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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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毀滅與希望

春天。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

例外總是有的。在這個由諸多位面、無數大陸、繁複種族和億萬生靈組成的世界裡，例外雖然只是少數，但絕對數量仍可超越許多智慧種族的計算能力。

世界是複雜的，複雜到了眾神也難以悉數掌握的程度，毀滅與重生交替往復，星辰和能量在虛空中生生滅滅。天穹也是複雜的，那些閃亮的星辰高懸在無盡的夜空中，不知有多少存在在同時仰望著它們。在不同存在的眼中，星辰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它們是希望，也是毀滅。有些人看到亙古的靜止，有些人看到暗合規則的運行軌跡。在大多數人眼中，星辰是諸神的象徵，而在少數智者眼中，則從星辰上看到了位面、大地乃至無數光怪陸離的世界。

星辰是永恆的，只有少數存在能夠預見到它們的毀滅，甚至親眼見證其消亡。他們，已與星辰同列。星辰也會毀滅，所以他們終將隕落。可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們往往都認為自己已是永恆。

春天是泛指。例如在某個不知名的位面，同樣有著春天。然而這裡只有兩個季節，萬物復甦蓬勃生長的就是春天，生命沉寂蟄伏消亡的就是秋天。每一次季節的輪換，按照世界主位面例法來計算，是十二年。在這個位面，天空中懸掛著三個太陽，巨大的星辰則排列在天際，星光與日光同輝，即使是白天也清楚可見。巨星軌道上那由無數色帶構成的光環，則在緩緩旋轉著，那是這個世界無數美麗傳說的起源。

這個位面並不僅有一塊大陸，生命的載體是一整顆星球，星球的表面大部分是海洋，陸地的面積只占了不到六分之一。從空中望去，整顆星球閃耀著深紫色的光芒，瑰麗且神秘。一共六顆衛星環繞著它飛行著，在每一個晴朗的夜晚，這個位面的原住民們都可以看到至少三個月亮，色澤深淺不一。這個位面的六個月亮，是魔力潮汐的源頭，也是整個位面魔法與文明的基石。

大陸上有山巒、河流、湖泊和森林，紫色依舊是主色調，但是也有其它斑駁色彩。大陸地勢蜿蜒起伏，幾條雄偉險峻的山脈橫亙在大陸上，最短的一條山巒也有近萬公里，而超過一萬米的高峰比比皆是。在這片大陸上，星羅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城市，其中最宏偉壯觀的一個城市居然是屹立在最高的山峰峰頂！在這座海拔兩萬米的山峰上，整個峰頂如刀削般平整，被一個占地數百平方公里的宏偉城市所占據。城市中矗立著一座座螺旋型的建築，筆直插向天空。它們通體閃耀著金屬的光澤，濃郁的紫色忽明忽暗，宛若有生命在流轉。

巨城的最中央，是一座高達三千米的尖塔，最上層的螺旋尖頂不斷向四面八方噴涌出紫金色的符號，構成絢爛的光帶，圍繞著尖塔不斷飛舞。尖塔的上層，站著一個高大的生物，他有著類人的上身，肌肉僨起極為健碩，下面是兩條反關節的腿，足部則是巨大的蹄足。暗藍的膚色不掩他臉上的威嚴，下巴和臉頰上生長著數十根細長的觸須，不斷在揮舞著，宛如有生命般。他身上披著奇異重甲泛出金屬光澤，幾個重要部位，比如說肩甲，竟赫然是和身體生長在一起。

這是一個老人，皮膚表面深深的皺紋並非天然形成，只能是歲月之刀刻下的痕跡。

他所在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數閃耀符文在房間中飛舞著，運行軌跡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星辰運轉規律。在他面前，十米高的墻壁完全透明，變成了一幕全景墻，讓他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這裡是建築在兩萬米高山峰上的奇跡都市，他所立足的地方又是這座城市的制高點，站在這裡放眼望去，遠方的地平線也呈現出明顯的弧形。如果目力足夠，會讓人恍然覺得，他已經看到了整個世界。

這裡，是這個位面上所有存在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站立的地方，它有一個很貼切的名字，叫做俯瞰之廳。而這座高高矗立的尖塔，則是整個大陸的聖地：黃昏神殿。

俯瞰之廳的深處閃過一道光芒，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在光芒中閃現。他的身軀甚至還要高大些，大步奔行，蹄足與全金屬的地面撞擊著，濺起大蓬火花。他那沉重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讓整個大廳微微顫抖。在那雄健的身軀內，澎湃的力量根本無法壓抑，絲絲散溢出來，化成閃電抑或是深黑色的小風暴，又在沉重盔甲上撞得粉碎，而甲面在這樣狂野的能量衝擊下卻如水過無痕。

年輕人衝到老人身後，單膝跪下，以鏗鏘有力的聲音說：“大祭祀！我的人已經頂不住了，請您立刻離開這裡！”

老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甚至那些觸須都軟軟的平靜地垂下，他依舊在看著外面的世界，仿佛任何變故都不足以讓他把視線挪動分毫。現在是黃昏時分，本來該是這片大陸最美麗的時刻，白天的喧囂開始次第靜息，天空中會布滿淡紫色的晚霞，未落的兩個太陽和冉冉升起的三顆月亮共同掛在天穹上，那道美麗的光環則會折射出所有生靈的視力都無法完全辨識的無盡色彩。這個時刻是無數傳說發生的時間，也是黃昏神殿得名的由來。

然而眼下的這個黃昏卻恍如世界末日。。山巒中不時亮起團團閃光，然後就是道道火柱升上天空，慢慢化為滾滾濃煙。現在深黑色的煙已經遮蔽了小半天空。可是目力所及處，能夠看到天空中有無數小點在盤旋飛舞，互相追逐著，互相碰撞著，時時會有人燃燒著落下。透明的魔法幕墻隔絕了聲音，卻阻隔不了震動，俯瞰之廳始終不停地在顫動著。

遠天那顆血紅色的星球占據了大半個天幕，在它的映襯下，可以看到天空中飄浮著數十個巨大的黑影，它們蜿蜒前行，如履平地，緩緩掠過天際。它們相隔遙遠，看上去似乎不起眼，實際體型極為巨大，每個幾乎都有整座城市的大小!這些巨大的黑影背上直豎著船帆般的鰭，身側巨大骨翼舒張延展，如同傳說中曾潛藏於海洋極深之處的遠古巨獸，龐大得不可思議。

它們緩慢擺動著身體，抖落片片火焰。每一片火焰，都可以覆蓋一個城市。那不是魔法火焰，也不是神術烈焰，幾乎沒有溫度，卻可以燃燒一切，而且無法撲滅。在它們身下，一個個城市開始燃燒，而凄厲的叫聲連綿不絕。在這種火焰下，非生命的物質會猛烈燃燒至盡，而生命卻可以延續很久，這是一個極為痛苦且漫長的死亡。

遠方的天空不時閃過一抹異樣的紅色雲霞，那意味著又一隻荒古巨獸憑空出現。

一個個身影從群山中升起，撲向天空中飛掠的巨大黑影。大祭祀和年輕人都知道，那些皆是族中的勇士，此刻正以生命為代價向前所未見的敵人發動決死的衝擊。他們的攻擊英勇而凄烈，卻收效不大。絕大多數勇士甚至還沒有飛近敵人，身上就燃燒起不滅的火焰，號叫著從高空中墜落。

道道火焰、冰梭和雷電也從地面上升起，跨越千米，向著懸浮天空中的敵人轟擊，能夠將魔法攻擊送至如此遙遠的距離，在整個大陸上都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雖然，那些火焰與雷電的覆蓋範圍看起來十分細小，可是威力卻足以削平整座山峰。在那些看似單調的光影背後，是深藍咆哮、虛空神罰、極炙光束、巨龍吐息、中立斬斷等等讓人無法呼吸的名字。

然而，這些威力巨大的魔法、神術甚至是技能轟擊在那些巨獸身上，卻只是激盪起圈圈漣漪，震碎幾片火焰，在體表爆發出幾朵小型的蘑菇黑雲。但看那些巨獸滑翔的軌跡絲毫不曾偏斜，就知道根本沒能損傷到它們的本體。

年輕人仍跪在地上，卻也抬頭看著幕墻外那無聲的末日景象。對於前所未見的敵人，他早已有深刻體會。就在片刻之前，他自己也是飛上天空的無畏勇士之一，只是憑藉著超人的力量活著回到大地，並且來到俯瞰之廳。不是他缺乏決死的勇氣，而是這裡有更重大的責任需要他來覆行。

所以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已帶有隱約的絕望：“大祭祀，只有巔峰武士的攻擊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傳奇法師和神官的魔法和神術完全無效！就是藉助諸神降臨的力量施展的神罰也是如此！可是對它們來說，巔峰武士造成的這點傷害完全微不足道。大祭祀，眾神已經拋棄了我們……”

“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戰爭神獸。”大祭祀緩緩的說。

“可是……”年輕的勇士沒有說下去，而是再次轉頭看著外面的末日世界。

大地震顫著，在遠方的山巒之間升起一頭銀色巨龍，它優雅而美麗，散髮出的光輝幾乎照亮了群山。這是為數不多的戰爭神獸的巔峰，位面守護者，冰霜巨龍瑟拉。在漫長的歲月中，因為她的存在，不知摧毀了多少次異位面生物的入侵。

即使在無聲的俯瞰之廳，似也可聽到冰霜巨龍那驚天動地的龍吟，她直接撲上一個巨大敵人的後背，以利爪、龍角和吐息發動猛烈攻擊。和天空中飄浮著的敵人相比，即使是冰霜巨龍也顯得纖細弱小，可是在她的撲擊下，未知的敵人第一次開始劇烈掙扎，並且不可抑止地緩緩向下方的群山墜落。

同一時刻，在大陸的各個角落不知響起了多少歡呼，末日戰爭以來，還是第一次有敵人被擊落。

“可是……瑟拉只有一個。”年輕人說著幾可判定為褻瀆的話，大祭祀卻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個年輕人是近十年來整個大陸最傑出的天才，力量早已達至自有傳說以來的巔峰，也是與末日使者殊死戰鬥之後惟一的倖存者。他的判斷，不會錯誤。

大祭祀皮膚上的皺紋更加的深邃，似乎瞬間蒼老了數十年的歲月，他搖了搖頭，只是沉重的嘆了口氣。幾根觸須竟從他的下頜脫落，還沒落地，就已化成飛灰。

遠方突然出現一道蒼灰色的光柱，連通了大地與天空，那正是瑟拉撲落末日毀滅者的地方。灰色光柱中，冰霜巨龍沖天而起，掙扎著想要飛出蒼灰光芒籠罩的範圍。她極度痛苦地咆哮著，可是雙翼迅速湮滅，隨後龐大的龍軀上也飛起銀砂構成的霧，頃刻之間，那個優雅美麗的存在就化為無數銀色細砂，然後無聲湮滅！

“大祭祀！我們走吧，現在還來得及！以我的力量可以打通一條位面之間的通道，把您送到其它位面去。只要您還存在，黃昏神殿的傳承就可以延續下去！”直到這個時候，年輕人的聲音依舊堅定而有力。雖然他沒有說，打通位面通道的代價將是他全部的生命和靈魂。可是，這已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了。

大祭祀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本青銅色的書，這本書厚重而古樸，剛剛出現，承載著這個位面從新生至今億萬年歲月的蒼涼氣息就充斥了整個俯瞰大廳。

“永恆之書！！”年輕人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希望。他幾乎忘了，大祭祀手中還有這樣神器。

大祭祀卻依然面沉如水，悄然翻開了永恆之書，在打開的書頁上，一幅圖案正在浮現，正是冰霜巨龍在灰色光柱中痛苦掙扎的景象。在古老的書頁上，那故紙的黃和單色調線條構成的畫面，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感覺到靈魂最深處的震顫。那是無法形容的絕望。

年輕人顯然知道永恆之書的特性，他只在畫面上匆匆掃過，視線的焦點就落在大祭祀的手上，希望他快快翻過這一頁。大祭祀沒有停留，永恆之書的頁面悄然翻動，最後，現出封底。

然而，在位面守護者墜落之後，再也沒有新的篇章。

年輕人怔怔的看著永恆之書的封底，心中已是一片空白。

幕墻外，所有的末日毀滅者都燃燒起來，一道道蒼灰色光柱貫通天地，它們以自己為火種，點燃了整個位面。

第六紀元自此而止。

已是終結。



春天。

春天到了。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在傳奇般的諾蘭德大陸上更是如此。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也是一片美麗的土地，遼闊得讓人難以置信，也肥沃富饒得讓人震驚。

如果說諾蘭德大陸是一件綴滿珠寶奇珍的華衣，那綿延數千公里的永夜森林便只是衣襟上一塊美麗的翡翠，可絕不是最大的一塊，也不是最美麗的一塊。不過也有傳說永夜森林真實的面積遠遠比它在地圖上顯示的要大，據說這片森林中隱藏著不止一個半位面，傳說中銀月精靈的王庭就座落在永夜森林的中央。不過傳說僅僅是傳說，除了銀月精靈之外，沒有人類或是其它種族進入過精靈王庭。或許在漫長的時間裡總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但是他們顯然選擇了保守秘密。

