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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奇幻/魔法/冒險]山形石雄 -六花的勇者.一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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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7:3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內容簡介】:

當「魔神」自暗黑深淵甦醒,命運之神將會挑選出六名勇者,授與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稱地表最強的少年亞德雷,獲選為六位「六花勇者」之一,並前往戰地阻止魔神復活。

然而不知為何,在約定之地集結的卻有七位勇者!?

緊接著霧幻結界隨之啟動,將七人全數困在森林中。

發現其中混入一名內奸後,勇者們變得疑神疑鬼,人人自危。

而首當其衝遭受質疑的,正是亞德雷──

挑戰傳說,挑戰謎題,重量級奇幻大作正式登場!

【原日文書名】:六花の勇者

【原所屬文庫】:Super Dash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序章 死地之森

    傳說。

    魔物自暗黑深淵裡甦醒,將世間化作地獄之時……

    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授予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接下來要說的,是關於背負了救世宿命,一群勇者的故事。

    要述說他們的故事,就不得不先提到一件事。

    肩負救世重任的勇者,必定會是六人行。

    既不會是五個,也不會是七個,無庸置疑是六個人。

    少年在濃霧瀰漫的森林裡奔跑著。

    那是一名披著一頭紅色長發的年輕劍士。

    他身著麻服,披上皮甲,頭上綁了鐵製護額,右手握著一把略顯短小,但鑄得堅固耐用的劍。

    而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紮著四條粗皮帶,上頭綁著數十個小袋。

    「呼……呼……呼……」

    少年受了傷。千瘡百孔的麻服底下,露出被鋒刃割裂的傷口,皮甲被燒焦,雙手皮膚也帶著灼傷的痕跡,流出的鮮血將靴子染得通紅。若是換作凡人,想必早已傷重倒地。

    少年名為亞德雷·麥亞,今年十八歲。

    亞德雷邊跑邊回首。由於霧氣與枝葉的遮蔽,森林裡一片昏暗。而在昏沉迷霧的另一頭,浮現某個朦朧的人影。

    亞德雷正遭人追殺,而追兵已逼近到僅距三十公尺。

    「這下不妙。」這個念頭才剛從少年腦中掠過,森林就在這時迴蕩起人聲。

    「在那兒!」

    高亢又柔和,宛如雛鳥般的呼喊,是某位少女發出的。

    「嗚……!」

    喊聲傳來的同時,亞德雷腳邊冒出劍刃。長約三公尺的銀色劍刃,突然從空無一物的地面竄出,精準刺向亞德雷的心臟部位。

    亞德雷反手持劍,順勢一揮,靠著劍柄上的石英鑲飾勉強擋下刀尖。隨之而來的反作用力將亞德雷彈向後方,竄出的劍刃則粉碎消散。

    翻滾著的他,舉劍插向地面,靠臂力撐起身子一躍而起。下一秒,地面再次竄出三根劍刃,亞德雷的身體僅以毫釐之差閃過襲擊。

    「逮到了嗎?」追兵——少女問道。

    「……想得美。要想一擊奪命,你就應該放安靜點。」亞德雷邊著地邊回答。

    說完,他再次拔腿奔跑,直到追兵的身影隱沒在迷霧的彼端。

    「加點油吧!地表最強的男人,是不會被這點彫蟲小技逮到的!」

    「真是何等頑強!」

    少女依舊窮追不捨,至於奔跑的亞德雷,此刻正伸手捂著右臂。其實他並沒有完全躲過先前的攻擊,被割傷的上臂此刻正鮮血汨流;從容的口吻也不過是裝腔作勢,藉此隱瞞自己負傷的事實罷了。

    亞德雷一邊跑,一邊看著自己手背上頭的奇特紋章。

    紋章約有嬰兒手掌般大,在勾勒著複雜紋飾的圓圈裡,有一朵帶著六枚花瓣的花,整體散發著淡紅色的朦朧微光。

    「我豈能死在這兒……身為六花勇者,我豈能在這種地方喪命。」亞德雷看著紋章,嘴裡唸唸有詞。

    在亞德雷右手上的,即是俗稱的「六花紋章」。

    那是肩負拯救世界使命,天命勇者的象徵。

    傳說在大陸西方的盡頭,沉睡著駭人的魔物。

    據稱其形貌令人聞之喪膽,其強大超越人類思維。僅為殺人而存在的魔神一旦甦醒,將帶領人稱「凶魔」的數萬名手下攻擊大陸,將世間化為地獄。

    魔物沒有名字,人們僅以魔神稱之。

    傳說當魔神自沉眠甦醒,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被選中的勇者,身上將會浮現花朵般的紋章。

