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882|回覆: 3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김은희,윤은경] 冬季戀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1-9-1 20:23:56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9-1 20:53 編輯

【第一章】記憶的拼圖

【第二章】到了影之國度的人

【第三章】下在心裡的雨

【第四章】第一次

【第五章】夢醒時分

【第六章】不論何時總在那裡

【第七章】命運的水車

【第八章】冬季戀歌

【第九章】走向你的路

【第十章】因為我愛你

【第十一章】我能做的全部

【第十二章】不被招待的人

【第十三章】迷路的小鳥

【第十四章】分手練習

【第十五章】盤旋的星星

【第十六章】不流動的江水

【第十七章】初戀再度呼喚我--

【第十八章】過去歲月的你

【第十九章】紫羅蘭

【第二十章】無比遙遠的路

【第二十一章】悲傷的男子

【第二十二章】最後的海邊

【第二十三章】最後的容顏

【第二十四章】再度回到我身邊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SOGO幣 收起 理由
Cardea芯 + 1 + 10

總評分: 威望 + 1  SOGO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1-9-1 20:52:4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9-1 20:54 編輯

  俊祥把行李都整理好之後,環視整個房間一圈,想起第一次進到這間屋子裡時,和有珍
一起做的那些幻想。因為知道那些都已經是無益處的想法,一切也不可能重來一遍,深深地
歎了一口氣。他把香煙掏出來含著,從嘴裡吐出來的煙霧在瞬時間把四周都變得虛無縹緲了
起來。
  (3)
  俊祥打了一通電話給金次長向他辭行,他就像父親一樣,不論何時總是很關心自己,曾
給自己很多安慰,是個很令人感到溫暖的人。他果真是持續到最後仍不忘記給自己希望,俊
祥不會忘記金次長要他康復之後再回來的那顆溫暖的心,也不會忘記他給的充滿希望的話。
  「請您保重,前輩。」俊祥向他在這個世界上所遇到的人中,最感激的人做最後的辭行。
  金次長是他生命中遇到最好的人,俊祥又再次地向他道謝。
  掛掉電話後,俊祥把機票拿起來看一看後,提起行李站起來。
  要離開曾經充滿不捨與思念的這個空間,那種遺憾的心情讓已經什麼都沒有的心更加孤
單。
  出了家門後,俊祥去翔赫工作的廣播電台。從播音室走出來的翔赫,看到站在走廊底的
俊祥的背影,表情有點尷尬的看著他。走上跟天空最接近的屋頂,兩人隨意站著仰頭看天空。
  有點尷尬的沉默。
  「現在已經不是冬天的天空了啊!」俊祥首先打破沉默。
  「這裡的冬天天空很棒。明明就很透明,可是卻反常地看起來很高,不過我好像再也看
不到這樣的天空了。」
  翔赫嚇了一跳,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地看著他。
  「我現在要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有珍就拜託你了,如果是你的話,我就能放心地離
開了。好好疼惜她,不要讓她感到孤單和難過。」
  看著俊祥的翔赫,眼角微微抖動。俊祥輕輕地把兩手搭在翔赫肩上,然後把視線停在翔
赫眼裡。帶著悲傷眼光的俊祥看了翔赫一會兒後,又輕輕地把手放下來。
  「保重,我走了--」
  俊祥毫不遲疑地轉身跨步離開。原本看著俊祥背影的翔赫突然叫住俊祥:
  「俊祥!江俊祥!」好像要崩潰似的,翔赫的聲音哀怨地叫道。
  俊祥轉過來看著他。
  翔赫叫他不要走--他會對什麼辯解都不做的俊祥說出那麼傷人的話,做出那麼任性的
行為,實在是因為他太羨慕,也太嫉妒俊祥能得到有珍的愛,所以才會那樣說的。如果俊祥
就這麼離開了,他慢慢地會因為心痛而無法忍受下去的。
  俊祥瞭解翔赫的心情,但還是決定要離開,因為如果不離開的話,好像又會讓大家受傷
似的,所以只給了他一個悲傷的微笑。
  「為什麼?因為我跟你是兄弟,而我喜歡有珍,所以你把她讓給我嗎?」
  翔赫擔心這麼相愛的兩個人是因為自己的貪心因而被分開的。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怕,討
厭起自己。
  「並不是把她讓給你,只不過是現在能幫助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因為比起我來你能
陪她更久。」
  看著表情一點都沒有變化的俊祥說這些話,翔赫開始流下眼淚。
  「走吧!」
  翔赫只能遺憾地看著俊祥離去的背影,無法抓住他。俊祥就這麼離開的話,有珍一定熬
不下去的,明明知道不能讓他就這麼離開,還是無法留住他。因為俊祥臉上有著不走不行的
表情。
  下班後的翔赫把車停在家門前,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下車。
  總覺得很擔心。說著「不會再回來。」
  「因為比起我來你能陪她更久。」這些話的俊祥,他的表情一直在心裡揮之不去。
  翔赫帶著難過又複雜的心情進入家裡。電話突然地響了起來,醫院不知道找父親金真佑
有什麼事。原來是想跟俊祥聯絡卻老是聯絡不到,才打來這通電話。翔赫突然有一股不祥的
預感,強壓住不安的心問究竟是什麼事?
  對方答說因為俊祥要去美國進行手術,給他的資料裡面不小心漏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必
須趕快拿給他。翔赫嚇了一跳,腦子裡浮現俊祥說他再也不會回來的話。
  掛掉電話的翔赫急忙往外衝。翔赫問醫生那是什麼手術,醫生說俊祥現在表面上看起來
雖然沒事,事實上已經是很危險的狀態了,還說除了手術外別無選擇,手術的成功率也無法
保證。
  翔赫急忙地開車飛奔至有珍家。不能讓俊祥就這麼走了。
  出乎意料地有珍很平靜。即使她知道俊祥是搭今晚飛機離開,還是把眼睛定在時鐘上以
一種平靜的表情坐著。
  不應該是這樣的,真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心想為什麼大家都要像傻瓜一樣,並流下眼
淚。不管是就那樣離開的俊祥,或是認真遵守不到機場送行約定的有珍,為什麼兩人都要像
傻瓜一樣?這種念頭幾乎要把翔赫的心擠破了。
  「有珍,對不起,我騙了你。」
  不知道翔赫在說什麼,有珍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我很怕再度失去你,所以--不!是我實在禁不起俊祥是我哥哥的事實--所以我-
-什麼都沒跟你講。」
  有珍的臉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而扭曲。
  「俊祥是我爸的兒子,是我哥--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翔赫繼續說出衝擊更大的話:
  「說不定俊祥會死掉。」
  有珍的心「呯」的一聲全部垮下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俊祥病得很重--說不定會失明,也說不定會死掉,所以才會為了動手術去美國,所
以才會什麼都不跟你講就離開。」
  翔赫的心臟像要跳出來似的撲通撲通跳。
  現在還有時間,快!
  翔赫開車載著有珍飛奔到機場的路上,有珍的臉上夾雜了痛苦跟悲傷,連聲音都發不出
來。
  兩手捂著胸口好不容易才安撫住自己緊張的情緒。「求求你,俊祥,你一定要等我。拜
託。」
  俊祥站到出國手續台,把護照跟機票拿給工作人員看後,腳步停住了一下子。有種好像
有人會一直看著自己,然後叫聲「俊祥!」,跑向自己的感覺。可是沒有人。偶爾違約一次
也沒關係的她就是那種一定會遵守約定的傻瓜。俊祥露出虛脫的笑容,想到自己都已經到這
個地步了,怎麼還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俊祥為了和這片讓他經歷許多痛苦歲月以及留下許多悲傷回憶的土地做最後的道別,再
次轉身把周圍看了一遍。然後轉身慢慢地走進登機門。
  有珍和翔赫好不容易到達機場大廳。四處尋找不到後,還跑到出境手續台前面找,但是
還是沒見到俊祥的影子。跑向詢問台詢問俊祥的行蹤,結果說俊祥已經在十分鐘前登上往紐
約的飛機了。
  有珍虛弱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但是卻反常地掉不出一滴眼淚,不像第一次因為車禍
而失去俊祥時,哭得那樣慘烈。
  現在她眼裡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俊祥--俊祥啊!我都明白,因為你實在放不下我,所以無法不這麼離開,我也知道
你愛我勝過愛你自己。你知道嗎?雖然你的人不在我身邊,但是你的心留在我心裡,成為我
溫暖的手跟強壯的腿。即使我沒有你,也有充分活下去的理由,因為你溫暖的手已經成為身
體裡支撐我堅強的力量,如果我難過或是受傷害,在我身體裡的你也會吃苦,所以我答應你
,我一定會勇敢地活下去。就像你說的一樣,為了你好好活下去,為了我身體裡的你。因為
你會一直在我身體裡活著,在我身體裡呼吸,所以你並不算是離開。別擔心,我會好好活著
的,會為了我深愛的你,幸福地活著,再見--俊祥--」
  ***
  整理好要離開的行李後,有珍坐在位子上,拿起往法國的飛機票看著。聽到有人的聲音
,原來是翔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一張往紐約的機票拿到有珍面前。
  (4)
  「去吧!去找他--有珍,現在當場就去找他吧!」
  有珍知道翔赫非常的自責,所以沒有拒絕,心想這樣才能讓他心裡舒坦一些。於是她拿
起機票對翔赫擠出一絲苦笑。
  「翔赫啊!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沒有這個必要,如果我決定要跟著他去的話,早就去
了。我還是決定照原定計劃去法國留學,不只為了我,也是為了我身體裡的另一個他。」
  下定決心留下心痛的媽媽離開,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最後還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惟有那
樣,他才能在我體內展露笑容。
  有珍相信大家心裡留下的傷痕會慢慢痊癒的,往後的日子一定會從以前那些痛苦中解脫
出來,不再那麼紛亂複雜。
  有珍把翔赫給她那一張飛往紐約的機票,放在機場大廳的椅子上,搭上了前往法國的班
機。
  ***
  真淑的女兒智嫻已經三歲了。有珍高興地和第一次見面的智嫻打招呼。看到原本抱著她
的翔赫帶著歉意的表情,雖然有點不知所措,仍是很高興。人們活著所能感受的快樂跟幸福
,其實是最平凡的東西啊!
  時間是不休息勤奮地繼續向前走的,所以有珍才能回來。
  如果時間不再流動,或是停住的話,她是不可能回得來的。
  「智嫻,跟阿姨在一起好不好玩啊?真不好意思,居然叫你們這兩個還沒當父母的人幫
忙顧小孩。」
  買完東西回來的真淑跟勇國走向在自家門前跟女兒玩耍的有珍跟翔赫說道。
  「我們快點進去吧!」
  勇國跟真淑走在前面上樓,走在樓梯上的有珍突然停下腳步,這跟三年前每天來來回回
走動的感覺不一樣。好像有什麼在後面,轉過去看卻什麼也沒有。
  四周的景致一點都沒變,那到底是什麼讓我停下腳步?突然莫名心痛了起來,一顆豆大
的淚珠也在嘟一聲後滾落腳邊。
  「真的很反常,怎麼會這樣呢?」
  剛剛感受到一股思念的氣息出現後,又突然消失了。跟以前曾有過的感覺一樣。
  剛回國沒幾天,該做的事情一大堆,所以在真淑家吃完飯後,有珍又回到辦公室。
  靜雅還在辦公室裡,不知道專注地在看什麼東西。原來是本建築雜誌,靜雅一看到有珍
,就把那本雜誌拿到有珍跟前。
  「你看,這不是你以前唯一親手設計過的那間幾乎不可能被完成的房子嗎?」
  有珍接過雜誌後,仔細地觀察。
  「這絕不會是偶然,該不會是誰偷了你的設計吧?你曾經給誰看過?」
  有珍嚇了一跳,除了信賴的人之外,就只有一個人看過那間房子。
  「靜雅姐--,你知道這間房子在哪裡嗎?」
  這是坐落在蔥鬱林子裡的一棟房子。原本這是一間不可能的房子,被用行動證明了它的
可能性,堂堂地站在那兒。在那房子裡面,有個人用手跟腳在摸索它。
  「如果到那裡的話,就可以看到掛在牆上要給你的禮物,你非常喜歡的一個東西。」
  原本在摸索牆壁的他,摸了摸一幅大拼圖後,高興地笑了起來。但是他不知道有一小塊
拼圖沒有放好,用手摸了之後不小心掉到地上了。蹲下想要尋找掉到地上的那塊拼圖,在地
上摸索了一會兒,還是找不到。他放棄地轉向有陽光撒進來的窗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感受從開啟的窗子吹進來舒爽又宜人的海風,他露出了世界上沒有人比得上的笑容。強
烈的陽光跟輕撫著皮膚的海風,還有明朗的笑容。他把放在桌上的茶拿起來喝。
  「因為你笑起來的樣子很漂亮。」
  好像聽到誰的聲音在耳邊盤旋。鳥叫聲、風聲,還有海浪聲,都烙印在他心裡。因為公
司裡有事情,所以暫時回國一趟的他在離開前,才有機會到自己所設計的這棟林子深處的屋
子來看看。雖然沒有辦法親眼看到,但是他還是想用雙手、雙腳,還有他的心來感受這棟房
子。
  出發的時間到了,他走出去之後把房子周圍摸索感受了一遍,也用指尖把圍繞在房子周
圍的各種花輕輕拂過。
  「喜歡嗎?」
  她說這是給彼此相愛的人最好的房子,也是她夢想中的房子,現在終於完成了。
  司機走向坐在大門前的他,引導他走向車子,並把行李放到後車廂裡。過了一會兒後,
那棟房子前面又重新恢復寧靜。
  從車上下來的有珍,走在一大片蔥鬱樹林裡的小路上。山林裡的各種聲音清楚地傳過來
。抬起頭來看樹林,可以看到從葉子縫隙裡撒下來金黃色的陽光。一通過這茂密蔥鬱的樹林
,遠遠開著窗的房子馬上映入眼簾。就是那棟房子。就是那棟我原本覺得不可能實現的房子
,現在它不但實現了,還發出一股昂揚的氣勢站著。有珍看著這棟房子,心裡撲通撲通地跳。
  有珍慢慢地走進房子裡。裡面非常乾淨,而且裝飾得很漂亮。環顧室內的有珍,視線停
在壁上掛著的一幅拼圖。是他。
  一定是我三年都沒有一天忘過的俊祥。有珍走向拼圖,細細地看著它。雄偉聳立的圖案
讓人聯想到古城。但是拼得好好的拼圖卻少了一小角。有珍看了看四周,找到了掉落在地上
的那一塊拼圖。把那一小塊拼圖撿起來之後,有珍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以前的回憶。把原本
空著的拼圖放上去的瞬間,俊祥便會像魔法似的出現的回憶。
  有珍把那塊撿來的拼圖放到拼圖裡。她為了讓自己交雜太多想法的腦子清醒一點,走向
傳進海浪聲音的窗邊。窗邊的桌上放有一個喝過的杯子。
  有珍莫名地感到一陣悲傷,就像剛回國時,去真淑跟勇國現在的家,以前自己曾住過的
那間房子時,曾感到那陣無來由的悲傷一樣。有珍站在窗邊,久久地看著遠方的海面。
  在海邊和他一起度過的那段幸福回憶像海浪一樣湧上來。
  照在海浪上那耀眼的陽光,好像要把有珍的心撕裂似的。
  ***
  他又再次回到房子前。因為有東西不小心忘記拿了,所以折回來拿。
  「您放在哪兒呢?我去幫您拿。」司機這麼說道。
  「不用了,在這裡我可以自己找到。」
  他摸索地進了屋子裡。小心翼翼走了幾步後,心裡清楚地往右邊的角落轉過去。突然間
,他感覺到有人在裡面,是一個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但是他什麼都看不到。不管是誰來到這裡,他都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原本站在窗邊看著海面的有珍,也感覺到有人慢慢走近而轉過身來,不小心碰到放在桌
上的茶杯。看到走進來的他,有珍站在原地,全身僵硬得跟石頭一樣。他現在也確定了真的
有人在屋子裡。
  「請問--你是誰?」
  有珍在看到他的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當她把拼圖放上去之後,再一次像魔法般出
現的他,有珍面對這樣的命運,說不出話來。可是站在有珍前面的這個人現在已經看不到有
珍的臉孔了。
  「是誰?」他又再問一次。
  這次有珍也沒回答,因為她知道他會知道是自己來了。他的表情開始變得明亮了起來,
嘴角浮起了笑容。
  「是--有珍嗎?」他的眼裡、聲音裡充滿的都是思念。
  「是俊祥嗎--?」