在距離永夜森林不遠的地方，一支普通的小商隊正在前行著。商隊由十幾輛馬車和不到二十名護衛組成，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一點也沒有急於趕路的樣子。對於信奉時間就是金錢的商人們來說，這可並不常見。

這個季節是大陸上最美麗的季節，也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季節，溫暖的風帶著各種時令花卉的香氣，柔柔的吹過大地，也吹散了人們身心中的疲憊。商隊的規模不大，車上裝載的貨物也不重，經驗老道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馬車上裝載的都是永夜森林的特產，魔獸的毛皮，肉，各種材料以及珍稀木材。和商隊裝載的貨物相比，護衛的規模顯得略有些奢侈。二十名護衛都很年輕，正是武者的黃金年紀。做工精良的盔甲，整齊劃一的武器，以及胯下達到戰馬標準的座騎，都顯示出他們並不好惹。優良裝備的擁有者通常都具有相應的武力，或許護衛們還過於年輕，但是顯然他們的主人並不缺錢，在這個位面的社會規則裡，金錢與實力密切相關。

馬車上的花枝標記則代表著貴族，精通紋章學的學者們一定會認出花枝中央三隻鵪鶉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一個擁有至少四百年曆史的家族，足夠古老，並且在過去的戰爭中取得過功勛。紋章所代表的歷史雖然不算顯赫，可是現狀表明這個家族也沒有敗落。

附近的盜賊團則會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商隊：護衛們的裝備太好了些，足以彌補武技上可能的差距，想要擊敗他們必然要付出血的代價，但有限的收穫卻難以彌補損失。這就是盜賊的邏輯，閃閃發光的裝備比內在的武力更能夠影響他們的判斷。

所以一路行來，這支規模不大的商隊居然沒有遇到一個不開眼的盜賊團。

車隊中的一個少女穿著華麗合體的輕甲，一頭慄色的美麗長髮束在腦後，顧盼間靈動的雙眸顯得活力跳脫，帶著孩子般的純淨天真。只是馬側掛著的雙手大劍顯示著或許她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那樣美麗無害。她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東張西望著，很有些無聊的說：“真安靜啊……怎麼一個盜賊團都沒有？難道他們都變聰明了？”

旁邊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少女，聽了她的話，莞爾一笑，說：“不聰明的盜賊團早都被滅了啊！”

少女很不服氣：“可是難道就沒有有點勇氣的傢伙嗎？”

“有勇氣的盜賊死得更快。”

少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嘟起了小嘴，哼哼著說：“伊蘭妮姐姐，反正我總是說不過你。”

名為伊蘭妮的少女一身素色長袍，這是魔法學徒或是低級魔法師中常見的裝束，式樣簡單，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魔法配飾。她有著一頭深色長髮，隨意地輓在身後，幾縷散髮著沿著臉頰長長垂至胸前，勾勒出纖細的臉型，她的容貌並不是非常出眾，可是寧定的氣質卻總會讓人不知不覺把目光投注過來。伊蘭妮顯然很喜歡少女，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於是和她說笑安慰，幾句話就讓少女神采飛揚。

這時商隊後方忽然響起急驟的馬蹄聲，護衛們立刻警覺。雖然馬車沒有停下，但是護衛的手都已經放在了武器附近。這裡已屬於安西克子爵的領地，子爵治下對於盜賊團的打擊不遺餘力，所以很安全。但是護衛們訓練有素，並沒有因此而麻痺大意。

蹄聲如雷！

可是滾滾煙塵中奔來的只有一騎，那是一個外表十分粗獷的男人，一蓬亂發用紅布束著，皮甲內居然沒穿內襯的麻衣，就那樣赤膊套在身上，裸露出兩塊長滿了胸毛的胸肌，不知道是真的粗獷還是在炫耀鋼鐵般的肌肉和濃密胸毛。男人胯下是一匹黑色戰馬，比普通軍馬要高大得多，明顯具有魔獸血統。一人一騎奔馳如飛，聲勢卻有如千軍萬馬！

被騎士的氣勢所激，幾名護衛的臉色剎時變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有人更是下意識地把長劍抽出了一半！出鞘的劍刃精光閃亮，一看就是技藝精湛的魔法武器。只是這樣一把長劍的價值，就要超過一車普通魔獸皮毛。

嗆的一聲，馬尾少女馬側的大劍鳴叫著，自動躍入她的手中，她雙眼閃亮，閃盯著奔來的騎士，高聲叫著：“盜賊？！”

“別胡說！”伊蘭妮攔住了躍躍欲試的少女，並且示意護衛們把道路中央讓出來。有幾名護衛流露出不滿之色，卻默不作聲的撥轉馬頭，讓出了大路。

騎士如風雷般從車隊旁奔過，人如虎，馬若龍，交錯而過時帶起的狂風，掀起了伊蘭妮飛散的長髮。

奔出去幾十米，黑色戰馬忽然人立，原地旋轉了幾圈，馬上的騎士正好面對著商隊時，大聲叫著：“嗨！漂亮的妞，我叫歌頓！”

一聲吼過，戰馬已轉了過去，四蹄落地，再次如風雷般遠去，只留下商隊中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伊蘭妮姐姐，他這是不是想泡你？”少女呆了半天，才說。

“莤，他說的是你。”

“不對，他明明在看你……”少女還想再說，伊蘭妮指尖卻彈出一朵小小旋風，拍擊在她的馬臀上。於是那匹戰馬一聲長嘶，帶著不情不願的少女遠去。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商隊在黃昏時分來到了預定的宿營地路德維克鎮，並且準備在這裡過夜。

路德維克鎮不大，總共只有一條貫通全鎮的大路，和橫亙其上的若干小巷，原住民人口不過數百，卻因為正好座落在安西克子爵領與永夜森林中間，來往的商旅很多，因而十分繁榮。鎮中的旅店和酒館不成比例的多，還有許多武具、魔法道具和魔獸皮毛的店。不過鎮上最受傭兵歡迎的還是本地自產的烈酒。

夜幕降臨，鎮上卻燈火輝煌，連吹過的風中都洋溢著酒和飯菜的香氣。晚餐時間，也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最寫意放鬆的時間。在旅館的大廳中，伊蘭妮和莤占了一張桌子，護衛們和商隊的其它人分頭坐著。不過這家旅館的餐廳很大，幾十個人也只占了小半的位置，其它的商團和傭兵們則把剩下的座位占滿。

餐廳靠近吧檯的那側，三個吟遊詩人正在表演，兩個詩人彈著吉他，中間的詩人已經上了些年紀，正抑揚頓挫地敲擊著手鼓，吟唱著史詩英雄：蒼黑騎士王亞力山德拉的故事。蒼桑沙啞的歌聲、強勁有力的鼓點、異域情調的音樂，以及熱血沸騰的故事，共同構成獨特的魅力。雖然故事早已傳唱多年，可是人們依然聽得如痴如醉。烈酒一樽樽的端上來，被喝下，注入血管，混入血液，再沸騰著涌上頭頂。在醺醺酒意中，手鼓的節奏逐漸抓住了每個人的心臟。就連伊蘭妮和莤也聽得入神。

這時大門外響起風雷般的馬蹄聲，到門外嘎然而止，隨後一個雄壯的男人走進大廳。他是如此高大，以致於不得不略低了低頭，才從大門中擠進來。他環視一周，忽然眼睛一亮，大步走向伊蘭妮和莤，根本無視護衛們殺人的目光，一屁股在桌邊坐下，咧開大嘴，旁若無人地死盯著伊蘭妮，說：“嗨，漂亮的妞，又見面了！我叫歌頓！”

現在看得清楚了，這是一個粗獷而張揚的男人，面容剛毅堅韌，線條硬得就象是金屬鑄成。儘管上脣蓄的濃濃髭須根根都硬得象鋼針，密密蓋住了上脣，卻可以看出他其實還十分年輕。而那雙眼睛，純淨清澈得就象兩顆深綠的寶石，凝視得久了甚至會感覺有剔透的光芒流動。他皮膚黝黑，一道淡紅色的傷疤從眼角橫過左臉。這是新近的傷，不但沒有破壞雕塑般的面容，反而為歌頓增添了幾分雄性的魅力。他身上的皮甲並不是什麼高級貨，已有磨損的痕跡，而且有幾道劃傷還沒有來得及修補。

莤眼睛亮了，她毫無顧忌地盯著歌頓，問：“盜賊？”

“冒險者。”

“真沒勁！”歌頓的回答很讓莤失望。可是她卻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麼纏著我們？”

歌頓咧嘴一笑，指著伊蘭妮說：“因為喜歡她啊！”

“原來是隻色狼！”莤一臉失望。

伊蘭妮安寧地坐著，身後卻響起了一片金屬碰撞聲音，護衛們個個面有怒意，許多人已經抽出了武器。長劍一出鞘，年輕的護衛們氣勢頓時變了，身上隱隱透出凜冽森寒的殺氣。餐廳中的溫度驟然下降，原本在旁照常喧鬧著的其他傭兵們也都慢慢噤聲，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邊。常年冒險的他們當然明白這殺氣意味著什麼，這批護衛不但是高手，還是真正殺過人的，真實實力要遠遠超出年輕的外表！

伊蘭妮微皺著眉，淡藍色的雙眼看著歌頓，並不迴避他熾熱得如同火焰的目光。她略抬了抬手，護衛們就收斂了殺機，長劍回鞘，默默坐下。可是幾十道森寒冰冷的目光依然鎖定了歌頓。只要他稍有異樣的舉動，十幾把長劍就會在瞬間刺入他的身體。

伊蘭妮淡淡的說：“我討厭無意義的糾纏，你這樣做是不會有結果的。”

歌頓大笑幾聲，說：“我喜歡你，而你也會愛上我！這可是預言中說的。”

“你說喜歡我，就是因為預言？”伊蘭妮的神情和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她甚至沒問是從哪來的預言。

“後一半是預言，前一半可不是。我看到了你，然後喜歡上了你，就這麼簡單。”

“誰的預言？”

“我的！”

伊蘭妮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說歌頓前面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還讓她有稍許探究原因的好奇心，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歌頓是個無賴。只是這個男人的眼睛純淨得讓她吃驚，所以才一直沒讓護衛們出手驅趕。可是他如此胡鬧，終於讓她逐漸失去了耐心。

莤又變得興致盎然起來，插口說：“好啊，既然你喜歡伊蘭妮姐姐，總要有所表示吧！要不請我們喝一杯怎麼樣？”

伊蘭妮還沒有來得及反對，歌頓就掏出了錢袋，嘩啦啦把裡面的錢幣都倒在桌上，指著商隊的人，高聲說：“嗨，老闆！我請客，給這些先生們每個人上一杯葡萄……啊，不，麥酒吧……”

歌頓倒出來的錢數量不少，可大多是銅幣，銀幣都沒有幾枚，金幣更是不見蹤影。這點錢，不要說價格昂貴的葡萄烈酒，就連每人一杯麥酒都不夠。歌頓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這個……剛出來冒險，還沒有賺到錢……”

餐廳裡很多人哄笑起來，冒險的生活枯燥而危險，難得有這樣的鬧劇可以開心一下。護衛們的臉色更是難看。

莤卻好象對歌頓更感興趣了：“我比伊蘭妮姐姐更加漂亮吧，身材也比她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茜充滿活力，比伊蘭妮高了半個頭，因為鍛煉武技的原因身體就如獵豹般優雅而充滿危險誘惑的力度，對男人的吸引力明顯要大得多。

“這個……喜歡可是沒有理由的，我看到了她，就喜歡上了。”歌頓抓著頭，回答。

茜可不打算放過他：“那你說說自己有什麼本事，可以配得上我的伊蘭妮姐姐吧！”

“你看，我是個貴族！”歌頓從口袋中翻出了一個紋章，上面的紋路已經有模糊不清了，不過仍然可以看出是個相當古老的東西。在現在大陸上，只要有人類的地方，身份就相當重要，許多權利是只有貴族才能擁有的。

待的盜賊團，倒是和歌頓又遇到了兩次。他一路追著商隊過來，和茜和伊蘭妮講冒險故事，請護衛們喝酒，然後留下來在旅店做工還債。兩次都是如此。每次請完茜和商隊的人，歌頓都要做上三五天的苦工。這一帶十分寧靜安全，冒險者們幾乎沒有賺錢的地方。茜似乎根本不知道歌頓的錢包大小，每次都喝到走不動路才肯罷休，然後把帳記到歌頓頭上。

“這是懲罰，誰讓他總纏著你呢！”茜某一次笑嘻嘻的對伊蘭妮說。伊蘭妮只是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商隊就這樣一路前行，在每個宿點補充食水。可是車上的貨物始終沒有增減過，還是那些永夜森林的特產。每隔幾天，歌頓必然會出現。當聽到風雷般的馬蹄聲和爽朗的大笑後，護衛們就知道他來了，也知道他剛剛還清了欠帳。如是下去，偶爾歌頓晚了一天出現時，護衛們甚至會覺得少了點什麼。

兩個月過去了，歌頓請商隊中的人喝了六頓酒，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這六天之外，他都在做苦力賺錢，不，或許這六天中他也在幹活。就連起初討厭他的護衛都有些於心不忍，茜卻每次都笑嘻嘻的，然後把不菲的帳單算到歌頓頭上。