    能打倒魔神的,只有這六名命中注定的勇者。

    亞德雷·麥亞也是獲選為六花勇者的一人,為了尋找與己身命運相同的夥伴並打倒魔神,而踏上旅程。

    然而……

    「還不乖乖就範!」

    面對緊迫而來的追兵呼喊,以及腳邊襲來的利刃,亞德雷只是死命地逃。

    過量失血讓他視線朦朧,指尖冰冷,步伐也變得沉重。如今絕不能停下,否則一旦追上,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亞德雷心想。照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攻進魔神沉眠之地,和命運之神所相中的夥伴們一同對抗凶魔才對,如今卻被少女追殺,眼看即將喪命。

    「這次不會失手了 !」

    少女對準亞德雷的所在位置,接二連三發動攻擊。劍刃掠過亞德雷的發絲,斬裂他身上的鎧甲。

    「嗚!」

    他趴到地上躲開迎面而來的劍刃,再度起身奔跑。隨後,來自正下方的劍刃,又被他翻身至一旁躲過。

    儘管攻擊不甚精準,攻勢卻無比激烈。數十把劍刃裡,就有一兩把差點命中亞德雷,為了躲開它們,兩人的距離也逐漸縮短。

    「!」

    劍刃同時自左右兩側逼近,其中一把刺進亞德雷的側腹,斬斷肋骨的衝擊彈飛身軀,讓他在地面翻滾了幾圈。咽喉湧出鮮血,跪倒在地並捂著側腹的他,這下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追兵已經逼近到能清楚看見亞德雷的位置。

    「……總算逮到你了。」

    一名少女從煙霧繚繞的樹蔭下走了出來。

    容貌優雅的少女身著白鎧甲,手持的細劍柄上鑲著寶石,頭上戴著仿兔耳外型的頭盔。

    淡亞麻色的頭髮、一雙紅色大眼珠、以及豐潤的嘴唇……五官鮮明的她,光是立於此處,便洋溢著高雅與氣質,是個光彩盈身的少女。

    「……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喊了聲少女的名字。

    亞德雷知道,娜榭塔妮亞的胸前,擁有跟他右手上一樣的六花紋章,是為了打倒魔神而被選出的六花勇者之一。

    而現在,他就快被應當一同奮戰的夥伴殺死。

    「……聽著,娜榭塔妮亞。」

    「聽什麼?」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亞嘻嘻笑著,細劍隨後伸向亞德雷,伸長的劍刃剌穿了亞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還在胡說些什麼。」

    娜榭塔妮亞笑道,但她的眼神卻透露著不屑。

    「你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懺悔,起碼還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懺悔,因為我根本沒做錯什麼。」

    「沒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

    娜榭塔妮亞默默嘆氣。

    「你設局欺騙、傷害我們大家。我已經徹底認清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

    「我沒騙你,敵人打算利用你來殺了我,你才是被騙的人啊。」

    但這番話,娜榭塔妮亞早已聽不進去。

    「我沒有殺害夥伴,也沒有設局陷害大家。」

    「我剛說過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我真的沒騙你,娜榭塔妮亞!第七人不是我!」

    娜榭塔妮亞手握細劍。劍刃逐漸伸長,往亞德雷的心臓而去。

    「不,你就是第七人。」

    傳說——

    當魔神自沉眠甦醒,世界陷入危機之時,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這些勇者身上將會浮現花朵般的紋章。

    能打倒魔神並守護世界的,只有六花勇者。

    然而……

    擁有六花紋章的戰士,如今卻出現了七人。

    這七人毫無疑問,都帶有真正的紋章。

    多出一人的原因,亞德雷很清楚:那個人是為了設下圈套並殺害勇者而混入的敵人。

    現身的七名勇者之中,究竟誰才是敵人?

    關於這問題,亞德雷目前也還沒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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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0:00:41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從前作「戰鬥司書」系列起持續捧場的讀者,好久不見。各位新讀者,初次見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對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願大家今後也能繼續支持本作。

    前作完結後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給許多人添了不少麻煩與擔心,敝人今後會努力避免這樣的狀況再次發生。

    先前有段時間,我迷失了自我;不過到最近,開始覺得不管有沒有迷失,都非得寫點東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認為敝人有進步,還是退步了呢?