   【全文完】
--------------------
《冬季戀歌完結》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
下一系列:  籌備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1-9-1 20:5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1)
  翔赫覺得自己實在太心急了。雖然他知道有珍為了俊祥而吃了很多苦,也知道她永遠都
不可能忘了俊祥,但是他們兩人是命中注定無法結合的,所以希望自己能夠守護著有珍。
  他不會叫有珍忘了俊祥。只是希望她能在辛苦或是傷心難過時,不要獨自一人承受煎熬
,能讓他給予她安慰。就僅是這樣而已。他不想看到有珍獨自一人難過的樣子,想要在她身
邊陪著她。而且也不是要她馬上就作決定。
  但是有珍的回答讓他明白她還沒有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她說光是想起俊祥就覺得身體好
像要裂開似的,什麼都無法想。
  回到家的翔赫因為心情很苦悶,好長的一段時間只是坐在車內,然後突然像不知下了什
麼決心似的下車了。
  他敲了金真佑的書房門後,走了進去。原本在看從醫院拿到的親子血液檢查報告的金真
佑,慌張地趕快把資料藏起來。
  「爸--我--有話要跟您說。」
  翔赫表情凝重地看著金真佑,而金真佑也面無表情地看者翔赫。
  「我想跟有珍重新來過。」
  原本沒說話的金真佑,表情微微地顫抖著。翔赫以為父親的變化是因為自己所說的話,
所以繼續接下去說希望他能幫他阻擋母親的反對。金真佑的表情整個沉了下去說道:
  「有珍也答應要重新來過嗎?」
  翔赫猶豫了起來,因為如果照事實說的話,就顯得自己愛得很悲哀似的,但也不能說有
珍到現在還為俊祥的事難過,更說不出來有珍和俊祥直到現在還很相愛。
  「那麼,你和有珍不行,把她還給俊祥吧!」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的回答,怎麼可能從金真佑的口中聽到這句話?他可是比任何人都還
要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用發著抖的聲音說話的金真佑,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
  翔赫不懂父親到底在說什麼地看著他,突然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俊祥--是我兒子。」
  翔赫不祥的預感實現了,又是一個讓人感到晴天霹靂的事實。翔赫衝出家門,原本帶著
慘白的表情,坐在椅子上的金真佑,呆了一下後趕快追了出去,因為他想到不知道翔赫會不
會闖出什麼禍來。
  用力把門打開衝出去的翔赫,不理會金真佑的呼叫,粗暴地開著車不知往哪裡消失了。
看到這種情況的金真佑,肩膀再度無力地垂了下來。
  事情悲慘到沒有辦法一一陳述,原本以為把事實講出來會讓自己的心裡好過一些,卻沒
想到反而把金真佑推向更悲慘的境界。
  他這麼做並沒有其他目的,只是希望能夠補償他而已。俊祥在過去的時間裡因為沒有父
親而承受的那些痛苦,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了,即使晚了點,從現在開始,他也想在能幫
他的地方盡全力幫助他。
  高中時候的俊祥常常圍繞在金真佑附近,當時的他想必一定很渴望父愛。想起因此常常
面帶憂鬱,反抗心又強的俊祥,讓金真佑因為內疚跟羞恥而不知該如何自處。即使長大了還
是一樣,那段期間光是金真佑看到的俊祥,就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考驗與磨難。原本只以為他
是一個朋友的兒子,所以沒有現在這麼大的遺憾感,現在知道他是自己的兒子,卻經歷了這
麼多的苦難,心就像要裂開似的發疼。
  一點能為他遮風避雨的東西都沒有的俊祥,是怎麼克服這麼多迂迴曲折的困境活到現在
,金真佑感到非常無法想像。對於這麼悲苦又令他深感歉意的俊祥,他怎麼可以讓他連心愛
的女人都不保呢?他絕對無法丟下俊祥一個人,讓他自己孤單的奮鬥,所以才會把事實告訴
翔赫。用一種不管結果是什麼都甘願承受,一心只想幫助那個可憐靈魂的心情,把事實全告
訴了翔赫。
  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走進客廳後,又有另一個考驗在等著他。樸智英拿著從書房桌上看
到的親子血液檢查報告,全身發抖地看著金真佑。她為了要鎮定住自己發抖搖搖欲墜的身體
,緊握著拳頭慢慢走近金真佑。
  樸智英突然昏了過去。因為無法抵抗浮上心中的那種被背叛感、抑鬱感,以及說不盡的
悲慘,她彷彿陷入深谷裡。
  翔赫衝出家門後開車來到漢江邊。他真的很生氣,而且難過,無法理解這種事怎麼會像
開玩笑似的一再地發生?如果努力想要去理解的話,只會讓自己更憤怒、悲痛。翔赫的腦子
裡縈繞著各種紛亂想法,等他抬起頭來時,天已經亮了。
  他發動車子,即使一整晚沒睡,腦子還是亂哄哄的一片,毫無頭緒的翔赫。把車開到有
珍家前,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呆坐在車內。雖然按照心裡的意願來到這裡,但是卻一點頭緒
都沒有,自己該怎麼辦才好。能確定的只有他現在的感情已經戰勝理智了。
  按了門鈴。對著開門後有點尷尬地看著自己的有珍,翔赫把自己的心意講了出來。他說
要向公司辭職也和有珍一起去留學,說他不管如何都不願意跟有珍分開,之後就很快地離開。
  然後他去了俊祥的辦公室。俊祥不在。秘書說他一會兒就回來了,所以翔赫就進去辦公
室裡等著。正要坐下去時,俊祥回來了。
  很清楚地可以看到俊祥看著翔赫時,眼裡所流露出來的慌張跟手足無措。他先開口問翔
赫過得好不好,甚至連翔赫父親都提及。翔赫突然臉色一變地要俊祥幫他跟有珍重新來過,
要他去勸有珍讓她跟他一起出國留學。
  「有珍--要去留學?」聽到有珍要出國留學,俊祥露出了敏感的表情。
  「我要去法國,幫我跟有珍說,叫她跟我一起去。」
  俊祥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怎麼可能對有珍說出那種話?
  怎麼可能看著有珍,還能夠殘忍地說出那些話?
  翔赫盯著什麼話都沒說的俊祥說道:
  「在讓那麼多人吃苦,甚至受到傷害之後,為什麼講不出口?即使你們不是兄妹,結果
還是一樣的。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有多大?你又是怎麼把我們家搞得四分五裂的--」
  光是把有珍從身邊搶走這件事就已經狠狠地傷害過他了,現在又說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
弟--不知不覺大吼起來的翔赫在俊祥的眼神下,無法把話說完。因為俊祥雖然什麼都沒有
說,但是他那種心痛的表情一直在翔赫心裡翻攪著。
  「你也知道了啊!--所以才會這樣!」
  俊祥呆呆地看著翔赫,好像可以瞭解他的心情似的,因為如果翔赫不那樣的話,說不定
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這麼多事情而崩潰了。這輩子最尊敬的父親,居然也是俊祥的親生父親,
這是翔赫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對不起,翔赫--我該怎麼補償你呢?我該為你做什麼?只要你說出來,我全都答應
。」眼淚突然要掉出來似的,俊祥的聲音很悲傷。
  翔赫的眼裡也不由地盈滿了淚水,他咬著牙說自從俊祥出現以後,把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全都弄得亂七八糟,只要他把那些全回復到原狀就好了。
  翔赫把想對俊祥說的話全說出來,更令人生氣的是那些根本全都不是俊祥的錯。但是這
令他更加生氣,因為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2)
  躺在床上的樸智英,雙眼無神地流著淚。她無法原諒自己的老公,不敢相信他怎麼會做
出這種事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該有多好,如果可以擺脫現在這種淒慘黯淡的現實的話--那麼
長的一段時間,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地咬緊牙關生活過來,那真是段讓她厭惡到氣得發抖的歲
月。
  這彷彿是天塌下來似的感覺。特別因為金真佑是個慈祥、溫柔善良,什麼不良習慣都沒
有、敦厚的一個人,所以讓她對他的失望也越大。樸智英心裡更痛苦的是她真的無法相信這
個事實。
  金真佑從樸智英房裡走出來後,叫住了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翔赫。並不是為了求得翔
赫的原諒,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都會被認為是在辯解。但他還是很想跟翔赫說說話。仔細想想
,金真佑也是受害者,不!應該說是在這次事件裡,沒有人不是受害者。
  過去曾經相愛的痕跡經過幾十年後,突然在這時候引發這些問題,讓大家都受傷害,是
讓人想都想不到的,而且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當然翔赫也是其中一個。金真佑這種心情,翔赫比誰都還要清楚知道,自己最愛的女人
一輩子都深愛著另一個男人,他們只能無奈地輸給命運。但是翔赫還是依舊反抗他父親。因
為他深愛有珍,所以想跟她結婚後一起去留學,為此翔赫甚至找上比任何人都遭受過更多磨
難的俊祥,硬是要求他幫忙。面對這樣的翔赫,金真佑除了道歉的話之外,沒有其他的話可
說。但是這句話還是被翔赫扭曲,認為他只是自私地想要讓自己好過一些。
  ***
  醫生把裝有診療紀錄跟X光片的袋子推到俊祥面前說道:
  「你想得很對,去美國治療會比較好,那邊雖然應該會再做一次檢查,把這裡的診療記
錄帶過去還是會有幫助的,如果還有需要協助的地方,請跟我們聯絡。」
  不知是為了減輕心理負擔,還是因為想到跟自己小孩一樣的年輕人得經過這麼艱苦的試
煉,醫生對說要去美國動手術的俊祥非常慈祥。
  俊祥問他如果進行手術能完全康復與否?
  「這個嘛!完全康復可能有點困難,即使手術成功了,可能還是會有嚴重的後遺症。」
  這並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但再一次聽到還是讓俊祥覺得很害怕。
  「我最近有時候會覺得眼睛很模糊,那這個也是--」
  「那是因為血塊壓迫到眼球產生的症狀已經開始出現了,動手術的事請你趕快抓緊,不
然也有可能失明。」
  醫生很鄭重地說這些話,不知是否因為沒辦法給俊祥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又說了一句話:
  「有人說心可以治療身體,所以請你下定決心,努力地接受治療吧!」
  拿起資料走出醫院後,俊祥停下腳步抬頭看醫院。為什麼會這樣,自己也不知道。難道
是因為有種被宣判死刑一樣的感覺--
  很晚了,回到辦公室的俊祥仔細地看有珍給的房子模型,突然模型的形體變得很模糊,
閉起眼睛再張開,還是一樣。想起了醫生說這些症狀已經開始的話。
  俊祥咕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攤開一張白色的紙,開始描繪有珍所給的房子模型。因為
他想到如果現在不畫的話,它可能會是一張永遠都完成不了的藍圖。有珍說的那是不可能因
而不再做的話,像幽靈一樣悄悄地在整個辦公室裡盤旋。
  埋頭畫圖的俊祥連時間的經過都不知道,甩甩頭髮把身體靠在椅背上。外面的黑暗已經
被打破,黎明正在來臨,俊祥也正在把不可能的事一步步推向可能。
  俊祥再次拿起紙跟筆,手在桌上已經畫好的圖上快速地移動。咬牙忍下倦意,眼睛稍微
閉起來的瞬間,金次長進到房間裡問他怎麼那麼早就來上班?問的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問
錯了,擔心地低頭看俊祥。
  「這也不是進行中的工程,怎麼做到熬夜?--不過畫得真不錯,你的實力果然沒有生
疏。」
  看著喃喃自語似的金次長,俊祥對他露出微笑說道:
  「總覺得我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畫壞了似的。」
  金次長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只能看著微笑著的俊祥。
  ***
  「喂?」
  雖然是一句很短的聲音,有珍還是很清楚地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俊--俊祥--」
  因為交雜著高興跟慌張,有珍不自覺地連話都結巴了。是俊祥。是魂牽夢縈的俊祥。掛
掉電話之後有珍的表情既快樂又不安。假裝沒看到在一旁擔心的真淑,有珍換上了自己最美
麗的衣服。想要在俊祥心裡留下一個最美的模樣。
  但是到咖啡廳跟俊祥見到面後,有珍感到心裡像被撕裂般地疼痛,因為俊祥的臉看起來
像是生重病的人一樣蒼白,雖然他說是由於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累一些罷了。有珍還是感
到很不安。
  再加上想到過了今天後,明天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俊祥了,眼淚馬上盈滿整個眼眶。即使
這是本來就知道的事實,還是忍不住。
  「聽翔赫說你要去留學?」
  明朗笑著的俊祥有一段時間只是沉默地看著有珍。想要把她深深地烙在心裡,因為說不
定再也見不到了也不一定。
  俊祥浮現了第一次見到有珍的回憶。他覺得有珍很漂亮。
  甚至想說怎麼真的可能有那麼漂亮的女生。然後再次在北極星看到獨立認真工作的有珍
,又覺得她真是耀眼。即使有很多悲傷的回憶,有珍還是說她覺得很幸福。這些話讓俊祥更
心痛。
  「有珍,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你可以答應我嗎?」
  「嗯,我什麼都答應你。」
  「和翔赫一起去留學吧!」
  「俊祥!」
  「如果是翔赫的話我才能安心,因為我知道他有多愛你,所以我才能安心啊!比起其他
任何人來,翔赫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的。」
  「不要。」
  「有珍--」
  「這件事不行,我不能答應你。」
  「聽我的好嗎?如果是翔赫的話,一定可以讓你幸福的,就當做是為了我好嗎?為了我
,你要努力讓自己過得幸福。」
  看著俊祥的有珍眼裡流下熱淚。
  俊祥開車送有珍回家的上,什麼話都沒說,有珍也是。
  兩人好像被壓制在沉默的世界裡似的,不知何時四周變得一片寂靜。
  天色很暗。好半天兩人沉默不說話地呆坐在車內,俊祥先下車幫有珍把車門打開。就好
像是活著能為有珍做的最後一件事一樣。
  「明天不要到機場送我。因為我可能無法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獨自離開,那對我而言
是件很痛苦的事。」好像要催眠自己似的,俊祥看著有珍說道。
  「好。」
  「還有,你要答應我不管你在哪裡,都會好好吃飯,覺也好好地睡,很勇敢地生活才行
。」
  「我答應你。」
  「還有,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只要記得我們在海邊的幸福模樣就好了,不要再見面
,只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喉嚨哽咽的俊祥,聲音沙啞地說道,
  「可以做得到嗎?」
  「嗯。」
  「謝謝--我走了--再見!」俊祥低低的聲音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對有珍說的最後一句
話。
  然後他離開了有珍的身邊,邁開一個腳步時,有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她想叫他別走
,想留住他。但是有珍看到俊祥轉身看著自己的悲傷表情,讓她沒辦法繼續抓著他不放。於
是她輕輕地把手放開。
  回到房間的有珍一屁股跌坐下去,把頭埋在膝蓋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就這樣讓他離開是
對的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1-9-1 20:50: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1)
  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很順利的。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所願地順利發展的話
。那世界上的人會不知道痛苦的滋味,就沒有所謂順利的感覺,但每一個人都有追求享受幸
福的權利。那有珍也不例外。
  有珍衝出家門,因為她必須去證實從樸智英口中聽到她和俊祥是兄妹的這件荒唐事,她
必須去證實這是不可能的事。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有珍,朝俊祥家的方向狂奔。
  眼睛已朦朧模糊的有珍上樓梯時,不小心扭到了腳跌坐在地上,有珍還是咬緊牙再次站
了起來。雖然心裡希望相信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全身卻還是像白楊樹似地顫抖。焦急
地用拳頭敲了門。
  過了有一會兒之後,江美熙把門打開了。
  「是真的嗎?俊祥真的是我父親的兒子嗎?」進到屋子裡以後,有珍直直地看著不理睬
她的江美熙,全身顫抖著。
  「不是,對不對?不是--對不對?他不是我父親的兒子,對不對?」有珍對著仍舊不
理睬自己的江美熙哭喊。說不是,不會是真的。江美熙卻冷酷無情地要求哭鬧的有珍放棄俊
祥,告訴她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有珍只好再次衝出俊祥的家門。在街上徘徊的有珍,腳步是顫抖的,就彷彿是做了一場
很可怕的噩夢一樣,如果不是做夢的話,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一再發生。有珍有十年的時
間以為俊祥已經死掉了,把他深植在心裡地活下去。好不容易見到了還活著的俊祥,經歷了
這麼多風風雨雨,這麼多大大小小的誤會以後,總算確定他就是俊祥了,而他卻又說他對於
過去的事已經沒有記憶了,想從自己的身邊離開。即使他說記不起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時間
,她還是放不下他。
  後來俊祥發生車禍,奇蹟似地回復意識時,也慢慢地一點一點找回原本失去的記憶,但
由於父母親的反對,讓兩人的交往倍感辛苦。這些都還不夠,現在又說彼此那麼相愛的兩個
人是兄妹,真的是受到詛咒了嗎?
  現在我還沒有做好要接受處罰的心理準備--老天爺對我們的處罰真的太嚴酷了。比生
命還重要地深愛著他時,卻要接受老天爺的處罰,這是多麼無法想像的事情啊!
  拜託,求求您--如果這只是一場夢--
  有珍顫抖的雙腿在馬爾雪公司前停下腳步。雖然像快癱瘓一樣,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還是用盡所有的力氣上樓梯,無視秘書說監理不在的話,有珍把俊祥的門打開了。
  他原本憔悴地深陷在椅子裡坐著和金次長講話,看到有珍後突然站起來。把金次長送離
開後,對著死盯著自己的有珍冷冷地說道:
  「來這裡有什麼事嗎?你沒聽到我要翔赫轉告你的話嗎?所以你不要再一直來找我了。
」俊祥認為除了這麼說好像已經沒有其他方法了。
  俊祥便停頓一下,做了深呼吸後,把話接著往下說。
  「還有,我要去美國了。」
  有珍太瞭解俊祥是多麼辛苦地把這些話說完,因此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掙扎了。」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我不愛你。」
  這不是個恰當的理由。但是俊祥轉過身不看有珍,好像找不出比那句更合適的理由似地
說道。
  「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俊祥心想該不會有珍已經知道事實,而轉過來把視線定在她臉上。
  「你明明就是說謊--你愛我不是嗎?--你明明就愛我,我們什麼都不要管就這樣相
愛也不行嗎?」
  「有珍,你--」
  「是真的嗎?--」
  不忍心說出口的俊祥點點頭,同時忍了很久的淚水,從俊祥臉上潰堤而出。看著俊祥的
有珍好像連最後一絲力氣也失去似地跌坐到椅子上。
  俊祥想走過去從位子上站起來,但是他無法過去,因為他和全身發著抖叫他不要離去的
有珍之間,彷彿有著像千里般遠的距離。
  好不容易爆發出來的淚水是不易止住的,因為這好像是被陷在一個又長又漆黑的隧道裡
一樣,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停止的淚水。俊祥只是一直重複同樣的話。
  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有珍有一種感覺,不管她再怎麼走,還是一直停留在只有沙子的沙漠上一樣。沒有風,
沒有樹,也沒有人的沙漠。站在這樣的沙漠上,一個人被害怕緊緊包圍地發著抖,盡力去理
解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隨著自己的腳步,有珍的身體帶著她往春川的家走去。她一打開門走進去,原本帶著不
安表情在院子裡洗衣服的母親,表情馬上明朗了起來。實在是令她非常擔心的有珍回家了,
讓她放了不少心。
  有珍嘩一聲地哭出來,雖然有珍沒說她為什麼哭,媽媽還是很清楚地知道。媽媽的臉上
有著會等她盡情哭個痛快的滿滿的愛。
  媽媽把她抱進自己溫暖的懷抱,要讓有珍可以像雪地裡盡情下的大雪一樣,盡情地哭個
痛快。其他人也不會問有珍原由地抱著她,直到她停止哭泣。
  有珍媽媽也知道她跟俊祥分手是因為父母的關係,只有一件事她不知道,就是俊祥是鄭
賢秀的兒子這件事。
  有珍沒辦法告訴媽她所知道的事實,因為當問她是否還愛著爸爸時,媽媽回答說爸爸以
及有珍,是她生命的全部。有珍埋怨起父親來,怎麼可以不知道只愛著他的媽媽的心,在做
出這麼荒唐的事後,自己離開這個世界?
  把有珍丟在海邊獨自回來後的俊祥,過了好幾天的流浪生活。酒也喝不醉,想睡覺卻又
更清醒,完全失眠了,因為她是俊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愛過的女人,更讓他不得安眠。
  他以為只要回來閉上眼睛就可以忘記,但在黑暗裡,有珍的身影卻更清楚鮮明。俊祥知
道眼睛看不到,心裡也就會看不到的這句話是騙人的。
  但是該怎麼辦呢?原本俊祥以為自己趕快整理就緒後,趕快地回到美國去,有珍就不會
知道她和自己是兄妹的事實。但是這個方法也失敗了,俊祥還是看到有珍知道了這個事實後
那種禁不起打擊,心痛的模樣,但是俊祥能做的只是遠遠地看著跌坐在椅子上哭泣的有珍。
  從此之後俊祥再也不能把有珍緊緊地擁入懷裡,也不能親密地聞著有珍的氣息,他只能
轉過身來看著有珍離去的背影。
  他最愛的女人的最後一面。
  回到家的俊祥不願意看到說對不起的江美熙,不理會他母親地躺到床上,他不想再把眼
睛張開,因為活著呼吸這件事,實在是太痛苦了。
  睡了個非常深沉的覺。被不斷響起的鈴聲吵起來,俊祥看了看時間,整整睡了一整天,
起身開門的腳步非常不穩定,他全身都冒著冷汗,好像一下子就要昏倒似的,非常的吃力。
  好不容易把門打開了。金真佑卻站在門前。吃了一驚的俊祥停頓了一下,跟著金真佑要
坐到椅子上時,突然失去意識地倒下去。
  俊祥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後,馬上移到病房。擔心的金真佑問醫生俊祥要不要緊。一到預
約好的病房前,有一個醫生轉過來問道:
  「請問您是病人父親嗎?」
  在聽到父親這兩個字的瞬間,金真佑的呼吸好像停止了一樣。即使醫生不問,這也是原
本也一直懸掛在心裡,正想要去問俊祥的事。
  金真佑進到病房裡後,主治醫生告訴他這好像是車禍的後遺症,不過確切的情況還是得
做進一步的檢查才能知道。金真佑無法同意,因為他知道當初車禍時已經做過一樣的檢查了
,出來的結果是說沒有任何異常。
  「所謂的車禍後遺症並沒有想像中的簡單。」
  聽了主治醫生了話,金真佑嚇了一大跳。
  「病人的父親,請您不要太擔心。」好像是因為金真佑的表情很沉重,醫生為了要安慰
他似的又說道。無心地說出父親這兩個字的主治醫生,無論如何也不會瞭解金真佑的心情有
多複雜。但是因為那一句話而生出了勇氣說道:
  「我--,想再多做一件檢查。親子血液檢查。」
  翔赫開啟On Air的燈後,正在跟劉前輩吵嘴時,有人來找他。原來是因公去日本
回來的彩琳。她從真淑那裡聽到俊祥跟有珍分手的消息,好奇地來要一探究竟。翔赫因為彩
琳的話而感到困惑不安時,手機突然響起來。
  「什麼?俊祥現在在醫院?」
  接到金真佑電話的兩人大吃一驚後,急忙趕往醫院,當金真佑想幫俊祥拭去額上的汗時
,翔赫跟彩琳一起跑進病房。
  把俊祥交給兩人後,金真佑走出病房,翔赫跟在後面走出來叫住他,因為他覺得父親為
了俊祥的事很費心。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慢慢在解決了,俊祥跟有珍也已經分手了,請父親不要再擔心
了。」
  金真佑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因為他心想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了嗎?彩琳敏感地問送走金
真佑之後,回來問翔赫,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翔赫跟在金真佑身後走出去時,彩琳一直在幫俊祥擦汗,聽到俊祥不斷邊呻吟,邊焦急
地叫著有珍的名字,如果照翔赫告訴她,兩人是因為不相愛才分手的話,在這麼微弱的意識
時,有珍不應該是被記得的名字才對。但卻正好相反。
  「他們是兄妹。」走出病房的翔赫這麼對彩琳說。
  看到因為驚嚇而合不上嘴的彩琳,翔赫再次清楚地重複說他們兩個是同一個父親所生的
。俊祥是江美熙跟有珍的父親所生的小孩。
  雖然非常令人無法置信,不過卻都是眼睜睜的事實。不論彩琳有多討厭俊祥跟有珍在一
起,也不該是這樣的。最起碼彩琳並不是這麼期望的。為什麼連這麼荒唐,令人無法想像的
事也會在兩人身上發生呢?彩琳為他們感到很心痛。
  隔天,彩琳去醫院幫俊祥辦理出院。俊祥一直向替他整理行李,又送他回家的彩琳道謝
。突然間,彩琳的眼眶充滿了淚水說道:
  「寧願你是直接對有珍說這樣才是。和她一起私奔吧!--什麼都不管的私奔吧!--
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嗎?」
  聽完彩琳的話,俊祥臉上閃過一絲虛脫的微笑,心想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們還能
逃到哪裡去呢?
  「俊祥啊,那樣做不行嗎?你去試試看啊!傻瓜。」
  從彩琳口中聽到俊祥這個名字,他又再度閃過一絲虛脫的苦笑,因為一向叫他民亨的彩
琳,突然叫他俊祥,好像讓他重新找到一個老朋友,似乎重新接受她這個朋友也沒關係了。
但是即使把朋友全部找到,還是有一個永遠都找不到的人。俊祥悄悄地閉上雙眼,看到獨自
站在那兒的有珍。
  ***
  「爸爸--爸爸--!」
  坐在墳墓邊的有珍呼喊著沉默不語的父親。因為她想告訴他做夢般的事。和俊祥一起去