整整兩個月，伊蘭妮和歌頓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可是他雙眼中的熾熱，卻讓伊蘭妮逐漸感覺到難以承受。

旅程很平靜，也不平靜。

這裡是高爾伯爵領，屬於神聖同盟帝國的領地。在整個諾蘭德大陸的人類勢力中，神聖同盟帝國也是一個龐然大物。和傳統帝國相比，神聖同盟更象是一群大大小小貴族組成的聯合體，而帝國皇帝只是其中最大最有力量的一個。在商隊的前方，再走不到三千公里，就可以抵達神聖同盟的首都，大陸上的傳奇之城，浮士德。

商隊緩緩進入高爾伯爵領內的小鎮諾伊浮德，這是預定路線上的宿營地。不過在進入諾伊浮德時，迎面遇到十幾位騎士簇擁著一位魔法師正從小鎮中飛奔出來。進出小鎮的道路上都是來往商旅，高速奔馬是非常危險的。騎士們天藍色的披風上繡著高爾伯爵的徽記，遠遠望去十分醒目，常在這條商路上行走的旅人都紛紛讓路，騎士們的騎術也十分精湛，操縱著戰馬繞開了躲避不及的人們，速度卻未降低。

在經過商隊時，馬上的魔法師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死死地盯著茜和伊蘭妮。這是一個中年的魔法師，很削瘦，臉色中泛著青黑的顏色，或許是常年在魔法實驗室中度過而造成的毒素沉積。他的瞳孔一片混濁，可是陰森的目光卻讓人無由的感覺到寒冷。他身上的魔法師袍異常華麗，綴滿了繁複的紋路。那並不是裝飾，而是固化魔法所產生的魔紋。這樣一件魔法袍，只能是九級以上的大法師才能擁有的裝備。

騎隊很快在大路上遠去，可是魔法師陰沉的雙眼卻象是刻印在每個人的心頭，讓商隊中所有人都感覺到沉甸甸的。商隊在預定的旅館前停下，護衛們紛紛下馬，正準備進店。伊蘭妮忽然說：“我們立刻離開！”

茜啊了一聲，說：“可是今天歌頓會追上來的。”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熊愛布

完本感言

不知不覺間，又是兩年過去。算算指間案頭，這已經是第四本書了。是的，即使是以我的手殘度，寫到《罪惡之城》，也已是第四本了。猶還記得當初在電腦敲下《褻瀆》的序章時，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會一路寫到《罪惡之城》，而且還會有下一本，再下一本。是你們，所有看書的讀者，支持著我一路走到現在。每當想到還有許多人在等著下時，就不得不克服自已的一點小懶惰，繼續堅持，把這個夢的世界編織完美。在四本書，我先後嘗試了四種風格。這是肆意的揮霍，是在放縱著我自己。讓我敢於如此做的，依然是你們，我的讀者。我知道，我若致力於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總會得到回應，即使有低迷有失誤，亦會得到諒解。所以我勇於嘗試，不憚風險。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得到回報，所以我很感謝你們的支持和寬容。在寫下罪惡之城的終章時，有那麼一刻，我感覺當命運晶板破碎時，好像我的節操也一起碎了......好吧，節操這種東西，這個.......真可以沒有。其實命運晶板就像一個閃亮的碎片，裡面映出的是罪惡之城的世界。當它破碎時，這個故事就講完了。可是在我面前，還有無數閃亮碎片，恰如星河，有時不知要去摘下哪個來與你們分享。不經意間，我又摘下了一片。那麼，就下一個世界再見。

熊愛布

章一四五 夢想開始的地方

諾蘭德進入了一個劇烈變化的時期，人類帝國的版圖出現根本性的變化。

在傳統的三大帝國中，又出現了深紅王國，一個同樣擁有恐怖實力的龐然大物。阿克蒙德終於登頂大陸頂級血脈，銀月精靈也同樣進入許多精擅血脈的強者視野。

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變化，三大帝國湊在一起開了個會，就把新的版圖確認下來。

在黃昏之地，深紅王國要獨立負責一個軍團要塞，不過隨著源源不斷的暗夜精靈開入黃昏之地，達克索達斯的徹底敗亡只是時間上的事。

當李察停留在諾蘭德的時候，一個少年法師來到了深藍，求見李察。他拿著莫德雷德的信物。

在莫德雷德完全與深淵意志融合之前，以無比恐怖的力量撕裂空間，將少年法師送到了諾蘭德。他就是曾被羅迪大學者投入深淵，以斬斷命運的那個少年學徒。只不過當時莫德雷德恰好路過，順手把他撈了下來。

莫德雷德看似隨意的一個舉動，卻讓本該被斬斷的命運之線保留了下來。

這個少年法師如願見到了李察，也如願在深藍中開始求學的生涯。他的一生從此改變。但改變的並不只是他的命運，還有學者法師的。當李察見到了這個少年之後，就清楚了所羅門堡的位置：永恆漩渦的最深處。

永恆漩渦的渦心處，有著最狂暴的能量，也有最寧靜的角落。所羅門堡就建立在這樣一個角落裡。在命運之日到來的時候，所羅門堡迎來了一個特殊的來訪者，李察.阿克蒙德。

看著這個改變了自己許多命運走向的城堡，以及城堡中那些差點改變了他一生的學者法師，李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隨著他的心念浮動，一個黑洞悄然出現在所羅門堡的上方。

李察轉身走入傳送門，他不想，也不需要去看所羅門堡的最終命運了。除非達到巔峰強者，否則沒有人能夠逃得掉一個成形黑洞的獵殺，就是所羅門復活也不行。這個寧靜的角落將被黑洞徹底摧毀，用不了幾分鐘，所羅門堡就會永遠成為歷史。

他們或許被記得，或許被遺忘。但是李察已經不關心這個了。

所羅門堡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之後，李察回到了阿克蒙德的家族墓地。他一步一步爬上墓地的最頂層，然後親手挖出一個深坑，將歌頓留下的盔甲放在其中。隨後，李察又拿出一個小盒，裡面是伊蘭妮的骨灰。他把骨灰灑到歌頓的盔甲上，然後將他們埋葬在一起。

李察一揮手，這塊新的墳墓上就出現了一塊墓碑，上面有歌頓和伊蘭妮的名字。伊蘭妮的願望，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實現。

在離開家族墓地前，李察想了想，又在墓地上留下了一個空白的墓碑，這是他給自己預留的位置。

時間靜靜地流逝，浮世德終於越過茫茫虛空來到了法羅，與母巢的本體融為一體。奇蹟之城的全部破損都由此被修補，變成前所未有的強大浮空要塞。李察將會駕馭這座奇蹟之城，前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探索世界的終極。

為了終極的探索之旅，李察準備了整整一年。浮世德煥然一新，所有該在的人都在了，除了無面。

在浮冰海灣的天空上，李察正和無面相對而立。

「你一定要走嗎？」李察問。

無面依然慵懶回答：「是的。」

浮冰海灣的夕陽映照在她身上，每一件神器都是如此的流光溢彩。但是在這過度誇張的浮華之後，李察卻是看到了深深的蕭瑟。

李察忽然說：「你好像還欠我一個承諾。你答應過我，當我從世界暗面回來後，你就讓我看看你的臉。」

「有這件事？」無面作無辜狀。不過李察的目光堅定，絲毫不為她的小花招所動搖。

無面最終聳聳肩，說：「好吧，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看和不看其實都沒什麼區別，我還是要走的。」

說著，無面抬起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李察一時屏住了呼吸！

在那面具之下，竟然什麼都沒有！

無面居然看起來就像是一具能夠活動的盔甲空殼！

她又戴上了面具，緩緩地說：「現在你明白了嗎？我不是要走，而是本來就不該來。在三千年前，我就應該離開了。」

無面轉身，向著夕陽走去。她的身影漸漸與陽光融為一體，一路遠去。

李察只覺得心臟無以倫比的沉重，他想要呼喚，想要挽留，卻知道所有都是徒勞。她早已離開，在三千年前。

浮世德終於到了啟行的時候。

李察坐在窗前，俯視著諾蘭德的瑰麗景色。此情此景，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在這片美麗的大陸上，新一代的阿克蒙德們也許會奮鬥出屬於自己的傳奇，也許會像眾多豪門一樣，在歷史中湮滅。無論哪一種結局，都有著命運的影子。

但命運不是注定的。

然而，李察寧靜的心情被突然在意識中響起的聲音打破。那是聖馬丁的聲音。

「我親愛的李察，你真的確定不要跟我一起嗎？」

李察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已經是第九十九次回答你了，不！堅決不！永遠都不！」

「親愛的李察，你應該明白世界上並沒有永遠這個詞。不過你既然是第九十九次回答我，那我就問第一百次：你真的不要跟我在一起嗎？」

李察有些哭笑不得，說：「問多少次都是不！我立刻就要啟程，按我自己的方式去探索世界的終極。」

「但是你的道路注定沒有結果，只有我的道路才能夠打破世界的枷鎖，去探索更高一層的生命意義。」

李察哼了一聲，說：「你怎麼知道我的道路不行？你現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你和你那些信徒們加在一起都不行。不要忘了，要不是我給了你迪斯馬森的真名化身，你還打不贏天界那場戰爭呢！」

馬丁這一次不光聲音過來，他的影像也在李察面前浮現。他帶著陽光般的笑容，說：「李察，不管你怎麼說，你都會幫我的。如果我要輸了，你都會親自跑到天界來幫我！」

李察騰地站了起來，握拳怒吼：「絕無可能！」

「到了我們這個層次，欺騙自己是毫無意義的。你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李察冷笑道：「就算我會去幫你，那也是因為欠了你人情的原因！」

馬丁笑得很陽光，但也很可惡：「好吧！我們就當這是真的。」

「這根本就是真的！」

馬丁不理會李察的咆哮，輕描淡寫的就轉移了話題：「好了，我們來說點有意義的，不要總象小孩子一樣吵架。我來說說我的道路吧。你知道我的信仰是光，最純正的光。你交給我的那一束光，讓我的信仰完美無瑕，也讓我能夠延著信仰的道路走下去。」

馬丁雙手展開，在雙手間浮現了一點光。

「李察，我們的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囚籠，它是一個封閉的循環，並且會自動去消滅一切有可能會威脅到世界規則的人。我想你也知道，我們處於第七紀元，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六個無比強大的種族被徹底毀滅。而現在，諾蘭德有了你的存在，已經引起了世界規則的注意。你離開諾蘭德，去虛空深處探索，也是為了避免世界規則發動對諾蘭德的清洗，是吧？」

李察默不作聲。馬丁說的是對的。到了他和聖馬丁這個層次，確實沒有自我欺騙的必要。

聖馬丁的左手中又出現了一點黑暗，那是絕對的黑暗。

「想要打破這個宿命，就只有兩條可行的道路。從光出發，或者是從暗出發。從暗面規則出發，會毀滅整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生存。而從光出發，則是另一個結果。我將會化身為光，你們都可以依附在我的身上，然後我們打破世界的規則，突破到一個全新的層面。當這個世界被打破後，我們或許會發現新的世界，讓生命進化到更高的層次。但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等待我們的將會是徹底的毀滅，與這個世界一起毀滅。如果到那個時候......」

聖馬丁笑了笑，說：「我將會以自己為支點，重新創建規則，創建出一個完全的新世界。」

「但無論成功與否，你都將失去自己的意識，失去靈魂。」李察尖銳地指出問題所在。

無論馬丁化為光，還是化為世界，從靈魂的意義上，他都將不復存在。

馬丁微笑道：「想要探索生命的終極，總要付出代價的。」說完，他向李察一指，又說：「但你的道路是走不通的。」

李察已經根本不想和聖馬丁辯論了，只是說：「不可能。」

聖馬丁說：「我親愛的李察，你獻祭太多，力量太過依賴於那頭老龍了。你的力量，你的靈魂太多的打上了這個世界的烙印，已經不可能找到打破世界規則的道路。」

李察深感頭痛，一手揉著額角，說：「我現在覺得，不管哪條道路，只要沒有你出現，那就都是好的！」

說著，李察手一抬，揮散了聖馬丁的影像。

聖馬丁影像消散前，猶然大叫道：「李察，早晚有一天，你會跟我一起走的！」

「見鬼去吧！」李察已經好久沒爆粗口了。

當馬丁消失後，李察立刻覺得世界如此清凈，如此美好。他立刻跨越空間進入浮世德，同時下達了命令，浮空要塞緩緩啟動。一道光芒過後，奇蹟之城浮世德就此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跳躍傳送了多少次，探索過多少位面。李察的感知掃過無盡虛空，忽然發現了一個頗有意思的位面，於是說：「過去看看。」

浮世德輕巧轉向，向那個位面飛去。

那是一個美麗的位面。在一望無際的遼闊平原中央，修建了一個巨大的祭壇。祭壇上烈火熊熊，祭壇周圍有百萬戰士，列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整個位面最精銳的戰士都已齊聚於此。但此時此刻，平原上不見殺氣，卻有濃濃的悲憤。