    接著是近況報告。

    敝人的體質生來就是耐熱畏寒,每到夏天總是為冷氣病所苦。不過今年由於電力不足,不管哪裡都推行冷氣節約,我的夏天反而過得比往年還要健康。

    只不過前陣子吹電風扇吹過頭導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癒之後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讓感冒再次復發,於是又浪費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麼方法能改善這誇張的虛弱體質。

    這不是開玩笑,敝人是真的頗煩惱。

    本作的部分版稅將捐給民間團體「福島除染委員會」,用以除去福島的放射性物質。

    儘管只是微薄之捐,還是希望能為重建略盡一份心力。

    最後是謝辭。

    感謝負責插圖的宮城老師。感謝責任編輯T氏,這次又給您添麻煩了。最後是編輯部的各位,多謝大家照顧。

    那麼各位讀者,我們下集再見。

    山形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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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0:00:19 |只看該作者
終章 新的謎題

    一睜開眼,迎面而來的是炫目光芒。天亮了,太陽光正照著亞德雷的臉頰。

    迷霧已散去。

    「……」

    亞德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神殿裡。外頭的日光,是從毀壞的殿門照進來的。

    「你醒了?」

    從日光的反方向傳來人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摩菈在那兒。

    「真抱歉啊,是我而不是芙雷米。」

    這是在損我嗎?——亞德雷心想。不過要是能把摩菈換成芙雷米,的確是更讓人開心。

    亞德雷看著自己的身子,發現到處貼滿了濃綠色的貼布。然而芙雷米當初包紮時,並沒用到這樣的東西。

    「那是吸收山嶽精氣的草藥。你這種程度的傷,大概過個兩天就能痊癒了。」

    「……真的假的?」

    「山之力可是療愈之力,你就相信我吧。」

    亞德雷坐起身子。儘管渾身疼痛,但的確是能行動了。他昨天一度以為今後將無法再戰鬥,對聖者之力不由得刮目相看。

    「亞德雷,抱歉。」

    摩菈突然雙手觸地並垂下頭。

    「我竟然沒發現你是真貨,實在是這輩子最大的過失。都因為我胡來,害你如此傷重……」

    「過去的事就算了。與其跟我道歉,你應該跟其他人道歉才對。」

    亞德雷讓摩菈抬起頭。位於亞德雷腳底方向的韓斯,就在這時開口說了。

    「她道過歉了,也是像這樣子雙手伏地。」

    「是嗎……那就好。」

    亞德雷又倒回地上,看來神殿裡只有摩菈與韓斯兩人。其他人現在怎樣了?娜榭塔妮亞呢?

    「我沒逮到娜榭塔妮亞,不好意思啊喵。」韓斯說道。

    「大家都沒事吧?」

    「那當然。恰姆、芙雷米、葛道夫都在外頭。」

    亞德雷鬆了口氣。只要大家平安無事就好。能熬過那駭人的詭計而一人不損,也稱得上偉業一件了。

    「亞德雷啊,要是沒有你,我們應該已經上了娜榭塔妮亞的當,死掉好幾個夥伴了吧。真是想到都令人毛骨悚然。」

    「將來有什麼事,儘管包在我身上吧。」

    「……地表最強是嗎。若是其他人,我大概會一笑置之,但你不一樣,真的幹得好極了。」

    「喵喵喵。」

    韓斯突然插嘴進來。

    「是不是也該慰勞我幾句啊?」

    「也對,辛苦了。」

    「喵!這是什麼差別待遇!」

    這下他開始發洩不滿。

    「我也是很賣命的啊。最先發現亞德雷清白的是我,跟亞德雷一起擺平恰姆的也是我,說服恰姆搜查地底的還是我。」

    「我、我明白了,你也一樣貢獻良多,我由衷感謝。」

    「喵,這還差不多。」

    韓斯真的是干得太好了——看著兩人一來一往,亞德雷暗忖。幸虧有他看透真相,亞德雷才得以活命;最後能逼出娜榭塔妮亞也都是他的功勞。

    「韓斯,你其實早就發現娜榭塔妮亞的圈套了吧?」

    「是啊,不過也只有到中途為止,因為我想不出她會把屍體藏在哪兒。」

    那表情看起來並不像在吹噓,亞德雷真慶幸這傢伙不是反派角色。

    「韓斯,你這傢伙真不簡單,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可靠的男人。」

    「嗯?」

    韓斯突然變得行為彆扭,有事紅著臉又是搔頭,對著週遭張望四周。

    「以後還要麻煩你多關照了。」

    「喵喵,你這麼說,會害我不好意思的。」

    「這傢伙究竟想怎樣?」摩菈嘟噥道,而亞德雷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這時,恰姆進入神殿。

