及小丁,好讓他們歇息幾天,這一路奔波也夠累人了。

  “爺是沒說,可我注意到了,昨兒個爺去了馬廄看了馬兒的狀況,這不是說明今日要出門。”丁柔閃動著一雙慧黠大眼,胸有成竹的說著。

  柳雲風失笑,好一個聰明的小丁!“那就一起走吧,若你確定不再休息的話。”

  “嗯!”丁柔猛力的點頭應允。她才不在乎能不能休息,能跟在雲風爺身邊,她就覺得很快樂,怎麼會累?

  柳雲風憐愛地揉揉丁柔的發,搖頭笑笑。其實他心裡是有那麼一絲絲竊喜,私心裡,他是希望能與小丁多些獨處時刻。

  另一個廂房的歐陽羽綸,倚在窗台看著雲風的馬匹跑遠,嘴角浮現慣有的笑容。

  其實昨兒個不是只有丁柔發現雲風的計劃,只是他希望能讓他們單獨相處,看看那只驢能否開竅,及時發現身旁的俏佳人。

  既然無事可做,他當下決定今兒個就好好休息一天,等待兩人帶回佳音。

  柳雲風與丁柔來到沅江河堤,沅江水流湍急,對岸峭壁矗立,夾帶著濤聲四起,形成一幅雄偉的景致,好不壯觀!

  河堤風大,丁柔立於堤堰上任強風吹拂,看來險狀叢生,但她臉上的神情竟是益發光彩。“爺,你瞧這兒好美呀!打小我就沒離開過石橋鋪,也從沒見過江河,沒想竟是這般壯觀,今日一見才知天地之大!”丁柔為眼前所見的景色震撼著。

  柳雲風走近丁柔,報以微笑。“是呀!天地之大。小丁你可知道?如今在你眼前的只不過是條小河道罷了。真正的河道,其浩瀚是你無法想像的,譬如長江三峽一帶,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雲‘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可否體會那般的景象?”他巧妙地以身形為丁柔擋住迎面而來的強風,讓丁柔得以安全無虞地欣賞美景。

  丁柔聽得如癡如醉,對他所描繪出的景象表現出心向往之的神情。她眼神發亮地看著他。“這是真的嗎?世間真有這樣的地方!”

  “一點都不假,若有機會,我可帶你去瞧瞧,體驗一下人在山水間穿梭的美妙感覺。”他是真的希望能與小丁行遍大江南北,走盡千山萬水。

  “真的?爺肯帶我去?”丁柔難掩興奮之情,扯著柳雲風的衣袖雀躍地說。

  柳雲風寵愛地點頭應允。近來他看小丁的視線愈來愈無法轉移,雖然心中也有矛盾與掙扎,但總敵不過最衷心的愛戀。也或許他已不計較自己染有怪癖,他滿足於與小丁相處的每一時刻,小丁是男是女,早已不是最要緊的事。

  柳雲風沿著河堤一路前進,詳細地記錄沅江的水性以及地域設施等相關資料。

  丁柔閒坐堤防旁,吹著風、聽著濤聲,發著呆、想著與爺的未來。想著想著,不一會兒竟打起盹來。

  柳雲風正疑惑為何小丁半天沒有發出聲向,回頭一瞧只見小丁早已俯膝而睡。

  他搖頭笑笑,走近丁柔身旁坐下,讓丁柔的身子倚靠著他歇息。

  他又嗅到她身上的柔香,疑惑地低頭看向身旁的人兒,進入眼簾的是她嬌俏的睡容。她甜甜的臉蛋正因美夢而柔美地微笑著,彎翹的睫毛,小挺的鼻梁,嬌艷欲滴的紅唇再加上白淨如玉的臉龐。

  他下意識地撫上她的臉龐,在手觸及細致的肌膚時,他如觸電般急收回手,忍受著自心底竄起的那一股騷動,以及身下的緊繃。是戀,可永放心底;是欲,該如何了得?

  他緊閉上眼,與心底頑劣的騷動相抗衡。但身旁的人兒似乎不明白他的處境有多艱難,在他即將崩潰之際,丁柔又更加挪近他的身旁,以吸收來自他身上的熱度。

  丁柔在睡夢中發出嬌吟,又再一次地挑戰柳雲風即將潰堤的意志。

  風愈來愈大,丁柔身著單薄衣衫,禁不住狂風恣意吹襲,睡夢中的她打了個輕顫。柳雲風感受到她的輕顫,以手圈住她,將她更往身上攏緊。丁柔軟若無骨的身子倚在雲風的腿上,引來他身下的刺痛。他將手固定在她纖細的小蠻腰上,不敢妄動分毫,生怕再一個動作,一世英名將付諸流水。

  丁柔經他這一攬亂轉醒過來,轉動著骨碌碌的大眼探視。但當她嗅到屬於他的麝香時,她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倚在雲風爺身上,臉上嬌羞地嫣紅。她索性假寐,享受著片刻的幸福。但心跳卻不合作地激烈跳動,她屏住呼吸,藉以平緩心跳,只為多享受一些幸福的時刻。

  “醒來了?”柳雲風察覺到丁柔呼吸的亂象。

  倒忘了爺是習武之人,這點小伎倆休想騙得了他。她不甘心地抬起來,嘟著小嘴。“是醒了。”

  “那麼該走了,天色已晚,羽綸還在等著。”柳雲風因欲念無法得到抒解,聲音顯得低沉而緊繃。他霍然站起,留下一臉錯愕的丁柔,昂首闊步而去。

  魏芊芊一路上始終找不到脫逃的機會,她被兩個大漢盯得死死的,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待她非常客氣,出了京城後便解開她身上的繩索,給予她適度的自由空間。

  遠靖镖局一行人進了客棧,依照慣例分為兩桌入座,主子獨自一桌,魏芊芊與兩位大漢同一桌。

  自魏芋芋踏入客棧那一瞬起,歐陽羽綸的眼光便鎖在她身上。並非他輕佻,而是她臉上的愁容鎖住了他,看著她的愁容,他好似被不明物體重壓心頭般,沉甸甸地直讓他喘不過氣來。

  魏芊芊昨晚從兩位大漢口中得知,午後便要將她交予范老爺,看來眼前是她逃脫的唯一機會,若再不趕緊把握住這個機會,恐再也沒有逃脫的可能!但她該如何脫困呢?

  何等飄逸優雅的女子,著實世間罕見!歐陽羽綸衷心贊賞著。更難得的是她眼中所透露出的慧黠,令人對她產生想一探究竟的欲念。

  正在魏芊芊苦思對策之際,陡然她感到左上方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循她的方向直視而來。順著感應往左上方瞧,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英姿煥發的公子爺,他有著一頭濃密的黑發,黑發下是兩道又黑又濃的眉毛。不可思議地,由他的眼底竟看到與她相似、對世情的嘲諷。雙眼下則是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微抿著,兩邊唇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正朝自己點頭微笑。

  魏芊芊忙轉回頭,一時間無法適應突來的急遽心跳,這人竟能勾動她不易被牽動的情緒,這……她鼓起勇氣,再一次迎向歐陽羽綸熾熱的眼神。這位公子爺看來應是正義之人,或許正是能救她解困之人也說不定。

  當她正專注地思索該如何傳達求救訊息時,右肩突被重物敲擊。“啊!”她痛得驚喊出聲。

  抬眼一看,鄰桌遠靖镖局的主子,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旁,剛才她就是被他的劍柄所傷。

  坐在閣樓上的歐陽羽綸蹙起眉頭,當他瞧見那名男子以劍柄敲向她肩頭時,他幾乎在那一瞬間想砍斷那只握劍的手。但他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因而只得按捺住這股沖動。

  魏芊芊驚懼的臉色落入歐陽羽綸的眼,他眯起眼,注視著拿劍的男子。

  “女人天生命賤!”男子由齒縫迸出辱罵話語。

  “你……”魏芋芋頭一次遭人辱罵,臉上浮是窘迫的神情。她使勁朝男子揮掌而去。

  男子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凶狠地瞪視著她。“原以為你有別於一般女子,今日看來是我錯估了你,枉我一路禮遇待你。”男子鄙視地將她摔向地上。

  魏芊芊怒目而視。“強擄掠奪,販賣人口,你竟敢自稱禮遇?好個寡廉鮮恥之徒!”

  男子怒極,抽劍刺向魏芋芋。歐陽羽綸見勢,以竹筷射向男子落下的劍,男子尚未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劍已落地。歐陽羽綸臨空而下立

  於魏芊芊身旁,扶起倒地的魏芋芋,對她點頭示意。

  魏芊芊見他出面相救,心中一塊巨石陡然放下,對這位陌生男子有說不出的感激。

  “不准動我的女人!”男子出聲,額露青筋。兩名大漢也隨之站起,包圍住歐陽羽綸。

  魏芋羊驚異地張口結舌,不知對方竟如此無恥。“你少胡扯,我才不是你的女人!這位大俠,我是在市集之中被他們擄來。聽說今兒個便要將我販賣予一位范老爺,大俠你定要救救小女子!”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口氣將事情交代完,生怕眼前這位大俠會就此掉頭而去。

  歐陽羽綸眯起眼,憤怒的神色毫不遮掩。

  “哦,擄人?販賣人口?”一想到這位飄逸的仙子落入豺狼手中,他胸口那股憤怒的火苗快速蔓延。

  “姑娘請寬心,再也沒有人能從我歐陽羽綸的手中帶走你!!”他對魏芊芊保證。

  “想管閒事?找死!”說話的是兩名大漢,他們分別自左右進攻;只見歐陽羽綸將劍柄輕輕一掃,兩名大漢便往外飛去。

  為主的男子一見情勢,便知他功夫底子極深。深知不敵,但明攻不如暗斗,他於腰間取出小針,射向歐陽羽綸及魏芊芊──晃眼間,歐陽羽綸已摟住魏芊芊的纖腰,足點輕功翻身於閣樓之上。而小針均已落入他之手,只見他指間夾滿無數根小針。

  魏芊芊雙瞳發亮地瞧著他。她深居閨閣,雖然常見府中走動的官僕,但今兒個還是第一次參與打斗之中。歐陽羽綸的優雅及神技,使得一向好奇心重的魏芋芋驚歎不已,對他的好感又加深許多。

  歐陽羽綸不屑的評論:“雕蟲小技也敢在大庭廣眾下獻丑?使用暗器?我就讓你這輩子休想再危害江湖。”說罷衣袖輕輕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將小針反射回去,那名男子來不及閃躲,只見針針均中掌中穴位。

  “啊──”男子眉頭緊蹙,咬住牙由齒間迸出一句話:“我定會報今日之仇!”