找父親,也喝一點小酒,讓父親看兩人殷實生活的模樣。
  雖然現在不應該再做這種夢了,還是很想問父親。一開始就那麼喜歡他的原因,是因為
同一血脈的關係嗎?
  有珍久久地看著依舊沉默不語的父親。就像遠遠的江水悄悄地流過數千年一樣,如果一
定要熬過歲月流逝才可以的話,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現在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惟有那樣
做了。
  「俊祥--再見--」
  回到漢城的有珍過著一段沒日沒夜的忙碌生活,雖然也是拖了很久的事情,但如果不把
自己全部投入工作中的話,一定會熬不下去。但是有珍知道這樣對工作沒有太大的幫助。突
然醒悟到她需要時間,好好休息一陣子,想想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才對。在那之前有一
件她必須做的事,於是她去廣播電台找翔赫。
  因為這件事需要翔赫的幫忙。看到有珍到電台找自己時,翔赫的表情明亮了起來。有珍
無法忘記即使受了很多傷,還是想盡辦法隱瞞俊祥身份的翔赫。
  「能讓我跟俊祥見面嗎?」
  再次從有珍口中聽到俊祥的名字,翔赫的臉馬上困惑地垮下來。有珍有一定得見到俊祥
最後一次面要對他說的話,可是完全聯絡不到他。
  「不要。我討厭你再跟俊祥見面。」翔赫討厭有珍在見到俊祥後,又要受傷。
  「翔赫--拜託--」
  有珍走後,翔赫煩惱了起來。因為翔赫知道說著最後一次拜託的有珍是認真的。她知道
俊祥在躲她。但如果下定決心,要見到俊祥也不是一件那麼困難的事。即使這樣,有珍還是
找上自己幫忙,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以說這意味著她要告訴俊祥或翔赫,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不然就是她想讓俊
祥能安心地離去。再次仔細地想想,好像也不全然是壞事。於是翔赫打電話給俊祥。
  當時俊祥正在和金次長討論要賣掉公司的事,金次長覺得如果就這樣把公司讓給別人的
話,會損失很多,所以金次長承攬了所有的事情。
  (2)
  金次長整理好資料站起來後,看了正在整理東西的俊祥一會兒,遺憾地說:「兩個人到
底得難過到什麼程度才是終點呢?」
  金次長走了之後,從位子上站起身要去窗邊時,俊祥的手機響了。他確定來電號碼後接
了起來,是翔赫。
  有珍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移到角落。仔細地看著以前設計到一半覺得太花錢而覺得不
可能,所以中斷設計房子的模型。靜雅吃驚地跑下樓來時,有珍馬上故意裝出開朗的表情說
道:
  「反正早晚會被炒魷魚,不如早點打包行李。」
  難過地看著有珍的靜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靜雅姐,你記得這個嗎?我現在--決定放棄這件不可能的事--」
  有珍接受什麼話都講不出來的靜雅替自己送行,手上拿著房子的模型走出公司。深深吸
了一口氣之後,有珍走向附近的一個公園。
  她把房子模型放在旁邊,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玩得興高采烈的小孩們。坐了好一會兒
之後,有珍從椅子上站起來環視四周時,看到俊祥站在那兒。
  「過得好嗎?」
  有珍微笑地看著走向自己的俊祥,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有好長一段時間只是盯著彼此看
。俊祥偶爾用手摸摸放在旁邊的房子模型。
  「你要不要帶走它?因為它是不可能的房子。可笑吧?」
  笑著說話的有珍,眼角有小小的淚珠。
  俊祥點點頭表示回答,不知何時他的眼角也掛了淚珠。
  「有珍,對不起。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都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
  「你--還好嗎?」喉嚨哽咽的俊祥問有珍。
  「你呢?--」
  兩人都知道對方過得一點都不好,還是互相詢問對方。這樣的兩人,視線一直落到地上
去。
  「俊祥,我愛你。」
  沒有擦拭滑落的淚珠,有珍無力地仰頭看著俊祥突然說出的話,讓他嚇了一大跳。
  這是事實,不管是過去、現在或以後,她永遠都愛俊祥,不管別人說什麼,和俊祥的相
愛一點都不令有珍覺得羞恥或丟臉。之前的心情是多麼的忐忑不安,多麼辛苦又遺憾,還有
,這又是一個多麼珍貴的回憶--
  「希望你記得,我真的很愛你。」
  「--」
  喉嚨哽咽的俊祥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回憶是我的,我會一點都不漏掉地全部記得牢牢的,你可以記得我嗎?只要記住我就
好了,因為直到死都會好好地珍藏我們的回憶。所以可以答應我嗎?」
  「嗯,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忘了你。」
  「真的--很謝謝你。」
  「我也謝謝你。」
  兩人流著眼淚把那段期間亂成一團的事情解開,連以後的事情都做了一個完結,兩人都
會好好地珍藏回憶的。兩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對背站著,俊祥手裡拿著有珍給的房子模型。
  「俊祥,再答應我一件事。就是上次我們分手的時候搞得亂七八糟的,我不希望那是我
們最後的模樣,所以我們不要將背影當我們最後的模樣,不然真的很討厭,我們兩個都絕對
不要回頭!」
  「嗯--」
  轉過身後的兩人都流下眼淚,但是都沒有回頭看,直到覺得那是最後一次的那一瞬間。
  ***
  「這是真的嗎?」金真佑臉色蒼白地看著醫生問道。
  醫生說親子血液檢查雖然不是百分之百吻合的東西,但是金真佑的檢查結果,幾乎已經
接近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了。
  這對金真佑的衝擊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原本懷著不安與懷疑俊祥是否真的是鄭賢秀的
小孩才做的檢查,結果居然是那麼大的衝擊。
  金真佑去找江美熙,狠力地把門敲開。原本在練鋼琴的江美熙蓋上琴蓋後站起來說道:
  「你來做什麼?還有事嗎?」
  金真佑用有點敏感的聲音問說。
  「真的嗎?」
  「--」江美熙像是不懂金真佑在說什麼似的冷冷地看著他。
  「我問你那是不是真的?俊祥是我們的小孩?」
  在金真佑什麼都已經知道的表情下,江美熙無法再隱瞞下去了,於是自暴自棄地承認所
有的事情。
  「沒錯--俊祥是你兒子--」
  連江美熙都承認了,金真佑因為無法承受這麼大的打擊而腳步顫抖。
  ***
  和有珍分手回到辦公室後,俊祥把拿回來的房子模型放到桌上,走到窗邊無目標地看著
外面,沒有明確的目標,他的視線在虛空裡飄渺。
  再次回到桌上看著房子模型,俊祥悲傷的兩眼中縈繞著各種感情。好不容易不再流淚的
俊祥腳步突然不穩,雖然曾努力嘗試抓住重心,還是呯的一聲昏倒在辦公室地板上。
  被用救護車送到醫院後的俊祥,馬上被移到病房裡,沒多久他就恢復意識了。主治醫師
說為了要跟他說檢查結果,曾經打了很多通電話,但一直聯絡不上。一會兒,俊祥走進了診
療室。
  主治醫師把他MRI的檢查結果拿給他看,特別指出一塊黑黑的地方說道:
  「這叫慢性硬腦膜血腫--這裡就是血積在一起以後凝固的地方。因為這種血腫是在事
故之後,血慢慢凝固產生的,所以不會在事故之後馬上出現,也就是說跟當初的檢查結果是
沒有關聯,這種--」
  「很危險嗎?」原本沉默聽著的俊祥問道。
  「快點進行手術比較好。」
  「如果進行手術會完全康復嗎?」
  「再怎麼說都是很危險的手術,有可能損傷腦部的機能,也有可能危及生命,但是如果
就這麼放任不管的話,血塊會壓迫眼球而造成失明。除了手術之外,沒有其他方法了。」
  「我會考慮看看。」
  「時間很急迫,得快點決定。」
  俊祥離開醫院之後,沒有目標地在街上徘徊。到現在為止所經歷的痛苦還不夠,現在又
多了一樣車禍後遺症。
  俊祥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他問突然掠過的風,沒有得到回答。低飛過的風也有它低飛
的理由,但是自己卻連自己要活著的最小理由都找不到。痛苦就像又長又深的隧道一樣,看
不到它的結束。
  從醫院出來之後一直在街上徘徊的俊祥,看到在自家門口不安地踱來踱去的金真佑而停
下腳步。走近向他打招呼,看出他的眼神似乎很沉重似的。
  (3)
  進到屋子裡還是一樣,有種和以前不一樣的感覺,突然金真佑擦擦眼角的淚水。俊祥趕
緊拿一條手帕給他,他反覆不斷不停地一直道謝再道謝,一直默默觀察金真佑臉色的俊祥開
口說:
  「教授,請問您怎麼了?」
  從俊祥口中聽到他叫自己教授,金真佑本能反應地猛盯著他的臉。
  「教授?」
  看著一直叫自己教授的金真佑,喉嚨開始哽咽。之前不知道這個事實時,一直覺得很奇
怪,俊祥怎麼會長得跟已經過世的父親這麼像?所以只是一直對他很關心,卻愚蠢到沒有認
出他是自己的兒子,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俊祥--你--是我兒子。」金真佑用發抖的聲音做了這麼大衝擊的告白。
  看著金真佑的俊祥有種好像被擺了一道似的呆呆看著他。
  「昨天在醫院知道的。已去向你媽媽證實過了,你不是賢秀的小孩,是我的。」
  俊祥好像不相信他似的,無可奈何地看著,把眼鏡拿下放在手上,抽泣著的金真佑。到
底哪時才有結束的一天?為什麼會這麼複雜又吃力?以一種贖罪的心情留著眼淚的金真佑,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瞭解俊祥曾經歷過的苦痛吧!
  ***
  「媽!您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好不容易勉強把自己的憤怒強壓下來,俊祥走進江美熙
的練習室裡大吼道。
  江美熙這個人實在令人無法理解她到底在想什麼。從一開始直到最後,一直都在說謊,
從這中間她到底得到了什麼?真的真的是無法理解。
  「俊祥--對不起。」
  只不過是一句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可以讓一切重來嗎?明明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知道所
有事情--
  「現在才來跟我說對不起?你把我和有珍逼到這個地步,最後還害我們分手--只是一
句對不起嗎?」
  江美熙無話可說,因為這不但是一件羞恥的事,也是一件無恥的事。長長的沉默過去了
。如果可以把心掏出來給俊祥看的話,她真的想這麼做,那一顆惟有相信他是賢秀的小孩,
才活得下去的心,只有那樣,她才能不放棄俊祥地活到現在--
  因為自己的固執,才會和一個自己一點都不愛的人有過一夜情,假使這個事實真的清楚
呈現的話,她就找不到自己該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這就是江美熙不能放棄俊祥,繼續活下去
的理由。雖然身為母親來說,這是非常羞恥自私的。
  江美熙慢慢走向俊祥,很艱難地對俊祥開口說道:
  「俊祥--我知道我錯了。」
  想用一句話來安慰因為痛苦而拚命搖晃著身體的俊祥,看來也是很難的。
  ***
  翔赫拿起話筒後,猶豫了一下,因為他一直很在意有珍白天到廣播電台找自己,說她已
經決定好留學的地點時,自己對她說的那些根本不是自己心裡的話。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
她說太好了,恭喜她這種話。翔赫在看到自己手上仍然戴著訂婚戒指的瞬間,感覺到一股原
本已經遺忘的感情在心裡蠕動著,必須要讓有珍就這麼離開的事實在他原本平靜的心裡掀起
了波紋。翔赫直到現在還是忘不了有珍。
  抖了抖肩膀,乾嚥一口後,翔赫按下了電話號碼並想去見她。在有珍家前面等她的時間
,好像是比自己活到現在還要多好幾倍長的時間。
  「什麼事?」
  看著明朗笑著的有珍,翔赫的眼裡有著火花似的閃耀著。
  他什麼話都沒說地盯著有珍看。原本等著的有珍正要開口時,翔赫突然開口道:
  「我們--可不可以重新來過?」
  有珍因為驚嚇而圓睜雙眼。同時遠遠地站在樹後像定住的影子,不知是否也因為驚訝,
也輕輕地顫抖著。那是俊祥。
  他和江美熙分開後就趕快衝來有珍家。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和有珍不是兄妹,可以重新
和有珍再來過也沒關係,於是好一段時間站在開著燈的有珍家前不安地踱步。
  但是也不捨地想到以後可能又會讓有珍過得很辛苦。自己問醫生如果接受手術能不能痊
癒,醫生也只能說他會盡力。這些話一直在俊祥腦海裡反覆縈繞著,也穩住了他的理智。
  他無法再讓有珍傷心。在做決定的瞬間,從翔赫口中聽到的話讓他的理智完全清醒了。
世界上一定會有以人類的力量無法對抗的事。俊祥跟有珍就是例子。之後俊祥帶著沉重的腳
步轉身離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1-9-1 20:5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1)
  「我,鄭有珍發誓願意嫁給江俊祥為妻,一輩子,不論痛苦、快樂,都會珍惜並互相扶
持,盡身為妻子的義務。」
  帶著美麗花冠的有珍所說的誓言,每一句都深深地刺痛著俊祥的心。
  「我,江俊祥發誓願意娶鄭有珍為妻,一輩子不論痛苦、快樂,都會珍惜並互相扶持-
-互--相--扶持--?」
  俊祥無法把婚姻誓約講完,只是一直重複地講前面所講過的話。站在與自己雙手緊握、
兩眼相視的有珍面前,即使得到老天爺的赦免,俊祥的婚姻誓約還是講不出口。不!是自己
都守護不住的誓約,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呢!
  教堂的門突然被粗魯地打開了。表情一臉複雜的翔赫大步地走到吃驚的兩人面前。然後
把有珍的手抓過來,硬是要把她帶出教堂。被翔赫拖著走的有珍,轉頭用眼神拜託俊祥叫翔
赫別這樣,可是俊祥的視線只落在翔赫身上。
  「翔赫--」
  俊祥那無力的表情,停留在翔赫的臉上。
  「你們絕對不可以!」
  俊祥有著一種翔赫已經知道所有事實的感覺。所以無法從翔赫身邊帶回正在反抗的有珍
。有珍被翔赫硬生生帶走了,但是她哀怨地叫著俊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聲音卻還是在教
堂裡、俊祥的耳邊不斷反覆盤旋,直到讓俊祥耳朵痛起。教堂裡安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有珍高聲喊叫的聲音,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了。
  金次長走向茫然呆坐著的俊祥旁。他對急急忙忙去向他詢問有珍跟俊祥去處的翔赫臉上
的表情很掛心,所以才會來的。
  環視教堂一圈,還是沒看到他們兩人,只見到俊祥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兒。不知為何,
有種不安的感覺,該不會是--
  「我以為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俊祥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喃喃著。
  金次長不知道俊祥在說什麼。
  「我真的以為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俊祥全身發抖著,重複地說著讓人不解的話。
  看到俊祥這樣子,金次長莫名地心情也沉重了起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俊祥站起來,
稍稍安撫了擔心又惋惜地看著自己的金次長,突然不知朝著哪裡地跑了出去。
  用盡力量把有珍帶走的翔赫,開車載她回到漢城的家。有珍真的無法理解翔赫的行為,
到底現在還想做什麼?難道是他到現在還沒有想通嗎?有珍很無奈地想,難道自己一樣認為
最瞭解的翔赫是這樣的人嗎?真的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翔赫實在不忍心把事實說出來,因為如此一來有珍一定會受傷。所以只好避開有珍的視
線,開始編些謊話來安撫她。
  他說他不願意看到她跟俊祥結婚,原本的確曾想過要成全他們,但是真的看到他們要結
婚了,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忍受,他實在無法這麼大方地成全他們,並叫有珍要跟俊祥
分手。
  「做不到。」
  是翔赫預料中會聽到的話,而且也是很冠冕堂皇的話,但是有珍這麼堅決的態度卻把翔
赫推向憤怒的邊緣。
  「為什麼做不到?大家都反對不是嗎?而且沒有一個人願意祝福你們,不是嗎?」
  聽到翔赫這麼尖銳帶刺的話,有珍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哭著說沒有人肯替他們祝福沒關
係,即使大家都反對,她還是有信心不會怎麼樣。因為她只要有一個人就夠了,只要有俊祥
,她一點都不會感到悲傷和難過,也不需要別人的祝福。
  看著有珍的翔赫,禁不住像下雨似地流下熱淚。
  「有珍,不行!你們真的不行!」
  有珍驚訝又疑惑地看著邊掉眼淚,哀戚地說著話的翔赫。
  無法把事實告訴有珍的翔赫離開了有珍的房間。原本等著他的勇國跟真淑十分不解,一
直盡力忍耐的翔赫會突然變這麼多的理由是什麼,所以有點手足無措了起來。
  翔赫希望他們兩個什麼都不要問,只要相信他就好了,但是怎麼可能呢?無精打采的翔
赫下樓來到車前,不知是否因為所有的事情都亂七八糟,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突然重重地
用拳頭往車上一捶。為什麼俊祥是有珍他爸爸的小孩!這麼傷人的事實如何告訴有珍--無
法再做任何思考的翔赫抬起頭,毫無表情地看著天空時,突然有人走到他面前來。
  是俊祥。
  兩人移到附近的椅子上。
  「你也知道了嗎?」俊祥不知要看向哪裡,看向黑夜地先開了口。
  「你父親知道嗎?」俊祥再次問沒有回答的翔赫。
  「嗯--」
  「原來如此--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該不會已經跟有珍講了吧?」原本看著那
一片漆黑的俊祥把視線重新落到翔赫身上。
  「沒有,沒說,不!是講不出來!那種話當著有珍的面怎麼講得出口?」
  俊祥很慶幸、放心似地吐了一口氣。但是翔赫那火炬般的眼光又將俊祥帶回現實黑暗的
隧道裡。翔赫那有什麼打算似的眼神,讓他感到無比沉重的壓力。
  「如果我說只要你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想帶著有珍逃到沒有人認識我們倆的地方
,你會怎麼做?你願意放過我們嗎?」
  他想求翔赫讓他們走,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如果這樣做可以結束所有的事,他真很想這
麼做。
  「俊祥--」
  聽到翔赫帶著悲傷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即使他沒有說出來,俊祥也瞭解。
  ***
  有珍的緊張快到極限了。打電話到滑雪場去時,靜雅明明就說俊祥回漢城了,可是卻怎
麼找都找不到他,既不在滑雪場,也不接電話,俊祥到底去哪兒了?真是擔心死人了。
  有珍想了想之後,突然站起身,因為她無法再等待了,跑到俊祥家去按門鈴,狠力地敲
門,還邊喊著俊祥的名字,卻還是沒有奇蹟出現。
  離開俊祥家後,有珍又去了公司。可是俊祥也不在那裡。聽秘書說他沒來上班,也沒有
來電話,有珍以一副快死掉的表情找上江美熙的工作室。
  在抑制不住內心的不安時,江美熙把門打開,讓她進了客廳。有珍感受到江美熙凌厲的
視線,以一種微微發抖的聲音向她鞠躬打招呼。
  「你有什麼事?」還是一樣冷冷的聲音。
  有珍努力鎮定自己極度害怕不安的心情後,問她是否知道俊祥的去處。俊祥既不在滑雪
場,也不在公司跟家裡,更無法跟他取得聯絡,有珍焦急淒慘地看著江美熙,求她告訴她。
  江美熙不但沒有回答,還質詢她說,明明她已經告知有珍的媽媽反對你們的婚姻,難道
你們還在交往嗎?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能沒有彼此--」
  江美熙聽了有珍那堅決的聲音後,想到可能俊祥並沒有告訴她,為何她要反對的理由。
  「阿姨!」
  有珍急切地叫江美熙。
  「求求你告訴我,俊祥到底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況且不知道對你比較好。」江美熙冷冷地走出客廳。
  離開客廳的有珍無力地走下樓梯,感受到完完全全的絕望。她手裡抓著北極星項鏈,不
小心和上樓的人撞在一起,項鏈也從手裡掉落。驚慌失措的有珍,趕忙跑下樓去將項鏈撿起
來,同時忍了很久的眼淚也從眼裡滑落。星星掉了。這是她多麼珍貴的寶貝,小心翼翼地將
少了星星的項鏈拿在手裡,再也止不住繼續滑下的淚水。這時候有珍心裡極度不安,好像是
再怎麼哭還是沒有任何幫助的感覺。教自己迷路的時候找北極星的俊祥也不在身邊時,居然
連項鏈上的北極星都不見了,有珍跌入了無限的絕望中。
  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街影,江美熙的心情無以言喻的複雜,想起了俊祥來問自己是否真是
有珍她爸爸的兒子這件事,當時江美熙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向他說對不起。俊祥把江
美熙的意思認定為默認。
  江美熙假想鄭賢秀,即有珍的爸爸,也是俊祥的爸爸。以致於使俊祥錯認鄭賢秀是自己
的父親。一開始的時候,江美熙也曾考慮過要不要否認,最後還是寧願選擇將錯就錯地放任
下去了。
  覺得如果自己要整理跟鄭賢秀有關的所有事情,這是唯一的方法了。真的是一個自私的
母親,為了想要忘記自己過去的情人、為了想要脫離痛苦,居然講了這麼令人髮指的謊話,
她到底想要把俊祥的人生搞砸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呢?真是令人無法理解。
  (2)
  江美熙下車進到屋裡的時候,俊祥站在窗邊盯著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天空。江美熙輕輕地
開口說道:
  「有珍今天來找過我。」
  當從母親嘴裡聽到有珍的名字時,俊祥把視線從天空轉回自己母親身上,說道:「去找
你了啊?」
  「--」
  「媽媽知道你很辛苦,很難過。」
  俊祥嘴裡揚起了一絲苦笑,很懷疑母親那句話是真的懂自己的辛苦才說出口,他仍仰頭
看天空。看到自己兒子的反應,江美熙態度又變了,因為她心想,反正這是他必須經歷的事
情。毫不猶豫地要他跟有珍趕快分手,因為不管怎麼說,他和有珍的事情只會越拖越糟糕,
只會讓他們兩人更痛苦。江美熙不理會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繼續堅決地說道,
如果他不跟有珍分手的話,她要直接去找有珍,告訴有珍他們兩個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江美熙殘忍地問著,明知道絕對不可以告訴有珍的俊祥,是不是真的要她去跟有珍說,
他才願意分手?在兩人彼此猛烈地僵持下,俊祥先豎起了白旗。他聲音充滿絕望地說道:
  「有珍--一定受不了--這個打擊的--」
  連一絲反抗的力氣也沒了。有珍在這段期間因為自己所遭受的磨難,一一地從眼前掠過
。對於只要一下子沒看到自己,就會不安、傷心地掉眼淚的有珍,俊祥真的不忍心再讓她受
苦了。即使是埋怨自己也好、討厭自己也罷,如果能以這股力量支撐她活下去,或許會是比
較好的吧!俊祥只要一想起有珍,整顆心就會揪在一起,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如果讓有珍知
道事實的真相,那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俊祥突然對自己仍然活著這件事也感到淒涼了起
來。
  「看來還是得分手了--」俊祥就好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裡徘徊似的。
  有珍在以為自己已經死掉的十年時間裡,仍像個傻瓜一樣深深愛著自己。如果這樣的和
有珍分手了,她該怎麼熬過每一天的日子呢?--俊祥深深地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幫有珍作些
什麼。「有珍啊,有珍--即使是死掉了,我們如果再見面的話,我保證那時候一定會捍衛
我們的愛情,有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雖然我活著,卻無法好好地捍衛我們的愛情,
真的很對不起--」
  終於看到俊祥了。
  有珍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他,又是埋怨、又是放下心地流下眼淚。
  「什麼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對不起--」俊祥心痛得想不出其他借口。
  當有珍問他連聯絡都沒有就消失不見,是去哪裡時,他就說有事。問他有什麼事時,他
又回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又問他是不能讓她知道的事嗎?他就回說是有點複雜的事,不
過現在已經都處理好了,叫她不要擔心。
  即使是兩人都清楚地提問跟回答,有珍還是問,俊祥還是答。這就是兩人的愛。一方講
,另一方相信,就是這兩人相愛的模式。
  只有一件事不一樣。
  面對著說沒事回來就好的有珍,俊祥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地只能把她拉進懷裡緊緊抱著。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有珍,不是沒事回來,而是為了離開而回來。
  「我們去看海好不好?」
  第一次的海邊,同時也會是最後一次的海邊。俊祥背著有珍偷偷地嚥下哽咽。
  兩人深夜在國道上疾駛後,來到了海邊。東方魚肚白要爆開似的,水波在海面上揭開新
的一天序幕。
  像跳舞一樣舞動著光波,海浪不間斷地把一個個白浪花推上岸。成群飛舞的海鷗在兩人
周圍盤旋,就像歡迎他們到海邊來的客人一樣。
  不知什麼時候,太陽已經在天空中露出它的臉,兩人被那莊嚴的樣子感染,心情好像接
受了一場太陽神世界的招待。高掛天空的太陽跟海面貼著,俊祥看著景色突然自言自語起來
,說這是跟有珍的第一次,第一次來到海邊。
  「真的啊!這是我們第一次的海邊--」
  「也是最後一次--」原本看著遠方海邊的有珍聽到俊祥的話而回答他時,又有另一個
陌生的聲音在俊祥心裡浮出來。
  兩人以手當枕頭躺在沙灘上,看藍藍的天空、感受海水的氣息、偶爾也看看遠方擋住天
空的飛機。即使是平常稀鬆可見的東西,一到海邊也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從沙灘上站起來的
兩人,從現在開始要好好享受屬於兩人的時光。就像俊祥說的,這是為了讓現在呼吸空氣的
生活變得更幸福。
  兩人漫無目標地在海邊散步,有時候跳開突然來襲的大波浪,有時候跟海鷗們一起跑步
,就像是一對非常幸福的戀人。
  有珍突然在海浪退走時的沙子裡,發現一個硬幣,她高興地拿去給俊祥看,俊祥也去找