    「恰姆,葛道夫狀況如何了?」

    「看來還是不行呀。恰姆不管問什麼,他都不理不睬。」

    恰姆聳聳肩說道。說到葛道夫,亞德雷對他深感同情,明明竭盡忠誠,卻狠遭公主背叛。年紀輕輕的他,不知是否能承受得住。

    「我們別理他,直接出發吧,他那樣子一定派不上用場。」

    「就算用逼的也要讓他重新振作。我們對魔神的戰爭,甚至都還沒開打呢。」

    摩菈的一句話,吹散了亞德雷原先無憂無慮的心情。她說得沒錯,打倒魔神才是最終目的,如今大家就連魔哭領都還沒踏進一步呢。

    亞德雷坐起身子,接著站了起來。

    「……咦?亞德雷你起來做什麼?」

    「去外頭呼吸新鮮空氣。」

    儘管疼痛依舊,但走個路是不成問題的。亞德雷留下韓斯等人,獨自來到外頭。

    亞德雷沐浴在朝陽下,在鹽柱間漫步,看到葛道夫就蹲靠在柱子上。

    亞德雷心想還是讓他一個人靜靜,於是離開了神殿,進到森林裡。在那兒,他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你起來了?」

    芙雷米沒好氣地嘟噥一聲。她的表情一反昨日,回到最初的冷淡模樣。

    「是啊。」

    那麼,該跟她聊什麼好呢——亞德雷站到她身旁看著她的臉,卻想不出話來。

    「真遺憾對吧,娜榭塔妮亞竟然是那第七人。」

    「這句話什麼意思嘛。」

    「你不是對她有意思嗎?」

    「你怎麼這麼說啊?」

    亞德雷不滿地嘟起嘴。他對娜榭塔妮亞並沒什麼特別的好感,但兩人的確頗為投合;若要說遺憾,倒也的確是有些遺憾。

    「抱歉,請你別一直跟我搭話。」

    芙雷米別過頭去,令亞德雷一陣錯愕。她昨天明明那樣拚命地守護自己,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

    「我不知遒該怎麼跟你溝通,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

    「……」

    「所以,我需要再多點時間。」

    亞德雷嘆氣。

    「好吧,那我問兩個問題就好。」

    芙雷米點點頭。

    「你願意取消之前說過的單打獨鬥,和我們一起走,對吧?」

    「是的,我已經死心了。反正就算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

    她可真是不老實啊——亞德雷心想。

    「與我在一起,讓你想活下去。這句話是真的嗎?」

    芙雷米紅起臉並垂下頭,忿忿的目光朝上對著亞德雷,接著微微點了個頭。

    「加油吧。我們大家要打敗魔神,一起活到最後。」

    芙雷米點點頭,接著別過頭,一副「問夠了就快走吧」的表情。

    就在這時……

    「……?」

    亞德雷發現從營寨方向來了個人影,逐漸靠近神殿。

    「怎麼了,亞德雷?」

    芙雷米問完,也很快注意到人影。

    前來的是個少女。她嬌小的身軀穿著鐵甲,發出聲響快步跑來。

    一察覺到聲音,摩菈等人紛紛來到神殿外,葛道夫也抬起頭望著少女。

    「那、那個,不好意思!」

    少女鞠了個躬。帶著小眼鏡的她,看起來溫順老實,彷彿小動物般怯生生的舉動,與那身笨重鎧甲極度不搭調。

    「……蘿蘿妮亞?」亞德雷問道。

    少女抬起頭,見到眼前的亞德雷,突然變得笑逐顏開。

    「亞德!好久不見了!你果然也獲選了嗎?」

    「要說好久不見,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亞德雷支支吾吾地說。少女要求與亞德雷握手,於是不知如何是好的亞德雷伸手握住了她。