  說罷便旋身離去,兩名大漢也跟著快速離開。

  歐陽羽綸確定人已走後,轉身面對魏芊芊。“姑娘受驚了。”

  魏芊芊屈膝行禮。“謝謝公子搭救,小女子銘感於心!”她表情羞赧地低下頭去。

  歐陽羽綸因她嬌羞的神態而略略閃神,好一個絕色佳人。“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只是在下有件事不明白,以姑娘的穿著看來應是名門之後,按理說出門應有護衛才是,怎會於市集之上讓肖小有機可乘?”他提出疑惑。

  魏芊芊抬頭迎視他困惑的面容,不知何因,她竟不想對他有所隱瞞。“我此番乃私自逃家,至今家人並不知我的去向。”

  “逃家?”這回歐陽羽綸可傻了眼,他正跟一個逃家之人浪跡天涯,怎麼又遇到另一個逃家之人?況且這回還是一位嬌柔的小姐!

  他還來不及問及她因何逃家,丁柔便由門口走了進來。

  “爺,那依你看,以水路運輸反而可以節省時間及人力,是不是這樣呢?”丁柔邊走邊發問。

  眼角余光瞥見歐陽羽綸,她高興地朝閣樓上的他打招呼:“羽綸爺,剛剛我與雲風爺去了一趟沅江,你就不知道那風光有多好……”

  正當丁柔興高采烈地轉述時,陡然發現他身旁多了一位仙女般的姑娘。“咦?

  打哪來的姑娘?難不成我們才剛離開一會,你就耐不住寂寞,跑去誘拐人家姑娘了?”

  她仔細地打量著這位美人兒。

  歐陽羽綸瞪她一眼,瞧瞧小丁說這什麼話?也不怕把人家姑娘給嚇壞!

  “不許胡鬧。”柳雲風輕責地拍了下丁柔的頭,轉而詢問羽綸:“羽綸這是怎麼回事?這位姑娘……”

  歐陽羽綸笑著轉向魏芊芊。

  “那兩位是我的同伴。咱們下樓談可好?”

  魏芊芊點頭應允,隨他下樓。

  柳雲風朝魏芋芋點頭示意。“剛才失禮,請別見怪。這小子向來有口無心。”

  魏芊芊柔順地搖首。“沒有關系。剛剛承蒙這位公子搭救,我感謝還來不及呢,怎會計較這種小事。”她同時也打量著丁柔,這位小哥看來頗親切,應是不難相處。

  丁柔聽她這麼一說,好奇地睜著銅鈴般的眼,臉上盡是興奮的神采。“剛剛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姑娘,你說羽綸爺剛剛救了你,這是怎麼回事?”

  魏芊芊望著丁柔那渴望得知答案的表情,嘴上不禁噙著一絲笑容。她將剛才的情況描述得驚心動魄,只見丁柔時而捂嘴,時而緊閉雙眼,時而尖叫,時而驚喘。

  柳雲風疑惑地以眼神詢問歐陽羽綸,歐陽羽綸則是抬高劍眉,興味盎然地注視著魏芊芊。

  看來這又是一位麻煩人物,她可不像外表般乖巧,瞧她這會兒不就是故意逗著小丁,以報剛才小丁的口舌之快。

  丁柔好崇拜魏芊芊,原來她是為了抗婚而逃出家來。“哇!好精彩哦,你是說你逃出家後,又從京城被擄來湖南?而你居然還能捱到現在,才讓羽綸爺救了你?

  看來你還真是幸運。想必這一路上一定很不好過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呀?受傷了嗎?”丁柔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關心她是否受傷。

  丁柔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而每個問題都是歐陽羽綸關心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

  她每問一個問題,他的心就揪一下,他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魏芊芊巡視著三人關懷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說:“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們才剛結識,可我總覺得好像與各位相當熟識了,很希望能與各位一路為伴,不知可否?”

  “可以,可以。這沒啥問題,兩位爺都是大好人,而且功夫極好,從今以後你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丁柔慷慨應允,完全忽略了柳雲風為難的臉色以及歐陽羽綸眼中的神采。

  魏芊芊嘴角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很高興你們願意收留我。我名喚芊芊,自小從未離開京城。從前在家時,總對外頭的世界非常向往,一心一意希望能到外面來看看這個世界,倒沒想過會遇上擄人、販賣人口這種事。不過還好,就如同這位小哥所說,我其實滿幸運的,這一路上他們除了擄我的當天捆綁我之外,其余的日子裡,待我均極為客氣。”

  魏芊芊的話讓歐陽羽綸提著的心放了下來,表情也柔和多了。

  芊芊姑娘,你離家已有段時日,這對從未出遠門的人來說,你的確算是幸運。

  可你是否想過,你的父母這會兒正擔心著你的安危,或許現在返家,他們不會再強迫你婚姻之事。畢竟一個姑娘家在外行走,總不太方便。”柳雲風委婉地拒絕魏芊芊的同行。

  丁柔皺起眉頭。“不好,不好。萬一芊芊的父母堅持己見,芊芊這一回去,不就是羊人虎口。”她睨著柳雲風,不解雲風爺為什麼會要芊芊返家。

  柳雲風板起臉對丁柔斥責:“虎毒不食子。芋羊的父母定會為她做最好的安排,這不勞你操心。”三個男人帶著一名女子,怎麼說都不方便,這就是他強烈反對的原因。

  歐陽羽綸見他如此頑固,心頭生著悶氣,反諷道:“既然是虎毒不食子,那你這一路為的又是什麼?難道柳叔叔沒能替你做最好的安排?”

  柳雲風沒料到羽綸會反駁他,一時語塞。丁柔則拍手叫好,芊芊則安心地微笑。

  看來這事已成定局,只怕他一人反對也於事無補。

  晚膳時,柳雲風提出今日勘查沅江的情形。

  “那麼依你的看法,水路與陸運是可相輔相成,其便捷性更勝於當前十六路?”

  歐陽羽綸提出質疑。

  “我是這麼認為,就不知你的看法如何?”柳雲風邊回答他,邊夾菜往丁柔碗裡送。

  丁柔皺著眉頭看著碗裡滿滿的菜肴,睨了柳雲風一眼。嘟著嘴,勉為其難地吃著碗裡的菜肴。

  每回一上桌,她就開始頭痛。雲風爺總喜歡將一大堆菜肴往她碗裡送,日子一久,雲風爺似乎已成為習慣。剛開始時她為這份溫柔而感動,可日子一久,就不得不為腰帶漸寬而傷透腦筋。

  同桌的魏芋芋驚異極了,不是說小丁是書僮嗎?她為這般的主僕關系甚為不解,世間竟有這樣的主僕關系?

  歐陽羽綸發現芊芊盯著雲風及丁柔出神,了然一笑。他也夾起菜,往芊芊碗裡送。芋芋抬起眼對上歐陽羽綸的眸子,羽綸回以一個了解的笑容。芊芊急忙低下頭去,對於自己的失態感到羞赧。

  歐陽羽綸對著魏芊芊開口:“對於你所看到的均不必驚訝,小丁雖名為書僮,但可沒人將他當書僮看待。他在雲風眼裡,可比我這個老朋友還有分量呢!我與他結識二十幾年,從來沒吃過他為我夾的菜肴,可小丁就不同了,一路上我早都習慣了。”他取笑著。

  柳雲風為丁柔夾菜已成為一種習慣,經羽綸這一說,他才驚覺到自己在芊芊面前失態了。“之所以特別照顧小丁,實因小丁身子太過單薄;他自小家境不好,長期缺乏照料,我希望他能長得更健壯些,所以對他的飲食特別注意。”

  丁柔聽柳雲風這麼一說,瞬間如洩了氣的皮球。原以為她在爺的眼中,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的意義。現在看來雲風爺只是覺得她身世可憐,同情她罷了!瞧她還在妄想些什麼?

  魏芊芊一聽柳雲風的解釋,也同情起丁柔,她是不該心存階級之分。想著,她便善意地夾了一道菜肴,也往丁柔碗裡送。“小哥是該多加餐飯。”

  歐陽羽綸竊笑地看著丁柔滿臉愁容,若不是明白小丁是位姑娘家,他肯定會為那一道菜肴生悶氣。可這會兒他只是幸災樂禍地看著丁柔為碗中的菜肴傷透腦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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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近日丁柔喜歡繞著魏芊芊打轉,這是柳雲風兩人始料未及的。丁柔似乎對芊芊著了迷,這令柳雲風頗不是滋味,這種被忽略的感覺令他坐立難安。而歐陽羽綸更不用說,丁柔阻斷了他與芊芊獨處的每一個機會,他幾乎想將她一把攆開。

  這日,她又纏著芊芊要她撫琴。芊芊的琴聲好美,她坐在一旁聽得都醉了。好羨慕芊芊有一雙巧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其是她長得好似仙女般輕柔飄逸,說起話來柔柔地,舉手投足間無一不美,光是聽她說話都會醉呢!

  反觀自己,粗手粗腳的,看了便教人心煩,像這樣的她如何能與雲風爺匹配?

  哎呀!她又想到哪裡去了,只是看著這麼完美的芊芊,丁柔心中有那麼一絲絲自憐。

  常聽說書的提起,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若常與芊芊接近,是否就能感染上一點點的美好?那麼屆時當爺發現她是女兒身時,是不是就能對她有那麼一點好感而將她留下?這也就是丁柔的想法。

  正當丁柔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柳雲風正朝她這個方向筆直而來。

  “好美的琴音!”他已來到丁柔跟前。

  丁柔自幻想中醒來。“爺?”沒料到近日忙於勘查水路的柳雲風會陡然出現,她眼神發亮地注視著他。沒想到她才想著他,他竟出現在眼前,這可是心有靈犀?

  柳雲風在丁柔身旁坐下,貪戀地看著數日不曾細看的容顏。“近日都在忙些什麼?”