到銅錢丟給有珍。於是睜大雙眼的有珍努力地翻動沙子,找看有沒有其他的硬幣。
  有珍帶著撿到的所有硬幣,跑向坐在沙灘上的俊祥,並向他炫耀。
  「現在是秋天--只有這些硬幣是夏天啊!」苦笑的俊祥把心裡的話丟向深海。
  看著俊祥的有珍故意用開朗的聲音問他:「這麼多硬幣,我們該做什麼啊?」
  看著遠方的海,俊祥有想買一艘船的念頭。買一艘船後,一輩子都待在海上。但那是不
可能的,就像有珍說的一樣,我們有太多想見的人,所以我們一定會很心痛難過。
  俊祥把手機掏出來,打電話給翔赫。因為俊祥事先告訴過翔赫,所以他知道這是兩人最
後的離別旅行。俊祥拜託翔赫明天晚上到海邊來。
  「你還好吧?」翔赫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沒關係--不!是總會變沒關係的--」
  俊祥故意用爽朗的聲音回答他,然後又低低地拜託他一件事。之前什麼都沒想地就把自
己跟有珍一起拍的照片寄到有珍家去了,現在應該差不多寄到了,拜託他可不可以在有珍看
到之前,想辦法把它藏起來,因為俊祥不想留下任何可以讓有珍想起他的東西。
  有珍突然在俊祥掛完電話時,呆呆地在俊祥前面冒了出來,原來她用撿來的硬幣買了即
可拍相機。
  「這是已經走的夏天要給你的禮物。要你好好記住這個秋天。」
  俊祥的心裡很激動,因為他明明不想留下任何可以喚起有珍回憶的東西。
  「很棒吧?」
  俊祥悲傷地點點頭。
  「還有這個是我要給你的禮物。」
  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個五百元的硬幣,放在俊祥手掌上。
  「翻過去看看!」
  這是一個將兩個硬幣貼合,只有正面的硬幣。
  「這麼做就可以戰勝命運了,你丟一次看看,一定只會出現好結果,現在命運都跟我們
站在同一邊了。」
  俊祥拿著相機把有珍的模樣記錄起來。把有珍調皮擺姿勢的樣子深深地記在自己的心裡
、腦海裡。有珍把相機從俊祥手上搶過來,將一直說不要拍照的俊祥的模樣,瞬間變成永恆。
  兩人跑進鄰近海邊的一家老舊的旅館。雖然因不太有客人上門,而有點髒亂,但由於這
是只屬於兩人的空間,所以兩人還是很高興。因為我們是夫妻,有珍不管別人說什麼,都已
經認定自己和俊祥是夫妻了。
  隨意靠牆坐著的兩人,視線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在一起。有珍先把眼睛別開了。不知是否
即使這樣還是覺得有點尷尬,俊祥懇切地叫了正在環視整個房間的有珍的名字。
  有珍一轉過身來看著俊祥,俊祥就用一雙溫暖的手開始撫摸有珍的臉,從頭髮、臉頰、
嘴唇全都疼惜地撫摸一遍之後,把有珍一把擁到懷裡。
  為了想要記得有珍的所有事情,俊祥的心一直搖擺不定,有一種莫名的東西,一直在妨
礙著他。把有珍從自己懷裡拉起來後,俊祥又用兩隻手溫柔地捧著她的臉龐。然後又開始輕
輕地、溫柔地再撫摸一次有珍的臉頰。
  慢慢地感受著愛的撫摸,最後視線停留在有珍的眼睛裡,停下了雙手的動作。看到有珍
誠懇信賴地看著俊祥,並等待著他。好像告訴俊祥她已經準備好似的,有珍慢慢地閉上眼睛。
  俊祥強烈的氣息在有珍的唇邊止住了,因為他實在不忍心再繼續下去,悲傷又心痛的只
是看了看有珍的臉後,轉身走出去。
  俊祥看著遠遠漆黑的海面抽著煙,把煙像一口氣一樣,長長地吐出來。開門走出來的有
珍從背後抱住俊祥,並說道:
  「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怕--只要我有你--」
  聽到有珍這麼誠摯的聲音,讓俊祥閉起了雙眼。
  這是一個陽光強烈到讓人睜不開眼的早晨。好不容易張開眼睛的俊祥把房門打開,看到
耀眼地站在院子裡迎著朝陽的有珍,有珍感受到視線,轉過來看時,馬上被俊祥溫暖的微笑
包圍住。
  「今天想做什麼呢?」從鄉下市場裡一個亂哄哄的小飯館吃完早餐走出來時,俊祥這麼
問有珍。不管什麼,能替有珍做的時間,只有今天一天而已。
  「那麼--先去買鯛魚燒給我。」
  俊祥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不是剛吃過飯嗎?」
  「吃鯛魚燒的胃跟吃飯的胃是不一樣的。」
  俊祥去幫有珍買鯛魚燒時,有珍沒辦法把視線移開地追隨著俊祥的背影。突然有人碰了
有珍一下,是一個老婆婆拜託有珍幫她拿行李。有珍沒有想太多地就幫老婆婆拿起行李,跟
著走在她後面。比起想像中的距離還要遠。再次回到原本的地方時,到處都看不到俊祥,有
珍開始在街道上徘徊。俊祥也在發現有珍不見時,到處徘徊尋找有珍。手上拿著已經冷掉變
硬的鯛魚燒,恍惚地在市場的每一個角落到處尋找。就像以前尋找在別墅旁迷路的有珍一樣
,俊祥焦急地到處跑來跑去。
  找了有一陣子之後,到處徘徊的俊祥看到遠遠地,也在徘徊的有珍。俊祥氣得流下眼淚
說道:
  「找不到我,就要在原地等我才對呀!」
  兩人離開市場後,再次走到海邊附近。閃著銀光的水浪吸收著刺眼的陽光,不斷地閃耀
著。偷偷觀察俊祥臉色的有珍看著海邊,手裡摸著掉了星星的北極星項鏈,並開口說道:
  「這個項鏈的星星掉了,所以我昨天跟今天才會一直在街上徘徊的,看來一定要把它修
一修。」
  有可能這樣嗎?送給有珍的北極星項鏈預知有珍的未來,也預知自己的未來。那一瞬間
,俊祥有種自己好像是被丟入深井裡的硬幣一樣的感覺,如果說這是命運的話,我想要拒絕。
  「有珍啊!那個項鏈可以給我嗎?我幫你修好。」
  俊祥裝作若無其事地想把項鏈搶過來,不但討厭預知未來的東西,更討厭以後能喚起有
珍對自己記憶的東西。有珍道現在為止已經經歷過太多痛苦了,這樣已經夠了,俊祥不願意
再讓有珍受到其他的傷害了。
  「真的嗎?你修好要趕快還我哦!」
  就像第一次幫有珍戴上一樣,俊祥再度從有珍脖子上把那條項鏈移到自己手裡。現在有
珍身上已經沒有自己遺留的任何痕跡了。有珍要自己趕快修好還她的聲音一直在痛擊著自己
的胸口。
  (3)
  黃昏太陽剛落在水平線時,兩人回到了旅館。什麼都不知道的有珍還是偷偷地觀察俊祥
的臉色。因為自己迷路而讓俊祥生氣這件事,一直讓有珍覺得很掛心,但是他第一次對自己
發脾氣的這件事,並不只是讓自己覺得難過而已,還有一種覺得自己被愛的感覺,所以很高
興。雖然俊祥如果聽到可能會更生氣。
  「明天我們要做什麼呢?」
  原本沉浸在思考中的俊祥,從有珍口中聽到「明天」這個詞時,肩膀因為自己紛亂複雜
的心情而搖動,然後輕輕地叫了有珍:
  「有珍--」
  俊祥叫了有珍之後,隱藏不住自己陰沉的表情,但還是鎮定自己後開口說:
  「你以後不要邊走路邊想事情,不然會迷路。也不要一看到神奇的東西就出神。東西之
類的要好好保管,拒絕別人的方法也要多學學,還有--」
  「你真的很奇怪哦!好像要遠行的人似的--還有,為什麼都只講不好的地方?難道沒
有好的地方嗎?」
  「沒有。」
  俊祥的喉嚨哽住了。這麼單純又善良的有珍該怎麼辦呢?
  不知何時,有珍睡著了,因為她說要在夢裡好好想想明天要做什麼。
  等到她睡著才能盡情地看她的臉,這是最後一晚,要用她現在的樣子當做結束才是。
  即使是巧遇也不應該再見面,也不該因為想念而難過,更不應該再在她家門前駐足。只
要知道她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過得很好就夠了,不應該再被心痛的記憶包圍後全身發抖。
  很感謝老天爺讓他出生在這個世界,因為能跟有珍相遇,跟她相愛。雖然像死亡一樣的
痛苦,還是得找到應該活著的理由,好好活著才是。
  應該不要笑得太快樂,也不要太悲傷地活著。「對不起,我無法捍衛我們的愛情,但是
我下輩子無論如何都會誓死捍衛我們的約定。即使你不在我身邊讓我覺得活著是一件很辛苦
的事,我還是會試著好好活著,因此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有珍啊!--對不起--」
  俊祥輕輕地在睡著的有珍臉上作最後一次的道別,然後邁出了自己沉重的腳步。
  天地相連的秋天海邊夜裡,海浪雖然不可怕,卻彷彿會把所有東西都捲走似的寂寥淒涼
。俊祥把有珍給的只有正面的硬幣掏了出來,往天空一丟,又接住,低頭看自己握著硬幣的
手,他有些失神。然後把硬幣擲向遠遠的海裡,還有即可拍相機、北極星項鏈,全都丟進海
裡。寂寥的深夜海面,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記憶吞噬了。
  俊祥眼角滑下淚水,雖然他嘗試咬緊牙關忍下來,還是跌坐在沙灘上。海浪無情地抽打
著俊祥的心口。
  ***
  坐在書房的金真佑為了想要忘掉混亂的心似的搖動肩膀。
  他實在無法理解江美熙的話。
  想起了鄭賢秀結婚那天,金真佑救起了想要投水自殺的江美熙,他安慰不想活的江美熙
,並和她過了一夜,從小他就很喜歡她,深深愛著她,但是江美熙的心裡只有鄭賢秀。
  那天過後,江美熙就像逃走似的離開了故鄉。所以金真佑在猜想俊祥會不會是自己的兒
子。
  「那天就已經懷有俊祥了嗎?」在咖啡廳裡,金真佑這麼問江美熙。
  但是江美熙沒有作任何答覆。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單純的因為賢秀被搶走了而想死,原來並不是那樣,你那時候已經
懷有俊祥了,所以才會想自殺。
  「前陣子跟俊祥見面之後,才知道他是賢秀的兒子。為什麼不說呢?你明明就那麼愛他
,為什麼不跟他說呢?你不是說你想跟賢秀在一起嗎?如果你當時告訴他,你有了俊祥的話
,他就不會離開你了。」
  像是在回想以前的日子,只是靜靜聽著金真佑說話的江美熙開口說道:
  「你知道你跟賢秀的差別在哪裡嗎?相愛的人的特徵就是相信對方所說的任何話,雖然
你愛我,但是賢秀並不愛我,這就是你跟他的差異。」
  金真佑的眼睛微微顫抖,這是我跟鄭賢秀的差異--?
  正在煩惱的時候,翔赫走進書房。
  「俊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他跟有珍是兄妹的?」金真佑疲累似地問坐著的翔赫。
  「好像是不久前恢復記憶知道的。」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這麼一來,是說俊祥以前的記憶裡已經知道他跟有珍是兄妹嗎?
金真佑原本一直以為江美熙從未對俊祥說過有關他父親的任何話。
  「是這樣的嗎?--」
  翔赫直到現在還是無法置信。只要浮現有珍痛苦悲傷地叫著俊祥的模樣,心就會刺痛。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的話,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讓有珍離開的,那麼就不需要經歷這麼令人
惋惜又悲傷的事了。翔赫要離開書房的時候,金真佑轉過來看著他問道:
  「俊祥跟有珍年紀不一樣,怎麼會同屆呢?--」
  「不是的,他們本來就同屆。」
  瞬間金真佑的臉變蒼白了。
  樸智英在翔赫進到他父親書房後,就準備飲料往書房的方向走,要進去的瞬間聽到從書
房裡傳出這驚人的秘密,嚇了好大一跳。聽完這些話之後,她開始仔細地想起什麼來。
  不能繼續的放任那種出身的有珍,繼續在翔赫身旁一直徘徊,加上樸智英原本就不願有
珍介入翔赫的生活,對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喜歡有珍的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
  隔天樸智英就積極地準備外出去有珍家。
  「媽,請喝茶。」
  有珍叫她的聲音讓她覺得很刺耳,冷冷地看著她說道:
  「現在不是媽媽了吧?」
  有珍道歉般地垂下肩膀。
  看著這樣的有珍,樸智英無情地開口說,如果是因為結婚問題的話,沒有那個必要,自
己並不是為了聽她說對不起才來的,繼續說道她想知道為什麼她繼續跟翔赫見面的理由,她
非常不滿每當有珍需要翔赫的時候才去找他。
  樸智英知道有珍跟俊祥交往又分手的緣由,但還是無法容忍有珍為了得到安慰而把翔赫
一起拉進去攪和。翔赫跟有珍的緣分已經盡了,不管有珍跟俊祥是不是兄妹,或是否有其他
更驚人的事,反正就不能是翔赫。
  原本聽著樸智英說話的有珍,突然雙眼圓睜問道:
  「您說什麼?」
  「我聽說你跟那個叫俊祥的是兄妹了。我也大吃了一驚,不過如果你要埋怨的話,應該
去對你父親埋怨,怎麼可以把我們家翔赫拉進去一起攪和?」
  「您剛剛說什麼?我和俊祥--請您再說一次好嗎?--您剛剛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1-9-1 20:4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1)
  深夜裡門鈴響了。打開門的那一刻,有珍的媽媽頓時面如土色。江美熙背著黑暗的夜空
,帶著冷冰冰的臉孔站在門外。
  連打招呼的聲音都隱含著冷酷無情的感覺。
  有珍的媽媽把準備好的茶放在江美熙面前時,手指輕輕地顫抖著。因為江美熙的目光停
留在鄭賢秀的遺照上,久久不能離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有珍的媽媽對於江美熙為何要來找自己,連猜測都無法猜測。很久以前,她們便斷了聯
絡,她只是透過報紙斷斷續續地得到江美熙的消息。然後,偶然在翔赫工作的電台,遇見了
江美熙。這就是全部。
  「江俊祥是我的兒子。」
  江美熙把提起的茶杯放了下來,然後看著有珍媽媽的雙眼開始瞇得又細又長。有珍的媽
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江美熙既然把江俊祥是自己兒子的事揭露出來,也就不必再說其餘的
話了。因為只用這件事就足以說明自己為什麼要來找有珍的媽媽了。
  江美熙一回去後,有珍的媽媽立刻對金真佑打了個電話。
  她完全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不過她覺得金真佑應該是可以幫她的忙,金真佑對江
美熙跟鄭賢秀之間發生過的事都瞭若指掌。雖然她覺得因為有珍與翔赫的事對金真佑有些無
地自容,但除了金真佑,她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拜託了。跟金真佑約好明天見面後,掛上電話
的有珍媽媽怎麼也鎮定不住不安的思緒。
  江美熙,令人不寒而慄的名字。這名字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已到了會令人在睡夢中驚醒的
地步。就在已逐漸從記憶中消失的前一刻,卻又看到她的臉孔。有珍的媽媽終於瞭解到使自
己莫名不安的禍首。
  有珍的媽媽完全沒察覺到黑夜是如何度過,早晨又是如何來臨。
  她趕緊趕往漢城。她並不是已經決定了要怎麼應對,只是擔心曾經把自己折磨到幾乎崩
潰地步的江美熙,再度登場又會以怎樣的手法來報復她呢?
  「江美熙女士來找我了。」
  在咖啡廳裡,有珍的媽媽與金真佑相對而坐,在猶豫了一會兒後,吃力地把她的來意說
明。
  提起茶杯的金真佑,表情開始凝重起來。
  「美熙她是為什麼來找你?」
  有珍媽媽又感到猶豫了。
  「真是抱歉,我們家小孩跟江美熙女士的兒子兩個人正在交往中。」
  「怎麼會有這樣的--」金真佑的眼睛頓時瞪大起來。
  「所以美熙她說了些什麼?她說了些什麼?」
  「她希望我阻止他們兩人,要我反對他們兩人交往。」
  「我也這麼覺得,有珍跟俊祥絕對不能結婚。」
  與金真佑分手後,坐在公車上的有珍媽媽,心裡感到更加地不安。因為她沒想到不但江
美熙反對,連金真佑也反對兩人結婚。
  如果有珍與翔赫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結束,那也是無可奈何的。而金真佑應該沒有理由反
對有珍跟俊祥結婚,有珍的媽媽不懂金真佑是在什麼樣的考慮下,說出那樣的話。
  她原本一直相信金真佑能夠助她一臂之力。她以為不管如何,如果是金真佑的話,應該
能夠提供她讓有珍與俊祥在不受傷害的前提下,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她感到一陣心潮起伏。
  ***
  一顆心變得和纏繞在一起的線團一樣複雜。
  俊祥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整個身體都被冷汗浸濕了。在夢裡,那些不鮮明的記憶碎片,
像是底片倒轉似的,毫無秩序地在腦裡橫衝直撞。最近以來,那樣模模糊糊的夢的片段常常
折磨著俊祥。
  「你的眼睛看來充滿血絲,你昨晚沒睡嗎?」為了完成滑雪場末期工程,往滑雪場出發
的有珍看著俊祥問:
  「我可是夢著你了,睡了一個好覺。」
  有珍即使聽到了俊祥那麼說,還是無法擺脫擔心的感覺,不安地看著正抓著方向盤開車
的俊祥。
  到達滑雪場後,兩人把行李卸到房間,走到了外面。
  環顧四周的俊祥,看了一下雪地上被撒滿的白雪,頓時開懷大笑起來。這個經常跟有珍
吵架的地方--他以為不能一起再來了。
  有珍也跟俊祥想著同樣的東西。這是個兩個人都十分想念的地方,不管是白雪還是冬天
的冷風,李民亨時候的江俊祥--。有珍喜歡冬天原原本本的樣子。
  她討厭冬天離去。十年前俊祥死去的時候也是這樣,冬天把俊祥送走後沒多久就自行離
去,而春天也立刻緊接著到來。
  所以她這次忽然感到一種不安,似乎冬天結束後,所有的東西也會就此消失不見的不安
感,所以她討厭冬天離去。
  一直觀察著有珍表情的俊祥,向有珍跨了一步,然後伸出了手指。
  「跟我約好,我們從現在起再也不要分離。」
  兩人在充滿思念的冬季裡,訂下了只屬於兩個人的誓約。
  有珍跟俊祥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搭著纜車朝在山頂的西餐廳前進。工程已經結束了,而
山頂的模樣也變得與以前截然不同。
  來到外面的兩人開始在雪花之間穿梭個不停,他們不再是十年前在春川湖邊互相追逐玩
樂的青年情侶,而是已經成為大人的戀人在雪地裡邊穿梭邊打著雪仗。他們撒著雪,一步一
步地製造出只屬於他們倆的回憶。
  搭著纜車回到山下的兩個人,走進完工後的咖啡廳。金次長跟靜雅已經在環顧著完工後
的佈置。有珍看著設計圖確定了室內已經完工了,但抬頭卻發現還沒連接好的照明設施。
  「俊祥!照明什麼時候可以弄好?」
  沒有回答。有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直覺開始四處尋找俊祥。不知從哪裡傳出了鋼琴
聲。有珍才把頭探進傳出聲音的地方,俊祥就立刻大叫「新娘入場」。同一時間,響起了結
婚進行曲。
  有珍擺了一個優雅的結婚典禮的走路姿勢,然後走進去跟觀禮客人們打招呼。那一刻,
鋼琴硬生生停住了。
  「為什麼停止了?我還想玩到最後。」
  「走!我們去春川,去請求媽媽的允許。」
  俊祥向金次長拜託負責處理剩下的事。金次長看著俊祥又特別請求他幫忙完成私人的事
務,臉上不禁露出愉快的笑容。
  有珍感到很不安。
  不管是對於俊祥跳得太快速的心跳,還是自己不停發抖的身體,她都感到莫名的不安。
即使抱住了俊祥,她還是無法擺脫這種不安的心情。
  即使母親一聽到俊祥說想要跟有珍結婚,就想也不想叫俊祥回去的那天,有珍也沒有如
此地不安。令有珍開始感到不安的是,母親聽到俊祥說會努力讓母親接受他時,母親卻毫不
考慮地打斷他的話。
  母親用一句「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堵住了俊祥的話。然後,只是反覆對俊祥說她會把
一切都告訴有珍,你就先回去吧!
  俊祥離開了有珍的家。看到俊祥的背影,有珍感到更加的不安。
  母親等有珍送完俊祥回來後,遞給了有珍一張照片。是有珍爸爸--鄭賢秀,還有與他
勾著手臂的江美熙,以及翔赫的爸爸。
  「就算我允許你們結婚,江美熙女士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看著照片的有珍,露出一副不懂母親意思的表情,望著母親。
  母親稍稍陷入回憶後,露出不想說卻又不得不說的悲傷表情。
  有珍的爸爸--鄭賢秀、翔赫的爸爸金真佑和江美熙三個人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非常要好
的朋友。有珍的爸爸--鄭賢秀跟江美熙訂了婚。有珍的爸爸一直到與有珍媽媽相遇結婚之
前,一直與江美熙是很好的朋友,同時也是她的未婚夫。但是等到有珍的媽媽、爸爸結婚以
後,江美熙的執著卻達到令人害怕的地步。那執著令有珍的媽媽跟爸爸都感到很痛苦。最後
終於在江美熙的自殺騷動下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恩怨。
  「您說自殺騷動嗎?」
  有珍無法置信似的,用愣住的眼神望著母親,然後打個寒顫問。
  「最後是靠著翔赫的爸爸把打算投水自盡的江美熙救了起來,結束了所有的事件。」
  所以媽媽總感到似乎虧欠了江美熙什麼。如果江美熙反對俊祥跟有珍結婚的話,站在有
珍媽媽的立場上,媽媽是沒有資格說任何話的。她當時是多麼得痛苦,甚至想要自殺。而更
令有珍不寒而慄的是,江美熙留下「一輩子都會憎恨著爸爸跟媽媽而活下去的!」這句話就
離開了故鄉。然而,事到如今,想要說服江美熙去接受一個她憎恨一輩子的人的女兒去作為
自己的媳婦,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珍聽完媽媽的話後,只是歎著氣,一口近乎絕望的氣。
  她的心悶到像是不能呼吸。她也擔心夜晚過去後早晨會到來。
  她寧可就此把自己埋在黑暗之中,看不到早晨的到來。她該怎麼去見俊祥呢?
  ***
  有珍到了滑雪場後,換了衣服就去找俊祥。聽到金次長說他大概在咖啡廳,有珍就前往
咖啡廳,打開看起來黑漆漆的咖啡廳的門。她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打算關上門出來的那一刻
,所有的照明燈都亮了起來。放置在咖啡廳中間的餐桌上,有著俊祥準備好的晚餐。俊祥想
要把兩人一起完成的咖啡廳的第一道晚餐,送給有珍做禮物。當然如果這道晚餐包含媽媽的
祝福的話就更好了--但他想,如果晚餐中,可以相互約定永遠一起扶持,感受對方的心情
,直到最後一刻,相信也是很不錯的。
  (2)
  是相當豐盛的晚餐。不過,似乎有什麼東西卡住喉嚨,令美味的食物不容易下嚥。兩個
人都清楚地知道那是什麼,所以趕緊用完餐,便走出了咖啡廳。兩人在滑雪場裡散步。
  有珍像是要找什麼,翻了翻口袋,掏出了一個硬幣。她想起某部電影裡的情節,裡面用
擲硬幣來占卜能不能結婚。如果是正面的話,就注定他們能夠結婚,反面就是不行。結果,
主角們擲出了正面,終於與女主角結婚了。
  有珍也想要擲硬幣看看。她一向運氣都還不錯,所以她心中默默地祈禱著一定要出現正
面,鄭重地把硬幣往上丟。但是,俊祥立刻把丟出去的硬幣接住,看也不看就從自己口袋掏
出一個硬幣,翻到正面那一面,然後把兩個硬幣重疊在一起。
  「你原來沒仔細看那部電影啊?電影裡面只是把正面那一面的兩個硬幣黏在一起,你這
個笨蛋,如果是出現背面的話,你就不跟我結婚了嗎?」
  「不是那樣的--」然而俊祥現在想聽的事並不是用硬幣來占卜,而是想知道母親跟她
說了些什麼。但有珍卻無法痛快地說出口。
  卻又不能不說。雖然是難以置信的故事,卻又只能讓人無奈地接受。
  光是有珍的爸爸以前曾跟俊祥的媽媽訂過婚這件事,就足以讓兩個人的媽媽都反對他們
結婚。
  掩不住驚訝的俊祥,把視線拋向一顆星星也沒有的夜空。
  那是一個不會輕易再移動的視線。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有珍混雜著歎氣的話,讓俊祥收回了視線。
  「有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因為我沒有任何過錯,所以你也不用擔心!知道了嗎?」
  就算俊祥不說出口,有珍也很清楚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但即使是如此還是安慰自己,俊祥的愛正一點一滴地傳達到有珍的心底。
  兩個人停住腳步的地方,是有珍房間前。有珍打開門,想要走進房門的那一刻,俊祥抓
住了有珍的手臂。慢慢地轉過身的有珍,還有望著有珍的俊祥,兩人的眼裡都混雜著那顆想
要對方,懇切又急迫的心。俊祥輕輕地撫摸著有珍的頭髮,然後移到了有珍的臉上。俊祥的
指尖開始晃動兩人逐漸激盪的心。
  不過懇切又急迫愛的飢渴,卻就此打住。他們不能如此。
  雖然他們的心是那麼的懇切又急迫,但是他們不能。拋下俊祥不自然的笑容,走進房間
的有珍,把背靠在關上的門邊站著。
  俊祥懇切又急迫的呼吸著,在有珍已關上的房門前久久不能離去。
  ***
  俊祥一大早載著有珍出了滑雪場。然後把車停在離滑雪場最近的一家老舊的照相館前面
。仔細想想,他跟有珍連一張照片都沒照過。
  「不過,我們要紀念什麼呢?」
  「現在--因為我們現在最幸福,所以要紀念現在,我們進去吧!」
  照相館裡面並不如在外面看到的一樣老舊。照相師也不是滿頭白髮的老爺爺。意外地是
一位穿著時髦的年輕男子。
  照相師開始天花亂墜地扯了起來,說兩人長的好像,不過看來又好像不是兄妹關係,是
已經結婚了嗎?
  「你覺得我們看起來像什麼關係呢?」
  俊祥問。
  照相師開始說明會這麼問的情侶們的特徵。
  一種是還沒舉行典禮,第二種是熱戀中的情侶想要接受其他人的肯定,第三種是違反道
德,被周遭人反對的情侶。
  有珍跟俊祥相顧一笑。照相師就像是活半仙一樣。
  照相師依舊天花亂墜地閒扯著。兩個人實在是太相像了,一定是愛到令人嫉妒,然後對
有珍擺了個露出笑容的手勢。有珍努力地想要露出笑容,但是眼淚卻搶先一步流了出來。在
快門喀嚓聲響起的同時,泛著淚光的雙眼硬生生地掉出了眼淚。
  像是愛到令人嫉妒的人才能露出的表情。俊祥笑得有些孤獨的表情也隨著喀嚓一聲,消
失在照片之中。
  兩人從相像館出來後,回到了滑雪場。俊祥把有珍一個人放了下來,他因為要處理緊急
的公事,要趕緊回漢城去。有珍想要跟他一起去。即便有珍知道這樣做是不行的,但仍有股
莫名的衝動想去。
  有珍一再地問俊祥是不是今天就會回來。從車上下來的有珍,望著俊祥漸行漸遠的身影
,一直無法把目光移開。俊祥也從後照鏡裡一直注視著有珍像被釘子釘住的模樣,直到變成
一個小點。
  ***
  俊祥在馬爾雪公司裡處理工作時,翔赫突然找他喝一杯。
  俊祥把做到一半的事快速處理後,就跟著翔赫離去。
  「恭喜你!」
  點好的酒一送來,翔赫就立刻把酒杯滿滿地倒上,然後望著俊祥。他說他聽到兩人要結
婚的消息,這次是由衷地恭喜俊祥跟有珍要結婚了。然後他問俊祥是否能遵守一定不能讓有
珍哭的約定。
  俊祥坦白告訴他,他什麼也做不到,每天都害有珍哭。從兩位父母的反對,到自己的媽
媽跟有珍的爸爸有過曾經訂過婚的奇妙緣分,一五一十地告訴翔赫。「如果是我的話,只要
有珍喜歡我的話,我會把父母朋友通通拋下,帶著她逃走的。」
  俊祥淒涼地笑了笑。
  「帶她逃走嗎?但是,不知為什麼總是感到不安,我感到像是逃到很遠的地方也會有某
種東西繼續追過來般的不安,為什麼會這樣呢?」
  喝醉酒的兩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大街上。走到兩人必須要換走不同方向的岔路上,兩人
面對面地停了下來。
  「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翔赫對俊祥伸出了手。
  「剛好是十年嗎?好的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
  俊祥握住翔赫伸出來的手,接下去說。
  翔赫一邊大叫著不要真的逃走,一邊用力揮著手。露出背影,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路的翔
赫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轉過身對俊祥大叫說:「就算媽媽反對你們結婚,也得要感謝媽媽
,不然媽媽跟有珍爸爸結婚的話,你們倆個人不就成為兄妹了,至少你要感到慶幸。」
  聽到翔赫的話,俊祥突然醒悟到一直令他感到不安,像是從後面在偷襲他的敵人的真面