    「……這女的是誰?」背後的芙雷米嘀咕道。

    亞德雷趕緊鬆開手。少女注意到週遭視線,接著低下頭。

    「對、對不起!我都忘了自我介紹!」

    少女……蘿蘿妮亞再三鞠躬道歉。

    「我是〈鮮血〉聖者,叫做蘿蘿妮亞·曼切特!抱歉這麼晚才來報到!」

    「蘿蘿妮亞,你怎麼會來這兒呢?」

    聽見摩菈的聲音,蘿蘿妮亞抬起頭。

    「摩菈小姐,抱歉來遲了!可是我會合的途中碰到起霧,根本無法靠近這裡。」

    「我問的倒不是這個……」

    「那個……我知道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稱為六花勇者,但是會努力加油的!」

    亞德雷倒抽了口氣,背脊發寒發僵,甚至有種地表搖搖晃晃的錯覺。

    「能讓我看看證明嗎?」摩菈說。

    「好、好的。就是這個,六花勇者的印記。」

    說著,蘿蘿妮亞拉下胸甲,露出鎖骨附近的紋章。那就跟亞德雷以及其他夥伴所擁有的一樣,是貨真價實的六花紋章。

    「那個,不好意思,我從剛剛就一直很好奇。」

    她環視週遭陷入顫慄的夥伴,接著又說了。

    「為什麼會有七個人在呀?」

    沒人能回答蘿蘿妮亞的疑問。

    亞德雷體認到,與娜榭塔妮亞的戰鬥,只不過是場前哨戰。

    真正的戰鬥,現在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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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9:51 |只看該作者
眾人目光全集中到恰姆身上。

    「恰姆呀,拿到了這個東西。」

    說著,她掀開上衣露出肚子。一塊石版就夾在腰帶與肚子之間。

    亞德雷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恰姆呀,在摩菈阿姨離開神殿後,掀開神殿的地板往下挖,結果挖出一個大箱子,裡頭放了寶劍跟石版喔。」

    韓斯接著恰姆繼續說明下去。

    「打造這結界的傢伙可真是準備周到,在用來啟動結界的祭壇裡準備了好多備用品。那些東西埋得好深,害我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挖出來。亞德雷,你剛剛沒進神殿喵?有看到裡頭的大坑喵?」