  這幾日小丁不再緊跟著他,少了小丁的話語,竟讓他仿佛若有所失般不自在。

  就拿今日來說,原本應與船商約談,但他一上午腦海裡全都是小丁的影像,令他無法專注思考。於是他索性取消約定,順著心意以解相思。相思?病重了吧。

  “聽琴、練字、學棋、畫畫。”丁柔討賞似的誇耀著近日所學,希望能從柳雲風口中得到肯定。

  柳雲風挑高眉頭,表情玩味。“這麼忙?”他愛憐地揉揉小丁的發。小丁的發絲烏黑柔亮,接觸於指間的感覺如絲緞般滑手,他喜愛這種接觸。

  “爺,芊芊好厲害,琴棋書畫無一難得倒她。而且她還答應全教給我。”丁柔盼著柳雲風能對她另眼相看。

  “哦!堂堂一介男子,功夫底子你不在意,竟對琴棋書畫有著莫大的興趣?也罷,你也確實不適合習武。”他不忍小丁因練武而將那身白玉般的肌膚毀傷。

  丁柔吐吐舌頭,她得意過頭,竟忘了自己是男兒身分。還好,爺似乎並未多想,以後凡事還得注意些。

  魏芊芊走了過來,朝柳雲風點頭微笑。“近來很忙?”她不經意地看向他身後,確認無人時,表情黯淡了些了柳雲風了然一笑。“羽綸下午要走一趙驿站。”他點出芊芊心之所系。

  被他一語道破心思,芊芊霎時嬌顏紅似雲霞。“我陡然想起房裡還有些事,先行告退,不陪你們了。”說罷,她便急速往房裡走去。

  丁柔不似柳雲風觀察入微,她不解芊芊陡然的嬌羞,疑惑地盯著芊芊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向嘴角噙著笑的雲爺,心頭陡起一個念頭,為著這個念頭,胸臆間泛起酸澀的滋味。“爺,你覺得芊芊如何?”她試探性的問,緊握的拳微微滲著汗水。

  “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子。”柳雲風對魏芊芊的評價極高。

  如當頭棒喝般,丁柔腦中頓時嗡嗡作向。“是啊!”她的語氣顫抖且酸澀,眼眶竟不爭氣地泛著水霧。她不得不承認芊芊確實很好,只是……只是雲風爺若對芊芊有意,那她又該如何自處?

  “怎麼了?”柳雲風發覺身旁的丁柔表情怪異,關心地詢問。

  丁柔語氣哽咽,一時無法收拾氾濫的情緒。“沒事,只是突然覺得頭有點疼。”

  “頭疼?”柳雲風緊張地撫著她的額頭,測試體溫正常後才稍為寬心。

  “我看可能是著涼了,這兒風大,還是回房歇著吧!”他關懷地說。

  丁柔站起身來,一個失神踩著一個小窟窿,險些絆倒。幸而柳雲風及時將她扶住,她便順勢往他身上倒去。此時她沒有任何嬌羞,她只想一心占有。

  這簡直是考驗著他的耐性!原以為自己對小丁的迷戀是因時時相聚所致,但由這幾日的疏遠證明,事實比他想像中更為嚴重。這些天來,他非但無法削減對小丁的思念,反倒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存有小丁的影像,思念有如排山倒海般來勢洶洶,令他無處躲藏。

  如今思念的人兒在懷,他卻無法盡訴相思。這是老天與他開的玩笑?倘若他開口要求小丁就此陪伴他,可會嚇壞了他?哦,不!當然不

  行,他怎可因自己的病態而誤了小丁的一生!

  丁柔見他半天不作聲,以為他為她的不當舉止生氣,趕忙起身。“爺若沒事,我先回房了。”她逃了開去,再不走只怕管不住眼中的熱潮。

  柳雲風望著跑遠的身影,因胸臆間的情緒無法得到抒解,暴怒地以手擊向石柱。

  河道探勘已大約完成,歐陽羽綸提議今天去試乘航道,以便了解水性,有助於往後運輸時的困難排解。

  魏芊芊要求同行,順道一覽河川風光。

  四人來到沅江的河堤口,正待船家將船駛近上船。丁柔頭部陡然傳來一陣抽痛,想是昨晚因心中惦著雲風爺無法成眠,因而染上風寒。她微蹙眉頭,心想可不能讓這點小風寒擾了大家的行程。揉揉發鬓處,手指力道加重了些,硬是將抽痛給忽略掉。她一向不是嬌貴的身子,不怕這一點小病痛。

  今日江水平穩,船行駛於清幽的山林間,人眼是一片的青翠。暖陽自樹梢篩下點點光影,投射在河面上形成點點光波,經河面的折射,如同萬點珍珠在河面上跳躍,煞是美麗。

  小船於汪中緩緩前進,此時魏芊芊要與丁柔兩人在船艙內,而歐陽羽輪及柳雲風則走至甲板上。

  “看來今日是出船的好天氣。”柳雲風道。

  “是啊!如此的山水景致,若能加上一壺好酒,再下盤棋,可真是一種享受。”

  歐陽羽綸附和著。

  魏芊芊自船艙走了出來,恰巧聽到歐陽羽綸的話。“這倒不難,剛剛我們在艙內看見了好酒也瞧見了棋盤,就不知船家是否肯割愛?”

  “哦!有這回事?那.我這就與船家商量。”歐陽羽綸說著便往船頭走去。

  柳雲風與魏芊芊下策一盤棋,丁柔與歐陽羽綸則在一旁觀棋。剛接觸棋藝的丁柔,倘無法理解雲風爺及芊芊的盤局,對於自小便在粗鄙的環境中成長的她來說,棋藝這門高深的學問是她所陌生的。雖然她求知欲念旺盛,但畢竟才疏學淺,想習得這門學問並非一日可得。

  柳雲風對魏芊芊的棋藝相當佩服。“芊芊,果真棋藝如人,高深莫測,才一轉眼,便讓你將了軍。”

  魏芊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笑吟吟地道:“雲風你太謙虛了,你於棋中處處禮讓,布陣謹慎有道,這才是真君子呢!”

  丁柔看著他們兩人相互褒揚對方,心中百味雜陳。瞧他們有多登對啊!出身相當、才學相當、品貌相當。可這麼匹配的兩人,怎麼看在她的眼裡竟是這般難受!

  丁柔心痛如絞,觀棋的興致也沒了。隨著對柳雲風日益加深的情感,她的自卑也愈來愈強烈;現下在芊芊的比較之下,她更是一點自信都沒了。原本她就知道兩人處在不同的世界,希冀的也只是能伴隨在他身側,可近來她愈來愈不安,因為她發現光是伴隨在爺身側,已不能滿足她的心。

  悄悄地,她離開三人,獨自來到甲板的另一端。她意興闌珊、百般無聊地倚在船舷,看著眼前的山川美景。真奇怪!幾日之前所感到震撼的壯觀景致,怎麼今日竟成千斤重的負荷,壓得教人直喘不過氣!

  丁柔無心於眼前美景,因為眼角總不由自主地瞟向雲風爺所在的方向,貪婪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一身白衫隨風輕飄,以及儒雅的風度、高貴的舉止,配上芊芊一身粉紅的嬌嫩、柔情似水的言談……真是一對才子佳人,瞧!多登對呵。

  丁柔愈看愈傷心,愈看愈難過。她陷於哀怨中,悲泣著她那可憐不被人知的愛戀。原來愛一個人是這般辛苦,看著雲風爺與芊芊談笑風生,心頭竟這般疼痛!哎呀,真是好疼!

  丁柔緊抱下腹,蜷縮地彎下身,發白的臉色顯示著她的疼痛。她緊咬牙,手指掐陷入嬌柔的肌膚,希望藉以轉移下腹帶來的疼痛。但疼痛如排山倒海而來,似不罷休。

  糟了!竟忘了月事這一回事,這會兒可怎麼辦?哎呀,真是好疼呀!

  每個月總有這幾天,讓她苦不堪言。且昨夜似著了風寒,一早頭便隱隱作痛,原本就不舒適的身子這會兒又碰上月事來潮,簡直是雪上加霜。

  往常遇到這種時候,總有姐姐們在一旁照料,可這會兒沒了姐姐的照料,且又跟著兩個大男人,這可怎麼辦好?

  “小丁?怎麼啦,不舒適嗎?肚子痛是不是?我們返船回去看大夫可好?”一連串的問題,柳雲風問得急切。他人雖在下棋,但心思卻

  不曾離開小丁,剛才小丁的異狀他盡收眼底。

  丁柔錯愕於雲風爺發現的速度,抬眼看他,由她痛得不能凝聚焦距的眼瞳看來,似看到一個焦急的雲風爺,他的臉色可不比她好看呢!在這種時刻,難得她還會感覺心底像是注入一股蜜糖般,甜絲絲的。

  她用力擠出一絲笑容,想給他一些安心。“大夫?”她連忙搖頭,這可不行。

  “我只是犯了一點小毛病,不礙事的,等會兒就沒事了,你別忙!”她想直起身子,證明她的話不假,奈何這要命的疼痛堅持不放過她,又來一陣絞痛,令原本蜷縮的身子更加縮緊了些,額頭上的冷汗再一次戳破她的謊言。

  “有病就該找大夫!”柳雲風堅持。她這算小毛病?都已痛得直不起身,還嘴硬。

  魏芊芊與歐陽羽綸都關心地立於一旁,焦慮的看著丁柔。丁柔見柳雲風一臉堅決,情急之下,她拉著呆立在一旁、面露擔心神色的芊芊衣角一把。

  魏芊芊突被丁柔扯動衣角,望向丁柔求助的眼神、蒼白的臉色,不知為什麼,她似乎能明確的知道丁柔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她彎下身靠近丁柔輕問:“很難過是嗎?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丁柔見芊芊彎下身,便一把拉過她靠向自己,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話。

  只見魏芊芊以驚訝的眼神盯著丁柔,一會兒後了解似地點頭,幫丁柔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擔憂的神色已然寬慰許多。

  她抬起頭,對上兩雙焦慮不安的眸子。“快幫我扶起她,她需要歇著。”

  魏芊芊思索著該如何應付他們兩人的詢問。進入船艙後,她說道:“我想我們是否可以將行程往後延,小丁家族染有一種胃疼症,這種病痛一犯起來是要人命的,但又沒有藥物可治。唯一的辦法就是多休息,吃些鎮定止疼的藥物,待疼痛過去後,一切又會如同往常,毋需擔心。只是疼痛期間不適宜勞累奔波!”