在祭壇上，一個老得幾乎站不穩的祭祀仰頭望著天空，在他身後還站著數十個人，有祭祀，有將軍，也有國王。

「大祭祀，異域的惡魔真的會來嗎？」

「大祭祀，我們真的會滅亡嗎？」

「命運的預言難道真的不能改變？」

不斷有人忍受不了難言的壓抑，低聲詢問著。

這時，大祭祀卻緩緩地說：「它們......已經到了。」

天空中忽然起了一片漣漪，出現了大片光怪陸離的景像。在漣漪的中央，出現的不是位面傳統概念上的惡魔大軍，而是有一座巨大城市無聲無息地滑出！

平原上頓時一片死寂。

啪的一聲，老祭祀手中一本厚厚的古書摔在了祭壇上。

在浮世德上，李察把玩著命運晶板，一邊饒有興味地俯視著下方平原上聚集的百萬大軍，自語道：「他們這是要戰爭嗎？真沒想到在這樣的次級位面中，還有這種規模的戰爭，動員力比諾蘭德強多了。嗯？怎麼沒有看到他們的敵人？」

就在這時，聖馬丁的影像忽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李察面前，微笑著問：「這是我的第1314次問你，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嗎？」

實在太煩人了......李察已有揮手間毀滅一個位面的威能，卻無法阻止馬丁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出現。

李察哼了一聲，終於給出了一個不一樣的回答：「想要我跟你走？除非這塊命運晶板碎了！」

命運晶板被李察輕輕拋起，在空中輕盈地翻滾著，灑下一串璀璨光彩，又落在李察的手心中。

忽聽啪的一聲輕響，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物質，命運晶板，竟然碎了。

熊愛布

章一四四 陰影女王

「真實視野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天賦。好了，我親愛的李察，在你的身體裡，現在真正起作用的是那顆大領主的心臟。而你的靈魂，是億萬個細微靈魂的總和......啊！這真是讓人著迷，完全可以稱為是偉跡！我現在更加確信，你有資格和我一起去探索新世界。」

「探索新世界？」

所羅門並沒有回答李察的問題，而是又問道：「李察，你想過沒有，生命的終極意義是什麼？」

這是一個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李察認真思索，卻也找不出答案。

更強大的力量？更長久的壽命？還是更多的經歷和體驗？似乎都不是，或者說不止於此。

所羅門笑了，說：「生命的最終目標，是進化。但是我們的進化是有終點的。你現在的力量，已經有資格和我探討這個問題。我想你已經發現，在這個世界中，力量是有極限的。我們再如何天資橫溢，再如何努力，也無法達到極限，達成真正意義上的完美。這就是世界的規則限制，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世界的規則已經不是可以借助的力量，而是禁錮我們的枷鎖！」

李察不得不承認，所羅門所說的確實如此。直到開始掌控世界的底層規則，李察才發現了這一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所羅門的確走在了他的前面。

所羅門張開雙臂，說：「這個世界並不歡迎我們這樣的存在，她甚至致力於消滅我們！當我來到世界暗面，竊取了收割者權限之後，終於驗證了我一直的猜想。

那就是收割者，是世界規則為所有達到巔峰種族準備的最後晚餐。

任何位面，任何種族，當他們開始掌控世界最底層的規則時，其實就等於為自己鳴響了喪鐘！每當一個巔峰種族被清除消滅，就是一個紀元的結束。你和我所來自的諾蘭德目前處於第七紀元。而在我們之前，古老星族還存在時，就是第六紀元。當星族達到了巔峰之後，就引來了滅世的真正收割者。」

「那你的目的是......」

「我要以世界暗面為出發點，探索這個世界的終極！最終，我要打破整個世界的桎梏，那時，才是新生的開始！」

李察默然片刻，不動聲色地說：「法羅的收割者好像也不難對付。它們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所羅門哈哈一笑，說：「法羅的收割者是我派去和你玩玩的。你看，我嚴格遵守了遊戲規則，按照那個位面的等級只派了一艘母船過去。當然，你能夠消滅母船，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也正因為這樣，我才確認了你擁有依附於我的實力和資格。」

「好，你承認法羅的收割者是你派去的就好！」李察吐了口氣，手中再次亮起一點耀眼的藍色光芒。那是毀滅之星的火焰再次進階的標誌，也是深藍詠歎釋放的前兆。

「等等！你......你要幹什麼......不！！」

在所羅門再次變得毫不優雅的尖叫聲中，深藍詠歎的光芒已射在所羅門的大腦上。

大廳之內，幾乎所有東西都染上了一層藍色，然後晶化，分解為無數晶砂，滾滾灑落。轉眼之間大廳中就為之一空，只在地上留下一堆晶砂。

深藍詠歎的威力太大，但凡是被它波及到的東西，除了最頂級的神器之外，全都會被晶化，化為晶砂。不過它卻還是不如湮滅之光，湮滅之光是真正把物質直接抹為虛無。而湮滅之光的巨大威力，就在於從物質轉向虛無時所釋放的恐怖能量。

都結束了......李察心中輕嘆。

這就是學者法師了，在被發現行蹤之前非常難纏，但是在正面的戰鬥中，卻往往不堪一擊。這是道路的選擇，並沒有高下之分。

從規則掌控，從世界探索，乃至生命進化的層面，所羅門都遠遠把李察甩在了後面。兩個人看待世界的角度，已經不在同一個層級上。或許李察確實已經到了這個世界縱橫無敵的程度，但是和所羅門相比，就像是只知道肌肉和力量的野獸。

但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也許以後李察也會走上和所羅門一樣的道路，但那是以後的事了。就算最終認同了所羅門的理念，此時此刻，李察也要把他的一切都毀去，抹殺。這不光是李察自己的仇恨，也是法羅十億生魂的願望。他們把力量分享給李察，李察就相應地背負起了責任。

只是，真的結束了？

李察心念忽然一動，本能地感覺到自己好像疏漏了什麼。學者法師手段詭異莫測，以為他們死了，但實際上卻以某種方式逃脫，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李察立刻開啟真實視野，掃視廢墟，卻是一無所獲。

李察微微皺眉，如果真實視野都看不到所羅門逃遁的痕跡，按正常來說他就是死了。可是在李察心中，總有一點不安。

他忽然心中一動，巨大的正四面體再次浮現，這一次代表著毀滅一端的三張面容沒有出現，在表面上卻浮現了億萬眼睛！

這些眼睛，以及他們背後的面容，就是一個個靈魂，是被以撒真名所救贖的靈魂。現在，李察再次以以撒真名之力，全力汲取周圍的游離靈魂。

仍然一無所獲。

李察終於確定，所羅門已經用某種方式逃了。如果他的靈魂毀滅，除非是遇上了湮滅之光，否則的話總會出現一些殘留的靈魂波動。任何波動都不可能逃脫救贖真名的感知。

李察心中微微一動，也就把這件事放下了。他既然能夠毀掉所羅門的大腦一次，就能夠再毀第二次。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察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浮世德還有很多秘密沒有發掘，收割者也有一些核心規則未能掌控。所羅門躲在世界暗面，雖然有利，但也同樣有弊端，那就是他研究光之一面的規則會變得無比困難。

李察還很年輕，以後的道路還很長，永恆與時光之龍那裡還有大量的一級神恩，世界上亦有比諾蘭德更加強大的位面。所有這些，都有待探索，都會成為李察未來力量的一部分。

時間，永遠站在李察這一邊。

在日後悠久的歲月中，只要所羅門和他的學者法師們露出蛛絲馬跡，李察隨時可以用雷霆之勢將其撲滅。

李察看了看這具金屬堡壘，雖然殘破不堪，但依然有很大價值。他正準備在堡壘中好好探索一番，忽然看到不遠處陰影流動，從裡面走出了一個美麗而冰冷的女人。

她雖然看上去和人類無異，但李察的真實視野裡她的身軀完全是由陰影組成，這是一個特殊且強大的陰影生物。

這個擁有超級強者實力的陰影美女，或許就是陰影生命所能夠達到的力量巔峰。

李察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在她的手心中抓著一個小小的光團，裡面居然是所羅門的靈魂！

這可是意外之喜！

李察不知道陰影生物究竟和所羅門以及收割者有什麼樣的仇恨，不過能夠抓到所羅門的靈魂，卻可以讓李察免去天大的麻煩。

「這位美麗的殿下，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嗎？另外，您手中那個所羅門的靈魂，可以送給我嗎？」李察問。

陰影組成的女人高大、美麗，高近十米，周身都流動著強大且冰冷的氣息。這是陰影生物的特性，她再如何強大，也是一個陰影生命。

她伸指一彈，將禁錮著所羅門靈魂的光球彈向李察，說：「這個靈魂當然要送給你。只有你才有徹底讓他湮滅的手段。至於我，你可以叫我艾露西婭。」

李察頓時一驚：「艾露西婭！您是月神殿下？！」

艾露西婭露出苦笑，說：「月神已經隕落了。現在的我，是陰影女王艾露西婭。」

「月神隕落了？」這又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伊蘭妮曾經有過猜測，但是未能證實。

「曾經的我，隕落在所羅門和他的收割者手中。我的神力，據說是他最終計劃的組成部分。」

「那為何您會成為......陰影女王？」

「所有被收割者滅亡的生命，其靈魂最終都會變成陰影生物，在這個世界的縫隙中遊蕩，以毀滅生命和有形物質為本能，就連我也不例外。或許因為收割者是世界規則的產物，因而陰影生命就想要破壞和毀滅世界的秩序。這是一個奇妙的平衡，不是嗎？」艾露西婭說，然而李察覺得她並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確實如此。不過您應該隕落......很久了，為何我在啟迪儀式上還能夠感覺到您的神力？」

「那是因為在月神祭典中還殘留著我的一點神力。至於那次啟迪儀式，我還記得很清楚呢！」

看著艾露西婭露出一個真實了一點的微笑，李察忽然間明白了：「在啟迪儀式中，賦與我真實天賦的，難道是您？」

艾露西婭點了點頭，輕嘆了口氣，說：「那是看破世界真實的力量，是陰影生命獨有的能力。或許，這就是陰影生物在原本的生命被收割後獲得的補償。強大的陰影生命可以將真實天賦賜予其它生命，期待著能夠以此終結收割者。你只是獲得賜予的人之一而已。然而命運之線延展出千千萬萬，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只有你達到了如今的高度，完成了所有陰影生命的願望，終結了收割者。」

李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手中藍火燃起，將所羅門的靈魂燒盡。

熊愛布

章一四三命運支點

湮滅之光蜿蜒而來，擊中了李察的胸口。

高塔中的那個男聲，則發出最高亢的尖叫，彷彿在體驗著前所未有的高潮。

詠歎調般的男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透著深深的疲憊，連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就像一個剛剛縱慾過度的老頭。「多麼完美的湮滅之光，這是極致的毀滅，也是極致的美麗。這是整個世界的奇蹟......該死的。怎麼會這樣。？」

李察依然浮在空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胸口。他的衣服上出現了一個小洞，只有針孔大小，這就是湮滅之光照射出的痕跡，也是湮滅之光的真實大小。透過孔洞，可以看到裡面有流轉的晶瑩光芒，那是命運晶板。

湮滅之光居然沒能穿透命運晶板。

剎那之間，李察似乎明白了什麼。難怪自己以前數次嘗試，都捏不碎這塊命運晶板。由於有前兩塊晶板在，李察從未深思過其中的問題，現在才明白，這塊命運晶板連湮滅之光都擊不穿，他要能捏碎那才是見鬼了。

或許這塊命運晶板，才是真正的永不損毀。

虛空中，那個聲音也透出難以抑止的震驚，顫抖著號叫：「命運支點。居然真的是命運支點。這個世界最堅固的物質，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損毀的命運支點。這個......這個東西竟然真的存在。它怎麼會在你身上？這不可能。」

李察冷笑著說：「沒什麼不可能的。今天就是你的終結，接受命運吧，親愛的世界第一偉跡。」

李察抬起雙手，身周突然出現無數跳躍的藍色電弧。數以千百計的藍色電弧匯聚在李察雙手中間，忽然激發出一縷深藍色的光點。

李察的毀滅真名不斷運轉著，很快就達到了原本的頂峰。但是這一次，這不再是終點。在親眼看過了湮滅之光後，李察對於毀滅規則又有了新的領悟，雖然還不如湮滅之光那樣純粹，但也相去無幾。

隨著毀滅力量不斷提純，附加的規則之力越來越強大，那點藍色光華終於達到了激發的臨界點。

虛空中，竟然有隱約的聖歌迴蕩，又似有無數魔神咆哮，那是毀滅力量引動的規則共鳴。

一點極細的深藍光束跨越虛空，還擊在收割者的金屬巨塔上。

「深藍詠歎。是深藍詠歎。你怎麼可能會用這個。這不......不......」尖銳的聲音嘎然而止，就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母雞。

深藍詠歎的藍色光線消失了，而金屬巨塔發出不絕於耳的喀嚓聲音，表面突然佈滿了龜裂，所有進進出出的收割者戰艦都懸停在空中，失去全部動力，再也不動了。

看上去沒什麼了不起的深藍詠歎，威力卻是如此巨大，幾乎讓整個收割者的基地報廢。

李察當然不會給收割者任何喘息空間，他連續幾個傳送，就衝到了金屬壁壘前。現在金屬壁壘上出現了大片裂隙，全是可以突進的入口。李察正要閃身而入，忽然間向左右看了看。

在虛空中，又浮現了一座巨大傳送門，居然是陰影軍團的傳送門。

只是對於現在的李察來說，陰影軍團早就失去了威脅。他救贖的真名就如同太陽，在陽光的照耀下，再強大的陰影都會如雪融化。如果陰影軍團有什麼異動，那李察只要啟動以撒的真名力量，就可以把成建制的軍團消滅。