目到底是什麼。這一瞬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他試著用力搖頭,但他越是搖頭,就越感到那敵人的真面目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出
來。「聽說他們倆以前訂婚了,聽說她那時還想自殺--我爸爸去世了--」
  俊祥又不安又害怕,怎麼也睡不著覺。夜晚實在是太漫長了。但夜色終於慢慢退去,俊
祥立刻衝往一個地方,是金真佑的研究室。
  金真佑還沒上班,於是助教帶著俊祥先到研究室。房間裡滿佈著早晨的陽光,看來是如
此耀眼。俊祥看著窗外。陽光實在是太耀眼了,俊祥皺了皺眉頭,不得不移到書架那邊。他
看到了裝著翔赫小時候照片的相框。俊祥把它拿了起來。
  這時相框後面「咚」的一聲,像是掉下些什麼。是照片。
  當俊祥把照片撿起來的那一瞬間,感到被人襲擊後腦袋般的衝擊。是金真佑、鄭賢秀,
還有與鄭賢秀勾著手臂的江美熙,三個人的照片。
  從研究室出來後,走在走廊的俊祥,感到雙腳不停晃動。
  這種感覺像是走在又黑又長的隧道裡,那隧道像是沒有盡頭。
  俊祥已經恍惚到連自己怎麼去江美熙那裡都不記得了。
  「我爸爸是誰?」
  「--」
  「我爸爸是不是鄭賢秀?」
  「--」
  「媽媽,我的爸爸是不是有珍她爸?」
  「--對不起,俊祥。」
  「那麼,我對有珍所感覺到的一切都是因為血緣關係嗎?請您回答我?」俊祥的吶喊無
聲地消散在虛空之中。
  ***
  結束了別墅內部工程檢查,準備回到房間的有珍,望著在滑雪場的一個小角落,正在噴
撒著白濛濛的雪,停下了腳步。
  她感到這或許是這個冬季最後一次看到的雪。這個冬季似乎也快要結束了,無論如何,
冠上最後這兩個字的話,不管是什麼都看起來像是很悲傷似的。
  有珍慢慢地走向噴撒著白雪的地方,耳裡似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民亨說「沒有人會聽
到的,所以你可以盡情地哭」的聲音。民亨的聲音在虛空中稍稍地停留了一下子後,立刻消
失了。已經有好幾天俊祥沒跟她聯絡了。他告訴她將很快會回來後,就音訊全無了。手機也
打不通。
  她那時感到很不安,想要一起跟俊祥上漢城。--她開始埋怨起俊祥,他把自己一個人
留在冬季的盡頭中,讓自己在不安中顫抖,然後便音訊全無了。
  她實在是好想俊祥,實在是太思念他了。她一刻也不願和他分離,俊祥卻離開自己這麼
長的時間,實在是太令人討厭。
  她連睡覺時都擔心手機會不會在這時響起,所以只好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機睡。就算只是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都會想是不是俊祥回來了呢?趕緊回頭去看。
  (3)
  她很害怕俊祥會不會又消失不見。她想哭卻又不能哭,她怕俊祥真的又會消失,又會再
一次地到遠方,所以她不能哭。
  「俊祥啊!俊祥啊!你在哪兒?」
  不安的有珍眼裡映入了某個人在夜晚的風雪中,吃力地行走的身影。「是誰呢?」有珍
帶著高興與安心的笑容,朝向俊祥走過去。
  「俊祥啊!」
  隨著有珍的呼喚聲而回頭的俊祥,眼裡滾動著淚水。有珍怕自己問他的話,他會難過,
有珍不忍心問他為什麼要哭。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她故意笑著說。她知道俊祥是說謊--她像是不知道許多雪已經在他的衣服上凍結起來
了。
  「難道你也是想哭才來這裡的嗎?」
  有珍笑著問。
  「不,沒有讓我難過到要--哭的事。」
  他的表情明明那麼悲傷,口裡卻只說不是。有珍的心像是涼了半截。
  「你怪怪的哦!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
  他的表情像是明明有什麼東西湧到了喉嚨,卻又一口一口地把它塞回去似的。
  「你怎麼了?」
  「太冷了。」
  像是隨時會哭出來的聲音。
  「你這笨蛋,我好擔心。我好想你說。」
  「--對不起。」
  有珍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向前把俊祥緊緊抱住。俊祥的心跳好微弱。不知為什麼,她感
覺俊祥離她好遠,俊祥微弱的心跳,像是隨時會停止一樣。雖然是那麼思念對方的兩個人,
但卻因各自陷入不同的思緒而感到悲傷。有珍因感到俊祥似乎哪裡有點不同而悲傷,俊祥則
是因把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埋在心中而感到痛苦。兩人只能如此心痛地相愛著。如果那是上
天給他們倆的懲罰,那未免也太過分了。
  ***
  「我們結婚吧!」
  吃著早餐的俊祥,突如其來地說道。一開始有珍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她對俊祥突然換上
一副陌生的臉孔心急地要結婚的樣子感到奇怪。她以為俊祥是因為大人們都反對而感到生氣。
  俊祥說他不想等太久,說他現在就需要有珍,所以想立刻結婚。反正兩人已經決定要結
婚,那麼就不要讓他等得心急如焚!他這麼說服有珍。
  不過,有珍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忍不住擔心起來。她逐漸地從俊祥身上感受到深深的
苦惱,這讓她好擔心。俊祥到底在煩惱些什麼?到底是什麼讓俊祥的臉孔變得如此慘淡無光?
  有珍無法瞭解,無從得知。
  「你們相愛吧?--那麼不就可以了嗎?」有珍以為像靜雅說的一樣,俊祥愛有珍,有
珍也愛他的話就可以了。然而即便兩人是相愛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是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想到這裡,有珍的心變得更加不安了。
  俊祥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房間裡,一步也沒出去。俊祥把窗簾拉上,遮斷了陽光,沉浸在
自己深深的思緒裡。
  在金真佑研究室裡看到的照片,還有從江美熙那裡燒掉的照片中找到的被燒成一半的照
片,自己的媽媽看起來像是有珍父親的女朋友的感覺,還有從有珍看照片看到一半衝出來的
自己,這一切都不斷地在俊祥的腦海中穿梭。
  俊祥不忍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他只是閉上了眼。即便是他閉上了眼,眼淚卻仍是不停
地流出來。完全無法控制的痛苦帶領著俊祥茫然又惆悵地不斷流著淚,俊祥只感覺自己的心
中像是被大石頭緊緊塞住似的。雖然他試著要握住在胸口裡不斷悲痛的心,但卻依然無法從
痛苦中解脫。
  這時,突然有一道陽光照到俊祥的臉上。就在那一刻走了進來的有珍,拉開了窗簾。俊
祥覺得很慶幸,因為他可以不用把眼睛大大地睜開。似乎是長時間阻隔陽光的關係,要把眼
睛細細地瞇起來,才能看得到前方。如果不是陽光的話,那麼剛剛俊祥哭泣的樣子就會被有
珍察覺。
  「你把門全都關上在這裡做什麼?」
  有珍笑著對俊祥伸出了手。
  「--我們出去吹吹風吧!」
  兩個人一起登上了像是要矗立到天空的山頂。從這裡放眼望去,可以感到這裡的視野把
四周的一切景物都收進眼裡。景色十分優美。恰到好處的山風也讓心情變得爽快起來。
  好一陣子,兩個人只是一語不發地走著。是有珍先開口。
  「很美麗吧!--對吧!」
  「嗯!」
  「你說要跟我結婚--是認真的嗎?」
  俊祥突然感到猶豫。有珍的爸爸跟自己的媽媽勾著手臂的照片,像幻影一樣在俊祥的眼
前閃了過去。
  不過,俊祥以像是下了無比堅定的決心似的,他用表情回答說,我是認真的。
  「好,我們結婚吧!」
  有珍躺在俊祥的懷裡回答著。俊祥始終無法放有珍離去。
  如果有珍離開自己的話,自己大概到死為止,都會在天地之間漫無目的地徘徊著吧!俊
祥是這麼想的。
  下班後回到家中的翔赫,在金真佑的書房前停住了腳步。
  他直視著帶著歎氣聲掛斷電話的金真佑。
  「爸爸--您為什麼反對有珍跟俊祥結婚呢?」
  翔赫搞不懂。金真佑積極地出面干涉有珍跟俊祥結婚的理由是什麼?如果是因為翔赫的
關係的話,應該是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翔赫只是感到納悶。
  「我不是因為你才這樣做的。」
  從爸爸帶著複雜表情的臉上,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對,就算我反對,也沒有什麼用吧!有珍她媽也不知道我真正反對的理由是什麼。」
  「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翔赫的聲音在顫抖著。
  「你可以答應我,我告訴你的話,你一定要阻止他們倆結婚嗎?」
  翔赫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爸爸?」
  猶豫不決的金真佑終於像歎氣一樣把話說了出來。
  「俊祥他是賢秀的兒子,他跟有珍是兄妹。」
  爸爸到底在說些什麼,翔赫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如果真是聽錯的話,金真佑的表情未免
也太淒慘了吧!
  費盡千辛萬苦才勉強自己放有珍走的翔赫,如今一想到有珍又要受傷害,他的心又開始
垮了下來。這件事不可以這樣。
  翔赫從家裡衝了出來,趕緊發動車子。「噗!」一聲發出的同時,翔赫就瘋狂地出發了
,一路上他怎麼也無法擺脫心急如焚的感覺。他不知道他是在怎樣的心情下,怎樣的考慮下
,奔向有珍。他只知道必須把俊祥從有珍身邊帶走。他害怕有珍又會受傷。
  進到滑雪場的翔赫,把車子隨便交給一個人停車後,就從車子裡下來了。然後瘋狂地到
處找有珍。哪裡都沒看到有珍。
  俊祥站在教堂的祭壇前點燃了蠟燭,正在等待有珍。教堂的門被打開了。俊祥把身體轉
向門邊。穿著白色婚紗的有珍在脖子上戴著北極星項鏈,露出難為情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
向俊祥。明亮又潔白的新娘的臉龐,看起來是如此的耀眼。
  慢慢地走向俊祥的有珍,與等待著有珍的俊祥面對面站在一起。
  「上天!--請原諒我!」
  俊祥對誰都無法說出的吶喊,在教堂裡無聲地盤旋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1-9-1 20:48: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1)
  有珍的媽媽代替有珍去翔赫工作的廣播電台找他,她把禮物和他給自己拿來準備結婚的
錢還給翔赫,並用很抱歉的眼神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太過於疲累,翔赫的臉很憔悴。
  翔赫沒對金真佑和樸智英說過自己要離開有珍的這件事,但對有珍的媽媽表露了自己難
過的心情。說自己會將有珍的手放開讓她走。
  對不起,我一直把你們都當做我的孩子,現在卻讓你很傷心,真的很對不起。有珍的媽
媽緊緊地抓著翔赫的手說道。
  有珍的媽媽這份抱歉的心,不知道能給翔赫多少安慰。她覺得如果他們不是因為誤會而
分手,卻是在為了彼此好的權衡後所做的選擇的話,那只能祝福他能好好地過下去。
  即使很辛苦,為了有珍也為了翔赫,翔赫覺得這是值得的。
  如果分手了還是很執著,因此而傷心的話,就不只是結束兩個人的問題而已,會使得周
圍的人都很吃力,這一點媽媽可是清楚得很,因為和某人也曾有過這樣的經驗。
  很幸運,翔赫並不是那樣子。不執著也不痛苦,而且避過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崎嶇道路走
了過去。
  媽媽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媽媽很抱歉地看了翔赫一會兒,沒移動過她的步伐,僵硬地站在那個位子,迎面走來穿
著打扮很時髦的江美熙也停住了腳步。
  有珍的媽媽先向江美熙打招呼,接著,似乎沒在聽的江美熙,也打了簡短的招呼。江美
熙看著有珍的媽媽擦身而過的背影,翔赫看到江美熙堅硬的表情,懷疑地說道:
  「您知道鄭有珍吧?--她是有珍的媽媽。」
  江美熙的表情用力地皺了一下,這麼說,有珍是鄭賢秀的女兒囉?
  「你是說,她是有珍的媽媽?」
  ***
  「我有多麼想跟你說我愛你啊!」
  十年前埋在心裡的那句話到現在才轉為言語形成了聲音,傳達給彼此。
  有珍淚眼汪汪的緊緊地握住俊祥的手,好像不會再把緊握的手鬆開了一樣。
  「你還記得其他的事嗎?」
  有珍想到有人說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只要想起一點點事情,其他的記憶也會馬上恢
復。
  俊祥想起了很多事情。
  被老師處罰,轉學的第一天和有珍在陌生的公車站下車,還有和大伙們去山林裡露營,
還有彩琳、勇國、真淑--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
  做錯的事、讓有珍很傷心的事、北極星--俊祥如今可以成為有珍的北極星了,俊祥下
定決心不要再讓有珍迷路而徘徊彷徨了。
  有珍握著俊祥的手往公車走去。
  有珍和俊祥並肩坐在公車後面座位,靠著俊祥的肩膀舒服地睡著了。相信對於俊祥再也
不會感到不安了,能在俊祥的肩膀安安穩穩地休息了。
  俊祥撫摸著入睡的有珍的頭,記憶又再度浮現,他看到某個人正在講課的模樣,閃過自
己向江美熙追問父親到底是誰的模樣,對翔赫揮拳的樣子也浮現在眼前,還有從有珍家奔跑
出來的模樣--快速的在眼前掠過。
  俊祥因為這些沒來由而不安的回憶,撇過頭去。
  俊祥來到了有珍的家門口,都還一直無法放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是那樣嗎?從有珍家
跑出來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
  俊祥正為無法解讀記憶中自己的行為而感到苦悶時,有珍的媽媽走了過來,她正要去找
翔赫。
  「這怎麼回事?」
  有珍的媽媽問著失去聯絡的有珍,用滿是焦急的眼神看著俊祥。
  「怎麼啦?」
  有珍的媽媽對一點聯絡也沒有的有珍問道。她看著俊祥,眼神充滿了憐惜。
  「你身體還好吧?」
  俊祥很瞭解有珍的媽媽擔心的是什麼,和她媽媽打聲招呼後,用眼神暗示有珍趕快進屋
裡去。
  俊祥看著有珍和媽媽一起進去屋裡後,慢慢地邁開腳步,走沒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身
朝有珍的家向上看,心頭被不知名的東西纏繞著。
  江美熙感到很不安。
  自從在廣播電台遇上有珍的媽媽之後,心裡一直無法平息下來,她既然確認了有珍的確
是鄭賢秀的女兒,她就無法坐視不管。
  江美熙猶豫了好幾次,終於打了電話給民亨,民亨接到電話,說現在自己正在春川。霎
時,江美熙很不高興,因為聽到春川這個那麼遠的地方,再加上他身體還沒痊癒,還跑去那
麼遠的地方。
  江美熙出發去日本之前,曾說過一定要跟俊祥見一面,她覺得現在如果不見面的話,以
後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更令人不安的事。
  第二天,準備好要出國到日本的江美熙走出飯店大廳,要求秘書盡量把行程縮短,江美
熙不知怎麼覺得心裡很不安,好像不能把俊祥一個人留在這裡那麼長的一段時間。
  那時候俊祥和有珍一起朝著江美熙跑過來,江美熙的心裡很不自在,視線落在幫她搬行
李的俊祥的背影上,對有珍說了一些話。
  江美熙說有珍長的很像爸爸。有珍完全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直盯著江美熙的臉,江
美熙驚慌失措,一下子委婉地轉變了口氣,問有珍是不是長的像爸爸。
  有珍對江美熙的悔恨表情感到很陌生。那並不像她。江美熙從俊祥那走過來,看了有珍
一眼,說要和有珍聊聊,有珍的心感到不自然了起來。有珍就算和江美熙打招呼,美熙也沒
有回答,故意無視有珍的存在,然後用冷冰冰的表情登上了車子。這一切都看在俊祥的眼裡
,他也是感到古怪。
  ***
  金次長說明著滑雪場工程預定的結束時間,視線停留在俊祥的桌上。
  俊祥的表情很沮喪,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拼好了拼圖又再度把拼圖打散。
  自從找回記憶之後,俊祥常常把拼圖打翻,看起來有些不安。像個還得找什麼拼上去似
的人一樣,埋著頭找尋著,讓金次長心裡很不自在。
  「學長!你明天會在漢城吧?」
  金次長聽到俊祥柔軟的聲音時,心裡的那份不安頓時消失了些。
  「應該吧!」
  俊祥看著資料,抬起頭看著金次長。
  「請你把時間空出來,我想請你到我家吃頓晚飯。」
  金次長眼睛瞪大了起來,一副瞭解其中涵義的模樣。
  新家裡,要舉辦祝賀喬遷的小宴會,金次長挑挑眼問道現在是不是就缺還沒結婚這件事。
  「就算順序不對了也沒有人會說什麼話,你就先照著你能做的去做吧,反正是預演嘛!」
  金次長如往常般令人心安地笑著,又多看了俊祥一眼後,走出辦公室。
  「預演?」
  俊祥重複著金次長的話獨自笑了起來。做完手邊的事後,從會議桌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去。
  然後又開始拼起拼圖來。
  (2)
  一塊、一塊地拼著拼圖,俊祥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藉著搖晃著頭把複雜的思緒都拋開
,因為記憶又一件一件地浮出腦海。
  俊祥的腦海裡很快地閃過了自己盯著翔赫看的樣子、在研究室裡和金真佑談話的自己、
被火燒過的金真佑和江美熙的黑白照片、還有從有珍家裡跑出來的自己。那樣的片刻記憶到
底存在著什麼樣的涵義,俊祥根本無法知道,只是這樣悶在心中。
  「你在想什麼?想到連我叫你都不回答啊?」
  有珍走近俊祥問道。俊祥在大型市場裡挑東西,還停留在自己的思緒中的俊祥,挑著挑
著發起呆來。尤其俊祥拿了自己可以吃一個月左右的食物,有珍看著俊祥,問他是不是買太
多了。
  「別擔心,我全部都會吃光的。」
  有珍忙碌地把放在桌上的戰利品一一收到冰箱中。
  俊祥呆呆地望著有珍努力收拾的模樣笑了起來,像是一個人喃喃自語著。
  「好像要結婚一樣。」
  俊祥的感覺的確如此。和有珍一起購物,整理買回來的東西,真的好像結了婚一樣。好
像是招待三五好友來參加新婚派對,應該要接受祝福的氣氛一般。
  而且,俊祥真的不想再孤獨地過下去了。
  李民亨在媽媽的眼裡,是個細心且溫柔的兒子,為了一點小事就感動,感到幸福的他,
絕對不會成為做事魯莽草率、不正直的人。江美熙所記得的俊祥就是那樣的孩子。
  但是孤獨的事情是無可奈何的。充滿自信又細心溫柔的俊祥身邊的朋友,特別是以女生
為多。不過俊祥無法從那些女孩子身上感到什麼特別的感覺,讓他不孤獨的感覺。不過都是
從身邊擦身而過的緣分。
  在滑雪場靜雅拿著塔羅牌時感到難以置信,然而不管是誰看到有珍拿著和民亨一模一樣
的卡片,不論是誰自然都會覺得命運是各自存在的。
  遇見了命運中注定的戀人而想結婚的心情,想結束孤獨的心變得急迫起來,心地善良且
單純的鄭有珍,正是命運中注定的那個人。想從有珍那得到慰藉,怎麼填補也填補不完的孤
獨,希望能藉著有珍將心中的孤獨填滿。俊祥看著有珍的手持續不停地動著。有珍整理好後
,心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吃完那些東西,擔心地看著俊祥。
  「明天我就會把它們都吃光。」
  有珍氣得只是苦笑。
  「明天是我生日!」
  有珍看著寂寞地笑著的俊祥,臉上令人難以理解地悲傷一閃而過。
  為什麼?因為有珍從來沒想到,對俊祥來說還有生日。有珍感到抱歉和難過,茫然地看
著俊祥。
  「明天,金理事說要準備吃的,你會幫我吧?」
  俊祥說完話,看了看手錶,打開了收音機,從收音機裡流出了古典音樂。
  「翔赫真懂得選曲子,讓它繼續放著吧。」
  俊祥若無其事地開了收音機,整理著周圍的東西,有珍看著他開始覺得心痛。因為有珍
感受到俊祥對那些一直掛在心上的朋友們,特別是翔赫,感到無法釋懷地抱歉。
  ***
  翔赫為了和勇國見面,在繁華的街道上走著,突然翔赫的眼神被某種事物吸引著而亮了
起來。原來翔赫看到了在人山人海的縫隙中,有珍正在往某個地方走去。翔赫撥開了人群開
始追逐著有珍的身影,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地追了過去。但是確定了那女人臉孔的一瞬間,翔
赫身體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虛脫感,那不過是穿著和髮型與有珍極為相似的女人而已。
  翔赫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如失魂般站在那裡好久。
  相信有珍從前也是如此,發現俊祥後心裡不知是多麼焦急地追在俊祥的後頭。
  而翔赫覺得,當有珍看到和俊祥很相像的人而漫無目的地找尋他時,那個時候一定和自
己此刻的心情一樣吧!有珍那時心裡的痛,也許比現在自己的心還要痛。
  要不是勇國剛好經過,認出翔赫的話,翔赫不知道會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你還好吧?」
  勇國和翔赫一起到了酒吧,對著翔赫問道。
  「就是還好才是問題。」
  翔赫一邊接過勇國的酒杯,一邊說道。
  事實上,翔赫還未從和有珍分手中解脫出來。有珍不在身邊的事都還覺得很不真實,即
使已經分手了,但卻又感覺好像還在一起一樣,他之前也因入伍而有六個月沒和她見過面,
但也不曾感到兩個人是距離得如此遙遠。
  翔赫很想見到有珍,想到只要看到和有珍相像的女人都會追過去的地步。
  「勇國,時間久了會比較好嗎?要過多久才會比較好呢?要過了比我和有珍在一起的時
間還要久,才會好一些嗎?」
  「要經過多少時間,才能忘記那段時光?」如同翔赫喝乾的酒杯一般,他心中的眼淚隨
著灰濛濛的香煙煙消雲散。
  翔赫坐在電台的播音室裡,跌進了思緒中。
  一早勇國的電話就來了,說今天是俊祥的生日,那時翔赫正在做傍晚的錄音,所以斷然
地說自己不能去,但是內心是多麼的想去啊!因為去就能見到有珍了,就算是藉著俊祥的生
日宴會,他也想見有珍。
  跌入煩惱中的翔赫,雙手粗魯地揉捏著自己的臉頰。然後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的心動
搖了,翔赫來到俊祥的家。
  翔赫按下了門鈴等著門開的同時,又開始煩惱起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來。對於門打開的
時候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應該先說什麼話,翔赫實在感到非常苦惱。
  門開了。
  「你過的好吧?生日快樂,江俊祥!」
  翔赫開朗地笑著,拿出了鮮花遞給了俊祥。
  餐桌上已整整齊齊得擺好了蛋糕和各式各樣的食物。
  有珍和翔赫靜靜地坐在客廳裡。俊祥為了留給他們一些空間,走進廚房煮咖啡。
  翔赫心平氣和地看著有珍。翔赫的表情看起來還算開朗。
  「聽說你擔任新的職位了?」
  有珍的聲音,好一陣子沒聽到那有珍溫柔的聲音。翔赫仔細地看著有珍的雙眼,一副有
珍怎麼會知道的樣子。
  「俊祥說過你的那個職位很不錯。」
  「是嗎?--有珍,你很幸福吧?」
  俊祥已經煮沸了三杯咖啡,他對翔赫並非只有負面的想法而已。俊祥只要想到翔赫不知
道是猶豫了多久才來到這裡,不要說三杯咖啡,就算是煮一百杯咖啡,他好像都能繼續為翔
赫煮下去一樣。謝謝,我的朋友,翔赫,真的謝謝你。俊祥心裡這麼想。
  (3)
  翔赫喝了咖啡後,說著自己還有錄音的工作後站了起來。翔赫拜託了送自己出來的俊祥
,要他好好照顧有珍,不要讓有珍流淚難過。
  俊祥點點頭,翔赫又轉過身對著俊祥說道:
  「你媽媽江美熙女士來過我們的電台做過訪問,她真是個很棒的人,她和我爸爸是高中
同學,你不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緣分嗎?就像你和我一樣。」
  俊祥看著翔赫離去的背影,並沒有轉過身走進家裡,反倒是站在原地。他想起了在滑雪
場的事,那個時候,第一次在滑雪場見到的金真佑,問自己以前不是都來他研究室找他嗎?
  有珍想,就算其他人不知道,她也想告訴真淑今天是俊祥的生日。才剛吃完早餐正揉著
眼睛的真淑,接到有珍電話,一下子她的精神全都來了。就算有珍沒打電話來,她也正想給
他們打電話。真淑自從上次和勇國吵架,大家變得生疏尷尬了,她希望大家能恢復以往的樣
子,有珍的電話反而是幫她一個忙。
  而且聽到有珍說俊祥記起所有朋友的那一瞬間,真淑嘴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彩琳因為
受到俊祥地打擊,因而像瘋了似地一天中就去賣場三四次,把自己投身在工作中,所以要帶
那樣的彩琳去應該是有點勉強,但是要她帶勇國去應該是有可能。而且勇國也把翔赫說服的
話,應該也可以一起過去。
  有珍正擔心著自己會不會準備太多東西了。
  「萬一一個人也沒來,我也可以把它全部吃光。」
  俊祥用開朗的臉看著擔心的有珍說道。有珍的眼淚突然在眼眶中打轉起來,有珍很明瞭
那句話的涵義是什麼。十年的歲月,俊祥雖然嘴上不說,但還是想找回那段失去記憶的日子
,不管是朋友,還是過去那段時光。
  翔赫走後,真淑和勇國突然來到俊祥的家,金次長和北極星的職員也都來到了俊祥的家
。在一片嘈雜聲中,裝著食物的盤子一個一個被清空。
  來祝賀俊祥生日的人們一口氣全都湧到門外。等到全部的人一離開,俊祥立刻把腳步移
往彩琳的工作室,因為照有珍說的,現在應該把那唯一剩下的那名朋友找來。彩琳透過真淑
知道了俊祥的生日,出神地坐在灰暗的桌前。
  俊祥打開門走了進來,彩琳一看到他就諷刺地朝他丟了一句話,問他來做什麼。俊祥對
彩琳感到很抱歉,而且現在俊祥想對所有的朋友致歉,想要找回以前的朋友。
  「我不需要江俊祥這個朋友,對我來說我需要的只有李民亨。」
  彩琳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卻還是希望俊祥能回到還是民亨的時候。俊祥覺得對於流著淚
苦苦哀求自己的彩琳來說,應該還需要很多時間才能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好像應該要再過一
陣子才來找這個朋友。他難過地望著彩琳,眼睛像是在透露著自己想說的話。
  ***
  樸智英抓住下了班回到家裡的翔赫,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後拿給他一張照片,要他去相
親。樸智英無法看著翔赫因為有珍而每天低垂著肩膀喝著酒的模樣,樸智英希望他能認識別
的人,然後開心地結婚。翔赫說他會當作沒聽到這回事,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金真佑無奈地看著跟在翔赫身後叫著翔赫的樸智英,他不知為什麼這麼不瞭解自己的兒
子。
  金真佑抬頭看著兒子走上的二樓,之後敲了翔赫的門。他想和翔赫聊聊,不,是想要安
慰翔赫。金真佑比任何人都明白讓心愛的人離開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他對於兒子的痛苦
無法視而不見。
  很久很久以前,江美熙離開自己身邊時,自己不也歷經過那樣的痛苦嗎?
  「命運這回事雖然我一直不相信,不過好像還是存在著,你知道李民亨嗎?就是和俊祥
長得很像的人。事實上俊祥就是李民亨,我們都以為他出車禍死了,其實他是失去了記憶。」
  「那是說江俊祥還活著囉?那個時候在滑雪場見到的那個人--」
  「是的,那個人就是江俊祥,你一直都知道江俊祥的媽媽是江美熙女士吧?」
  驚訝的金真佑聽到了那句話,從翔赫的房間走了出去。他沒有辦法相信,腳開始發軟,
心臟就像要停止了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事--」