  柳雲風及歐陽羽綸聽得訝異極了,兩人面面相觎。世間有這種病症?小丁也未免太可憐,除了家世堪憐外,還患有這種罕見病症,更無藥可醫!

  “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客棧。”歐陽羽綸下著結論。

  “我去請船家盡速回航!”柳雲風放下話便飛也似的離開。

  魏芊芊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影像在她腦海逐漸清晰,她了然於心地露出笑靥。

  廂房內,魏芊芊坐於床榻前,以溫濕的毛巾來回地拭著丁柔的額頭。她開口詢問:“姐姐,為何你要隱瞞身分呢?”

  丁柔一聽芊芊喚她姐姐,慌忙起身捂住芊芊的嘴,探頭看向房門外可有人。

  魏芊芊嘴角噙著笑。“別看了,我遣他們兩人去抓藥,沒這麼快回來。姐姐還是趕緊躺下,身子要緊。”

  “抓什麼藥?”丁柔急問,不會洩底了吧?

  “姐姐莫擔心,只是平常鎮定止痛的藥草,姐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魏芊芊仔細地瞧著丁柔。她若換回女裝,必是一位絕色佳人。

  丁柔哀怨地看了芊芊一眼,委屈的說:“沒辦法呀!自小爹就把我當男兒般養,我都已經快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就除了每個月的這個時候!況且我與你的情況不同,你是名門閨秀,與兩位爺地位相當,你們可以是朋友,但我不一樣,我是雲風爺買來的,他們若知道我是個女人,肯定不願帶我一起上路,或許會送我回家也說不定,雲風爺就曾這麼說過。那我豈不是更可憐了,回去又讓爹爹再賣一次,誰知道這回又會賣給什麼樣的人家?倒不如就這樣跟著雲風爺,日子反而安穩許多。”她解嘲地說著,眼裡是不經意的哀怨。

  魏芊芊聽著丁柔的話,淚水蓄滿眼眶。原來她的身世不是騙人的,這是怎般的心情?想想自己從來就不曾為衣食煩心,怎能體會丁柔的處境,她從來都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會有販賣自己女兒的人!

  她安慰丁柔:“姐姐,依我看雲風及羽綸倘若知道你是女兒身,也絕不會再將你送回去,你大可放寬心。”她原本想點破雲風的心意,繼而想想,這事且留他們兩人自行處理,她不必多言。

  芊芊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丁柔面紅耳赤起來。“芊芊,這聲姐姐我承受不起。我姓丁單名一個柔,可是從沒人這麼叫過我,就連我家人也喊我小丁。

  偷偷的告訴你,其實我挺喜歡這個名字,聽說這還是村長為我取的。要不這樣好了,私底下你就喊我丁柔好不好?還有一個請求,千萬別把我是女孩兒這件事告訴雲風爺,我不想冒這個險,求求你。”丁柔懇求地望著芋芋,直到芊芊點頭應允,她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

  “那麼私底下我喊你柔兒,你就叫我竿兒,可好?”憶起初次見面時,她就認為這位小哥好相處。一段時日下來,她也不排斥她總繞著自己打轉。對於她,她從未細想男女授受不親這事,原以為是因為小哥年少,如今才知那是姐妹般的情誼,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丁柔好滿足。家中雖然有六位姐姐,可沒一個喊過她柔兒。柔兒,真好聽的名字,她滿足地咧嘴而笑。“嗯!”她用力地點頭,為這份友誼滿心喜悅。

  夜半時分,柳雲風翻覆難眠,心中掛念著丁柔。不知現在小丁的胃還疼不疼?

  想著想著,便起身往丁柔房裡探詢。

  來到丁柔房門口,便聽見丁柔咿咿呀呀的呻吟聲,他趕忙推門進房。

  “小丁?”柳雲風走近床沿,驚惶地瞧著床上的人兒。

  丁柔躺在那兒,臉色蒼白,額問冒著冷汗,雙眼緊閉,眉間因疼痛而打結,下意識地緊咬發白的唇齒,偶爾由齒縫間發出咿咿呀呀的聲向。他伸手按了一下丁柔的額頭,因丁柔額間的熱度而駭懼地收回手。糟了,三更半夜去哪裡找大夫?這可怎麼辦好?

  柳雲風趕緊取來涼水為丁柔冰敷,他來回地擦拭她的臉頰,但仍不見丁柔解熱,她額頭上仍不斷地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心急如焚,他的煎熬不亞於她。他在房中來回踱步,慌亂的腳步聲並著丁柔的呻吟聲,擾亂他的心緒。一向待人處事冷然的他,再也止不住心頭竄起的害怕。是了,他怕極了就此失去她。

  再一次走近床榻,他看著丁柔密密實實包裡著的身驅……,一定是穿得太厚了。

  他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物。當柳雲風一層一層解下丁柔身上的衣物時,眉頭再次蹙起。哪有人這麼穿衣衫的,這一層又一層的包裡是什麼?難怪她的汗水不斷冒出。

  陡然間,柳雲風像被針扎到手似的急甩開手,嚇退了一大步後便整個人呆住。

  “怎麼會……”突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了,萬萬沒想到小丁竟是……這個發現令他驚喜交加,一時間心情無法平復,他來回在房裡踱步……怎麼會?

  怎麼可能?小丁竟是位姑娘!

  自與小丁相識以來,這段日子裡的相處、片片段段的回憶、對小丁所產生的莫名情绦,如今都有了最好的解答。原來並非自己病了,而是本能的嗅覺早已嗅出小丁是位姑娘,並且早已深刻地愛上了她!

  柳雲風挨近床榻坐下,看著沉睡中美麗的臉龐。此時她凌亂的發散在枕上,身子因他的解衫而露出一小撮春色。潔白如玉的肌膚在白色亵衣下,一點都不吝啬地展現它的美好。他心跳加劇,身下傳來的緊繃令他血脈債張。聽著她因身體的不適偶發一兩聲呻吟,他握緊拳頭提醒著自己,不該在此時存著非分之想。

  按捺住身下的沖動以及欲奔騰而出的情欲,他繼續為床榻上的人兒擦拭身子。

  縱使有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欲,他也不該在此時失了禮節。

  在眼前的是曾在日夜困擾著他的人兒,誰能料到如今竟化身為姑娘。是為補償他多日來的相思之情嗎?但她心中又是怎生地想法?

  在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曾有那麼幾次,他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欲輕撫這俏臉蛋的欲望。只因怕他的舉動嚇壞了她,而強制收斂心性。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只怕引來不必要的誤解,但萬萬沒想到,這個無時無刻不影向他喜怒的人兒,到頭來竟是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柳雲風微顫的手輕撫上她柔軟的臉龐,手指劃過如柳的眉梢,來到彎翹的睫毛,順著直挺的鼻梁,輕碰柔嫩的雙唇。他閉上眼,感受著來自指間的悸動,心頭的鼓動似乎即將跳出胸口。他又瞥見她胸前那一小塊春色,他的心跳極快,雙手微微冒汗。他心蕩神馳,卻不得不強壓下來,身下陡然傳來一陣輕顫,他一凜,慌忙站起。

  “好熱……我好熱……水,我要水……”床上的人兒陡然發出聲響。

  “小丁?”丁柔的呼喚再次將他拉回床榻。“水來了。”他將一杯溫水緩緩喂入丁柔口中,眼眸裡蓄滿深情。

  水一下肚,丁柔清醒了些。她眯起眼睛,懷疑地看著眼前的柳雲風,呐呐地自言自語:“我生病了嗎?還是眼花了?我竟然以為爺就坐

  在我的床前。”

  “你是病了,但沒有眼花。現在感覺舒服些了嗎?”柳雲風面有擔憂之色。

  “真是爺!”丁柔驚坐起,不相信地伸手觸摸柳雪風臉頰,想藉以確定其真實性。不料卻被他反握住柔荑,緊握著不放。

  他的力道令丁柔受驚,急縮回手。柳雲風卻加重力道,更加緊握不放。他將她的柔荑貼放在心口上,萬分憐惜地說:“感覺舒服些了嗎?現在是大半夜,沒法去請大夫,只能先以冷敷降低你身上的熱度,待天一亮,我便立即去請來大夫為你診治。”

  丁柔以為自己看錯了,雲風爺眼裡竟盛滿著愛戀?她滿心疑窦地盯著他瞧,是哪裡出狀況了嗎?為什麼雲風爺表現得這樣古怪!

  她納悶地看看爺,又瞧瞧自己。不看還好,這一看嚇得她差點滾下床榻,還好有柳雲風及時將她扶著。

  “爺……爺看見了嗎?”丁柔嗫嚅地說不出話。臉紅得抬不起來,連呼吸都給忘了,憋著氣等待著那羞人的答案。臉上的紅潮一路來到胸前,那一小塊隱隱約約的春光,如今遍布著紅色的斑點,看來更加引人遐思。

  柳雲風的呼吸急促,才剛平緩的情緒此時又蠢蠢欲動。他別開眼遠離床邊,不希望嚇著了她。他克制住欲火的侵蝕穩住身下的不適。“我什麼也沒看見,如果你指的是衣服內的景觀。”聲音是低沉而沙啞的。

  “可爺你……那……我……我的衣服……怎麼會?爺……爺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丁柔急得都快哭了,當然不是因為雲風爺看去了她的身子,而是擔憂著這是不是表示她再也不能跟著他。

  她哀怨地看著十尺以外的柳雲風,瞧他逃離得有多遠!她咬著下唇,作一個深呼吸,該來的總是要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她泫然欲泣,悲傷著將來沒有雲風爺的日子肯定是很難過的!