李察不知道陰影軍團這個時候出現是為什麼，在這之前他沒有感覺到周圍存在任何燈塔之類的東西。而且陰影生物對收割者影響極為有限，除非是有血肉部分的收割者才會被陰影生物傷害，純金屬的戰艦根本就對陰影免疫。

「小心陰影軍團。」李察還是給無面發了一條訊息。

「放心，它們不敢靠近浮世德。」

李察點了點頭，不再管那個開始陸續走出陰影生物的傳送門，直接撲入金屬壁壘上的一條裂隙，一路衝到底，然後重重一拳轟在前方攔路的金屬墻壁上。

這一拳無聲無息，但是李察周圍上百米範圍內，所有能夠被拆散的金屬部件全部解體，化為無數零件，丁叮噹當地落在地上，瞬間李察就憑空拆出了一個大廳。

無數收割者的陸戰單位湧入大廳，但它們現在對李察來說已經沒什麼危險。李察身周浮現出巨大的四面體虛影，高能光束射在上面大半都被偏移，威力巨大的金屬動能彈也像是射入泥沼，在虛影中飛速旋轉，就是不能前進。

李察就像漫步一樣，在金屬壁壘中前行著，所到之處，收割者無論是戰鬥單位還是建築，都紛紛解體，化為零件。而且變成零件之後，都徹底失去了活力，沒有一件能夠再行組合成新的戰鬥單位。

在戰鬥中，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並且伴隨著李察的前進，不斷繚繞迴響。

「這不可能。」

「哈哈，這些是我最新研製的戰鬥單位，它們一定會把你......該死。」

「看看我這些可愛的小寶貝......噢，不。」

「啊。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小寶貝們都不能再動了？」

這時李察終於回答了一句：「因為我對收割者的瞭解，和你一樣多。甚至，比你還要多一些。」

「那不可能。我是它們的設計者。」

「當然可能。因為我是它們的敵人。」

在這樣的對話中，李察用藍火轟開了一面厚厚的墻壁，終於走入一個無比巨大的廳堂中。

這座大廳高達數千米，宛然是一個小小的世界。裡面到處都是不明用途的精密機械，閃耀的巨大晶體，以及無數環空飛舞的混沌符文。

在大廳的中央，是一座貫通天花板和地板的透明圓桶，裡面盛滿了淡紅色的溶液。溶液正中央，飄浮著一個孤零零的大腦，一個人類的大腦。

李察凝望著那個大腦，說：「看來這就是你的本來面目了。我們是聊聊天，還是直接毀了你？」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尖銳瘋狂，而是低沉悅耳，有著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在李察面前，出現了一個人類中年男子的影像，他同樣是法師裝束，每個細節都是一絲不茍。這個男人有著深邃的藍灰色雙眸，左手戴著一枚碩大的秘銀戒指，戒面上的圖案李察熟悉無比，那是學者法師的標誌。

他向李察行了一個法師禮，說：「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柏拉圖，柏拉圖.所羅門。也是所羅門堡的第一任建設者和擁有者。」

「所羅門？！」雖然有所猜測，但是當猜想變成現實時，李察還是難以避免震驚。

一直以來與學者法師間是不死不休的敵對關係，李察千方百計地尋找他們的弱點，利用一切手段反擊，並打擊他們的勢力。但是李察不得不承認，學者法師們確實是最難纏的敵人。他們其實和現在的李察有些相似，表面的魔力並不強大，但真實戰力強悍無比。

對學者法師來說，豐富的知識就是某種程度上的規則力量，極大地彌補了他們本體戰力的不足。如果不是學者法師們對待整個諾蘭德人類的冷漠態度，僅就知識而言，他們每個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大學者。

而作為這條道路的開創者，所羅門本人，就更是前無古人的真正大師。現在看來，所羅門創造出的聖構裝幻魔套裝，只不過是他曾經成就中一個很微不足道的部分。

只不過就目前的關係而言，所羅門的成就越多，就越讓李察難以愉快。

李察雙瞳中放射熾亮光芒，以真實視野上下掃視著所羅門的影像，說：「所羅門殿下，這樣說來，我應該很感謝您，以及所羅門堡那些學者法師們給予我的餽贈了。」

「不不，你弄錯了。現在所羅門堡裡的那些傢伙和我已經全無關係。他們或許比普通人走得稍微快了一點遠了一點，但也沒有本質區別，依然不過是些爬蟲而已。」

所羅門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就像驅趕掉一隻不起眼的蚊蟲，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些什麼，我也對他們那些花招和小聰明全無興趣。我說過，我已經達成了古往今來，所有生靈的第一偉跡：我控制了收割者！而你，能夠駕馭浮世德來到這裡，並且擋下湮滅之光的攻擊，甚至站到了我的面前，這是生靈的第二偉跡！所以你，已經有了與我合作的資格。」

所羅門向李察伸出了手，說：「你可以依附於我，共同去完成前所未有的真正偉業！」

李察向飄浮在溶液中的那個大腦一提，冷笑著說：「什麼偉業？難道所謂的偉業，就是變成這個樣子嗎？」

所羅門笑了，就連李察也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個優雅的人類，他的笑容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魅力，或許來自於他的智慧，或許來自於他的瘋狂。

所羅門看了看水晶容器，說：「生命並不在於形式，而在於靈魂。我之所以把我的大腦保留在這裡，是為了紀念。」

「紀念？」

「是的，是為了紀念我曾經的人族身份。至於現在，什麼樣的生命形態對於我來說根本無所謂。在惡魔眼中，我就是惡魔；在精靈眼中，我就是精靈。當然，在你看來，我依然是人族。我可以是所有的種族，而實際上，我不是任何種族。」

李察冷笑道：「我始終是人族。」

「真是如此嗎？」所羅門微笑，就像長輩面對任性的孩子，「讓我看看，你的動力核心是什麼......」他的目光如同有穿透力，同樣看穿了李察身上所有的秘密。

李察雙眉一揚，說：「你也會真實視野？」

熊愛布

章一四二第二偉跡

瑟拉用力點頭：「它們原本每天都會來好幾次。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能夠把它們殺光。現在就來得少多了。」

再看著瑟拉，李察的神情就有些複雜了。雖然有星幕和電漿球的幫助，但是瑟拉居然能夠把衝入星幕的收割者全部幹掉，這可不是一般傳奇強者能夠辦到的。可見在稚嫩的外表下，瑟拉有著與年紀完全不符的強大力量。

李察向瑟拉伸出了手，說：「走吧，我們回家。」

瑟拉把小手放在李察的手心中，問：「家在哪裡？」

李察微笑著說：「在一個有光的世界。」

片刻之後，瑟拉和蘇海倫都來到了浮世德上。

蘇海倫依舊在沉睡著，只有回到了光之一面，在那裡得到星力的補充，她的傷勢才會得到恢復，真正甦醒過來。而現在，她暫時還需要沉睡。

每一次沉睡，對古老星族來說，都會有力量的飛躍。其實在看到瑟拉的時候，李察就知道了她是蘇海倫的女兒。因為瑟拉的樣子和古老星族一模一樣，反而蘇海倫的外表完全是人類的模樣。

浮世德緩緩調頭，啟航。

瑟拉問：「我們現在回家嗎？」

李察微笑著說：「不，還要再等一會，這裡有一個壞人。我要干掉他。」

「好，那我去陪媽媽。」瑟拉的目光又望向李察腰間的永恆之書，忽然說：「我想要這本書。」

李察一怔，然後搖了搖頭，說：「它現在還不是你能用的。等你長大一些再說。」

瑟拉深深看了一眼李察，說：「我會很快長大。」

看著跑出去的小女孩，李察無奈地嘆了口氣。

永恆之書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直到現在李察也沒有弄清楚它全部的秘密。就和手中的命運晶板一樣，永恆之書同樣是擁有命運力量的神器。無論是誰得到了它，都會和它的命運交織在一起，從而偏離了自己原本的命運。

這種偏離是不可避免的，在許多宗教中，它可能叫做因果，也會被稱為宿命。

永恆之書的一部分，原本就是稱為命運之書的。現在李察有些明白了當初聖馬丁為何會把命運之書送給自己。這個傢伙明顯就是想要擺脫某個既定的宿命，然後選了自己當作替死鬼。

李察其實也沒有吃虧，在過去的戰鬥中，永恆之書帶給他許許多多的優勢。換一個角度想，通過永恆之書其實也能夠部分掌控命運的力量。其實它是讓李察提前接觸到了世界最底層的規則，從而掃清了李察晉階的障礙。

瑟拉或許感覺到了永恆之書的吸引，才會想要它。但越是如此，李察就越是不會把永恆之書交給她。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從現在起就背負不變的宿命。

此時瑟拉離開了李察的房間，奔向蘇海倫沉睡的區域。她突然停下腳步，雙眼轉為冰冷，靜靜看著對面那宛若燃燒著的美麗少女，芙蕾爾。

芙蕾爾輕聲說：「永恆之書是我的。」

「你做夢。」瑟拉毫不客氣。

芙蕾爾忽然笑了，說：「難道非要我用暴力解決你？」

瑟拉冷笑，她天生就帶有俯視眾生的高傲，淡漠答道：「在這裡你不敢動手。等回到光之一面，我的力量立刻就會恢復，到時候會把你打個半死的。」

芙蕾爾目光冰冷，笑得卻是嫵媚妖嬈：「小傢伙，你倒是很自信。」

瑟拉冷冷地說：「不是我自信，而是你的見識太短淺。我們和父親不同，完全是依靠血脈力量成長的。你覺得在這方面會超過我嗎，一個下等血脈而已。」

瑟拉大步離開，與芙蕾爾擦身而過，根本就沒有向她多看一眼。芙蕾爾指尖都燃起了透著黑色的獄火，卻不敢真的射出去。

奇蹟之城現在看上去充滿了戰火的痕跡，除了用作控制台的一號浮島外，其餘作為防禦節點的浮島只剩下三個。浮世德艦體上也到處都是被高能光束或是動能彈轟擊之後的痕跡。就連李察看到現場情況後都有些奇怪，這座奇蹟之城是怎麼從如此龐大的收割者艦隊中生存下來的。

在一處原本深藏地下的大殿中，李察找到了答案。

所有的暗夜精靈們都呆在這座大殿中，將自己與大殿裡的法陣鏈接在一起，默默地貢獻著力量。數萬接近聖域級別的暗夜精靈，有著極為龐大的生命力，比浮世德從虛空中抽取的能量還要龐大，或許僅次於分解餘燼精華所產生的能量。

李察慢慢環視四周，突然明白了，這座地下的大殿應該從建造時起就是為了抽取大量生靈生命力，以作為浮世德的能量補充。進入這座大殿的生靈，當然不會是駕馭浮世德的那些種族，而是他們從各個位面捕獲的力量強大的生靈。

這樣能夠從虛空中抽取能量，又能夠從攻破的位面中獲取生命力，浮世德的動力永遠都不會衰竭。有七月彩虹的防禦，又有七柱水晶的攻擊，除了象李察這樣已經站在世界巔峰的至強者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樣的力量能夠讓它墜落。

但事實是，浮世德就是墜落在諾蘭德上，而創造它、使用它的種族的一切信息，都在歷史的長河中湮滅了。

一念及此，李察也不禁深深為命運的強大與神秘悸動。

浮世德在虛空中航行著，將一座座混沌大陸甩在身後。

數日之後，在遠方出現了一塊奇異的地方，居然有光。那並不是普通的混沌大陸，而是由金屬構建出的宏偉堡壘，形如巨塔，高達上千公里。

巨塔有無數延伸向外的塔橋，大量收割者戰艦就從塔橋上飛進飛出，遠遠望去，如同一隻巨大的蜂巢。

「啊。我親愛的小構裝師，你居然找到了這裡。這真的太讓我意外了，即使以我那無所不知的能力，也沒能準確判斷出你所能達到的成就。這是一個小小的失誤，但是卻不可原諒。我會很快進行自我完善，將這最後的漏洞彌補。至於你，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了，你出現在這裡，就代表著這個世界所有生命中第二的偉跡。」

李察並不意外又聽到了這個喋喋不休的聲音。

他從浮世德中飛出，一邊向那金屬巨塔飛去，一邊問：「第一偉跡是誰？是你嗎？」

那個聲音音調陡然拔高了八度：「當然。當然是我。你不要以為我在發瘋，實際上，我所追逐的夢想，完全是你，以及所有光之一面的生靈們根本想像不到的。那是真正的奇蹟。」

李察淡淡地說：「不管你的夢想是什麼，都到今天為止了！從此以後，收割者再也不會在世間出現。」

那個聲音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都快要斷氣了，他一邊拚命地笑，一邊拚命地嘲諷：「無知。幼稚。愚蠢。自以為是。你們就是一堆爬蟲，守著塊腐肉就以為得到了全世界的寶藏。」

在瘋狂地撲面而來的謾罵中，李察沒有生氣，反而若有所思，「這麼說，我的理解有誤？」

「當然，當然。可愛的小構裝師，你根本不明白收割者的本質。你以為消滅了我，擊毀了這座金屬堡壘，就能夠消滅收割者了？不，不，不，收割者會不停的出現，你可以擊毀一些，或許你以為那些餘燼精華就是全部？但是哪怕你一滴不漏地拿去，它們依然會出現更多。它根本不會被完全毀滅，那是因為，它們根本就是世界規則的造物。」