  隔天,金真佑來到安排江美熙公演計劃的公司。他們說江美熙去國外做公演了所以不在
,金真佑拜託了職員,好不容易才和江美熙通上電話。
  金真佑馬上和江美熙追問她隱藏俊祥是她兒子的事實,問江美熙是不是也隱藏了其實俊
祥就是自己的兒子。江美熙用冷冷的聲音回答,說和他無關。
  「那麼,他是誰的兒子?」
  金真佑緊接著問道,江美熙的聲音依然冷淡。堅決地說那是個沒有必要問的問題。
  金真佑掛掉了電話,還是覺得有些部分很可疑,無法安下心來,他決定親自去江美熙安
排公演的公司。俊祥也正往公司走來。
  金真佑著實嚇了一跳,像個受到驚嚇的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同樣受到驚嚇的俊祥也一樣。
  當俊祥從有珍口中聽到,自己當初從漢城轉學到春川,是為了要找尋自己的親身父親,
俊祥的心中頓時感到五味雜陳。俊祥心想自己如果對爸爸那麼好奇,甚至到為這件事轉學的
話,那麼當初自己應該對爸爸有極深地思念吧!儘管是如此,現在卻成為聽起來相當陌生的
字句,雖然已經是陌生的字句了,但他對這陌生字句的主人--父親,又再度感到好奇。
  因此,曾經有一度想問曾和江美熙是同學的金真佑,有關自己父親的事。他一直這麼想
著。而如今俊祥卻偶然地在這裡撞見他,實在令俊祥不得不感到驚訝。
  「我一直都很想見你。有些事想問你--上次在滑雪場見面的時候,你曾對我說過,我
去你的辦公室找過你的事吧?那個時候,我是不是曾提起有關我父親的事呢?」
  俊祥坐在咖啡廳裡,先開了口。
  金真佑聽了俊祥的話,表情驚訝地問俊祥,她媽媽有沒有說過他父親是誰。
  「媽媽好像是不想提起已經過世的人。」
  「你剛說已經過世了?」
  「是的,我是那麼聽說的。」
  金真佑想起了他和江美熙說鄭賢秀死掉的消息時,江美熙那慌亂的神情。
  在和俊祥分手時,金真佑還不忘叮嚀俊祥,如果他媽媽沒有提起的話,叫他千萬不要主
動提起想瞭解這件事。
  因為可能會對母親造成傷害--等過了一些時間,再問她要不要說出來。
  和俊祥分手後,金真佑回到研究室。金真佑看著自己和江美熙、鄭賢秀一起照的照片,
同時想起了俊祥的臉龐。
  ***
  對於俊祥也不告知一聲,就把辦公室就這麼空著,金次長怎麼想也想不透。俊祥已經找
回了記憶,找回他所愛的人吧?
  那麼俊祥來回奔走著到底在找什麼,金次長感到很好奇。
  「爸爸!」
  俊祥也不是在青春期,為什麼會對爸爸感到那麼好奇,金次長無從得知,心裡像是被什
麼東西壓抑著一樣,感到悶悶的。
  金次長「噗」一聲地笑了。好像知道要怎麼治療心痛的方法似的。
  「等到你成為小孩的爸爸後,就自然而然地會痊癒了。你是因為想要成家所以才會這樣
的。」
  「學長?」
  「為什麼要尋父三萬里?這跟你的風格不符合哦!--啊!剛剛鄭有珍小姐打電話來,
你手機不在身邊,是拿來裝飾的啊?真是令人擔心。」
  俊祥看著金次長的背影,還是心緒雜亂。心裡想著自己是否真的要尋父三萬里。
  俊祥自己會這麼懇切地希望轉學到春川去,應該不是為了要找尋已經過世的人。因為如
果是要去找已經過世的人,根本沒有轉學的必要。而且如果是死掉的人,反正也見不到面。
  俊祥對於隱瞞事實的母親?感到很不能理解。
  即便江美熙和俊祥說她只要有俊祥一個人就足夠了,但也應該體諒沒有父親的俊祥的心
情才對。母親的一生一路守候著唯一的兒子而活過來,那麼不是至少要願意聆聽兒子想要的
東西才是對的嗎?俊祥這麼判斷著。總而言之,俊祥的腦裡像蜂窩般的複雜。
  ***
  「你到哪去了?」
  一整天都聯絡不到俊祥,讓有珍擔心了一整天。有珍一看到俊祥就交叉著手瞪著俊祥看。
  俊祥抓住了有珍的手,代替了回答。
  「我們去散散步吧!」
  俊祥緊緊地抓著有珍的手,將她的手放進自己外套的口袋裡。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的有珍
,在走進一個人也沒有的街道上時,突然笑了起來。
  有珍想起媽媽和爸爸約會的模樣。就像現在俊祥和自己一樣。
  有珍想起爸媽約會時,身上也沒有錢,但又不想分開。所以就像現在她和俊祥兩個人一
樣,手牽手繞著附近的街道走個幾圈來當做約會。媽媽說算算走過的路,說不定比繞地球十
圈還要多,有珍對這句話記憶猶新。有珍從這句話可以感覺到他們兩個堅深的愛情。
  「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俊祥看著有珍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然後對有珍問道。
  有珍的爸爸和俊祥一樣也是個溫柔的人。某個下初雪的日子,媽媽背著熙珍,有珍則被
爸爸背在背上,那個時候,有珍才初次知道爸爸的背是那麼得溫暖、寬廣。後來,有珍雖無
法再次感受那溫暖的體溫,但是記憶中的爸爸就是那樣的人。
  「原來有爸爸是那樣的感覺啊!--」
  有珍瞇著眼,沉浸在回憶裡。俊祥看著那樣的有珍,表情有些落寞地喃喃自語道。
  有珍突然想到,俊祥最近感到辛苦全都因為父親的緣故。
  自己還可以回想以前,但是俊祥卻無法像有珍那樣做,以前也是這樣,現在也是。
  俊祥從未體驗過有爸爸的感覺,有珍很明白俊祥的心情。
  俊祥說過自己是為了找尋爸爸才轉學到春川,有珍忘不了俊祥說那句話時的神情。他的
眼神充滿了思念,看起來非常悲傷。雖然媽媽再婚,有了新的爸爸,但是俊祥還是無法將在
他心裡深深地佔據了一個位子的親生父親給磨滅掉。
  有珍用力地抓住了俊祥的手。
  兩個人走了許久,像是忘記了寒冷般,緊抓著的手不曾鬆開過,一直在街道上散步。在
莊嚴風琴聲嗚嗚傳開的教堂前,他們兩人停下了腳步。
  「真好聽的聲音--我們去瞧瞧吧?」
  兩人走上樓梯,輕輕地推開了教堂的門。在莊嚴的教堂裡點燃的蠟燭前,準備結婚的新
郎與新娘正在預演著結婚彌撒。
  風琴的聲音低沉地鳴著。
  新郎嘹亮的回答「是的,我願意」,聲音連續三次,傳遍了各個角落。「你願意在高興
的時候、難過的時候以及不論健康或生病的時候,一生愛著他,尊敬他,遵守誓約嗎?」在
唸完了宣言後,結婚彌撒的預演結束。
  俊祥羨慕地看著練習的兩個人,等到他們走出教堂,他走到前面,唸起他們剛才放在講
桌上的宣言。
  俊祥的嘴邊泛起了一絲微笑。
  有珍閉起雙眼,安靜地祈禱著。不論相不相信神,有珍曾經體驗過祈禱的力量為何。因
為俊祥出車禍而痛苦的時候,那時有珍第一次真摯地祈禱過,祈禱神讓俊祥活著,然後如今
祈禱的內容成真了,俊祥活過來了。
  現在與其央求新的願望,有珍更想感謝讓她能和俊祥在一起。有珍想感謝主,讓她能像
現在一樣和俊祥在一起。
  俊祥守在一旁,跪坐在有珍的旁邊,自己也像有珍一樣閉上了雙眼,雖然之前俊祥從未
跪下也未曾發出聲音祈禱,他初次發出了聲音祈禱著。
  「我愛著一個女人。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直到她變成白頭髮的老人。我想和她生下和
她一樣有著清澈、明亮眼睛的小孩,然後作為那小孩的父親。我希望能成為我愛的女人和小
孩們得溫暖的雙手,以及堅固的橋樑。」
  有珍聽到俊祥祈禱的聲音,睜開雙眼看著俊祥,心中不禁漸漸感到心酸起來。因為一個
男人希望將自己的全部,獻給深愛著自己的所有的女人,和與她相像的子女,這個願望傳到
了有珍的心裡。
  那是個帶著真摯情感的祈禱,俊祥要成為溫暖的雙手和堅固的橋樑,讓她們不會獨自一
人孤獨的留在世上。
  「--我愛你。」
  俊祥悄悄地睜開眼,看著淚流滿面的有珍做了告白。然後牽著有珍的手,走到剛剛新郎
新娘所站的聖台前。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俊祥為有珍戴上了北極星項鏈。那是有珍等待了很久的時刻,但是真摯地看著北極星項
鏈的有珍,卻回答不出來。她生怕自己回答的那一瞬間,現在的所有都會消失不見。
  有珍靜靜地點點頭,代替了回答。
  直到他走了過來,在自己的嘴唇上留下了愛的痕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1-9-1 20:48: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1)
  放手是正確的嗎?
  翔赫長久以來處在自我矛盾裡,無法從中解脫。他必須要快點承認自己其實並不是有珍
的「那個男人」,並不是那個在訂婚典禮前一天,在街上遇到的陌生婦人所說過的「那個男
人」,有珍命運裡注定要相逢的那個男人。如果他那時就能承認的話,自己說不定現在早已
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心裡卻沒辦法允許自己,他沒有辦法放手,要如何把有珍從自己的生活
裡送走。
  因此,翔赫不想對有珍照實說,他不想說出民亨就是俊祥的事實。他希望有珍就這樣一
直不知道的過下去。最好不要放手,也不能放手。
  翔赫聽到俊祥找回記憶的消息之後,跑到醫院,他想要親眼確定。雖然翔赫不想看到有
珍和俊祥甜蜜的模樣,但似乎非得這樣自己才可以放得下手。
  當翔赫看到兩個人甜蜜的樣子,以及互相深愛著的明亮身影,那一瞬間,翔赫就決定要
讓步了。
  自從十年前俊祥離開後,翔赫從沒看過有珍這麼幸福的模樣。畢竟,自己對有珍投入的
感情還是那麼的執著。翔赫不想要對方先放手,所以懷疑對方、傷害對方,而且一直相信著
那才是所謂的愛情。
  一直佇立在醫院門外的翔赫,叫住了為了整理東西而正想走進醫院的有珍。
  雖然不能笑著放手,但至少為了表示出自己對那份曾經認為是愛的執著,好像應該還是
要心平氣和地讓有珍走。可是不管別人怎麼說,對於翔赫來說,有珍對自己的愛不是執著堅
定的,是唯一不變的事實是,有珍是翔赫的初戀,永遠都是這樣。
  翔赫對沒有和有珍說民亨就是俊祥的事,並不感到後悔,萬一又有同樣的狀況發生,翔
赫還是不會說的。因為有珍是自己的初戀,因為那是不管如何忍下心,都很難放手的愛。
  翔赫看著有珍,雙眼癡癡地流下了眼淚,好像冷冷地流過翔赫骨子裡一樣。
  「我讓你走,你不能再次讓俊祥離開你身邊。」
  有珍不能再次經歷那段歲月,那段失去了俊祥而徘徊的漫長歲月。
  有珍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難過的流著眼淚看著翔赫,有珍覺得自己好像應該說點什麼話
,像是謝謝翔赫讓她走,或是謝謝他的諒解,但是有珍卻無法說出口。
  「我會得到報應的,傷你那麼多,我會得到報應的。」
  最後,有珍不得不藉著對自己的審判,來安慰翔赫受傷的心,但是有珍的那番話卻使翔
赫的心更痛苦。與其放手讓有珍走,翔赫更不願看到有珍流淚,那真的讓翔赫心痛。
  翔赫看著有珍茫然又惆悵地流著眼淚,他的心空虛到像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地的人一般難
受。
  翔赫想想還真是有趣,俊祥為了想起有關有珍的記憶而努力著,自己卻得努力地把有關
有珍的記憶磨滅掉--
  翔赫一面避開有珍看著自己的視線,一面繼續自己的話。
  翔赫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但他說自己會努力,不管翔赫半夜打電話給有珍、跑
去找她,或是向她伸出手,都叫有珍絕對不要接受,不要深情地對翔赫微笑,也不要讓翔赫
看到有珍流淚--
  翔赫暫時停住了說話。
  翔赫的悲傷已經淹沒到喉嚨,使得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翔赫忍不住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是我最後一次讓你哭了,我對你說過要一直在你身邊的約定
,沒有辦法遵守了,對不起。」
  看著低著頭抽泣的有珍,翔赫無法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衝向門外。
  冬天正午的陽光無比耀眼。
  翔赫的身體被痛苦緊緊地壓擠著,就像站在烈日底下喘不過氣一般。這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他再也看不到有珍了。
  翔赫抬起頭再次看著天空,透明的陽光從灰暗的雲間裡透出,就好像天空明白自己的心
情一樣。
  從四周傳來刺耳的救護車的聲音,翔赫站在路中央。他專注聽著那聲音,緩慢的移動了
腳步。不管如何,他還是必須要活下去。因為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只會讓有珍套上無法洗
清的痛苦枷鎖,儘管再怎麼難過、痛苦也要活下去,也算是為了有珍。
  不知道是淚還是微笑,開始從翔赫的嘴邊流露出。
  ***
  「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只是一個那麼可愛的小女孩--」
  有珍從檢查室走了出來,看到站在窗邊的俊祥,那一刻有珍的心浮現了一絲不安。有珍
擔心著,說不定叫俊祥的名字他也不會回頭。
  俊祥恢復記憶的那一天,叫出了有珍的名字,而且想起了初次見到有珍的那天。
  「我,我是俊祥對吧?曾和你一起做過的所有事--都沒錯吧?真的太好了,有珍,我
記起來了,真是太好了。」
  俊祥擔心著自己的記憶會消失不見,他只想起見過有珍這一丁點模模糊糊的記憶,俊祥
怕他想不出其他的記憶,而對此感到非常不安。
  有珍抓著俊祥的手,對他說只想起這一些就已經很足夠了,安慰著俊祥叫他不要感到不
安。有珍也同樣不安著,深怕連那一丁點的記憶也會消失不見。
  「俊祥!」
  俊祥深情地看著有珍。
  但是俊祥的表情卻不開朗。想起的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俊祥的心情顯得異常沉重。
  有珍對俊祥的樣子感到疼惜,有珍心想自己也感到不安的話,俊祥會更不安的。有珍努
力地不讓自己的不安表露出來,她靜靜地向俊祥走去,擁抱著俊祥,輕撫他的背,安慰他一
切都會好轉,說著也一定會想起更多,一切都會好轉,把自己的心貼近俊祥擁抱著他。
  江美熙眼角濕著走進了病房,她很感謝兒子沒有辜負自己的期待。很久很久以前,在俊
祥沒有意識的兩個多月裡,俊祥也從未放棄模糊意識裡的最後一點神智。雖然所有的人都說
不可能,但是俊祥終究還是將不可能踩在腳下,硬是抓住那意識裡模糊的一角而清醒了過來。
  「媽--」
  兒子的聲音濕潤了江美熙的心。
  俊祥有事情想問江美熙。那張在俊祥記憶中出現的陌生臉孔,那個模糊的映入他腦裡的
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父親。
  俊祥問出口了,他的父親是誰。江美熙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顯得不知所措,摸不著頭
緒。就如從前俊祥向江美熙問起的時候一樣,從前俊祥即使這麼問道,江美熙也從沒說出俊
祥的父親是誰。現在又再次問起的人分明是俊祥,而非民亨。
  江美熙感到很難過,不知道要怎麼向俊祥說才好。
  (2)
  江美熙年輕的時候有一個喜歡的人,到現在都一直沒有忘記過的人,喜歡到連自己都沒
有辦法相信的程度。然而那個人傷害了她並離開了她,離開了她且忘了她,那樣還不夠,現
在那個人甚至消失不見了。江美熙對於那個人忘記了自己且可以得到幸福,感到不服氣又有
幾分難過,經過了數十年,到現在心中都還隱隱作痛,甚至難過到想死的地步。
  但是她還是活了下來,就是因為俊祥在她身邊。看著並想著兒子俊祥,一面努力的活了
下來。
  江美熙認為,俊祥的爸爸是誰並不重要。俊祥是自己的兒子,只要俊祥在自己的身邊就
好了。俊祥是自己的兒子這個事實才是重要的。
  俊祥看著臉色變得黯淡的江美熙,感覺到自己的這個問題碰觸到了媽媽的傷口。心中覺
得很抱歉。俊祥體會到除了確認了自己在媽媽心中的存在,不要再讓父親的事情讓媽媽難過。
  但是,俊祥心中像是蠢蠢欲動般地湧出對父親的懷念,卻無法吐露出來。父親的身影一
直浮現在模糊的記憶裡,偶爾還是會讓俊祥的心中感到不知所措。
  雖然俊祥對父親是誰感到很好奇,但是對於江美熙曾對民亨說過,那句想給他一個爸爸
的話,也令俊祥十分在意。從前去春川時,江美熙分明地說過那句話,說想給民亨一個爸爸。
  爸爸指的是誰,還有那句想給民亨一個爸爸的那句話代表著什麼,俊祥的腦裡開始變得
複雜。模糊的拼圖,得一塊一塊的填補起來才行。
  檢查結果沒有特別的異常。
  俊祥牽著有珍的手走出病房,回到了媽媽為他準備的家裡。只有薄薄的窗簾,隨著從門
縫吹進的風搖曳著,整個屋裡空蕩蕩的。
  俊祥和有珍一起環視了整個家。事實上,自己還是李民亨的時候,從未想過像家這種東
西是必要的,然而俊祥卻不同。
  現在有了家,讓俊祥的心情格外的好,因為能和深愛的人一起在相同的空間裡生活。
  俊祥心想一起呼吸著、撫摸著、感覺著,就好像兩個人一直在一起的樣子,俊祥看著有
珍,眼神閃耀著。
  有珍則好像正在想著和自己所想的不同的東西。她像個專家似的,想著要用什麼來填滿
這個一無所有的家。
  「這樣的話也不錯--」
  俊祥想起有珍說過的話,有珍曾說過對於心愛的人來說,對方的心就是最好的家。俊祥
對於這寬廣的家裡只有兩個人,感到非常開心,覺得和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何其幸福
的事。
  「我們什麼都不要放如何?有那顆可以取代任何東西的心在啊!」
  忙碌的一天。
  把傢具搬進來,然後整理家裡,也做了大掃除。相隔好久,終於過起像是普通人一般的
一天。
  有珍慢慢地整理還沒有整理好的東西,看著俊祥,同時也整理著記憶中的拼圖,
  級任老師的名字是誰,還有老師曾經給過他們兩個人的處罰是什麼--?
  俊祥什麼都答不出來,雖然努力是試著回憶,但還是徒勞無功。
  級任老師的綽號是魔頭、他們倆受的處罰是打掃垃圾焚化場--俊祥聽了兩個人曾被罰
去打掃垃圾焚化場的事情後,笑出了聲音來。
  「原來,我們以前是不良學生啊?」
  有珍聽了俊祥的話正經的站了起來,辯解著俊祥以前是有一點不乖,不過自己可是個模
範學生。
  「你啊!你都在撒謊吧?欺負我都記不起來?」
  俊祥瞇著眼睛笑著和有珍說道。
  「你不相信的話就自己想起來--還有下初雪的那天,我借給你的東西是什麼?」
  「那個只有兩個手指的手套。」
  俊祥意外的很輕鬆就回答出來了。有珍睜大著圓圓的眼盯著俊祥看,一副問著俊祥是否
真的想起來的表情。
  俊祥開始覺得抱歉了起來。他並不是記起了消失的記憶,而是想起了有珍曾提過她曾經
借給俊祥手套,然而俊祥沒有辦法還給她。有珍曾說俊祥沒有出現在約定的場所,而沒有拿
回手套的那句話--。
  有珍的表情失望,喃喃自語的一個人感歎著:
  「你說過有話要對我說的--」
  俊祥呆呆地看著有珍的臉,俊祥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悲傷。
  「那天,自己到底是想說什麼話呢?」
  有珍明白俊祥想不起來,穩住自己偶爾不免燃起的期待。
  「沒關係,反正我都還記得。」
  有珍安慰著民亨和自己,但心裡的一角還是抽動著。
  彩琳聽到俊祥恢復記憶後,就有一陣子獨自喝著悶酒,安慰自己。她哭著要求民亨而非
俊祥回到自己身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沒有用的事,但如果彩琳不那麼做的話,自己會
承受不了。
  不知何時開始,彩琳埋首於工作中,她想反正為了自己,也為了其他人,這樣做對誰都
好。
  彩琳整理新商品,來回各個賣場,奔忙地一天又一天的過去,當她暫時坐在椅子上休息
的時候,電話響起了,是魔頭。
  今天是教師獎的頒獎典禮,來到了漢城想順便找他們這群孩子。魔頭也經由勇國口中一
一知道了有珍和翔赫的事。
  「有珍這小鬼怎麼還不來啊?」
  喝了酒的魔頭看著手錶問道。突然間大家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魔頭看到所有人的表情
後,看著翔赫。對於魔頭本身來說,翔赫和有珍都是自己的學生,雖然沒有辦法詳細知道兩
個人的內心想的是什麼,不過他認為該解決的事還是要解決。
  這時有珍和俊祥一起走進了咖啡廳。魔頭正高興地看著有珍,而當他看到站在一旁的俊
祥時感到大吃一驚。
  「江、俊、祥!」
  老師一眼就認出俊祥來。魔頭握著俊祥的手,並安慰著失去記憶的俊祥,然後像想起以
前的種種般,說著不論是以前或是現在,一直照顧著俊祥的人除了有珍就沒有別人了。不想
聽到這些事的彩琳,怒視著有珍和俊祥,從位子上站起身往外頭走了出去。不久後,翔赫沒
有辦法直視著有珍的眼睛,也坐不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魔頭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對於自己安排的這次聚會反而造成大家不愉快感到過意不
去。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作為一個老師,還是希望讓學生們和解,但那卻不如想像
的那麼容易。
  雖然老師對遲到和翹課的學生做處罰並打他們的頭,但現在學生們都長這麼大了,對學
生來說老師的作用好像已經不重要了。魔頭一直到離開位子的時候,還不停地說著如果用勸
說的不行的話,就算用拳頭也要讓該學生們的事和解。正因為他們是魔頭深愛的一群學生。
  魔頭、彩琳及翔赫都離開了位子後,有珍感到很抱歉。她沒有想到是全部的人都要來,
所以才會把俊祥也帶來了。
  「真淑、勇國,對不起。」
  俊祥基於虧欠的心理向他們道歉,有珍也為俊祥對大家做了解釋,說俊祥還只能記得起
一點點過去的事。
  「我還以為是俊祥,原來你還是李民亨啊?」
  勇國接二連三的把酒一杯杯喝光,藉著酒意把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甩開了真淑地勸
阻,勇國又再次說道。
  「你啊!你想起了什麼來?」
  俊祥僅僅想起自己是江俊祥,還有有關有珍的一些片段記憶,勇國對此感到很生氣。他
想不起真淑和自己也無所謂,但是卻想不起他曾經讓翔赫受傷,和因此而難過的翔赫,讓勇
國感到很生氣。
  (3)
  俊祥活著回來後,如果說他能把該想起來的事想起來自然是令人高興的事。但不管別人
怎麼說,對勇國來說,比起什麼都不記得的俊祥,翔赫和彩琳比俊祥更為重要。
  俊祥死後最難過的人雖然是有珍,但是翔赫、彩琳,所有人也都很難過。江、俊、祥這
個名字,所有的朋友們都無法忘記地度過了十多年。他不單單只是要記得有珍,應該也要記
得大家才對。曾經讓翔赫受了多少傷,曾經朋友們多麼地喜歡俊祥,這一切,俊祥都通通要
記得才對。
  勇國看著像罪人似的坐著的有珍和俊祥大聲喊著:
  「你給我回到十年前我們全部一起去山林裡露營的那晚,那個時候的你。全部給我想起
來,我叫你回到那個時候的你啊!你這傢伙!」
  勇國忍不住哭了出來。仔細追究誰也沒有做錯,但卻讓所有的朋友承受痛苦,勇國不忍
心看到大家這個樣子。而且對有珍和俊祥像罪人一樣地坐著聽著自己的話,勇國也一樣心痛
,痛到實在很想捶胸頓足。
  勇國站了起來,無法就這樣平靜住地拖著身體往外走去,真淑擔心的也跟著站了起來。
俊祥看著一個個離開的身影,深深地歎了口氣。
  「有珍,江俊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會一味地讓朋友受傷呢?」
  俊祥感到無比難過。一點以往的記憶也想不起來的自己竟給了那麼多人傷害。
  隔天早上俊祥提早叫醒了有珍。俊祥和有珍說想借用有珍的記憶來幫助自己,如果有珍
和自己說自己以前曾經做過了什麼,可能對他恢復記憶會有幫助。
  有珍把自己所有記得的事一件一件的告訴俊祥。從第一次在公車上遇見開始,坐在公車
最後面的位置,靠著俊祥的肩膀睡著的事,打瞌睡醒來卻發現到了陌生的地方,因此而遲到
的事等等。有珍下了公車帶著俊祥去學校的圍牆下,俊祥臉上一副不知道的表情看著有珍,
有珍很有精神的和俊祥說道:
  「你彎下腰!」
  有珍把半蹲著的俊祥壓了下去,讓俊祥彎下腰去,然後有珍脫了鞋踩上了俊祥的背,跳
上了圍牆。
  俊祥幫坐在圍牆上的有珍穿上了鞋。
  這次有珍帶俊祥到湖邊的樹林間小路去。有珍帶著肉眼看不到的排球,就像當初一樣認
真地打著排球,用盡心思地想幫俊祥找回失去的記憶。
  再來是他們曾經做過小雪人的地方。俊祥努力地想要想起在那個地方曾經做了什麼,但
最後還是沒有想起。
  「我們做了小雪人啊!你一個我一個。」
  「他們是有珍和俊祥囉!」
  「你還讓小雪人接吻哦!」
  俊祥聽著表情明亮了起來。
  「我們沒接吻過嗎?」
  俊祥怎麼問這種討人厭的問題,有珍難為情的只是笑了笑。
  「親過了啊?怎麼親?這樣--這樣?」
  俊祥開玩笑地抓住有珍,把嘴唇靠近了有珍的嘴,有珍則呆呆地望著俊祥。感到真的一
點都想不起來的俊祥覺得很可惜。在初雪以令人嫉妒得美麗容顏降下的那天,她害羞地與俊
祥分享了初吻。俊祥仍然想不起來。
  有珍不想給俊祥負擔,眼淚卻不知不覺間在眼眶中打轉。但是看著還在記憶的另一頭的
俊祥,心中雖難過,但連眼淚也不能隨意地流下。
  俊祥感受到有珍的心情,攤開了自己的手,露出好像掉入絕望地獄中般的表情。
  有珍帶俊祥到了夕陽西下的湖水邊。那是很久以後,很久很久以後,即使俊祥恢復記憶
,也無法知道在湖水邊曾有過什麼事的地方,因為那時俊祥不在那裡。那裡正是朋友們一起
送走俊祥的地方。是他們為俊祥舉辦葬禮的地方。葬禮是在他們不知道俊祥還活著的情況下
舉行的。但是奇怪的是有珍並沒有留下眼淚,好像知道俊祥還活著般,有珍那個時候一滴眼
淚都沒掉下。
  俊祥想像著有珍痛苦的回憶,比起失去記憶的自己,俊祥更為有珍的痛苦感到難過。十
年中有珍傻傻地以為自己死了,經歷著無比地痛苦,自己卻還要和有珍說自己一點都記不得
這樣殘忍的話,這讓俊祥感到很痛苦。
  有珍想起民亨說過的話。
  這裡那麼美麗,為什麼要只想起痛苦的回憶?那個時候很不想聽到這句話,但仔細想想
民亨說的並沒錯。放著這麼美麗的景色不好好欣賞,一味地努力地為了找尋從前的記憶,有
珍覺得毫無意義。
  有珍看著一心想要找回記憶的俊祥,心裡感到很疼惜--
  有珍覺得那是毫無意義的。
  有珍不是不明瞭俊祥想要恢復記憶的那份心,但是,雖然從前的記憶也很重要,但未來
要一起創造的回憶卻是更為重要,有珍覺得應該不要再浪費時間徘徊在記憶的另一端了。
  「找尋記憶的日子,到這裡結束吧!我喜歡的不是記憶中的俊祥,而是現在在我面前的
你。」
  ***
  「咦,跑去哪了?」
  靜雅慌張地翻找著這個那個的,努力地在找著什麼東西。
  有珍把桌上的資料遞給了靜雅,靜雅拿到資料後「呼」的一聲放下了心,靜雅用哀傷的
眼神看著有珍。像是說你這個玩了一個月左右又回來工作的人,比起長久以來一直埋頭苦幹
的自己要幸福多了。
  就在那個時候,某個人咚咚咚地從樓梯走了下來,是俊祥。靜雅和有珍驚訝地看著俊祥
,俊祥轉頭看著靜雅,問她是否可以帶走有珍。
  靜雅不瞭解俊祥的含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俊祥跟在靜雅的後面抓住了有珍的手,離
開了辦公室。
  「去春川吧!--我有東西要還你。」
  俊祥也不聽有珍的回答,已經往外跑了起來,緊抓著有珍的手。
  俊祥從馬爾雪公司出來,在人行道前等著紅綠燈。俊祥一邊坐著一邊等著紅綠燈,他無
意地往外看了一下。小女孩和像是小女孩媽媽的人站在公共電話前的樣子,映入了俊祥的眼
簾。
  那女人在和某個人通電話,小女孩則玩弄著掛在脖子上的手套,媽媽掛下電話拿過小女
孩的手套,戴在小女孩的手上。
  那一瞬間,有個人的影子鮮明地浮現在俊祥的腦海裡。他想起從離開春川往機場路上的
車裡,自己拿出手套的樣子。不管在後頭鳴著陣陣喇叭聲,俊祥出神地帶著嘴角的微笑,打
了電話給某個人。
  「媽媽,是我!」
  接到俊祥電話的江美熙正聽著秘書報告著行程。
  「媽,你說過我以前的東西都還保管著吧?」俊祥問自己出車禍的時候所穿的衣服是否
還保管著。江美熙說有是有,不過不清楚放在哪裡,話都還沒說完俊祥就掛了電話,跑向了
有珍身旁。
  有珍踏進俊祥以前住的家,心情有些緊張。她好像感受到俊祥的氣息,俊祥呼吸著,生
活過的全部,全都感受到了。俊祥到處翻找的同時,有珍走進了俊祥的房間。俊祥為了找東
西而翻得雜亂的桌上,亂得令人眼花繚亂。
  有珍撿起了寫有「江俊祥」三個字的名牌,心裡感到很震撼。真的,真的是俊祥沒錯。
她從未對俊祥感到懷疑,但是在看到寫有俊祥名字的瞬間,為什麼心裡會湧起真的是江俊祥