  柳雲風不解她的反應,難道讓他發現她是女兒身,有這麼難以接受?莫非……莫非她早已心有所屬?他為這個想法而嫉妒。眯起眼,他重新打量她。“為什麼要騙我?”這句話是由齒間迸出。

  丁柔完全誤解他的反應,她為眼前的狀況懊惱不已。

  “你怎麼會到我的房間呢?”她好懊惱自己如果不是睡那麼熟就好了。看來現在已經沒法補救了。

  柳雲風誤以為她在怪罪他不該冒犯她,他的心刹那間變得冰冷。“真是對不住,冒犯了。”他不想多作解釋,反正無益。

  丁柔哭喪著一張臉。她發現床邊的盥洗用具,以及身旁退熱用的手巾,看來她是發了高燒才會引來爺,真是痛恨死她的身子了。她呐呐地開口:“昨晚爺若不管我就好了,我是寧可病死,也不想讓爺知道真相。不過現在說這些全都無濟於事。”她心裡再補上一句:反正都要與爺分開,說什麼也來不及補救了!

  柳雲風蹙著眉,盯著丁柔表情的變化,聽丁柔無奈的話語,當下整顆心都凍結了!看來一切都是他”廂情願,原來她心中根本沒有他的存在。之所以刻意隱瞞身分,也只是為了避開他的騷擾罷了。她說寧可病死,也不願讓他知道真相呀!

  痛心、難堪、嫉妒一一襲來,他承受著萬蟻鑽心之痛。他握緊拳頭,指尖掐入手心,手心傳來微微的溫熱。他不能再留下了,緊閉著眼,想斷絕心中所念。強忍心頭的疼痛,再一次愛戀地看向她。“你剛退燒,需要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說罷便旋身兀自離去。

  丁柔溫熱的眼眸盯著房門,久久無法移開視線。直到淚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直到胸前已潮濕了一大片,直到眼眸酸澀不已,直到再也擠不出一滴淚水。

  早已明白的不是嗎?為何到頭來還是這般難受?難道在心底仍希冀著什麼?雲風爺之所以會對自己好,也只不過是同情、可憐罷了!這會兒一旦明白自己是位姑娘,就急著躲開了不是嗎?

  她悲傷地想著,與雲風爺相處的時日不多了!

  她不甘心呵!但不甘心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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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大早,魏芊芊便來到丁柔的房間。“柔兒,你起來了嗎?昨夜裡可有再犯疼痛?”她一進到房間便呆住了。丁柔整個眼睛紅腫,像是大哭過一場。她著急地問著:“怎麼了?很疼是不是?”

  “芊兒,我完了,這回真的完了。雲風爺就要送我離開了!”丁柔一見到芊芊,如將溺水之人見到浮木般,緊拉著芊芊不放。

  “怎麼回事?你且慢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她不解昨晚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一大早,丁柔便哭著說雲風要送她離開?難道昨夜裡出了什麼事?

  丁柔哽咽地說:“都怪我不好,發什麼燒嘛!要是不發燒就好了,那雲風爺也不會發現我是個女孩兒,也就不會趕我走了!現在可怎麼辦?我真的不想離開呀!

  芊兒,你幫幫我,好不好?”

  魏芊芊將丁柔的話加以整合,所得的結論就是丁柔的秘密被揭穿了。

  她嘴角噙著笑。這不是再好不過嗎?“哦!雲風知道了你的秘密是不是?那他怎麼表示?他對你說要送你走?”她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在她看來,雲風若知道這個秘密,必定十分高興才對。

  丁柔難過地搖搖頭。“雲風爺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可就因為他什麼也沒說,我才傷心呀!他肯定不高興我騙他,這可怎麼辦?”丁柔不安地在房裡來回踱步,看得芊芊眼花缭亂。

  “好了好了,別再走了,我們別淨在這裡猜測他的想法,干脆去試探試探他的反應,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她眼神裡閃著一抹淘氣。

  “怎麼試探法?”丁柔緊張地問。她迫切地想知道雲風爺是怎生的想法?希冀著奇跡的出現。

  “來,柔兒你坐下,讓我來好好為你打扮打扮。”

  魏芊芊回房拿來一件淺綠色的衫裙及女孩兒的钿頭、銀篦、頭簪、脂粉等,開始為丁柔變身。

  丁柔坐於銅鏡前,讓芊芊為她梳妝打理。她的心裡七上八下,怎麼都坐不安穩。

  一思及待會兒要以這般模樣去見雲風爺,心中就緊張萬分。不知她的女裝扮相好看否,有沒有芊芊的一半兒美。

  看著鏡中的影像,鏡中的人兒似乎還長得不錯。可是她實在沒啥信心,自小便穿男裝長大的她,今天換了女裝會不會像在耍猴戲?

  說實話,曾有好幾次,她都幻想著自己穿著美麗的衣裳,在雲風爺面前翩然起舞。而雲風爺則回以多情的眼神凝望。那樣的畫面多美啊!是癡人妄想嗎?

  “好了,大功告成!”魏芊芊滿意地左右瞧看眼前的俏姑娘。她果然沒看錯,丁柔長得嬌俏動人,女裝扮相更是俏麗萬千;她絕色的臉龐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這樣的人兒站在雲風面前,哪怕他不驚艷!

  丁柔自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站起,生怕弄皺了這身美麗的衣裳。她仔細地拉拉裙角,慢慢跨出一小步,低下頭看看衣裙是否讓自己給踩髒了,接著伸手別扭地摸摸頭發、摸摸臉頰,這塗了脂粉的臉是怪不舒服的!

  她怯怯地抬起頭來,用著詢問的眼神擔憂地看著芊芊,希望能在芊芊眼中得到肯定。

  魏芊芊瞧著丁柔的舉止,起先愣了一下,繼而會心一笑。“放心吧!我從來就沒見過比你更動人的姑娘。你在這等會兒,我現在去喚他們兩人。”說著便笑著走出房去。

  丁柔哪敢亂動,這女孩兒的衣服可真麻煩,衣裙一層又一層地,連走個路都不好走。難怪從沒見姐姐們用跑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頭上插的發簪好重呀!頂著這麼重的頭,路都走不穩了。她嘗試著走幾步路看看,腳才一踏出,便險些摔倒。

  她洩氣地盯著腳上的葛屦,這沒事干嘛穿這麼小的鞋?自小就不曾裹足的她,硬是把一雙大足塞進小小的葛屦內,教她怎麼走路?算了,為了爺,什麼苦她都忍了,只要能討他喜歡就好!

  就不知待會爺見了會不會喜歡?不放心地,她又往銅鏡裡瞧自己的影像,看樣子好像還可以。

  等會兒該與爺說什麼好呢?求爺千萬別將她送走?不行!這樣求他也未免太沒志氣了,可是若不求他,他真狠下心將她送走,那她豈不是永遠見不著爺了!

  柳雲風自丁柔房裡回來後,再也沒有合眼。他的心情是復雜的,他細細回想兩人初次見面直至目前的情景,發現丁柔心中的人選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可能人選便是羽綸。對於這個猜測他心如刀割,一位是有著比兄長更甚的情感,一位是心之所系的人兒,他該如何取捨?

  當魏芊芊與歐陽羽綸帶著嘲弄的神情進來時,看到的便是一臉肅然的雲風。

  魏芊芊以詢問的眼色看向羽綸。歐陽羽綸點頭允可。

  “不好了,雲風!柔兒一早便又發著高燒,你說這可怎麼好?”魏芊芊語氣驚慌地陳述,偷觑了一眼雲風的反應。這是與羽綸事先套好招的。

  “柔兒?”柳雲風的眉抬了一下,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些。隨即,又換上一臉肅然。

  歐陽羽綸沒有錯過他瞬間的反應,他接續道:“是呀,就是小丁!原來她本是位絕色佳人。真不知我們這些日子來,都錯過了些什麼?”他仔細地觀察雲風的反應。

  柳雲風不喜反怒,“你以為你錯過了什麼?”柔兒!原來她叫柔兒,柳雲風的心淌著血。

  經一番內心交戰,他選擇了棄愛情保友情,但這是因為丁柔心中的人不是他,他的痛只能隨時光遺忘。“今早我已交代掌櫃去請大夫了,大夫等會兒便會過來,如果沒什麼事,我想休息了。”說著他便合眼做出休息狀。相見不如不見,此時相見情何以堪?

  歐陽羽綸不解地瞧著雲風,雲風的反應著實出乎他意料之外。剛剛他還拍胸脯對芊芊保證,雲風之於丁柔絕對是有情的。可這會雲風的反應,倒教他不明白了。

  魏芊芊不高興地睨了羽綸一眼。剛剛瞧他說得自信滿滿,這會兒卻碰上冷板凳,回頭怎麼跟柔兒解釋才好?她微嗔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雲風聽了鐵定會很高興,可我怎麼一點都瞧不出來?”跺一下腳,她生氣地走出去。

  歐陽羽綸來到雲風床榻前,一把拉開被子。“到底怎麼了?難道小丁是位姑娘這件事對你來說沒有半點驚喜?你當真對她絲毫沒有感覺?”

  柳雲風憤怒地站起。即使他已有割愛的打算,也無法平心靜氣地與羽綸討論丁柔。他不想對任何人解釋,也無從說起。總不能告訴羽綸,其實他是遭丁柔拒絕了。

  不!為著那麼點私心,他一句話也不能透露。

  “我今天有事待辦!”說著,兀自昂首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羽綸。

  當丁柔得知雲風爺連來看她一眼也不願意後,便整天悶不吭聲。

  原來爺是這般討厭我,當他發現我是女孩兒後,竟連見都不願意見我。那我還能巴望什麼?待在他身邊又有什麼意義?算了吧,既然事已至此,也就不再有所冀望。

  想守著爺也得爺願意才行,如今他選擇避不見面,不是已經給了答案。為什麼她還不想死心,真傻!

  她等了整整一天,柳雲風始終沒有回來。吃午飯時,歐陽羽綸及魏芊芊故意找話題問丁柔,丁柔還會勉強回答,可是到了晚飯時,飯桌上仍不見柳雲風的身影後,丁柔便再也不說話。

  像這會兒丁柔倚在靠窗的凳子上獨坐,她在等柳雲風。她不解他這麼避著她是什麼意思?哪怕是一句話,一句斷她念頭的話也罷,總比這樣等待來得好些吧!