這一個讓人震驚的論斷，可是李察卻不知道應該從何反駁！因為他隱約有種直覺，真相似乎離此不遠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和那個自稱第一偉跡的瘋子再探討一下的時候，那個聲音已經不耐煩了：「好了。一切到此為止。能夠死在最終級的湮滅之光下，你的一生已經有了無上的價值。湮滅之光是從來沒有被動用過的武器，是世界暗面最終極的力量。自豪吧，爬蟲。。。」

在宛若詠歎調的高音中，從巨塔的頂端射下一束細細的黑色光芒！它細得幾乎無法用視覺來捕捉，而且蜿蜒前進，速度好像也不快！但是當它出現的一瞬，巨塔周圍數萬公里的範圍內似乎都變得亮了一些。

剎那之間，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李察心頭，自從成為超級強者後，這是第二次真切感覺到死亡就是如此之近。第一次，是歌頓一劍將他斬入黑暗地域的時刻！可是那一刻的死亡氣息，遠遠不如現在的濃烈。

如果說歌頓一劍是匯聚了整個阿比斯深淵之力，那麼這道湮滅光束就是凝聚了世界暗面的力量。

它並不如何強大，真正強悍處全在於規則力量上！如果不能壓制它所附帶的規則之力，那麼任何有形之物，都無法阻擋，會被它化為虛無！這樣的一束湮滅之光，如果出現在光之一面，立刻會形成極為恐怖的連鎖反應！它會毀滅掉破曉之域那樣巨大的世界，摧毀空間結構，最終形成第二個永恆漩渦！

這就是湮滅之光，世界暗面的終極力量！有了它，實際上收割者已經不需要多麼強大的武器，因為那根本就沒有意義！

李察全身冰冷，他萬萬沒有想到世界居然還會有湮滅之光這樣的力量！如今的李察在每一個方面都已經極為接近世界的極限，但是想要抵抗湮滅之光，光是這樣卻還不夠！他需要在防禦、力量、靈魂等等許多方面真正達到極限才行。可是就像李察之前所說的，這樣的生命，根本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出現！

難道真的要死了？當希望就在眼前的時候？李察想著，大腦已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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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四一 瑟拉

李察周身都燃起藍火，化為流星，竟然直接撞破一顆眼睛，衝進了巨獸體內！

這個時候，在浮世德上，提拉米蘇率領著數百名暗夜精靈戰士，正吃力地推著那顆由收割者殘骸組成的金屬球，把它滾向地面上一個新出現的巨坑裡。

巨坑深處燃燒著熊熊火焰，竟然是個巨型熔爐。熔爐火焰的溫度極高，等到了坑邊時，那些已達聖域實力的暗夜精靈戰士已經完全承受不住，全部退開。只有食人魔全身冒汗，大吼一聲，將巨球滾了最後幾下，推入熔爐。

熔爐緩緩合攏，爐心溫度驟然升高數倍，金屬球立刻徹底融化。在力場的牽引下，絕大部分金屬被當作廢渣甩了出去，只有少量銀色的餘燼精華留了下來，被送入爐心深處另一個更小的熔爐內。

在這座熔爐裡，能夠抵抗毀滅之星火焰的餘燼精華居然開始分解！分解過程中，餘燼精華不斷湮滅，只不過每湮滅一點，都會釋放出無可形容的海量能量！

浮世德忽然震動起來，七根巨型晶柱發出嗡嗡的鳴叫，發射光柱的頻率立刻提升了一半！而整個浮世德的防護罩則變得更加堅固，抵抗著收割者們一波又一波狂濤般的攻擊！

七根晶柱突然合而為一，化為一根熾熱之極的白色光柱，轟在一頭收割者巨獸身上！那山巒一般的身體頓時被光柱洞穿，留下一個直徑近百米的恐怖空洞。

而在另一隻巨獸體內，李察轟出一團暗紅色的火球後，立刻就飛撤百米，躲到了一個不停蠕動的肉團後面。那顆火球突然迸發出極為耀眼的光芒，然後化為一顆直徑數百米的火球，純粹的高溫和衝擊波撕碎了近千米內的血肉，一下就清出巨大空間。

在巨獸身體內部，核融爆裂的威力大幅提升，比毀滅藍火還要來得有效。不過李察也不停地灑下大片藍火。來自毀滅之星的火焰燃燒時間極長，一片下去，就可以燒出一個深洞。而且金屬部件也無法阻擋藍火的灼燒。

只是可惜在世界暗面無法啟動黑洞，李察少了一個最凌厲的手段。否則的話直接在巨獸體內開個黑洞，就能徹底毀掉它。現在李察的殺傷力再怎麼釋放也是威力有限，就算是核融爆裂，恐怕也要連放幾十個才能夠燒掉如此龐大的巨獸。

收割者的巨獸設計思路和星艦一樣，都是分散佈局，沒有任何核心和重要區域。想要徹底殺死它，就得不斷轟擊焚燒，直到把它完全化為灰燼為止。

對付巨獸這種虛空級別的戰爭兵器，浮世德才是最好的解決手段。浮世德上不斷有追隨者頂著收割者的轟擊進進出出，把殘骸拖到浮世德上，投進熔爐。

餘燼精華產生的龐大動力把浮世德徹底變成了戰爭機器，七根巨型水晶柱每隔數秒就會轟擊一次，每次轟擊，都會在收割者艦隊群中留下一個可怕的空白區域。

但是收割者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持續不斷的轟擊讓浮世德也難以承受。在外圍飛行的浮島，每一個都是防禦節點，支撐著防護罩的運行。然而收割者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開始集中火力轟擊浮島。

就在這時，虛空中忽然響起奇異的尖嘯，遠方的巨獸全身一震，突然噴出一塊足有十米見方的金屬塊，以難以想像的高速瞬間飛越近百公里，轟擊在一座浮島上！

如此巨大的動能彈，瞬間造成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被直接轟中的浮島完全消失，附近的兩座浮島也只剩下小半。整座浮世德都被龐然衝力轟得向後滑退數千米！

控制室內，無面一聲悶哼，滿身的神器頓時爆碎兩件。

「李察這個傢伙！果然不可靠！」她一邊抱怨著，一邊飛速調動周圍飄浮的水晶，然後狠狠在虛空中一點！

七根水晶巨柱轉動了一個角度，然後同時點亮！七色光束在虛空中合而為一，再一次洞穿了那頭巨獸的身體！

直徑數百米的貫通傷害，在巨獸身上也是沉重的傷害。它不斷號叫著，蠕動著，試圖修復身上的傷口，一時難以再發動剛剛那足以轟碎大陸的可怕攻擊。

一頭巨獸突然翻滾起來，軀體上不斷出現破損，每個裂口中都會噴射出熾熱的火流！

李察從其中一個傷口中飛出，回首望著不斷翻滾掙扎的巨獸。巨獸不管怎麼掙扎，仍然不可避免地陷入火海，被徹底點燃。

李察終於鬆了口氣，幹掉這頭巨獸出人意料地困難。他幾乎把巨獸身體內部燒光，這才算徹底幹掉了這個大傢伙。

他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另一頭巨獸就射過來幾束腐蝕光線。李察有些懊惱地咒罵了一句，再次激活藍火，撞入這頭巨獸的眼睛，並由此衝進它的體內。

李察在這座血肉迷宮中飛速前進，核融爆裂和毀滅藍火交替使用。有時甚至不惜消耗，以三界寂滅釋放核融爆裂。

「李察！你能不能快點，搞定一堆爛肉需要這麼費事嗎？」無面在李察的意識中大吼，音量大得讓李察都有些頭暈目眩。顯然她對李察的進度極不滿意。

「你說的這堆爛肉大得就是一座山脈！我每次只能炸掉一個山峰！」李察回吼道。他的核融爆裂和毀滅藍火都是極為罕見的兼具範圍攻擊和超高傷害的魔法，可是收割者巨獸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絕望。

「你的浮世德上現在只剩下六個浮島了！該死，又來了一發！喂，你不想要一個沒有浮島的浮世德吧？」

「但你讓我怎麼快得起來？」

「想想蘇海倫是怎麼幹的！」

「這裡是暗面！沒法摺疊傳送門，我也不是星族，沒有那麼強的種族空間天賦！」

「但你有空間領主的稱號，不是嗎？哦，我忘記了，你現在是時光領主了。不能摺疊傳送門，你總可以找到點摺疊的東西吧？要不來幾個黑洞？」

「這裡是暗面！我弄不出黑洞！」

就這樣，在與無面不斷的爭吵鬥嘴中，李察再次幹掉了一頭巨獸。當他撲向第三頭巨獸時，戰爭就已定下了基調。沒有巨獸的收割者，已經不足以轟破浮世德的防禦體系。

道道光束不斷掃蕩著收割者殘餘的艦隊，浮世德的能量則始終充沛。它在戰場中高速飛行，不斷收集收割者殘骸，並且投入熔爐。分解餘燼精華產生的巨大能量，讓浮世德的防禦罩變得幾乎不可損毀。

當最後一頭巨獸在藍火中化為灰燼時，虛空中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收割者。無面駕著浮世德正環繞戰場飛行，收集一切散落的殘骸。

李察顧不上休息，迅速飛向孤島，那藍色的星幕後，就是他最終的目的地。

星幕擋住了混沌規則的侵襲，也將內部的情況一起屏蔽。在進入星幕前，李察忽然有了猶豫。他害怕在星幕後，依然找不到蘇海倫。

不過他苦笑了一下，還是走進星幕。

星幕後，是一片空曠空間，這裡浮動著數以百計的電漿球。而空間中央是一座石台，蘇海倫正安靜地躺在石台上沉睡著，就像在深藍中那樣。

不時有新的電漿球生成，在空中游移不定。小小的空間中，能量驚人的豐沛。而蘇海倫的身體內彷彿孕育著能量風暴，時時刻刻都會有海量的能量湧出。

但僅僅是這樣，似乎仍不足以阻擋收割者。

李察並沒有急於喚醒蘇海倫，而是沉思著，目光掃過星幕下的每一寸空間。在這裡，他感覺到好像還有另一股氣息的存在。

「你......是在找我嗎？」一個稚嫩的聲音直接在李察的意識中響起。

李察微微一驚，不動聲色地說：「是的。如果你肯出來的話，我會非常高興的。」

「我在這裡......」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李察面前，那應該是一個女孩，至少聲音上是。她還很小，大約七八歲的樣子，但是一張小臉已經有了絕世美女的稚形。她的樣子和蘇海倫有七八分相似，幾乎就是一個童年版的蘇海倫。而同時，李察在她的眉目中還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

但是小女孩沒有普通人類的頭髮，頭上有數十根類似於觸鬚一樣的肉發。那些特殊的頭髮都是深藍色的，齊肩長短，並隨著小女孩的心意在緩緩舞動著。

李察強壓心中的震驚和激動，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看著她湛藍如星辰的雙眸，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女孩的目光清澈如水，極具穿透力，有那麼一個瞬間，李察甚至覺得自己的心事都被她給看穿了。

小女孩忽然說：「我叫瑟拉。在這裡是為了保護媽媽！」

「瑟拉？很好聽的名字。」李察說。但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時，李察卻有種難以描述的悸動。

小女孩的目光落在李察腰間的永恆之書上，再也挪不開了。

李察此刻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名叫瑟拉的小女孩就是自己和蘇海倫的女兒。只是她的樣子偏離人類有些遙遠，而且靈魂中有著極為純淨的寒冰氣息，這可和蘇海倫以及自己的天賦都不相同。只能說，命運確實是神奇的。

「外面那些收割者有進來嗎？」

熊愛布

章一四零 再遇收割者

「那我們把它給端了吧！」食人魔大領主眼中閃著凶光。在法羅那些歲月裡積累下的仇恨，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李察搖了搖頭，說：「我們時間有限，這次恐怕沒有那麼多精力對付收割者。不過等回去之後，總會有辦法再來世界暗面，那時候就是收割者滅亡的時刻！」

浮世德在虛空中純熟流暢地轉向，它的前方逐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傳送門。這座傳奇之城躍入傳送門，又從數百萬公里之外跳出。

浮世德一次次地跳躍著，而李察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解析暗面的規則。規則解析得越多，在面對可能到來的攻擊時，應對就會更加從容。

就這樣，又在虛空中行進了近一個月，李察終於來到了星芒中所標識的區域。在此期間，意外地一次都沒有再受到收割者的騷擾。

在感知的盡頭，出現了一塊小小的混沌陸塊。它就像一座孤島，在虛空中飄浮著，大小甚至還比不上浮世德。而在孤島上，有一個藍色的護罩，將裡面一小片區域保護起來。

李察也看到了那片由星力構成的護罩，但他並沒有立刻衝過去，反而命令浮世德減速最後在虛空中停了下來，容色轉冷，說：「準備戰鬥。」

浮世德停頓了一刻，隨即七月彩虹的光芒驟然增強了數倍，一號浮島回到浮世德中央，而其餘的浮島則改變了運行軌跡，開始環繞浮世德飛行。

在浮世德中，一架架魔法傀儡不停地忙碌著，穿插來回於各個法陣節點，快速設置和校對數據。

一些神殿建築緩緩移動起來，露出了下方深邃的洞口。隨後，高達數百米的巨型水晶柱從這些洞口中升起，一時間竟給浮世德平添了幾分猙獰。

在控制大殿裡，無面飄浮在空中。數十塊水晶正把光束照射在她身上，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繭。