    亞德雷搖搖頭。當時被娜榭塔妮亞追殺,讓他根本顧不得那些。

    「嘿嘿嘿,是恰姆找到的喔。」。

    「可是猜出地底有東西的人可是我呀。」

    「可是是恰姆發現的喔。」

    「可是是我想到的呀,喵。」

    「要爭功晚點再爭吧。那石版上刻了什麼?」

    被亞德雷插嘴一問,韓斯與恰姆一同嘻嘻地笑。

    「裡頭有兩塊石版,一塊就跟祭壇上的一樣,至於另一塊刻的不是神言,而是連我也看得懂的文字。」

    韓斯頓時成了眾人焦點。也因此,沒人注意到這七人當中,有個人神情丕變。

    「『若要再次啟動結界,須先清除寶劍與毀損石版,再重新施行啟動步驟,即手握寶劍滴下鮮血,配合指定咒語並破壞石版。』」

    「……咦?」

    葛道夫不由得發出與他威武的外貌一點都不相稱的奇聲。

    亞德雷也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接著懷疑自己的記憶,最後懷疑石版的真假。

    因為亞德雷清楚記得,一夥人首次踏入神殿,直到恰姆現身為止,當中的一切經過。

    「喵?我當時不在場,所以石版是誰破壞的?」

    「恰姆到神殿時,石版就已經壞囉。那是誰破壞的呀?」

    亞德雷翻尋記憶。

    『結界已經被啟動了,真不敢相信。這究竟是誰幹的好事?』

    『不曉得。說來尷尬,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亞德雷當時這麼說,並且搖了搖頭。

    『總之,先解除結界吧。借過一下。』

    最先接觸祭壇的是葛道夫。他拔起寶劍,試著解除結界。

    『讓我看一下。上一代六花勇者也曾做過類似的結界,我記得他們當時是用這方法解除的。』

    接著輪到亞德雷。他重新插上劍並滴下鮮血,試著解除結界。

    在那之後……

    『結界解除!快解除結界!停止!濃霧速速消散!我乃結界之主!』

    娜榭塔妮亞抓著寶劍,念起各種咒語,最後不耐煩地捶打台座與石版。

    石版就是在當時裂開的。

    「好險呀,摩菈阿姨,你差點就要被殺掉了。」

    「……我不懂。這到底怎麼回事?」

    恰姆對摩菈投以微笑,然而跟不上狀況的摩菈,依然感到不知所措。

    「亞德雷,你總該有看到唄?是誰打壞石版的?」

    儘管韓斯問道,亞德雷卻答不出口。

    「喵。芙雷米你知逍喵?」

    於是韓斯改問芙雷米,芙雷米毫不遲疑地回答了他。

    「……是娜榭塔妮亞。」

    娜榭塔妮亞面露怯色並向後退去。她說不出話來,只剩腦袋晃呀晃的,竭力澄清自己的嫌疑。

    「當時的石版……我、我並沒有啟動結界的意思。」

    「原來是公主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原本還以為是葛道夫呢。」

    韓斯拔出劍,恰姆舉起狗尾草抵著嘴角,葛道夫則挺身站到娜榭塔妮亞面前阻止兩人。

    這一定是陷講,不然就是哪裡弄錯了。她不可能是犯人。

    亞德雷一邊想,一邊回憶起與她共度的那段曰子。

    娜榭塔妮亞不曾有過可疑舉動:不管是喬裝成女僕模樣前來探監的時候;獲選為六花勇者,一同啟程的時候;幫助遇襲村民的時候;途中一度分離,並再次會合的時候;知道芙雷米是敵人,與之交手的時候。

    最後,是遭凶魔轟炸,前往神殿的時候。

    「……啊。」

    亞德雷口裡洩出悲痛的唉聲。

    前往神殿的途中,四人為他擋下凶魔。在混戰當時,娜榭塔妮亞說了:

    『亞德雷先生,你快到神殿去,這裡交給我們負責!』

    為何當時沒想到呢?這陷阱有個大前提,就是只能讓一名六花勇者隻身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亞一句話,讓亞德雷不假思索地行動,並且在神殿前落入第七人的詭計。

    「還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公主您放心,我會守護您的。」

    葛道夫渾身散發出殺意,護著身後的娜榭塔妮亞。

    「犯人是公主?竟有這種事……」

    摩菈驚愕得手足無措。

    韓斯與恰姆步步朝著娜榭塔妮亞逼近。芙雷米拔出槍,做出備戰姿態。娜榭塔妮亞則一邊拔劍,同時對亞德雷投以懇求的眼神。

    「亞德雷先生,拜託你勸勸他們,我並不是第七人。」

    不,她不是冒牌貨——亞德雷心想。然而說出口的,卻是不同的話語。

    「原來這就是真相嗎,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先生。」

    聽了亞德雷的響應,娜榭塔妮亞突然變了表情,原本既害怕又無助的她,臉上的緊張頓時褪去。

    隨後,娜榭塔妮亞嫣然而笑。典雅的開朗笑容,就跟初遇當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Resign.」她說。

    「……咦?」

    娜榭塔妮亞收起劍,攤開雙手並說道,

    「這樣還不懂嗎?我說Resign,也就是投降的意思。」

    眾人紛紛無語,並且全都動彈不得。

    那表情以及滿不在乎的口吻令大家措手不及,只能愣愣地瞧著她。

    「……公主,您究竟在說些什麼?」

    「葛道夫,我就是第七人。」

    娜榭塔妮亞對著彷彿凝結般的葛道夫肩膀拍了拍,就像是在慰勞他過去的辛勞。

    「抱歉了。」

    說完,娜榭塔妮亞穿越葛道夫身邊,站到場中央。

    「我原本能再拖延更久的,不過看了亞德雷先生的樣子,再辯解下去似乎也沒意義。」

    她對著週遭全員環顧一圈。

    「真是太大意了。我雖然知道殿裡有備用祭具,卻沒想到竟然連啟動方法都記載了。看來事前調查還是不夠充分,而且沒想到最後竟然連一個人也沒除掉……當初還以為起碼能解決兩人的。」