  此刻她心頭好痛,一股沉甸甸的悶氣在心中擴散開來,漾著酸澀的苦汁淌進心中,在心中發酵滋長。隨著時間的消逝,擴散的速度也逐漸加快,腐蝕著她僅存的一點點意念。

  失望、煩躁、難堪、傷心,種種情緒沖擊著丁柔,教她坐立難安。只要有一點聲向出現,丁柔便整顆心揪起。她會錯以為是隔壁的雲風爺回來了!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下垂頭喪氣。

  就在這樣的等待中,經歷了幾番失望之後,她全身乏力的坐在窗前,望著那扇似乎永遠不會開啟的門發著呆。

  咿呀一聲,隔壁的房門終於有了聲響。

  他回來了!丁柔在聽到隔壁的聲響後,眼中馬上不爭氣的泛著淚水,她緊咬著唇,不讓淚水潰堤而出。

  他應該會過來吧?丁柔在心底問著。下意識地找尋銅鏡,趕忙再照照鏡子,整理一下儀容。

  他會來看我嗎?在等待了一天後的現在,她的自信已消失殆盡。

  我美麗否?她給自己一個鼓勵的笑容,站起身來,摸摸自己的臉龐。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著急的找尋芊芊留下的胭脂,拿起胭脂在臉頰上塗塗抹抹,生怕不能讓爺瞧見最美麗的她。

  這時的丁柔心情是志下必不安的,她早忘了著女裝的不適。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一刻钟又過去了,依舊沒有人來叩門。她盯著房門看,祈禱著能聽見叩門的聲響。

  爺見她房裡燈亮著,應該會過來看看吧!丁柔不斷地在失望後再給自己希望。

  她要自己記得爺一路上對她的好!

  再等一下吧!

  或許他有事情絆住了也說不定?爺對她該有那麼一點情的,對吧?

  又過了一刻钟,門依舊悄悄的,無任何變化。四周悄然無聲,丁柔跌回椅凳上。

  難道是我剛剛聽錯了,其實爺還未回來?這時丁柔不死心地又給自己另一個解釋。

  是吧!又是聽錯了。丁柔在無奈的笑容裡哭喪著一張臉。

  昂首企盼,再也止不住心中澎湃洶湧的情緒,她鼓足勇氣,准備走出房門去瞧瞧。

  打開房門,深吸口氣,她舉步維艱地邁開步伐。得到的答案若不是肯定的,那麼她將跌入萬丈深淵,處於萬劫不復之中。她再一次深吸口氣,似要藉此取得莫大的勇氣。

  她勇敢地抬起步伐走了出去。來到隔壁房門,瞧著房裡頭的燈亮著,那麼爺確實是回來了!她輕顫了下,閉上發熱的眸子。

  在心中默念著爺的名再一次地深呼吸,鼓起瞬間的勇氣,舉起那有如千斤重的粉拳,就要叩下房門──咿呀一聲,當她手舉在半空中還來不及叩下時,門在瞬間打開了。柳雲風就直挺挺地站在那裡望著她。乍見丁柔之時,他的心口猛然震動,眼瞳中閃過千百種復雜的情緒!

  好美呀!原來她是這般的動人,他忍不住低聲歎息。原就知道她的面容姣美,只是親眼所見,感受更為強烈,可這麼美的人兒竟不屬於他?

  今天一整天,他用盡所有的自制力不去想她,可好難呀!他甚至到酒樓買醉,仍無法削減對她的思念,酒樓中的胭脂俗粉怎可與她比擬?他因而忿然離去。

  他一人獨步街頭,承受著寂寥與失落。放棄,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無法想像當他目睹她依偎在羽綸懷中是怎樣的情景?他因而痛徹心肺,但他更沒有勇氣面對她,怕她給他一個不願承受的答案。於是逃避成了唯一的辦法,他只要躲開與她相處的時刻,她便沒有機會告訴他,她心底根本沒有他!

  可笑呀!他竟是這般懦弱。可她還是來了,來做什麼呢?若是她開口要他成全或者請求離去,他該如何是好?

  丁柔立在門前,半晌都擠不出一句話,只能任由眼底蓄滿淚水,不爭氣呵!

  柳雲風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忍,隨即換上冷漠的神色。“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找我有事嗎?”聲音是冰冷的,冷得令人發顫。他武裝起自己,不讓自己顯出一絲懦弱。

  他的態度刺傷丁柔不堪一擊的心。她聽到自己賭氣地說:“我來問爺,預備什麼時候讓我回鄉?”哦,不!求爺留下我!求爺!爺……丁柔在心底呐喊。

  柳雲風臉色瞬間變得死灰。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丁柔的眸子,靜默了一下,他終於開口:“過兩天我就送你回去。”躲了一整天,依舊逃不掉她離開的決心,都這麼晚了,她就只為了問他何時送她回鄉!他此時心如刀割。

  柳雲風的回答讓丁柔倒退了一步,勉強挺起胸膛,她又倔強的開口:“不用再等了,明日爺便可遣人送我回鄉,不勞爺親自跑這一趟。”該死的!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逞什麼能?求爺呀!開口求爺!

  “你就這麼急著離開?”柳雲風心痛不已,指關節因用力握拳而泛白。

  “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要走!”閉嘴!給我閉嘴!這不是真心話,求爺讓你留下來,告訴爺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為妾為婢你都願意,只要爺肯留下你!

  “我懂了,你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柳雲風目光如炬的瞪視著她,隨後旋身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丁柔呆立在門外,全身微顫著,她心神迷離,感覺自己此時仿佛站在流沙上,隨時都會被吸陷下去般,久久無法移動,直到突被屋裡的巨大聲向震醒。

  這聲向好似來自桌椅破裂的聲音。她望著那扇阻隔兩人的門,任由眼淚如泉湧般撲簌簌而下!

  接連著兩三天,柳雲風都是一大早便出門,回來已是大半夜。他刻意的回避引來歐陽羽綸及魏芊芊的懷疑,但兩人見丁柔整日深鎖眉頭,也不敢多問。

  歐陽羽綸始終猜不透是什麼原因,讓原本看好的一對璧人如今形同陌路。

  魏芊芊更不忍見丁柔鎮日在憂郁中度日,於是提議由羽綸陪伴去逛市集。

  “柔兒,你瞧這珠花戴在你頭上,可真漂亮!”魏芊芊打從一出門就拉著丁柔到處看,希望丁柔能就此放開心情。

  丁柔搖頭笑笑,不表示意見。她感激芊芊的好意,但實在提不起興致。

  自那晚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雲風爺。雲風爺刻意的回避讓她松了口氣,至少她不會那麼快離開爺的身旁。就算爺再也不瞧她一眼,至少待在這可隨時知道爺是否安好。

  “柔兒,這是京城貨,你瞧這等繡功,很罕見的!”魏芊芊熱心地拿給丁柔看。

  丁柔又是搖首。

  “柔兒你瞧,那兒有人耍雜技,咱們去瞧瞧。”魏芊芊拉著丁柔往人群聚集處走去,丁柔任由芊芊帶領著。

  突然有位差爺向前擋住兩人的去路。

  歐陽羽綸跟在她們後頭,一見有人擋住去路,便立即飛身向前,拔劍抵住對方的喉頭。

  差爺急著拱手道:“小姐,魏國公特派小的前來請您回去!”

  “羽綸,住手!”魏芊芊聽到差爺表明身分,急喊著。

  羽綸在聽到對方表明身分後便呆住,魏國公?難道芊芊就是雲風婚配的對象?

  怎麼會這樣巧?他直盯著芊芊看,不相信自己心儀的女孩竟是雲風的婚配對象!

  魏芊芊未發覺他神色有異,對著差爺開口:“你一直跟著我?”

  “回禀小姐,我是剛剛發現小姐的蹤跡,便馬上過來請安。”差爺據實回答。

  魏芊芊下意識地咬牙,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門了!她對著差爺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你同我爹說,我一切安好,請我爹娘勿掛心便可。”

  “可是……小姐,魏國公交代小的,說找不到小姐便不能回京,所以還是請您同我回京吧!”

  “我說過我不回去!”魏芊芊拉著丁柔往羽綸身後站。

  “小姐,請不要為難小的!”

  魏芊芊躲在歐陽羽綸後頭,貼在羽綸背後小聲地說:“羽綸,快想辦法帶我們離開!”

  歐陽羽綸接觸到她柔軟的身子,如觸電般全身一震。他收住紊亂的思緒,提氣一蹴。“小心!”他左右夾起丁柔及芊芊,足點輕功帶走她們。

  魏芊芊在離開同時對差爺喊:“對不起,你同我爹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回到客棧後,氣氛變得更奇怪,這回連歐陽羽綸都不吭聲了!

  “到底怎麼啦?為什麼人人都陰陽怪氣的。”魏芊芊看著面前的兩人問。這種死寂的空氣像是瘟疫似的傳染給每一個人。

  歐陽羽綸用深邃的眼神盯著她。“你堅持不回去的原因是什麼?”

  魏芊芊被他一問,瞬間紅了臉龐。怎好讓她開口回答,不想回去是為了不願意這麼快與他別離。

  “是因為雲風嗎?”歐陽羽綸的一句話讓芊芊及丁柔同時瞪大眼,驚嚇地看向他。

  魏芊芊不明所以,直問:“這是何來的說辭?”

  丁柔也緊張地肅起耳朵傾聽,芋芋回不回去與雲風爺有什麼關系?

  “你早就知道雲風是你的婚配對象,所以才借故與我們同行,原因只為讓雲風回心轉意,好回京與你成親。這也就是近日來雲風舉止怪

  異的原因,是吧?現在我終於全弄明白了!”歐陽羽綸難過的下定論,這是他思前想後所得的結果。

  丁柔驚慌失措地站起,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她睜著銅鈴般的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芊芊,原來芊芊就是爺的……她挫敗地跌回凳子。如果爺的對象是芊芊,那她真該死心了。爺有什麼理由在擁有芊芊這般玲珑剔透的美嬌娘後,還掛心她這個粗枝大葉的女孩?她想哭,但落不下一滴眼淚;她想笑,喉嚨卻更加發緊。這就是不自量力的後果吧!

  魏芊芊愣在原地,張口結舌地來回看著他們兩人,剛剛羽綸是指……雲風就是她婚配的對象嗎?這……“你說雲風婚配的對象是我?”魏芊芊指著自己。不會吧!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歐陽羽綸已被嫉妒沖昏了頭,他不信芊芊一無所知。“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口氣中充滿譏諷。

  魏芊芊被羽綸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她著急的想安慰丁柔,向她解釋她真的不知道;她更想讓羽綸明白,她是一點都不在意指婚對象究竟是誰,因為她早就將一顆心系在他的身上。但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她只能發洩怒氣地高喊:“那可真是太巧了!”扔下這句話,她氣得掉頭回房去了。

  歐陽羽綸怒瞪著芊芊的背影,握緊拳頭。半晌,他一拳擊向桌子,然後旋身離去!