這是浮世德真正的控制裝置。

無面的面具上浮出一個淡淡的笑，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就再好好的幫你一次吧......」

李察一臉震驚地看著浮世德上那七座巨型水晶柱。他雖然號稱獲得了浮世德的全部權限，並且也以為自己把浮世德的用途已經研究得相當透徹，卻沒想到浮世德居然還有這種形態！恐怕連老龍的神職人員們都從來不知道，自己棲身的神殿竟然能夠整座移動！

一直以來，李察以為浮世德可以開動，有七月彩虹這種超強的防禦體系，就已經是神蹟般的傑作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座浮空之城是否擁有進攻設施，然而浮世德是墜落在諾蘭德上的，有破損十分正常，而通常防禦設施要比進攻設施牢一點。

況且李察已經走上了真正的強者之路，在他看來，浮世德有或者沒有攻擊手段都沒什麼分別，李察只要不死，個人戰力就不會比傳奇戰艦差多少。

所以李察一直以來也沒有太在意。此行開動浮世德，主要目的是為了壓制阿比斯深淵意志。進入暗面之後，浮世德就變成了一個移動要塞和專門的趕路工具。

直到現在，這座奇蹟之城才顯露崢嶸。

虛空中，無數收割者的戰艦開始出現，其中不乏比浮世德還要巨大的星艦級戰艦。這只收割者軍隊的規模，遠比出現在法羅的那隻位面內艦隊要大得多。

虛空中，那個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親愛的小構裝師！你終於來到了這裡！啊，你肯定想像不出，我等了你多久，又在命運之海中尋覓了多漫長的路途，才找到了那根獨一無二的命運之線！這是一條艱苦、枯燥、讓人絕望的道路，但是！我終於走到了終點！那個終點，就是你，我親愛的李察！！」

尖銳的聲音顫抖著，就像已經達到了高潮。而話語的內容卻讓李察為之一怔，難道所有的陰謀，最終的目標都是自己？李察可不覺得，自己有如此巨大的價值。

「你真看得起我。」李察冷笑道，「我就算已經做出六階構裝，也不值得你如此看重吧，這位能夠指揮收割者的先生！在世界光之一面中，比諾蘭德力量等級更高的位面不止一個，在那裡，六階構裝，以及相當的神器可不會少，有潛力達到世界巔峰的強者也不只我一個。獨一無二這個形容詞，誇張了點吧？」

「不不不！完全沒有誇張，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價值！」那個聲音以詠歎調的節奏說著。

「那我的價值在哪裡？血脈？呵呵，阿克蒙德和銀月精靈都算不上強大種族吧。」

「當然不是血脈！比阿克蒙德和銀月精靈更加強大的血脈，我現在就可以數出幾十種。你的價值，是那看穿世界本質的力量！怎麼樣，我親愛的小李察，我已經提前揭曉了答案，這是對你終於出現在這裡的一個小小獎賞。那麼現在，該到了收穫的時間了。在你最終被捕獲之前，努力反抗吧！這會讓我最大限度地體會到快感和......高潮！！！」

李察冷笑，把玩著手中一枚小巧的水晶，說：「放心！我的反抗，一定會超出你的預期！」

浮世德上，一根紅色的水晶巨柱突然亮起，隨後一道數米粗的血色光柱就跨越了數百公里，瞬息間射在了一艘收割者的星艦上！

那艘星艦轉眼間就變得透明，通體發紅，隨後猛烈爆炸，化為一團巨大火球，還把周圍上百艘戰艦捲入其中！

李察的臉色在強烈的光芒映射下顯得變幻不定，他知道浮世德的攻擊威力一定很大，卻沒有想到居然大到了這個地步！

這時又是一道琥珀色的光柱射出，同樣轟爆了上百艘收割者的戰艦。

收割者那龐大的戰艦群也開始動了，無數毀滅光束跨越數十公里的距離，激射在浮世德的防護罩上。虛空中，又有人類的耳朵根本無法捕捉到的高頻尖嘯響起，一顆顆金屬動能彈以不可思議的高速破空而來，持續不斷地轟擊著浮世德，在防護罩上綻放一團團絢爛的煙火。

七月彩虹不停地閃爍。龐大能量從虛空中被抽出，又注入到防護罩中，抵禦著收割者的攻擊。浮世德抽吸的能量級數堪稱恐怖，但是在收割者的密集攻擊下，防護罩依然出現了波動，並且顯得越來越不穩定。

就在這時，一根始終沒有動過的天青色水晶柱忽然光芒一閃，青色的光幕擴散出去，與外圍的防護罩合而為一。原本已經快要破碎的防護罩再次完好無損！

李察放下心來，依然觀察著。

這裡是收割者的老巢，不是法羅，他不相信收割者沒有更多的手段。

果然，遠方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了數以百計的巨大傳送門，無數收割者的艦隊從傳送門中噴湧而出，宛如無數黑潮，向浮世德撲來！李察一眼望去，就發現收割者的數量超過了百萬！而且在傳送門中，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外傳輸著戰艦！

收割者似乎從來都沒有數量上的極限！

這還沒有結束，在更遠的虛空中，又出現了三座高達上百公里的巨型傳送門，隨即三團巨大黑影從傳送門內緩緩湧出！

那是三個無法形容的怪獸，是血肉和金屬胡亂攪合在一起的產物，根本看不出任何正常生物的特徵。它們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四肢、牙齒，什麼都沒有。它們就像三團巨大的垃圾，緩緩滾動過來。

但是哪怕沒有任何能力，光是無比巨大的體型，就給人以無窮的壓力！更何況作為最終兵器登場的這三隻巨獸，又怎麼可能沒有特殊能力。

李察雙瞳一縮，說：「看來該我活動活動了。」

無面說：「去吧！往死裡打，千萬別像其它人那樣扮酷留手。你要是殺得慢了，我這邊可就危險了。」

李察一邊構建傳送門，一邊說：「我怎麼可能那麼幼稚！」

無面哼了一聲，說：「難說，我可愛的小構裝師！」

聽到這個稱呼，李察無言以對，迅速鑽入傳送門，下一刻就出現在那三頭巨獸的上方。

巨獸沒有眼睛，卻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李察的到來。在它們面向李察的身軀上，同時出現了數張巨口，裡面佈滿寒光閃閃的利齒，恐怕要以百萬計數。在巨口中傳出極為強悍的吸力，作用在李察身上，將他拖向巨口。

這是連傳奇都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要麼就是被吸入某張巨口，要麼就是乾脆被巨力撕成幾塊。在巨口周圍，又浮現一顆顆巨大眼睛，它們沒有瞳孔，全是一片混濁的黃色，眼睛剛剛睜開，就射出道道黃綠色光柱，轟在李察身上！

李察立刻感覺到護體的防護罩迅速衰減，那些黃綠色光柱既有腐蝕和湮滅效果，還帶著奇毒，而且它們的規則力量異常強大，李察無論是已經晶化的魔力，還是中立規則的星力，竟然都抵抗不住這些光柱的侵蝕！

李察心中一凜，再無保留，三張面容在身周浮現，然後分別吼出一顆藍色火球，分別射向三張巨口！

在吸力之下，藍火火球迅若閃電，轉眼間就沒入巨口深處，巨獸身體一陣蠕動，隨即從巨口中發出驚天動地的慘號，在極深處可以看到有藍色的火焰湧動，

巨獸紛紛合攏巨口，加在李察身上的強大吸力就此消失，李察立刻閃移，避開了腐蝕光線的集火，他的指尖突然射出一道細細的藍色火線，燒在一個眼睛上，毀滅藍火立刻在那個眼球上鑽出一個深洞，隨後轟的一聲，藍火熊熊燃燒，將整個眼睛都覆蓋在內！

對毀滅之星的火焰來說，混沌能量就是最好的燃料，收割者的巨獸是血肉與金屬的混合體，但本質上已經屬於一種以混沌能量為主的生物，李察一試之下，毀滅藍火的威力果然提升了數十倍，

熊愛布

章一三九 暗面世界

世界暗面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如光面的虛空一樣，遼闊無邊。

遙遙望去，可以看到一團團翻滾扭曲、說不上是什麼的東西，這些就是暗面的位面和大陸了。虛空中有濃郁的能量，也有恐怖的能量風暴。能量遵循混沌的規則，所以格外狂暴。

不過眾人都躲在浮世德的護罩下。這種風暴對於浮世德來說，根本算不上狂暴。但在沒有解開暗面的規則之前，浮世德就是在不斷飄流著，而無法錨定方向，就連李察也不知道自己飄到了何處。

在世界暗面這種地方，哪怕感覺中自己是在凝停不動，實際卻有可能在以高速隨機飄流。這一點和黑暗地域十分類似。

李察一邊把自己解析出的規則傳遞給追隨者們，一邊探索著周圍的空間。隨著對規則掌控力的加強，李察感知擴張的範圍也越來越遠。

第一天是數百米，第二天就過了千米，第三天是三公里......就這樣，整個暗面的幕布逐漸在李察眼前掀開，把一個對於秩序生物來說扭曲、混亂、光怪陸離的世界呈現出來。

在開始掌控規則一個月之後，李察的感知已經能夠覆蓋數千公里的範圍。浮世德開始調整航向，駛向最近的一塊混沌大陸。

浮世德的航向還會時時左右偏移，速度也有些忽快忽慢。這是因為追隨者們還沒能完全消化李察傳遞給他們的暗面規則。就是把規則力量原原本本地擺放在面前，想要領悟理解也需要時間。

不過李察帶出來的追隨者都是整個諾蘭德的一時強者，他們掌控規則的速度雖然無法和李察相比，但也快得驚人。一天天過去了，浮世德的航向偏移越來越小，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李察開始掌控暗面規則兩個月後，浮世德進行了第一次遠程虛空傳送。這一次傳送一下就跨越了數十萬公里。但是以浮世德的本身機能而言，這次跨越僅僅是最初的嘗試。

兩個半月之後，經過連續傳送，浮世德第一次接近了混沌大陸。這塊大陸和光之一面的位面完全不同，它根本沒有防護能量風暴的晶壁。狂暴的能量風暴直接吹襲在大陸表面，兇猛地撕裂一切不夠強橫的事物。

混沌大陸從外型上看，就像一塊上面長滿了膿泡的爛肉，根本沒有所謂的形狀可言。表面上幾乎一切地方都被混沌風暴打磨得圓潤光滑，而那些依舊崎嶇鋒利的地形，讓李察都隱隱有所警惕。顯而易見，連混沌風暴都對付不了的東西，肯定不會簡單。

在混沌大陸上，也有生命存在。那都是些如同爛肉胡亂堆積的傢伙，過去只會在夢魘和瘋子的意識中才會出現。但是現在，李察就看到有不少大傢伙在混沌大陸上向著浮世德移動過來。

這塊混沌大陸其實無比巨大，在李察的意識丈量中，比諾蘭德大陸還要大上數倍。能夠從虛空中看到的混沌巨獸，體形自然更加恐怖。它們至少有數百公里長，是名符其實的大傢伙。

不過李察絲毫沒有和它們戰鬥的想法，浮世德圍繞著混沌大陸傳送了幾次，李察就將整個大陸表面掃瞄了一遍。在這塊大陸上，他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此刻李察感知覆蓋的範圍已經超過十萬公里，而且還在不斷延伸著。在混沌規則通行的世界，個體之間的力量差異不斷被放大，強者愈強，而弱者愈弱。對混沌規則的掌控每前進一步，力量都會有跳躍式的發展。在光之一面，則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即然一無所獲，浮世德就開始了新的傳送，繼續向遠方探索。

就這樣，浮世德飛過一塊塊混沌大陸，偶爾也會和虛空中出現的混沌怪獸戰鬥。戰鬥起初都是由李察一人包辦，身為巔峰強者，就是在世界暗面也是最頂級的存在。不過到了後來，隨著追隨者們規則掌控力的上升，能夠參戰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某一次的戰鬥中，初次參戰的希洛全力一箭，居然在虛空中射出上百公里，連續轟爆了數頭混沌巨獸，頓時讓他本人震驚當場。

這是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

這就是世界暗面，混沌法則的通行之地，所有強者的終極樂土。

在光之一面，還有聖域圍殺傳奇，傳奇圍殺超強的可能，但在暗之一面，這種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巨大的力量差距，讓超級強者可以像宰羊一樣屠殺成群的傳奇。

等到追隨者們能夠動手時，李察就不出手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掌控暗面的規則，並且探索未知的區域。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找不到蘇海倫的行蹤，那麼浮世德就不得不返航。雖然誰也不知道光之生物長久停留在世界暗面是否會被同化，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光暗通道那頭莫德雷德的時間是有限的，當他真正被深淵意志所同化，雙方就不得不再決一死戰。

當李察的感知掃過十五萬公里外一片虛無的區域時，忽然心中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立刻屏住呼吸，感知再一次掠過那片區域，這一次是緩慢搜索，終於找到了那個讓他心中一動的東西。