    娜榭塔妮亞十分冷靜,不只態度無畏,也沒有歉意,看不出絲毫慌亂。

    「我想,失敗原因就在於欠缺積極吧。我有機會偷襲亞德雷先生,也有機會事先收拾葛道夫,還有許多其他戰法,卻都沒把握住。畢竟這計劃直到中途為止,都還是無比順利的。」

    亞德雷耳朵聽著她的話,但卻沒聽進腦子裡。

    「韓斯先生,我當初以為你會是最棘手的敵人,並且想了許多方法要讓你背黑鍋,可惜似乎是白費力氣。不過你雖然不是最棘手,也的確夠難纏了。要是沒有你,我想我就不會輸了。」

    娜榭塔妮亞笑著環視眾人。

    「怎麼了,為何大家都不出聲呢?」

    看著那表情,亞德雷依然抱持希望,覺得娜榭塔妮亞應該不是敵人。她的舉止是如此坦然,甚至不禁讓人以為,她陷害眾人的做法是正確的。

    「為……」摩菈艱聲說道。

    「為何計劃殺我們?不對,為何下手殺我們……為何要加入魔神,毀滅世界……」

    驚訝讓摩菈連話都說不完整。看著她的樣子,娜榭塔妮亞表情微露陰霾。

    「其實應該是沒必要做到這地步,我應該表明一切並尋求幫助。不過事到如今,這麼做也沒意義了。」

    這時,葛道夫跪到娜榭塔妮亞腳邊。

    「公主!請告訴我,您究竟打算做什麼?我願意繼續跟隨您!」

    娜榭塔妮亞低頭看著葛道夫,苦笑了一下。

    「其實呢,葛道夫,我曾經以為你會加入我。若你當時能忠實地傾聽,我就會說出計劃真相了。只是你……」

    說到一半,她手遮著嘴,一臉淘氣地嘻嘻笑著。

    「想不到你竟然會說出那些話。」

    不知道葛道夫和她說了些什麼,不過那一點都不重要了。

    「公主,恰姆很好奇,你為什麼要殺恰姆我們呢?」

    「也對,這才是正題。」

    娜榭塔妮亞手貼胸口,用真摯的語氣說道。

    「我追求真正的和平,想創造魔神、凶魔、人類和平共處的世界,因此進行了這次的計劃。」

    亞德雷什麼也說不上,因為他根本連意思也無法理解。

    「我並不恨你們,但我得讓魔神復活,因此非得抹殺六花勇者的存在不可。」

    「我不懂……一點也不懂。公主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摩菈聽得一頭霧水,娜榭塔妮亞沒理會她,繼續說下去。