  丁柔看著眼前破裂的桌子苦笑著。哈,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她無心為羽綸哀悼不成形的戀情,只因她的心,已如眼前的桌子般破碎不成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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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月明星稀,這是一個十五的夜。丁柔拎著那只姐姐為她准備的小包袱,穿著芊芊為她換上的女裝,她要離開了。選在這個時間是一種巧合吧!月圓人不圓,她注定孤寂。

  著女裝是一種紀念,紀念著她曾以女兒身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也該結束了,留下來只是徒增傷感。

  當她於下午獲知芊芊就是雲風婚配的對象時,她就打定主意離開。之前,她天真的以為只要守著爺,哪怕是一日也罷,她都能滿足於現狀。她也曾想過,只要爺肯留下她,為妾為婢她都不在意。可那全是騙人的,當她發現爺屬於另一個女人時,她再也不能自持。尤其那個女人又是她情同姐妹的好友,是個她最不忍傷害的人,她又怎能留下?

  她在確定爺尚未回來後,即快步走出房門。她低著頭,不願再回顧眼前種種,生怕一抬頭,她就再也走不了。此去何去何從,她一點把握都沒有;或許從此流離失所,但她一點也不在意,沒有爺的日子,怎樣都無所謂。

  她低著頭走了出去,卻出師不利地撞上一道牆。她揉揉額頭,眼角余光卻瞥見一雙男人的葛屦。猛抬起頭,倒抽一口冷氣,對上一雙日夜思念的眼瞳。

  深邃的眼瞳裡有她的倒影,她看不見黑眸中滿溢的深情,因為她的眼眶發熱,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裡滾動。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淌下

  一滴眼淚。都已經決定離開了,別再遲延,再不走,就對不住芊芊了。

  她繞過伫立不動的柳雲風,往門口方向走去。陡來的臂膀將她往熟悉的懷中帶。

  “這麼晚了,去哪裡?”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也是她熟悉的。

  與他靠得如此接近,鼻翼間嗅的全是來自他身上的麝香。由他身上傳來的熱度,瞬間化解了冰寒的身子。多熟悉呀!多懷念呵!這個曾擁著她策馬奔騰的胸膛,這個曾為她擋風遮雨的臂彎,今後都將不再屬於她。

  別離了,我的愛。心好痛呀!她緊閉上眼,咬著下唇,淚還是淌下了。

  “我要離開了。”她幽怨的開口。原來她也是可以這麼女人的,她對自己解嘲的想。

  摟著她身子的臂彎一震,加重了些許力道,將她更往懷中帶去。丁柔的手臂因他的用力而發疼,她的鼻翼抵著他的胸膛險些窒息。

  他輕歎一聲,聲音裡有著深情及無奈。然後他陡然的放開她手臂,“這個時候?”

  聽不出他話中的任何情感。

  陡然離開他的懷抱,四周的冰冷不留情地襲擊著她的身子,她顫抖了一下。

  “這個時候走,對大家都好。”是呀!對大家都好。她頓時豁然開朗,“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在離開的前一刻還能再見他,也算得上是上蒼的仁慈。

  她露出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大刺刺地往柳雲風身前一站,灑脫地開口:“感謝爺多日來的照顧,丁柔多有不是的地方,爺包涵了。”她甜甜一笑,只為留給他一個好印象。

  柳雲風蹙起眉頭,他不喜歡這個時候看見她笑。離開他有這麼快樂嗎?她的意中人不是羽綸嗎?這麼快離開又是為什麼?

  他眯起眼,看著著女裝的她,這是她換回女裝後,見到她的第二回。她比他記憶中更美、更俏。原來她的發是這樣長,她的腰身似比記憶中更為纖細。他皺起眉頭,看來他為她加的飯仍嫌不足。她太瘦了,那腰身,不及盈盈一握。近日她的臉頰明顯的消瘦許多,但無損她的美艷。此刻她站在風中,身影是如此娉婷袅娜,這就是多日來與他相處的小丁?他對自己之前的魯鈍感到不解。

  晚風徐徐吹來,又是帶著一陣令人心神蕩漾的柔香,身下因剛剛接觸而起的反應仍未平息。他懊惱地發現,幾日來的回避絲毫不減對她的思念,或許更甚。

  她要離開?她竟選擇悄然離開?若不是他今日早回,那麼他是不是就此失去她。

  這個警覺令他心煩意亂,“誰准你離開了?”口氣是不容置喙的。

  “我。”歐陽羽綸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另一扇門前。

  柳雲風怒瞪著他。原來她不是一個人走?只差那麼一下,他又做傻事了。

  “羽綸爺?”丁柔驚訝歐陽羽綸的出現。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她並沒有告知任何人她要離開呀!

  歐陽羽綸走近丁柔,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丁柔疑惑的盯著他,他為什麼要替她承擔雲風爺的怒氣?難道他看不出來雲風爺正在氣頭上嗎?

  柳雲風將他們的舉止視為眉目傳情。短短數日,他們竟已如此的心靈相投?他胸間燃起一把熊熊妒火,即將在理智邊緣爆發而出。

  他的指關節因用力而喀喀作響。他是曾下定決心,捨愛情而就友情。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羽綸竟想就這樣悄悄地帶她走?

  四下除了蛙鳴,再也沒有任何聲向。氣氛異常詭谲,兩人對立的姿態是如此明顯,處於三人周圍的空氣,好似於刹那間凍結。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丁柔可以感覺到兩人僵持的情況異常緊張、一觸即發。她下意識地捂住嘴,不敢發出任何聲向,生怕牽一發而動全身。

  歐陽羽綸是有意挑釁雲風的。今夜他因芊芊而失眠了,聽到屋外的聲響,他本來只是出來探詢一下,沒想到竟碰上他們兩人。由他們的對話中可得知丁柔正准備離去。

  他能明白丁柔離去的理由,卻不能體諒雲風的作為。這小子若是肯早點表明心跡,那麼丁柔也不用受苦,而芊芊也不會存著復合的念頭。該死的!所有的問題全出在這小子身上,教他怎能不一肚子火。

  “你就這樣帶她走?”柳雲風怒不可遏地質問羽綸。

  “有何不妥?”歐陽羽綸迎上雲風的盛怒。

  “爺!?”丁柔驚聲叫喊。只見他們兩人已凌霄而上,一時之間風馳電掣,兩人交手於刀光劍影之間,看來驚心動魄。

  丁柔一步又一步的後退,驚慌地看著正在交戰中的兩人。她不斷地搖首,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因造成情同手足的兩人反目成仇?是她嗎?為什麼?她也只不過愛上了爺,這有錯嗎?

  淚不斷的淌下,如果真是因為她,她何不干脆自我了斷?思及此,她捂住嘴,轉身欲離開這傷心地。才一回身,不料竟被埋伏於暗處的黑衣人所擄。

  當丁柔醒來時,她身處在一間火紅的廂房中。她不解地瞧瞧四周,想不起來為什麼會來到這兒?

  昨夜,她正要離開時,不巧遇上了爺……然後……然後……然後……糟了!爺受傷了嗎?

  她驚跳起,想起了昨夜驚心動魄的畫面。“哎喲!”一個踉艙,她又跌回床榻上。她疑惑地將視線往下移……這是什麼?

  丁柔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四肢全被铐上鐵煉。哦!對了,後來她被人擄了!

  但擄她的人是誰呢?又為什麼擄她?她全身上下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呀!

  她再抬起頭來,仔細地打量這個房間。她是沒見過所謂有錢人家的廂房是啥樣擺設,但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分明是有錢人家的廂房。梁

  的四周刻滿了金紅色的花紋,窗棂是桃紅木所制,門檻上掛著一塊大紅巾,就連被褥及枕套都是俗氣的火紅。

  是呀,好俗氣的華貴!簡直就像是一間庸俗的新房,怎麼會這麼沒品味?丁柔竟批評了起來,忘了她如今的困境!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夾帶著談話聲傳來,丁柔趕緊閉眼假寐。

  “姐姐,聽說老爺昨兒個又納妾了!”說話的是一名美貌少婦。

  另一位少婦以手指捂住嘴,示意她不可多言。“這可不關咱們的事,老爺的事,向來沒有我們多嘴的份。”

  “但是都已經有十二個姨太了,難道老爺還不知足?”美貌少婦忍不住埋怨。

  另一個少婦左右瞧瞧,在確定沒人後,以神秘的口吻說:“我聽說這次的姨太還沒有確定,昨天人口販子的主子在看過人質後,非常生氣,直說是擄錯人了。但是老爺一瞧人家姑娘長得標致,硬是要給留下。”

  “啊!可這樣行嗎?”

  “行不行又能怎樣?咱們不是一進來就出不去了。”

  “是呀!當初又何嘗是咱們願意?”

  “唉!”

  哀怨的尾音消逝在長廊的盡頭。丁柔猛然坐起,原來她是給人口販子擄了。

  這下可糟了,難道她就這樣坐以待斃?不行,不行,得想個法子!看著铐著四肢的鐵煉,她深鎖眉頭。

  說實在的,她著實驚慌,但心頭卻念著雲風爺現在是否安好?他們兩位爺氣消了嗎?言歸於好了嗎?有沒有人受傷?當他們發現她不見時是何想法?他們應當不明白她遭人劫擄了。她好著急呀!她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成了人家的姨太!可該怎麼辦呢?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回的步調較之前沉重許多。丁柔再次閉上眼假寐。

  沉重的步調由遠而近,最後在丁柔的床榻前停止。丁柔緊張的控制呼吸,生怕對方發現她早已蘇醒過來。

  床榻前的人毫無動靜,丁柔卻更為緊張。摸不著對方的意圖,她不敢貿然行動,這種坐以待斃的感覺令她有些沉不住氣。

  “醒了是吧?快告訴我,你是誰?”低沉的嗓音響起,帶著些微的不耐。

  既然對方都看出她的假寐,她也不再作態。她睜開眼,凶狠的瞪視著床前的男子。“我才要問你,你是誰?”床前是一個緊抿著唇的男子,看來非常難以接近。

  男子凶狠地回瞪她,對於她的答非所問非常憤怒。“我在問你話,如果還想活命的話就快說!”