的感覺,有珍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是因為難以置信吧!因為那一刻確認了一直以為已經死
去的人,真實地活著回來的事實。
  那裡有俊祥的學生證,也有相片,還有有珍曾傳給俊祥的紙條。有珍隨意的打開了其中
一張,又再次確定那是自己的字跡時,有珍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起來。
  那時在家裡尋找東西的俊祥走進了房間。
  「找到了嗎?是什麼?」
  有珍轉頭向俊祥問道。俊祥身後好像藏著什麼東西似的,緩緩地點點頭。俊祥面對著好
奇的有珍,拿出了陳舊的一雙手套。
  「俊祥!」
  有珍用顫抖的手接過了手套,從眼裡靜靜地留下了眼淚。
  那天,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原本要在見面拿回手套的--有珍不知道那天該發生的事會
在今天發生,只有命運之神知道。
  這真是令人感動。俊祥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訴說,他的眼角結了顆顆淚珠。淚珠
化成了淚水流下的瞬間,有珍再也管不住心中紛亂的感覺。滿心期待這不是夢的心願,無聲
無息地編織在即將消逝的冬天天空裡。
  有珍和俊祥站在十年前約定的場所。
  「這裡是哪裡你知道嗎?」
  有珍看著環視周圍的俊祥問道。俊祥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做了個抱歉的表情。
  「沒關係,你馬上就會想起來的。一件一件的事情想起來的時候,就好像收到禮物的心
情一樣。」
  有珍安慰了俊祥。但是俊祥的表情依然黯淡。有珍想喝了杯溫暖的咖啡或許會好些也不
一定,留下了俊祥往便利商店走去。
  俊祥看著有珍的背影,用懇切的眼光看著周圍,希望回想起記憶來。那時天氣預報也沒
預測到的,突然開始下起了雪來。俊祥張開了雙手,抬頭看著天空的瞬間,在傍晚的夕陽光
閃爍之間,突然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
  那是正在和有珍聊天的記憶片段。
  「你喜歡的動物是?」
  「人。」
  「人?是誰?」
  「十二月三十一日在這裡見,那個時候我再和你說。」
  俊祥和有珍的眼神交接,表情開始有了變化。俊祥記起現在他站著的地方,正是當初和
有珍約定見面的地方。
  有珍買了溫溫的咖啡回來,叫了背對著自己的俊祥。
  「俊祥!」
  俊祥慢慢地轉過身,眼中泛著淚光。瞬時有珍的心似乎讀出俊祥的表情。
  俊祥哽咽的聲音溫柔地傳進了有珍的心裡。
  「有珍--我愛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1-9-1 20:47: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1)
  有珍恍恍惚惚地奔跑著,然後停下了腳步。看到在對面的路上,正拖著行李走著的民亨
,像是要出遠門似的。
  「俊祥!」
  有珍放聲大叫俊祥的名字。聽到有人在叫「俊祥」的名字而轉過頭的民亨,被早晨的陽
光照射得無法自然地張開雙眼,這時有珍已經從路的那一邊衝了過來。她怕民亨會就此消失
不見,她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從後面追過來的翔赫,驚慌的神情與經過一旁的大卡車的喇叭聲敲碎了冬天清晨的寧靜
。在喇叭聲響起的同時,民亨衝進了車道,推開了已嚇得不知所措的有珍。民亨的身體被彈
到了空中。
  一瞬間,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只是不知從哪裡傳來俊祥焦急的聲音,然後一瞬間又消失
無蹤。
  「有珍!」
  ***
  早晨金次長看著正在整理資料跟行李的民亨,表情裡透露得依依不捨顯得一覽無遺。像
是觸到電似的,金次長看到民亨的手勢大吃一驚,趕緊把目光隨著他的手勢移動。
  民亨拜託他幫忙處理滑雪場的末期工程,自己也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自己快速揮動的手上
。滑雪場,這個即使他努力地不願想起,卻又讓他想起許多回憶的地方。這個讓他在短暫的
時間裡,歷經了許許多多事情的地方。
  既然他沒有辦法磨滅這地方的記憶,那就永遠地記住吧!
  他永遠忘不了那裡的白色冬天。
  民亨把整理好的包包背在肩上,然後稍稍地環繞了辦公室一下,走向金次長向他伸出了
手。金次長看著民亨邊說著謝謝邊伸過來的手,故意把臉轉了過去,但表情上透露出來的依
依不捨卻顯露得一覽無遺。
  民亨無奈地拒絕金次長一定要送自己到機場的好意。他擔心自己會對親近的朋友留下更
多的不捨。
  他不顧金次長邊說你實在太過分邊露出的遺憾的表情,轉過身去停頓了一下,然後望著
掛在牆壁上的拼圖。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玩這個,但現在仔細想想,原來是因為自己想要一塊
一塊記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像個笨蛋一樣--」
  像是感到可惜似的,民亨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又立刻消失不見。
  民亨從辦公室出來後前往北極星公司。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做。雖然是合作夥伴的公司,
但他卻第一次親自登門拜訪。雖然現在也是最後一次。幸運的是,他沒有看到有珍。
  民亨從包包裡掏出包好的小禮物遞給了靜雅。靜雅從民亨手上接過禮物後,像是早知道
似地出神望著民亨。轉過身準備出去的民亨,耳邊傳來靜雅問他有珍知不知道這件事情,靜
雅的話輕輕地在耳邊盤旋著。
  民亨轉過身來用明亮的笑容來代替回答。
  ***
  隨著翔赫突然回到漢城的有珍,避開了上班時間去了辦公室一趟。她既然回到了漢城,
就有些必須要整理的事。
  靜雅不斷地瞄著努力整理桌子的有珍。她在想有珍是因為未能將桌子整理好而顯得心緒
不寧嗎?就算不是這樣有珍的心應該也是紛亂不堪的吧?
  不過靜雅覺得很慶幸。她可以不用把民亨要她轉交的禮物用寄的或是另外再找時間見面
交給她,現在她能夠直接把禮物交給有珍。靜雅把禮物遞給有珍。
  迷迷糊糊地收下禮物的有珍,抬頭看著靜雅。
  「李民亨監理叫我拿給你,他剛剛來過又走了。」
  「不是道別禮物吧?」
  「道別?」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有珍掩飾不住自己吃驚的表情,直盯著靜雅看。這與她看到李民亨
監理表情所推斷的不一樣,有珍什麼都不知道。
  「李民亨監理說他今天要去美國,是一點鐘的飛機--」
  在靜雅還沒說完前,有珍的目光已經飄到手錶上?現在還不到早上十點。有珍的臉上湧
起了一團黑雲。她想到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心裡亂糟糟的。
  有珍避開用擔心的表情看著她的靜雅,撕開了包裝紙。是一張CD。上面寫著《第一次
》的CD--
  有珍把CD放進唱片機裡。聽著CD的有珍無力地打開了盒子,從裡面掉下了某個東西
。是一封信。
  有珍小姐:
  雖然我不知道這禮物什麼時候會交到你手上,不過那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國內了,雖然
我想禮物可能會成為有珍小姐的負擔--但我還是無法把它帶走。
  雖然我不能像俊祥一樣,把它錄在錄音帶裡再交給你,
  但我還是想送給你當禮物。
  請你要幸福哦!
  讀完信後,像是對一切都死心的有珍,在把信塞回CD盒子裡後,有珍臉色開始起了變
化。有珍再度把信從CD盒子裡掏出來,手裡不禁輕輕地顫抖著。
  「靜雅姐--我沒跟人說過,俊祥他給我錄音帶的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
  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有珍,眼角開始濕潤起來。有珍帶著被淚水弄糊的臉孔,衝到了外面
叫住了出租車。
  是俊祥。她如此思念的俊祥就是李民亨。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李民亨就是俊祥。她跟
笨蛋一樣竟然認不出他來--她的心彷彿要爆裂開來。呼吸彷彿要停止一般。她怎麼會在憑
著心中的感覺來到他的房間後,卻又什麼也沒做地就回來了--
  她感覺到機場的那段時間,比她十年來思念俊祥而活的日子還要長。從出租車上下來的
有珍衝進了機場大廳。她瘋狂地撥開走在她前面的人們,到處找著民亨的身影。哪裡都找不
到。哪裡都沒看到那個人,李民亨,江俊祥。
  提早到了機場的李民亨,進了咖啡廳點了一杯茶。他還是第一次有多餘的心力去回顧一
路忙碌奔馳過來的歲月。
  仔細想想後,自己的生命中似乎有許多事情都是這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雖然自
己記不起來,但是初戀的女人也成了自己現在最後的戀人--有珍。
  搖著頭的民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為了要確認機票跟進行登機手續的民亨,從咖啡廳走
了出來,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地走著。他走了一會後,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雙鞋子擋在民亨
的腳前。是女孩子的鞋子。坐在椅子上玩著鞋子遊戲而把鞋子弄丟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望
著民亨。原本面無表情的民亨臉上露出了笑容。民亨把鞋子撿起來後,走到女孩面前蹲著替
女孩把鞋子穿上,這時他突然閃過一股奇異的感覺。腦海裡閃過自己替誰在穿鞋子的畫面。
雖然看不到那個人的臉,但無疑地自己的確在替某人穿鞋子。民亨壓不住亂糟糟的思緒,走
到登機門口,準備開始排隊,但這時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俊祥--你是俊祥對吧?真的是你吧?」
  有珍站在後面。雙眼充滿淚水的有珍,正呼喚著自己。民亨看到有珍哭泣的神情,雙眼
裡也不禁流下淚水。
  有珍想要移動腳步往民亨跑去。但身體卻不聽心的使喚。
  整個身體全都虛脫無力,只剩下思念與急迫感。再也撐不下去的有珍,頓時跌倒在地上
。抓著跑過來的民亨吃力地站起來的有珍,發出像呻吟般的哭泣聲說道:
  「俊祥,真的對不起,我沒把你認出來!--」
  有珍在民亨懷裡的哭泣聲,也傳進了民亨的心中。有珍好長的一段時間就躺在民亨的懷
裡不停地哭。
  有珍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夠再度見到俊祥。有珍不斷地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叫
著俊祥的名字。民亨繼續看著只是不斷地叫著俊祥名字的有珍的臉,他想要仔細聆聽有珍那
無法順利說出口的話。雖然他想不起來,但是對於有珍想說的話,他都想聽。
  (2)
  有珍依然只是呼喚著俊祥的名字。這是她多麼想要放聲呼喚的名字啊!又是她多麼懇切
的願望啊!雖然她每次思念俊祥的時候,都想要放聲呼喚他的名字。但是怎麼叫也沒有回答
,讓她感覺俊祥似乎真的是死了,所以她不能叫。她不願相信俊祥已經死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明明跟俊祥約好了要見面的,俊祥不可能會失約的--
  民亨用焦急的目光望著有珍。他依然什麼都記不起來,這令他痛苦地喘不過氣來。
  不管是約好要一起見面的事,還是他彈鋼琴給她聽的事,還是蹺課去騎腳踏車的事,還
是他伸手扶起她的事,他通通記不起來。
  「我什麼都沒忘記,我全部都記得--」
  民亨的心裡又嗡嗡作響起來。他緊緊抱住哭泣的有珍,他心中十年的悲痛,全部痛苦地
湧了上來。
  哭到筋疲力盡的如小孩子一樣的有珍,不知不覺間已經在民亨的懷裡睡著了。民亨小心
翼翼地把有珍放在床上,替她把棉被蓋上後,在焦急又痛苦的心情驅使下,用顫抖的手輕輕
地把有珍的頭髮拂到後面。然後,只是惆悵又茫然地注視著有珍沉睡的臉孔。這是他認識她
以來,第一次從她身上看到那安穩的臉孔。
  民亨怕吵醒有珍,悄悄地推開了房門,到客廳向某人打了個電話。
  「我是李民亨。我要回去美國了。有珍小姐現在睡著了。我不想吵醒她,你明天早上可
以來接她走嗎?你可以等到那時候嗎?」
  掛完電話的民亨,再度回到有珍睡著的房間裡,坐在椅子上。然後好長一段時間動也不
動地,只是凝視著有珍沉睡的臉龐。
  不知不覺間,早晨的陽光已經從窗簾中鑽了進來。
  在車子裡度過整夜的翔赫用憔悴的臉孔望著飯店的入口,他整夜都守候著,直到夜色慢
慢轉白。
  深夜,當翔赫接到民亨電話的時候,是他剛抵達有珍家的時候。他原本在家裡睡覺,真
淑打了電話給他,說有珍到現在還沒回家。
  因為擔心而跑到有珍家看的翔赫,遇到接到通知已經先抵達的勇國,正準備跟勇國打聲
招呼時,手機卻響了起來。是民亨。當翔赫確定有珍已經通通曉得的那一瞬間,整顆心被絕
望蔓延著。然後在自暴自棄的心情下,告訴了勇國跟真淑,事實上,民亨其實就是俊祥。
  翔赫拋下吃驚之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朋友們,離開了有珍家。就算說有珍已經知道了
事情的真相,他仍是想要緊緊地抓住有珍。他無法把有珍從自己的生命中放開。
  在看得到飯店黑暗的道路上,翔赫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出來的有珍,從深夜等到破曉。
  穿著外套整理行李的民亨,再一次望了望還在沉睡中的有珍,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了飯
店。傷痕纍纍的靈魂靜靜地走進耀眼又充滿透明感的冬天早晨。
  從窗簾的縫隙鑽進來的晨光,在房間裡隨意地遊走著。醒來的有珍環顧周圍。在茫然不
安感的驅動下立刻起身的有珍,雖然嘗試著找尋民亨的痕跡,但哪裡也找不到他。她感到一
顆心不斷地往下沉,角落桌子上的一封信映入了她的眼簾。有珍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信。
  有珍,有珍啊!--我以前都是這麼叫有珍小姐的嗎?
  有珍啊!--有珍啊!--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即便我就是有珍小姐如此思念的江俊祥,
  而另一方面我也不是江俊祥。
  如果我失去了我們在一起的共同回憶,
  那麼就算我是江俊祥,
  我也不過是具有江俊祥的名字罷了。
  --對不起!不過,
  我很感謝在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的過去歲月中,
  有你與我相隨。我是真心地--真心地--
  讀完信的有珍,臉上凝結成一片痛苦。有珍恍恍惚惚地衝出飯店,翔赫看到有珍滿臉慌
張,他趕緊從車裡下來向有珍追去。有珍甩開想要抓住自己的翔赫,只是不顧一切地往前跑。
  她不能讓民亨又一個人前往那無法相見的地方。
  一被送到醫院,就立刻接受緊急治療的民亨,像是死去一般靜靜地沉睡了。因為腦袋受
到撞擊的關係,除了等待他的意識回轉外,就別無辦法了。
  有珍像是失魂落魄的人一樣只是一直望著民亨,雖然心痛地望著有珍的翔赫,試圖安慰
她不會有事的,但這時有珍的耳朵裡是什麼也聽不見的。
  這時,接到通知的朋友們走進了病房。真淑跟勇國走進來時,比起民亨,他們更擔心有
珍。不過,彩琳可不一樣。她氣得如同怒不可遏的人一樣,用尖銳的聲音狠狠地罵著有珍。
她像失去理智似地問有珍,是不是害了俊祥一個人還不夠,還要害民亨也出車禍才甘心,彩
琳連不該說的話都通通一股腦兒罵了出來。
  「有珍你可真幸福啊!最好利用這次機會讓民亨想起俊祥的記憶,那你就再幸福不過了
嘛!」
  翔赫狠狠地瞪著彩琳。氣的說不出話來的勇國跟真淑,把彩琳往門邊推出去。可是,有
珍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
  「對,我很高興,看到俊祥為了救我變成這樣,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像個笨蛋一樣,根
本認不出民亨是俊祥,不但沒有好好對他,還不斷地傷害他,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幸運
地找回俊祥,我實在太高興了。我都這麼說了,你滿意了嗎?夠了吧?」
  有珍回頭一邊用著銳利的眼神看著彩琳,一邊忍住眼淚說。彩琳看到有珍突然的大轉變
,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大家看到有珍的轉變,淚水開始在眼眶裡
打轉起來。
  翔赫送走朋友們後,在附近買了粥帶進醫院。因為有珍從早上開始就什麼也不吃。有珍
從俊祥的病房走了出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停地發抖著。她害怕俊祥會不會就此--翔赫
看到那樣的有珍,遞給她買來的粥。有珍搖搖頭。看到毫無意識的俊祥,覺得自己光是毫髮
無傷地坐在這裡就已經夠對不起他了,又怎麼吃得下東西呢?
  翔赫硬是把湯匙塞進有珍的手。然後一邊大聲地說道,你不是要吃東西才有力氣守著他
嗎?一邊忍住眼淚轉過身。轉過身的翔赫眼裡一直滾動的淚水,終於化為巨大的淚珠掉落在
地板上。
  「我跟有珍就這樣結束了嗎?」
  有珍看著翔赫的背影,把湯匙放在一旁,一會後,開始吃起粥來。她忍著淚,一口一口
地把粥往嘴裡送。她覺得若想要對自己毫髮無傷地活著不感到羞愧的話,至少要好好地守護
著現在自己所站的位子。
  走進病房的有珍,慢慢靠近插著氧氣管躺在床上的民亨,然後抓住他的手。她好擔心。
  「不要放開我的手,你一定要找到我,你知道了嗎?我現在已經把你的手緊緊地握住了
,所以你不要忘記我,一定要來找我!」
  有珍無論如何努力,再也擋不住眼淚一直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
  江美熙走進了病房。她原本在進行海外公演,在聽到消息後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內立即
趕來。
  看到民亨只是像是睡著般地躺在床上,江美熙的表情在痛苦與焦急的混雜下逐漸陰暗起
來。她轉過身看著有珍的眼神也令人感到不舒服。她討厭有珍口口聲聲叫她「俊祥媽媽」。
  江美熙覺得既然你感覺到的人跟名字都不一樣的話,那麼禮貌上不是應該把他當成另外
一個人嗎?江美熙感覺到被人知道他是俊祥終究只會引起意外事故的那一瞬間,甚至開始懷
恨起有珍來。
  江美熙對於有珍的道歉,只是冷冷地截斷她要說的話,然後拜託她回去。然後對秘書下
達了請一個專業看護者的指示。
  有珍卻不能就此離去,她一刻都無法離開俊祥,不,是民亨的身旁。
  「他是我思念了十年的人。現在我終於找到他了。我不會叫他俊祥的,我也不會說他讓
我想起俊祥之類的話,所以請讓我在他身邊。我拜託您。」
  被有珍懇切又真摯的眼神嚇了一跳的江美熙帶著較為柔和的表情走出了醫院。江美熙很
久以前就很清楚,要一直等到病人意識恢復的那一天,其中所需忍受的煎熬,臉上蔓延起深
深的悲傷。
  隔了幾天,再度來到醫院的翔赫,看到民亨舊態依然的病情,心裡感到五味雜陳。
  而且翔赫心裡還有著如果不對有珍說就不會舒坦的負擔。
  他必須要向有珍坦承他隱瞞了民亨就是俊祥的事實。翔赫曾經對民亨說,如果他想不起
過去的記憶,他就不是俊祥,翔赫就叫他應該要離開有珍。翔赫覺得如果自己沒曾說出那樣
的話,那民亨也不會決心要離開。
  翔赫把所有的事實都告訴有珍後,仔細地端詳著有珍的臉孔靜靜地問道,你不討厭那樣
的我嗎?你不生氣嗎?
  不過,有珍似乎知道翔赫為何要如此。翔赫稍稍猶豫了一下,望著有珍問道,如果俊祥
一直沒醒過來的話,她怎麼辦?
  不過,有珍的意志超乎想像地堅定。她說不會有那種事的,她叫翔赫也要那麼相信。
  與有珍分手後走出醫院的翔赫腳步無比地沉重。雖然還不清楚,但是民亨,不,俊祥也
有可能就此沉睡不醒。那麼無疑地,有珍也不會離開俊祥身邊。就算俊祥醒過來,現實依然
毫無改變。真是如此的話,很明顯地可以判斷出有珍不會回到自己身邊的。與其變得再也無
法看到有珍,倒不如像現在一樣,俊祥永遠不要醒過來,至少他還能一邊看著有珍,一邊生
活。
  翔赫是這麼想的。
  翔赫暫時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醫院。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時,電話響了。是出
乎他意料的來電。
  翔赫掛斷電話後,趕去的地方是彩琳正在喝著酒的酒館。
  彩琳已經爛醉了。然後用令人目瞪口呆的話來迎接翔赫,她一邊說大家都是失戀中人,
應該要一起喝一杯,一邊又叫了瓶酒。
  不知是笑容,還是哭泣,彩琳的嘴角奇妙地揚起了令人不解的神情。一邊說自己好痛苦
,想要去看躺在醫院的民亨也不能去,一邊倒著酒的彩琳眼光便開始閃爍起來。而那閃爍的
眼光的真實身份是淚水。彩琳奇妙地揚起的嘴角,終於哭出了聲音。
  (3)
  沒有位子。民亨的心底完全沒有彩琳可以進去的位子。因為有珍是那位子的主人,所以
彩琳進不去民亨的心中。俊祥並不只是有珍的初戀,他對於彩琳也是初戀。但是有珍卻為什
麼可以在俊祥的身邊,自己卻不能待在他的身邊,想到這裡,彩琳的心感到一片淒涼。
  翔赫抓住了不斷喝著酒的彩琳的手。
  這時,彩琳用充滿淚水的雙眼,望著翔赫說,要不要跟她交往?同樣是失戀的人互相安
慰看看如何?彩琳在一語不發地用溫柔眼神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翔赫,把所有的委屈都爆發
出來。
  她對於為什麼不管是翔赫還是俊祥,都一定非有珍不可,還有為什麼只喜歡有珍一個人
,感到既生氣又委屈。已經到了幾乎想死的地步。原本還留著委屈的淚水的彩琳突然從座位
上站起來,衝到了外面。
  衝到外面的彩琳,因為酒氣的關係,恍恍惚惚又跌跌撞撞地移動著腳步。緊跟在後面的
翔赫雖然抓住了彩琳,但卻沒有用,彩琳不停地喊著,我要去死,我要去死,我不想活了,
我要去死,然後衝進了許多車在快速奔馳的車道。
  焦急的翔赫為了抓住彩琳,也衝進了車道。到處都響起喇叭聲,不過翔赫都不管,這時
翔赫突然醒悟到自己跟彩琳並沒有不同。就像彩琳如果沒有民亨的話,就活不下去,翔赫沒
有有珍的話也活不下去。翔赫在車道裡把彩琳撲倒在地。
  「翔赫,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我想要待在民亨的旁邊,我想要在他旁邊看護著他
,為什麼我連在喜歡的人旁邊都不行?」
  彩琳的眼淚茫然又惆悵地流了下來。望著彩琳的翔赫,眼角也蔓延起淚水。
  ***
  有珍的媽媽從真淑那聽到俊祥的事後,到醫院去找有珍。
  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辛酸的是俊祥的故事,千真萬確地在現實裡發生了。
  媽媽很擔心有珍。她覺得不管怎樣,有珍不能像住在醫院裡一樣看守著俊祥。因為這對
即將要跟有珍結婚的翔赫來說,是件很殘忍的事。
  媽媽的眼角泛著淚光,她實在太心疼有珍了。望著媽媽的有珍心裡也感到一陣酸痛。但
是,有珍不管怎麼想,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命。她試著要說服媽媽,如果這時離開俊
祥的話,就等於是第二次殺死他,所以無論如何,自己不能離開俊祥。
  有珍什麼也不願想。她只想著俊祥會活過來。就算俊祥不愛自己也沒關係,就算他什麼
也不記得也沒關係。只要他肯為有珍活過來,就夠了。
  「媽媽你說過我會有報應的?不管是什麼報應,我都會接受的。」
  有珍對心急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像是發出呻吟似地吃力地說。
  原本抓住有珍手的母親突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她的歎氣聲裡摻雜著她那煩悶無比的心
情,她歎完氣把眼淚擦乾,開始移動沉重的腳步。她心情沉重到連有一位戴著黑色太陽眼鏡
的陌生女子,幾乎差點撞到自己都不曉得。
  再度來到病房的江美熙,表情比起上次要溫暖許多。有珍與在走廊遇見的江美熙準備一
起走進民亨的病房那一刻,醫生和護士們突然緊張地衝進民亨的病房。驚慌的兩人也趕緊隨
著他們跑進病房。民亨的身體正劇烈地在晃動著。
  民亨越來越痛苦得劇烈地晃動著身體。醫生和護士忙著檢查民亨的身體狀態。
  驚慌的江美熙不顧一切地推開醫生,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有珍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江美熙。她因為太害怕了所以無法走向前。這時,護士回過頭
看著有珍說,除了監護人以外,一律請出去。
  有珍只好撇下痛苦的民亨,走出了病房。她只感到不安與焦躁的感覺快把她逼瘋了。有
珍十指交叉地坐著。這時她感到應該要有人,不,老天爺要展現奇蹟才對。
  「老天爺求求你救活他,拜託你救活他。」
  如果喪失意識的民亨痛苦地翻滾是意識回歸的過程的話,那麼求老天爺不要讓它停止,
求老天爺不要把連著他意識的那根繩子鬆開,不管他會以俊祥的身份醒過來,還是民亨的身
份醒過來,都沒有關係。有珍懇切地向老天爺祈禱只要讓他活過來就好。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江美熙連病房都不能進去,只能在外面等候,有珍走了過去,江美
熙告訴她民亨已經恢復一定程度的意識,雖然還沒到可以把人完全認清的地步,但總之已經
度過了危險關頭。
  有珍的眼裡淚水正打轉著。只要他活下來就夠了。有珍看著在秘書的扶持下轉身的江美
熙的背影,走進了病房。她決定不管民亨這狀態是如何地反覆持續,她都會把他當成是還好
好地活在這世上。她想只要有那麼一點活著的生命跡象,生命的繩子就不會被切斷。
  有珍走近已經拔掉氧氣管安穩地沉睡中的民亨身旁坐下。
  她抓住了他的手,感受到民亨的體溫。
  活著正是這種感覺。有珍好一陣子就這樣抓著民亨的手,只是凝望著他,然後肩膀抽動
著,發出了無聲的哭泣。她實在太感謝民亨為她活下來了。
  有珍抓著民亨的手趴在病床上睡著了。有珍直到早晨陽光彷彿在搔自己癢時,才睜開了
雙眼。有珍突然瞪大了雙眼,觸碰自己臉頰的並不是陽光,而是民亨的手。民亨輕撫著有珍
的臉龐。有珍吃驚之餘,從位子上彈了起來,仔細端詳著民亨。
  「民亨--」
  「--」
  「民亨先生,你醒過來了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對於有珍吃驚的聲音,民亨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有珍實在太高興了。她什麼都想不到
,只想到民亨回答了自己的話。
  有珍一時之間不知該先向江美熙打電話,還是先叫醫生過來,手足無措之餘,只是先著
急地往大門走去。
  「有珍--!」
  有珍停下了腳步。她聽到了他的聲音,非常熟悉的聲音。
  有珍露出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的表情,然後慢慢地轉過了身體。
  「有珍,是我--」
  她又再一次清楚地聽到他呼喚自己的聲音。
  「你是俊祥嗎?」
  有珍勉強鎮定住顫抖的一顆心,放聲大叫俊祥的名字。他終於呼喚自己的名字了。他的
的確確叫了自己的名字。他不是以民亨的身份,而是以江俊祥的身份呼喚了自己的名字。