那是一點小小的藍色星芒！

李察突然從浮世德上飛起，揮出一道數百米長的藍焰刀鋒，將正在和浮世德纏戰的一頭混沌巨獸斬為兩半，然後對追隨者們說：「轉向！跟上我！」

龐大的浮世德開始緩緩轉向，而李察已經等不及了，直接一個傳送，就出現在那點星芒的旁邊。

星芒閃動著微弱的光芒，它以星力為原力，在世界暗面得不到補充，已經接近熄滅的邊緣。

李察伸手一招，星芒感覺到了他身中的星力，立刻躍入他的手心，融入肌膚，同時把一小段訊息傳送給李察。那是一個座標，標註著遙遠空間的一個地方，也是蘇海倫所在的藏身處。

李察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尋找了這麼久，經歷了無數艱苦磨難，希望終於在觸手可及處迸射出光芒。命運中的畫面，終於有了改變的機會！

然而李察的臉色忽然轉冷，森寒的目光掃過周圍虛空。

在黑暗中，有無數機械戰艦悄然滑出，將李察包圍在內。李察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夠認出它們！

收割者！

這些收割者此時出現在這裡，目的不用說，自然是一個陷阱，誘餌就是蘇海倫留下的這點星芒座標。如此看來，當日伏擊蘇海倫的學者法師們多半和收割者有些關係。

就算沒有關係，僅憑法羅的戰爭，以及它們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個地方，李察也絕不會放過它們！

李察的魔力還僅僅是28級，但是戰力已由當日的超級強者，躍升到如今的巔峰強者！

他不等浮世德趕來，一個閃現跨躍上千公里，出現在收割者戰艦群中，隨後無形的力場悄然覆蓋了周圍近百公里的範圍！

除了最巨大的兩艘收割者戰艦之外，其餘所有的戰艦和戰機全都開始無規則地翻滾浮動，完全失去了控制力。然後戰機和稍小型的戰艦開始扭曲變形，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揉搓著，轉眼間就被搓成了一個個金屬圓球！

李察身影在兩艘最巨大的戰艦上方掠過，伸手在它們外殼上一敲，兩艘戰艦立刻自行解體，被拆成無數大大小小的零件，而且全部失去了活力。

此刻在李察面前，正飄浮著一個一米多長的銀色金屬圓桶。

這是李察極少數未能夠破解規則的收割者部件。它也是收割者的大腦，或者準確點說，是一個命令接收器和控制中樞。

從這個銀色圓桶中，正傳出一個意識，與李察溝通著。

這是一個陰柔，且有些女性化和歇斯底里的聲音：「我可愛的小構裝師！歡迎來到世界暗面！我已經等了你很久很久，你終於沒有讓我失望！」

「你是誰？」李察不動聲色地問。

「我是誰？」那個聲音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然後喘息著說：「我們就先把這當作一個小秘密！等你順利通過了我的一些小小的......考驗，作為獎賞，你就會知道我是誰！」

「我對這個獎勵毫無興趣！」李察話音未落，突然屈指在金屬圓桶上一彈！

那個圓桶瞬間解體，化為無數零件。李察出手如電，抓向其中的一顆晶體。但是在他觸到晶體之前，這顆晶體突然炸碎開來，裡面的一縷意識也隨之消散。

在虛空中，則迴蕩著他最後的尖叫：「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我發誓！！......」

李察雙眉一皺，低聲說：「又讓他逃掉了！」

只差一點，李察就可以禁錮隱藏在收割者中的那個意識，並且以此找出他的本體。然而幕後的這個傢伙動作也是非常快，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自爆，絲毫沒有給李察機會。

後方虛空中突然亮起光華，浮世德從光芒中浮現，滑入這個世界。

浮世德在超遠程的移動上比李察要快，但是短距離傳送上就無法和李察相比。當浮世德駛近時，李察已經用升過級的金屬之王能力將所有的收割者殘骸都集中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金屬球，然後扔到了浮世德上。

提拉米蘇一邊把金屬殘骸推向預定的位置，一邊說：「頭兒！我們好像來到了收割者的老巢！」

「這裡本來就是他們的老巢。」

熊愛布

章一三八 一個時代的落幕

「這本來就該是頭兒的位置。」

莫德雷德在盔甲前單膝跪下，行了一個騎士宗主禮，平靜地說：「頭兒身上流著阿克蒙德的血脈。雖然在最近一萬年裡，阿克蒙德這個姓氏並不是深淵最強大的種族，甚至連躋身第一流都有些困難，但深淵仍然是頭兒生命印記最根本的源頭。這裡，阿比斯深淵，是一切深淵的盡頭，也是一切深淵的起源。阿比斯深淵之主，就是所有深淵的至高者。」

李察抿緊嘴唇，聽著。

「所以我和頭來到了這裡，只有在永恆聖戰之地，阿比斯意志的領域，受到眷顧的深淵血脈不死不滅。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頭兒復活了，然後頭兒和我來到這裡，幹掉了上一任的深淵之主，頭兒就成了深淵之主。」莫德雷德的語氣十分輕鬆，李察卻覺得每一個字都沉重如山。

莫德雷德繼續說：「成為阿比斯深淵之主，那麼阿克蒙德的血脈就會重新獲得深淵的青睞，在今後的歲月中，又會有阿克蒙德的大領主出現，他在人間的血脈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李察驟然握緊了拳，又鬆開，吐出一口氣，「那他為什麼要攔截我？放我過去，或者是直接說明，不是更好嗎？」

莫德雷德聳聳肩，說：「那是頭兒，但更是阿比斯深淵的意志。守衛通道，以及維持永恆血戰戰場的穩定，是深淵之主的兩大職責，也是壓倒一切的本能。你想要穿越通道，頭兒就必然要阻止你。你是在和深淵意志戰鬥，並不是和頭兒在戰鬥，那個時候頭兒根本就認不出你。」

李察目光中掠過森然寒意，說：「既然你很清楚，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莫德雷德笑了幾聲，轉過頭看著他，雙眼中是無星蒼穹般的深濃夜色，「告訴你幹什麼，讓頭兒殺嗎？我說過，那時頭兒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他只是深淵意志的化身。可是如果你知道了頭兒的身份，還會全力戰鬥？只要稍有猶豫，你就會死在深淵意志的手上。而現在，這個結局其實很不錯，頭兒早就想要解脫了。」

李察默然許久，才說：「既然是這樣那他為什麼還要坐在這個位置上？」

「我剛才說過了，是為了阿克蒙德！你知道，頭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李察隱隱覺得，他或許知道偶爾會在靈魂深處感覺到的那個巨大且恐怖的意志來自於哪裡了。即使到了世界的最深處，這個男人，也始終在關注著他。

李察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天空中巨大的漩渦。現在遮擋在漩渦前的無形屏障已經大幅削弱，透過漩渦，可以看到通道另一端擠著無數奇形怪狀，說不出是什麼的東西。它們彼此擁擠吞噬，拚命也要從漩渦中湧出來。

看到這一幕，李察終於明白阿比斯深淵意志為何會把守護通道當成自己的本能。深淵意志不光是為了防止世界光之一面的生物穿越，更多是為了不讓暗面的那些可怕東西衝出來。

「現在，是不是我就要成為深淵之主了？」李察問。

他遠眺著世界屏障，心情意外地十分平靜，卻不能不覺得有點遺憾。一旦擔任了深淵之主，就會像歌頓一樣被深淵意志所同化，然後永遠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或許千百年後，被另一個魔鬼或者惡魔擊敗。這是光之生物的天然責任，可是李察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完。

莫德雷德笑了，說：「實在抱歉，李察殿下，這個位置暫時還輪不到你。按照既定的規則，阿比斯深淵之主的位置理應由惡魔與魔鬼輪流擔任。所以下一任深淵之主，是我，而不是你。莫德雷德這個姓氏，在地獄中等同於阿克蒙德如今在深淵的位置。」

李察深深望了莫德雷德一眼，鄭重地說：「謝謝！」

莫德雷德低沉地笑出聲，說：「不用謝我。頭兒完成了責任，也終於解脫了。你可以去做你的事，而我呢，可以呆在這裡，安靜地回憶和頭兒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很不錯的結果，不是嗎？」

莫德雷德抬手朝通向世界暗面的通道指了指，說：「快去快回，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我被深淵意志同化之前還能夠堅持一段時間。如果耽誤得久了，等你回來時，說不定又要和我幹上一架。那時候不管是把我幹掉，還是被我幹掉，恐怕都不是什麼好事！」

李察點了點頭，抱起歌頓留下的盔甲，一個閃現，就回到了浮世德上。他看了看通道另一端無數醜陋之極的怪物，沉吟了一下，臉上閃過毅然之色，喝道：「動力全開！我們撞過去！」

浮世德緩緩移動，七月彩虹開始綻放奪目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阿比斯深淵！當一座巨大城市開始加速時，那種龐然威勢完全無可阻擋！

看著化為燃燒星辰，向著深淵通道撞過去的浮世德，莫德雷德也是一臉愕然。直到浮世德轟然衝入深淵通道，依靠自身無以倫比的力量把暗面無數的醜陋生物完全碾碎後，莫德雷德才失聲說：「這也可以？」

在跨越世界通道的瞬間，所有人的視野立刻暗了下來，轉眼間就變成了徹底的黑色，剛剛被碾碎的無數醜陋生物全都消失了。周圍沒有光，也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片虛無、死寂、黑暗和寒冷的世界。

七月彩虹依然在放射著光芒，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光膜，包裹著整個浮世德。這個龐然的城市現在就像如同一隻肥皂泡中的小船，在漆黑的大海中無助地飄蕩。

這就是世界的暗面。

李察感覺到許多追隨者都在畏懼，心神動搖，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除了浮世德上還有光明，外面什麼都看不見，都感知不到。這樣黑暗無聲的世界中，很快就會讓意志堅定的強者發瘋。

不過李察曾經去過黑暗地域，對眼下的情況卻是有著理解。世界暗面並非空無一物，它也有自己的規則，只不過在光之一面的規則並不能用在這裡。只有適應並且掌控了暗面的規則，才能夠感知到這裡的世界。就像在黑暗地域中一樣，只有掌控了扭曲規則，才能夠看到那個世界的真正本質。

暗面與光面是世界的兩面，掌控這裡的規則，實際上比黑暗地域的扭曲規則要容易得多。而在真實視野下，李察已經看到了能量的流動，一根根規則之線也在黑暗中浮現。相信用不了多久，李察就可以掌控暗面的規則，至少不會再做個瞎子和聾子。

李察隨即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追隨者們，讓他們漸漸地安下心來。

就在這時，無面的聲音在李察的意識中響起：「浮世德的能量一直在損耗，得不到任何補充。如果想不出辦法的話，我們可就要永久地飄流在這裡了。」

「解析暗面的規則，然後調整浮世德的能量汲取模式，不就可以了？」

無面懶懶地說：「說得這麼輕鬆！好吧，那麼解析規則這種小事就交給你了。等你解析出暗面的規則，我再來調整浮世德的能量汲取模式好了。」

李察微微一笑，說：「解析這個確實不難。」

片刻之後，李察就建立了第一個解析模型，不過他並沒有靠自己計算，而是鏈接了山與海，將所有的模型和數據都傳給了她。

少女現在實際上也是母巢，她正坐在浮世德一座神殿頂上，有些茫然地看著這漆黑死寂的世界。李察傳過來的模型和數據，她隨手就轉給了靈魂中的一個節點。

在浮世德的一角，有一座相當大的湖。這片碧綠如翡翠戒面的水面原本是城市風光的一部分，但是現在湖水正沸騰著，一個奇異的巨大生物在湖中載沉載浮。它就像是十幾個巨型大腦連在了一起，每個大腦的直徑都達到十米。

這是母巢新創造的思維單位，它沒有任何戰鬥能力，但是有著巨大的運算能力。這也是李察為此行準備的後手之一。

山與海直接將模型和數據轉給了這個專門創造出來的巨形思維中樞，自己則繼續對著黑暗發呆。

在真實視野下，李察不斷解析出一個又一個模型，並且傳遞給山與海。直到那個思維中樞全速運轉為止。然後他才開始自己解析新的模型。

在李察面前，擺放著星族的古老實驗臺。這件神器被李察搬了出來，放到了浮世德上。在星族實驗臺和母巢思維中樞的幫助下，李察對世界暗面的解析進度加快了數倍。

時間在流逝，而周圍的黑暗則在逐漸削弱。李察開始能夠看到隱約的影像，也能夠聽到只屬於暗面的聲音。那些聲音他此時還無法分辨出其中的意義，嘰嘰喳喳的，就像有無數蟲子在竊竊私語，讓人毛骨悚然。

李察不斷把已經解析出來的規則傳送給追隨者，讓他們對暗面的世界逐漸適應。

只有無面是個例外，她好像在任何地方都能夠活得很好。

幸好有李察在，那麼就不用擔心失去時間的概念。在這種無聲也無光的環境下，這點格外重要。另外，浮世德也沐浴在光芒下，不會讓人壓抑到發瘋。

又過了數日，在星族古實驗臺和母巢巨型思維中樞的幫助下，李察終於破解了暗面世界的表層規則，能夠看到和感知到這裡獨特的景象，可以自由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