  丁柔分不清他的話是恐嚇還是真實?但她毫無懼色的反擊,“你就是人口販子,對吧?看你那一臉賊相就能猜出七八分!剛剛我聽人提起,說是你擄錯人了。既然擄錯了,還不快快送我回去?本姑娘可以不跟你一般見識,只要你今後好好做人,我是不會與你計較的。”夠仁慈吧!

  男子眯起眼,注視著這個膽大的女人。他甚少遇見不懼怕他的女人,除了……可恨!

  他一拳擊向丁柔右邊的梁柱,他在生氣!有那麼一瞬間丁柔是害怕的,但只有一瞬間,因為丁柔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乎已經廢了!

  一般人都是以右手出拳,除非是左撇子。但明顯的他不是左撇子,因為他的左手並不是那麼有力道。與兩位爺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非常清楚練武之人不該只有這般力道。瞧那梁柱仍毫無損傷的立在那兒,不是嗎?

  這個發現讓她有了聯想,莫非這人就是當初劫擄芊芊的那個人?那個被羽綸廢了手的人?這麼說,他原本要擄的對象是辛辛?他要報仇?

  真該死!當初是羽綸爺太仁慈,真該當場要了他的小命!留著這種人,禍害一個。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絆住他,只要絆住他,芊芊就得以安全。丁柔下定決心要保護芊芊,即便她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只因芊芊是雲風爺的新娘,她情同姐妹的好友。

  “怎麼?你不高興我的提議,那也不打緊,反正我也不是那麼想回去。要不,這樣好了,我就跟著你……跟著你……”丁柔想不出她為什麼要跟著這種人渣的理由,總不能告訢他,跟著他只是為了絆住他吧!

  男人盯著支吾其詞的丁柔,突然對她產生興趣。除了她的膽大之外,更為她少有的男兒氣魄。

  “你想‘跟著我’?”男子挑高眉頭,打趣地道。

  “是呀!我……”咦!不對,他話裡有話。

  “我是說跟著你,好看住你,不再讓你有機會搶殺掠奪、擄人勒索、販賣人口!你可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丁柔氣沖沖地說著。

  “你很在意?為什麼?”他再次挑高眉。

  為了不讓你去找芊芊麻煩,笨!聽著他的口氣,活像是她看上他似的,好惡!

  丁柔沒好氣地瞪視著他,“為江湖除害!”

  “哈哈哈!”男子再次大笑起來。他決定不把丁柔交給范老爺了。

  當柳雲風及歐陽羽綸發現丁柔失蹤後,著急的找遍了辰州的每一條巷子,但幾日來均無所獲。

  兩人的態度陷入空前的冷漠,自那夜後各自懷著心事,誰也不願先向對方求和。

  三人雖同住一個客棧,卻形同陌路。魏芊芊不想為魯鈍的羽綸作解釋,卻也不願再加深羽綸的誤解,所以她避雲風也避得老遠。

  魏芊芊見他們兩人的交情如此惡化,著急在心中,但她更為丁柔的安全煩憂。

  丁柔這一走是去了哪兒?她不可能在短短數日即不見蹤跡,她沒有那樣的腳程!

  那麼她是發生意外了?這個想法隨著幾日來均無丁柔的消息,愈來愈令芊芊膽戰心驚!

  柳雲風的臉色更是難看,幾日來的不眠不休讓他看來頹喪許多。他的憂心不難理解,但也只能怪他自己,誰教他對丁柔表現得如此陰陽怪氣,才會使得目前情勢如此混亂。

  柳雲風在身心俱焚的煎熬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日夜追尋那個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可是幾日下來,始終尋不到她的蹤影。他懊悔自己當時被怒火攻占了理智,才會讓丁柔有機會離他而去。

  幾日來,身旁少了她的倩影,他這才明白,丁柔早已占據他整顆心,他是不可能再將她拱手讓人的,那會比要了他的生命更為痛苦。即便她的心中沒有他的存在,他依然決定將她鎖在身旁。就讓他自私這麼一回吧!

  但是否覺醒得太晚,她人早已不知去向。

  這日傍晚,柳雲風依然不死心地打探著丁柔的消息。他認為丁柔不至於在短短數日內離辰州太遠,她一定是躲起來了。

  突然,耳邊傳來兩人的對話,引起他的注意。

  “這主子也真奇怪,明明錢財上手了,卻偏偏不要。跟范老爺作對有什麼好處?

  他可是咱們的財神爺!”

  “這你哪懂?主子是看上了那個叫丁柔的姑娘,他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哪肯輕易放手。”

  柳雲風似乎聽見了在心裡日夜回蕩的名字,心頓時揪了起來,眉挑得老高,豎耳傾聽。

  “可是范老爺也不是好惹的人,壞了他的好事,咱們不一定能占得了便宜。”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耗到現在還不能離開辰州。你沒瞧見咱們主子是愈來愈焦躁了。”

  “那你說,誰最後能得到那個美人兒?說實在的,那娘們還真是漂亮,看得咱們兄弟都蠢蠢欲動起來,差只差在她那性子火爆得很,要不,咱們就先上手了!”

  “小心說話,到時小命不保。”

  “哎呀!你擔心什麼?咱們主子如今是只紙老虎,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的手早廢了。”

  “還是趕緊閉嘴吧!范府到了,當心讓有心人聽到,咱們的小命一樣不保!”

  兩名大漢走到了一座府宅,由正門進入。柳雲風盯著這座府宅看,難道丁柔就在裡頭?

  夜裡,柳雲風決定探訪范家府宅。

  他施展輕功,躍上屋脊,稍微探勘了一下范宅的配置。范宅分為一堂四院,院內各有一個中堂,中堂內各有兩室,一室各有四房,房的兩邊各有東廂及西廂,另有無數小閣分布其中。

  看來范宅人口眾多,因為各房均有燭光透出,可見每房都有人住。要在這樣的府宅尋人,恐得費上一番工夫。

  柳雲風選擇由西院開始探尋,因為他剛才瞧見今早的兩名大漢正由此走出。他足點輕功,在屋檐上飛躍,很快的來到了西院。

  正當他想躍身下地時,忽然耳邊傳來丁柔的聲音。他緊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找去。聲音來自東邊一座閨閣,閏閣滿布觸目驚心的火紅。

  “你這是干什麼?你不怕待會兒那個男人又來了嗎?你要是再靠近,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丁柔吃驚的連連後退。

  幾日來人口販子與范家老爺展開一場爭奪戰,樂得丁柔輕松自在。閒暇之余,她還可與府中的十二金钗閒話家常。

  由十二金钗口中得知,范老爺是辰州有名的惡霸,十二金钗若不是由人口販子手中得來,便是范老爺強行娶來。丁柔聽了如此惡行,更是深惡痛絕,但也替自己慶幸,得以在此淫威下幸免於難。

  但今晚她似乎在劫難逃,一下子他們全都對她失去了耐心,剛剛她才攆走人口販子的走卒,這會兒又來了個范老爺。

  范老爺礙於人口販子的反對,始終不能將丁柔納為妾,且由於人口販子嚴密看守,縱使他有意侵犯,也不得其門而入。但今晚,他似乎是有備而來。“寶貝,跟了我也沒什麼不好,吃好穿好自有你的,而且我還會將你捧在手掌心上。乖,聽話。”

  看來今晚真是她的災難日。范老爺一步一步的靠近,貪婪地注視著丁柔的雪白肌膚。

  丁柔害怕的驚叫:“快來人呀!有人要非禮我呀!”她著急的嘶喊,但任憑她叫破喉嚨,也沒人出面搭救。

  范老爺面露邪惡且得意的笑。“別叫了,我早說過與我作對,沒一個有好下場!

  你那個護身符早被我下藥毒死了。他的屬下也都向我臣服;要不是他的屬下洩露他殘廢的秘密,我還真不敢動他。瞧,這會兒我不是將他擺平了,所以寶貝,別想和我作對!來,乖,讓我好好疼你。”范老爺邪淫的臉孔,在丁柔眼前逐漸擴大……丁柔節節後退,退到了牆角,再也沒有後路。她眼角余光瞥見桌上燃燒著旺盛燭火的油燈,她心一橫,反正人口販子已死,再也沒有人會威脅芊芊的安危,她可以放心了。

  至於她,她是寧死也不願失了身子,對雲風爺,這是她唯一可以堅守的心意。

  這輩子她雖與雲風爺有緣無分,可也沒打算委身他人,更不會讓眼前這糟老頭給糟蹋。她抬起頭,憤恨地瞪視著眼前逼近的范老爺。“憑你也想得到我?你是哪根蔥?

  簡直是笑話!”她的手移近油燈,緊握手中。

  范老爺仍不知死活的逼近,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邪笑。丁柔緊閉上眼,凝聚全身的力氣,一鼓作氣地將油燈往范老爺身上扔去。

  就在一瞬間,火苗夾帶著燈油在范老爺身上迅速燃燒。范老爺驚懼不已,瞪視著丁柔,幾個翻滾,瞬間將閨閣染成一片火海。

  火海裡夾帶著范老爺的驚恐嘶叫聲,及衣物家具燃燒的焦油味。

  丁柔驚懼的閉上眼,接受死神的來臨當柳雲風到達時,所見到的即是如此驚心動魄的畫面。他心一凜,奮不顧身地沖入房內。房內早已被烈火盤據,熊熊大火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心急如焚,祈求丁柔尚能安然。

  “柔兒?柔兒!你可聽到我的呼喚?快回話!”柳雲風四下尋不著丁柔的身影,更往房內走去。火焰開始襲擊他的身體,四周的溫度愈來愈高,再不久他將與丁柔永埋於這火海之中!

  也許是上蒼感念他們一片深情,也許是丁柔捨不得就此離開他的身旁。丁柔身旁的梁柱陡然倒下,竟奇跡似的阻隔火海,留下一個小空隙在他們兩人之間。

  柳雲風驚喜地在火海裡發現丁柔,飛身過去將她緊抱在懷中。她的鼻翼間尚有氣息,他感動的淌下了淚,不敢稍作遲延,他抱起她沖出火海。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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