  民亨的眼裡開始泛起淚光。民亨用充滿淚水的雙眼注視著有珍,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他
是俊祥,說他是江俊祥。
  有珍慢慢地走向俊祥。在那一瞬間,有珍跟俊祥的的心裡開始閃過兩人一起度過的記憶。
  騎著腳踏車的樣子、在公車裡打瞌睡的有珍、打雪仗的有珍、把落葉當成雪來撒的樣子
、彈著鋼琴的樣子、還有牽著她的手的樣子--所有的回憶都清晰無比地閃過兩人的心中。
  雖然難以相信,但全部都是事實。有珍穩定住自己顫抖的一顆心,然後把臉埋在用充滿
淚水望著自己的俊祥的懷裡。
  所有的事真的都是事實。不管是俊祥的回來,還是他仍好好地活在這世上,這一切都是
事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數位軟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1-9-1 20:47: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1)
  好像剛經過一場暴風雨。一場帶著狂暴的風雨侵襲而來,又突然止息的暴風雨。
  民亨一離開位子,剩下的人表情全都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光是想像李民亨就是江俊祥,
那詭異的感覺就足以讓他們起雞皮疙瘩了。而且,仔細想想,就算照民亨所說,把民亨當成
是俊祥,兩人似乎也真的有很多相像的小地方。
  從偶爾流露出來的冷酷表情,到那副就算用針刺他也絲毫不為所動的撲克臉表情,都完
全跟江俊祥一模一樣。再加上不知從哪出現逼近的感覺,只有跟江俊祥一起相處過的他們才
能感受到那種感覺,的確是如此。
  民亨用一副不可能的眼神望著自己的有珍,只能以遺憾且受委屈的眼神懇切地凝望著。
民亨知道一切都沒改變。不過,他如果不把真相說出來的話,他會受不了。而且,看到有珍
時的那一瞬間,有珍起了焦急的感覺。他想要把自己懸在半空中的心情傳達給有珍知道。有
珍對於那樣的民亨,只是把他當作是為了自己而喪失神智,連毫不可能的事情都說出口。
  民亨很清楚對於自己都還不能輕易接受的事實,告訴有珍只不過是件毫無意義的事。這
時,從酒館跟著民亨走出來的翔赫,看到民亨跟有珍正面對面說話的情景時,立刻以僵硬的
表情走過去。雖然在「民亨會不會把一切都告訴有珍?」的不安情緒驅使下,讓他稍稍猶豫
了一下,但他覺得無論如何他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李民亨為什麼是江俊祥呢?」
  翔赫狠狠地盯著民亨問說,你現在才醒悟到有珍真正喜歡的人是江俊祥嗎?民亨覺得這
真是豈有此理,比誰都清楚自己為何這麼說的翔赫,竟然會說出這種話,而想到翔赫居然把
自己的行動解釋為:為了抓住有珍,故意硬說自己是江俊祥,又說自己這樣做實在太可笑,
像是神志不清的人做的事一樣,他就湧起一股按捺不住地憤怒。
  翔赫對於在歷經千辛萬苦後才弄清楚自己就是江俊祥的民亨,連最基本地憐憫與同情都
已經消失了。突然!民亨對翔赫揮了一拳,然後又再一次抓住往後倒的翔赫的衣襟,準備再
補上一拳時,有珍卻對他大吼起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
  有珍把翔赫扶起來後,用冷淡的目光看了民亨一會兒後,用冰冷無清的聲音說道: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民亨看著有珍帶著翔赫離去的背影,卻只能一動也不動得呆呆地站著,然後就一屁股跌
在地上。整個身體彷彿都虛脫了一樣,絲毫無法移動。
  有珍把翔赫送回家後,回到自己家中,看到媽媽睡在自己的房裡。有珍出神地望著母親
,不知不覺間,眼裡已流下了如雨滴般的淚珠。
  有珍在出租車裡幫翔赫擦藥的時候,翔赫對有珍說道,不要再去想俊祥。他叫有珍跟他
約定,就算俊祥還活在這世上,她也會回到他身邊,不會離開自己。當翔赫聽到有珍說她會
那麼做時,他立刻把有珍擁入懷裡,一邊調整煩亂的呼吸,一邊無聲地啜泣著。「為什麼他
會如此呢?究竟是什麼事竟然讓翔赫在自己的面前哭出來呢?」有珍的心感到十分不解。
  另外,從真淑口裡聽到民亨在酒吧把大家的心情搞的烏煙瘴氣後,有珍的心情就變得更
加沉重。有珍聽到真淑問說民亨到底是受了多深的傷,才會變成這副模樣時,感覺到這句話
似乎化為一根鐵釘,狠狠地刺進自己的心裡。因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她。
  有珍連衣服也沒換,就躺進了母親的懷抱裡。有珍感受到在睡夢中也把手臂借給自己當
枕頭的媽媽的呼吸聲後,才穩定住自己紛亂的心情,然後準備再度轉身躺過去時,這時手機
響了起來。
  「有珍小姐。」
  電話那端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是民亨。有珍拿著手機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腳步聲地走到
了客廳,然後蜷縮著身體坐在地上。
  「民亨?」
  有珍確認了是民亨打來的電話後,一顆心開始往下沉。民亨用略帶哽咽的聲音向有珍哀
求著。拜託有珍現在出來,說他不會再亂來的,請有珍一定要跟他見面。
  有珍卻已經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幫助民亨忘記自己,別再讓他難過。然後,無情地告訴
民亨說他跟俊祥有多麼地不同,她開始告訴他,為什麼他不能成為俊祥的原因。
  有珍告訴他說俊祥絕對不會叫自己有珍小姐,也不會勉強自己的感情,更不會去折磨其
他的人。俊祥老是感到不安,看起來像是隨時處在危險之中,搖搖欲墜的樣子,他放心的時
候也不太會笑。對於民亨說不管是什麼,他都會好好地聽,但是希望能見面再說,有珍只是
打斷他的話,繼續地接著說。
  比起有珍所認識的俊祥,民亨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她覺得民亨不可能成為和俊祥一樣的人。
  有珍再度狠心地痛下決定,即使她聽到民亨近乎絕望的喘氣聲,她也不得不那麼做。因
為她只有那麼做,一切似乎才會結束。
  「就算現在俊祥他回到我身邊,我依然不會離開翔赫的,我已經選擇了翔赫。民亨先生
,你自己不也讓我回到翔赫身邊嗎?你就放過我吧!--我希望這次是最後一次了。」
  有珍辛苦地壓抑著隨時都想衝向民亨的衝動,這時連聲音都痛苦地顫抖起來。聽到民亨
說他會等有珍的同時,就把電話掛斷了。但是有珍卻無法控制她那顆跟她冷酷的言語截然相
反的心,她拿起了掛在床旁邊的大衣準備出去。可是卻又突然停在原地不動了。是媽媽!媽
媽緊緊地抓住了有珍衣角。
  媽媽知道有珍是要出去跟民亨見面,所以她無法放任有珍,讓她出去。可是,有珍的心
已經飛到了民亨的身邊。有珍邊說著她見完民亨最後一面就會回來,邊把媽媽的手拿開。就
在那個時候,拚命攔住有珍不讓她走的母親,突然昏倒了。有珍看著母親昏厥過去,就一屁
股地跌坐在地上,委屈又不甘心地放聲大哭起來。
  當翔赫接到真淑的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替有珍的母親做好了緊急治療。當他
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看著有珍的時候,有珍的眼淚卻讓翔赫毫無抵抗能力地默默地接
受了有珍的悲痛,一時之間,他再也無法向她詢問些什麼。然而坐在一旁真淑的表情,卻讓
翔赫的心變得更孱弱無力。
  民亨即使很清楚有珍獨自先掛斷電話的舉動就是代表了她不會來了,但他仍是一動也不
動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好久。他無論如何都想要跟有珍傳達那些還沒告訴她的話,那
些留在他心底彷彿隨時要爆裂般的話。他等了好一會,有珍依然沒來。
  民亨腦海裡浮現出有珍說過的話:就算俊祥回到她身邊,她也無法離開翔赫,頓時從座
位上站了起來。民亨為了拋開心裡那紛亂不堪又痛苦無比的感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好
一陣子,然後回到了飯店,這時翔赫已經在那裡等待著他了。
  翔赫是因為有珍母親為了阻止有珍跟民亨見面而昏倒的這件事而來的。翔赫希望讓民亨
清楚地想起,如果他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話,最痛苦的人一定是有珍。還有,讓他再度思考
讓有珍那麼痛苦的愛,是不是就是民亨愛有珍的方式呢?翔赫強調民亨在身為俊祥的時候,
就已經帶給有珍許許多多無法洗清的傷口了。
  「因為你已經死了!」
  翔赫的話在民亨的耳旁不斷浮現、盤旋。
  翔赫是要清楚地告訴民亨,你如果終究什麼都想不起來的話,你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俊
祥的。
  民亨把翔赫送走後,癱倒在沙發上,像是昏厥過去似的,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看不到
終點到底是什麼。到底要收拾些什麼?理清些什麼?所有的東西才能回歸到它們原來的位置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民亨開著車在月夜下奔馳著,來到了俊祥的家。江美熙已經先到了那裡。江美熙看著對
自己冷笑的民亨勉強先開了口。
  她說當時對她而言,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她覺得與其讓俊祥喪失記憶地生活著,倒不
如替他植入新的記憶,她也是在痛苦無奈的情形下才做出的決定,她強調最重要的是,她不
想再放任以私生子身份出生的俊祥繼續活在不幸當中。
  以前的俊祥是很不幸的。帶著私生子身份的陰影,他在成長過程中顯得既憂鬱又孤獨的
。似乎是因為如此,俊祥一直是抱著世界上最憎恨的人就是江美熙的想法在生活。
  似乎也是因為如此,江美熙在俊祥喪失記憶的時候,內心深處反而抱著樂觀其成的想法
。因為她跟姓李的人結婚後,就能帶給俊祥他一直想要的父親了。
  民亨看著江美熙的表情稍稍變得舒坦了一些。便叫母親把俊祥的記憶都還給他,然後把
李民亨的一切都帶走。民亨不知不覺間已經對於母親產生憐憫。
  聽到母親說失去了俊祥讓她痛不欲生,但得到了民亨卻又讓她變得幸福,民亨的心中流
下了痛苦的眼淚。
  民亨覺得自己應該收起對想不起來的俊祥記憶的不捨。有珍對他說他不是俊祥,而且就
算現在俊祥回到她身邊她也無法離開翔赫,還有翔赫對他說什麼都記不起來的你,根本就不
是俊祥,這一切都讓民亨執著的心開始產生變化。再加上剛剛江美熙說出了她對於俊祥心痛
的回憶,也動搖了民亨的心。
  他覺得他再也沒有必要去尋找對所有的人都只留下痛苦回憶的俊祥。他好像必須要把那
些在大家心中留下的心痛的痕跡,消除得一乾二淨才行。
  (2)
  第二天,民亨緊緊地抱著要離開的江美熙。民亨聽著母親用輕聲叫自己回到美國的同時
,用回到知道俊祥存在於自己記憶深處以前的民亨應有的模樣替母親送行。
  進到房間的民亨,背著陽光走進俊祥以前用過的房間。他坐在位子上把俊祥以前用過的
東西,一一掏出來看。俊祥所用過的第一高中的徽章、學生證、還有寫著江俊祥三個字的作
業簿,還有被整齊地疊在箱子裡的便條紙。
  民亨無心地打開了便條紙中的幾張便條。那是有珍寫給俊祥的便條紙。
  江俊祥,別打瞌睡!
  你今天又翹課沒去廣播社的話,真的就死定了。
  謝謝你剛剛在我翻牆過來的時候幫了我一把!
  啊!對了!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在上課時間裡寫便條給你。
  你應該高興地歡呼起來吧!
  你放學後要做什麼?
  今天跟我討論看看吧!一邊吃著麵包討論吧!
  當然麵包是你要買的!
  看著便條紙的民亨,淚珠在眼中不停地打轉。民亨打算把便條紙重新放回箱子時,又從
便條紙之間找到了一卷錄音帶。民亨把錄音帶放進錄音機後,才坐回椅子上準備聽時立刻傳
來了鋼琴的演奏聲。是《第一次》。然後又過一會兒之後,傳來了俊祥的聲音,民亨的眼光
開始閃爍起來。
  有珍啊!雖然晚了點,這是聖誕禮物,啊!不是這個,
  有珍啊!這是一首叫《第一次》的曲子。
  你一定很喜歡吧!--又錯了。又要再重來一次,
  啊!啊!真是的,不是這樣的。有珍啊!雖然晚了點,
  這是我的聖誕禮物。你一定要幸福哦!
  民亨坐在椅子上聽著錄音機裡傳來的俊祥的聲音,眼角開始泛起淚水。他聽到俊祥反覆
地練習錄音帶的聲音,以及鋼琴聲,深深地感受到俊祥真摯的感情,然後淡淡地笑了起來。
  民亨把錄音帶拿起來放進了口袋裡。
  從俊祥家出來後,民亨前往的地方是第一高中。民亨注視著學校一會兒後,開始慢慢地
走進學校裡面。
  在一顆想要回憶起有珍與俊祥過去寶貴記憶的心驅動下,民亨開始不斷地踩著那時候的
足跡。
  民亨繞過空曠的焚化場後走進了教室,朝向一台已經老舊的鋼琴走去。他正打算要按下
鍵盤時,喇叭裡傳來了廣播。民亨靠在鋼琴上靜靜地聽著廣播,那是莎拉泰茲一首叫做《第
一次》的詩。
  「請用思念的眼神轉身確認緊跟在你身後的我--萬一--我的初戀再度呼喚我的話,
該怎麼辦呢?」
  廣播結束後,民亨便走出了教室,在校園圍牆四周走了一圈後,就淒涼地走出了校門。
環繞校園不斷地回憶過去時光的民亨,原本臉上充滿了悲傷,但每走出校門一步,便開始一
點一滴地從臉上消散了。民亨下定決心要把這次當作是最後一次對俊祥的依戀。
  有珍跟勉強撐著身體的母親回到了春川的家。然後,有珍想說既然已經回到了春川,就
順便把喜帖拿給老師,於是朝向學校前進。有珍從公車上下車後,只是用懷念的目光注視著
學校,沒有立刻進去。難道是因為有珍已經感受到民亨為了要找尋過去的時光而正在環繞著
學校嗎?
  有珍在教職員室沒找到魔頭老師,便前往廣播室。但是老師也不在廣播室裡。下午,在
廣播室裡聽著學妹們發牢騷的有珍,告訴她們要感動老師的好辦法就是朗讀關於愛情的詩。
學妹們聽到有珍說只要把所有的廣播都像朗誦詩詞一樣念出來,老師就算聽到的是新聞,也
會被感動時,大家頓時拍手叫好。
  這時一個學生拿了詩集走了進來。打開麥克風開始朗誦《第一次》。
  「萬一,我的初戀再度呼喚我的話,該怎麼辦呢?」
  聽到朗誦有珍陷入回憶,眼角開始濕潤了。有珍從位子站了起來,經過了焚化場,走進
了放著鋼琴的教室。她按著鍵盤感到一股莫名的氣息。是一種有人剛剛在這停駐一下又走的
氣息。而且還是一種絕不陌生的氣息。
  明亮的陽光比稍早更強烈的光芒射進了教室。陽光實在太耀眼了,讓有珍睜不開雙眼,
這時有珍突然滴下了一滴眼淚。
  她立刻闔上了鋼琴的蓋子,鋼琴頓時發出了厚重的聲音。
  ***
  「你真的給我搞失蹤?你有種就再出現看看。」
  擔心完全聯絡不到民亨的金次長,開始抱怨起來。
  這時,穿著整齊乾淨西裝的民亨開了門走了進來。嚇了一大跳的金次長看著民亨一副什
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就坐在桌前開始處理業務,他搞不清楚民亨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民亨說他已經決定要回美國,拜託金次長替他處理關於滑雪場末期工程的相關業務。知
道民亨是因為有珍而打算要離開韓國的金次長,不發一語地只是用可惜的目光注視著民亨。
  「因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所以我才選擇離去的。」
  民亨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笑容,然後又迅速消失。
  然後充滿自信地在所有的資料上快速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民亨從辦公室出來後,來到電
台給翔赫撥了個電話。他聽到了複雜心情依然留在心中翔赫的聲音。
  「我放棄了江俊祥。」
  民亨對走進咖啡廳的翔赫先說明了他的來意。
  「我是李民亨,我知道我是李民亨就夠了。」
  民亨看著仍然一語不發的翔赫繼續說道,他用李民亨的身份愛過有珍就夠了,他已經醒
悟到與其用他自己想都想不起來的江俊祥的記憶對有珍繼續執著,還不如祈求有珍能夠幸福
地活著才是更正確的事。
  等到翔赫說出「謝謝你」這句話的民亨,暫時地屏住了呼吸,努力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
樣子說道:
  「我馬上要去美國了,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民亨又再度止住了呼吸。雖然也沒有說多少話,但民亨的呼吸不斷地變得急促起來。因
為他必須要把湧上喉嚨的某種東西推回他心底深處。
  民亨想著有珍說過就算俊祥會回到自己身邊,她也會選擇翔赫後,就對翔赫說叫他一定
要讓有珍幸福。他說完這話後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翔赫也隨著他站了起來,然後朝民亨伸出手。民亨稍稍地注視了翔赫一下然後握住他的
手。
  「俊祥--!」
  臉上表情原本一直複雜的翔赫,這時臉上蔓延出一股得到安穩的感覺。
  「謝謝你還活著,我由衷地感謝你。」
  民亨終於把他一直往心裡頭推進去的某種東西,通通都壓抑進去了。民亨勉強地壓抑住
自己心中的某種東西,離開了那裡。
  民亨接著走向下一站,彩琳的服裝店。當他走上二樓的時候,那裡一個人也沒有。他轉
過身正準備要出去的時候,試衣間裡面的門被打開了。
  「真淑把這拿走。」
  是有珍的聲音!有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民亨,呼吸彷彿要停止一般。穿著白色結婚禮
服的有珍,看起來是如此地耀眼美麗。民亨直視著有珍。與民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間,藏在
有珍逐漸濕潤的雙眼中的悲傷,一點也沒遺漏地傳達給了民亨。
  民亨對即將要成為別人老婆的有珍,禮貌地打了招呼。而驚慌的有珍打算再回到試衣間
,卻因為太慌張的關係穿在腳上的鞋子不小心掉了出來。她趕緊想要把鞋子重新穿好,卻因
為穿著禮服的關係無法順利地把鞋子穿上。
  民亨慢慢地走向有珍。他蹲了下來,一語不發地小心翼翼地替有珍把鞋子穿好。有珍又
從民亨這樣的舉動想起了俊祥。
  俊祥一語不發地替坐在牆邊的自己把鞋子穿上的身影與民亨重疊在一起。
  兩人好一陣子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注視著對方,然後並肩坐在椅子上。
  「有珍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你可以回答我嗎?」
  民亨開了口。民亨像是讓有珍安心似的,他說事到如今,他這麼問完全沒有特別的意思
。他問有珍能不能回答他,說喜歡自己,跟自己說我愛你的理由是因為自己跟俊祥相像的關
係嗎?然後用就算有珍不回答也沒關係的溫柔眼神看著有珍。
  有珍清楚地告訴民亨,俊祥是俊祥,民亨是民亨,她兩個人都喜歡。民亨把有珍的話深
深地刻在心底只為了不再忘記似的。
  (3)
  從飾品間拿著一堆頭髮裝飾用品走出來的真淑,看到有珍跟民亨坐在一起,立刻露出錯
愕的表情。民亨向充滿疑惑的真淑解釋道:我是想跟彩琳打聲招呼才來服裝店的,說完後,
就轉身走向門邊。
  「打招呼?是什麼事啊?」
  似乎是感到民亨的不尋常,有珍立刻跟著民亨站起來問道。打算要說出原因的民亨稍稍
地猶豫了一下,然後朝有珍送上淺淺的笑容後就隨即轉身。民亨走了兩步路後,又停了下來
再度轉過身來:
  「恭喜--你要結婚了。」
  民亨開朗的笑容裡卻透露了無限悲傷。
  ***
  有珍想要在結婚以前都一直跟媽媽住在一起,於是前往春川。在公車上不斷地回想著的
有珍,下了車後走了好一陣子。
  她覺得既然決心要結婚了,那麼就應該要消除對其他人的記憶。似乎要那麼做才是對一
直守候著自己的翔赫,應該有的禮儀。
  春川晚上的街道,相當地冷。不過不久後,寒冷應該就會退去。因為世上並不是只有寒
冷又難受的季節。就像季節並不是你催促著它快來就會快來一樣,世間萬物總是會按照應有
的道理運行。就像民亨所說的,人第一次並沒有辦法走兩步路一樣。
  雖然有珍並不能把所有的回憶磨滅掉,但是她至少要盡力去做。因為她不能永遠在又冷
又黑暗的影子國度生活下去。
  有珍一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面往家的方向走。在家前面,撞見了金真佑。金真佑來
春川的大學辦完事後,因為擔心有珍母親的健康,順便來探望她。
  擔心有珍母親健康的金真佑突然沒頭沒腦地向有珍問起李民亨。
  「現在還一起工作嗎?」
  有珍對於金真佑毫無預警的問題感到緊張。因為她以為金真佑在問她跟民亨還有在見面
嗎?
  聽到有珍說沒有機會再一起工作時,金真佑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他拜託有珍
如果有機會見到民亨的話,替自己傳達關於在滑雪場誤會他的事,感到很抱歉。
  「一定要替我跟他說。奇怪的是這件事一直令我掛心。是因為她跟江俊祥太相像的緣故
嗎?即使過了那麼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不就是俊祥嗎?因為有些事情憑感覺就能
知道的。」
  有珍聽到金真佑的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她很想知道以前俊祥跑去教授研究室
是為了什麼?
  「我那時候也很不解,怎麼這樣?聽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所以也不能去參加喪禮。你
們大家都去參加了喪禮了吧?」
  有珍只是一語不發地搖搖頭。
  有珍回到房間後,心情開始紛亂了起來。她對於自己為什麼一次都沒感覺過那樣的想法
感到不解。
  「我真的以為那個人不是俊祥嗎?那種事,憑感覺就能知道的。大家都參加俊祥的喪禮
了吧?」
  「我是江俊祥,我說我是江俊祥。」
  有珍無法擺脫當民亨說自己就是江俊祥時湧起的怪異的感覺。
  控制不了越來越煩悶的心緒,於是用雙手掩住了臉。
  在民亨用詭異的言行把朋友們弄得不寒而慄的那天,腦中陷入一團混亂的彩琳也是同樣
地感到了懷疑。當民亨說著「是患了記憶喪失症」,或者是「我就是江俊祥」這樣的話時,
在那一刻,從她腦海裡浮現翔赫曾經問自己民亨跟俊祥真的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嗎?即便彩
琳覺得這真是毫無道理的想像,卻又快速地行動起來。彩琳撥了個電話,託人做身份調查。
  彩琳與一名男子面對面坐著,手不停地顫抖著。
  「那麼,有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
  彩琳像是恐懼得不停晃動的眼神向那名男子問道。
  「當媽媽再婚的時候,會整理自己的戶籍,為了要變更姓氏,偶爾會有這種情形。這兩
個人就是同一個人。」
  與那名男子分開後,從樓梯走下來的彩琳顯得搖搖欲墜。
  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瘋狂地敲擊著,眼前也一片白濛濛的。她肯定是在做噩夢。她完全
不能相信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呢?
  她完全不能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母親把好好活在世上的兒子,製造成已經死亡的樣子。
這真是天方夜譚。她覺得一定是哪裡有問題。
  彩琳帶著蒼白的臉孔回到服裝店的時候,真淑正在與人講電話。什麼聲音、什麼言語都
已經聽不到的彩琳,在她耳旁只是不斷地響著「死人記錄」這聲音。
  彩琳看著掛上電話的真淑,眼神不斷地晃動著。
  「你問我說想要找死人記錄的話,要怎麼找?死去的人,是俊祥嗎?」
  真淑搖晃著頭。
  「有珍在哪?我問你有珍現在在哪?」
  彩琳從服裝店衝了出來,一邊給翔赫打電話,一邊衝到停車場。彩琳聽到翔赫反問她說
有珍終於知道了時,感到非常地生氣。原來翔赫老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有珍到了學校後,看到魔頭老師跟彩琳在一起。有珍聽到彩琳對自己說有事情來春川,
所以順便來看老師,聽到有珍也來了學校就想跟有珍一起回漢城,有珍感到一股詭異的感覺
。彩琳不像是一個人會來找老師的人,而且更不可能會是那種想到有珍而特意來學校的人。
  有珍對魔頭老師遞過了喜帖。「嗯,那傢伙。」
  彩琳立刻說出魔頭老師想說的話。魔頭老師心中升起彩琳一點都沒變的感覺,卻把原本
要說的話給忘記了。不過,他並沒有忘記長久以來的印象。他邊說著遲到大王鄭有珍如果擔
心結婚典禮會遲到的話,自己要千萬小心不要遲到,邊露出頑皮的笑容。
  走到運動場的彩琳,轉過頭看有珍。
  「既然都來了就把要處理的事處理完再走,那以後就不必再來了嘛!」
  有珍不太想開口,把話鋒一轉。
  「你要回去漢城嗎?」
  「嗯!一起回去吧!」
  彩琳像是感到不安似地望著有珍。彩琳露出像是把有珍一個人丟在春川會發生什麼大事
的表情。然後聽到有珍說她並沒有要回漢城而在春川家時,彩琳也親切地把她送回家去。
  ***
  民亨把一堆行李都整齊收拾好後,打了個電話。
  「是的,媽媽,我明天會回美國的,是的,請您放心。」
  民亨掛完電話後,把從春川家裡拿來的錄音帶放進了包包裡。然後握住放在一旁的北極
星項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民亨稍稍地望了窗外一下,就開始寫信給某人。好一會兒之後,停下筆的民亨把信放進
旁邊的盒子裡,小心翼翼地包裝起來。
  他把包好的禮物放在桌子上,拿著一瓶酒走向窗邊。思念的心情像潮水般湧了上來。民
亨把電話拿了又放下,反覆幾十遍後,只是歎了一口氣,始終按不下電話的按鈕。
  ***
  家門前面停著翔赫的車。這個時候翔赫應該沒有理由來春川的。有珍準備要打開大門時
,翔赫先打開了門走了出來。說他原本想要帶有珍一起去學校。
  有珍又再度感到奇怪。彩琳也是如此,翔赫也是如此。
  有珍搭著翔赫的車向可以不用回去的漢城前進。翔赫跟彩琳都是用一副如果有珍留在春
川的話,會發生什麼大事一樣的表情,希望有珍跟自己回漢城去。
  有珍對於翔赫沒有告知自己一聲就去了學校一趟的事情感到很在意。聽到翔赫解釋說忙
著準備結婚就一時忘記時,不知為什麼,有珍感到他的表情看來既是不安又是陰沉。
  翔赫看到有珍回到家中後,就像是安心似地深深地吐了口氣,把車子掉頭後,就慢慢地
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珍確認了翔赫消失在黑暗中後,來到大街上叫住了出租車。在奔馳的車子裡,一直握
緊雙手,掩飾不住不安與急躁神情的有珍,當車子一停下來後,趕緊從車子上下來。
  有珍下車後抵達的地方是民亨所在飯店的房間。
  她走上前去打算要按電鈴,但又按不下去。她一想起民亨說「恭喜你要結婚了」時露出
的淒涼笑容,就好幾次把抬起來要按下電鈴的手又放了下去。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有珍腦海裡一直浮現民亨說自己就是俊祥,還有翔赫跟彩琳詭異的
舉動,以及金真佑問去過俊祥的喪禮嗎等等。
  有珍終究還是按不下電鈴,衝出走廊跑到了電梯前。搭上電梯的有珍抓著反射著自己容
貌的鏡子,開始屏聲息氣地痛哭了起來。
  「到了現在,我還是那麼想要抓緊那個人嗎?像個笨蛋一樣,就算是把他錯覺當成俊祥
,也是那麼想要抓緊他嗎?」
  在他面前無情地說出「就算俊祥回到我身邊,我還是無法離開翔赫」這樣冷酷的話,又
怎麼能這樣--
  哽咽地哭泣的有珍,心中有無數的矛盾在掙扎著。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6 06:2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