    「我想拜託大家,能不能就此撤退呢?我會負責處置復活後的魔神,絕不會讓人類世界毀滅,我一視同仁地愛著人類與凶魔。」

    「公主,拜託,請你解釋得讓我們聽得懂吧。」

    「那麼我就說簡單些。我的目的是讓凶魔擁有人性,讓它們與人類和睦相處。」

    亞德雷儘管感到莫名其妙,覺得一點道理都沒有,但還是聽進了娜榭塔妮亞的話。這也許是受到現場氣氛影響,也或許是受到她那非凡的氣質影響。

    「喵、喵?要是和睦相處,就能世界和平嗎?」

    連韓斯也屈於她的氣魄。

    「可以的。當然這不會毫無危險,會伴隨些許犧牲,但真的只是犧牲少數人。」

    「……大概多少人?」芙雷米問。

    「粗略估計,大約五十萬人就夠了。」

    娜榭塔妮亞口氣洋溢自信,說得理所當然。

    亞德雷無法理解。不管是她的想法,還是她的所作所為,一切都無法理解。眼前的她,其實是頭披著可愛外皮的怪物。

    「……韓斯、芙雷米、摩菈、恰姆。」

    對著茫茫然的夥伴,亞德雷開口說了。

    「……殺了她!」

    一句話啟動了所有人。韓斯拔劍奔馳,恰姆含著狗尾草吐出凶魔,摩菈握起拳頭,對著娜榭塔妮亞攻去。

    最先擊中的是摩菈。她一擊粉碎了娜榭塔妮亞的頭顱。

    然而……

    「……看來還是說服不了嗎。」

    明明頭顱碎裂,娜榭塔妮亞卻若無其事地站著,她的身子、鎧甲與衣服一同崩解,化為泥土般的物質。

    「真是太遺憾了。」

    聲音並不是從化為泥土的娜榭塔妮亞身上發出,而是來自週遭森林。

    「再會了,葛道夫,很遺憾不能與你繼續同行。」

    「這是……?」

    「是凶魔的招數,而且是相當高等的凶魔才會的。」亞德雷說。

    「還有,芙雷米小姐,我想我們將來一定能相知相惜的。」

    「喵!她還在這附近。」

    「後會有期了。」

    韓斯朝著聲音來向奔去,和恰姆吐出的凶魔一同追捕娜榭塔妮亞。

    「芙雷米!亞德雷交給你照顧!」

    摩菈往森林裡奔去,愣了好一陣子的葛道夫也在隨後追上。現場剩下亞德雷與芙雷米兩人。

    「……真想不到,竟然是娜榭塔妮亞,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亞德雷氣若游絲地說。第七人的真面目水落石出,心情一鬆懈,滿身痛楚也陸續襲來。

    芙雷米扶著靠在樹幹上的亞德雷,讓他躺到地上。

    「別再說話了,亞德雷,你真是太亂來了。」

    「亂來……正是我的絕活呀。」亞德雷笑著說。

    「你血流得太多了。待著別動,我這裡有些補藥。」芙雷米的臉就在亞德雷正上方。

    「你還真是變得溫柔許多啊……當初就該這樣子的嘛。」

    「叫你別再說話了。」

    說著,她手身進披風裡翻找。看著芙雷米,亞德雷想起當初與她相遇時的一切。第一次見到她,亞德雷覺得她真美,並且想守護她。就只是個念頭,沒有任何理由。

    即使知道她是六花殺手、凶魔的女兒,這念頭依然不變。

    「……欸,芙雷米,你喜歡我嗎?」

    伸進披風裡的手停下動作,芙雷米注視著亞德雷並說道:

    「我討厭你。」

    說完,芙雷米視線瞥到一旁,那口吻聽起來並不帶負面語氣。

    「為什麼啊?」

    「跟你在一起,會害我想活下去。」

    聽了這回答,亞德雷露出微笑。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想開口,喉嚨卻發不出聲,也沒辦法好好控制舌頭。

    「……亞德雷!」

    視野急遽縮小。芙雷米拍打亞德雷的面頰,似乎在喊些什麼,卻什麼也聽不到。

    「……醒……不要……」

    他實在聽不清楚,只覺得好困好困。

    放心吧,我只是稍微閉目養神罷了——亞德雷想開口,嘴唇卻動也不動。

    這時,一股柔軟的觸感碰上他的嘴唇。帶點辛辣的液體送進口中,穿過喉嚨,流進胃裡頭。隨後,亞德雷的意識墜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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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9:22 |只看該作者
「我剛說過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說著,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劍刃瞄準亞德雷的心臟。亞德雷並沒聽見她的話,只一味地覺得冷。

    「你就是第七人。」

    細劍的劍刃逐步伸長。下一秒,亞德雷的手動了起來,在劍刃前交叉雙臂抵禦。隨著骨肉撕裂聲,左腕骨遭劍刃刺穿,右腕骨勉強將其擋下。

    「……冷?」亞德雷嘀咕著。

    「……沒用的。」

    娜榭塔妮亞以蠻勁刺下。但接下來,亞德雷頂回劍刃,並將其撥向一旁。娜榭塔妮亞失去平衡,腳步踏了個空。

    亞德雷扶著被刺穿的左臂起立,折斷了上頭的細劍。突然的反擊,讓娜榭塔妮亞一時不知所措。

    「抱歉了!」

    他邊喊邊衝刺,鞋底對準娜榭塔妮亞的顏面將其踢飛。娜榭塔妮亞的持劍落地,手捂著臉頰。亞德雷接著又朝前一步,腳跟踹向她的下顎。

    接著,他轉身奔馳,離開了娜榭塔妮亞。那對雙眼如今已恢復生氣。

    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呢——亞德雷在心中大叫。

    答案就在亞德雷身旁,近到不禁令他汗顏,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注意到。

    霧幻結界很冷。

    「嗚咕……休想逃!」

    亞德雷以嘴拔起插在手臂上的劍刃。娜榭塔妮亞在身後緊追不捨,但亞德雷不以為意,不斷地奔跑。

    面對空中、地下而來的刀刃,亞德雷祈禱他們別刺中自己,一股腦地奔馳。

    這裡無法證明清白。要想證明,非得跑下去不可。

    「公主!您沒事吧?」

    遠方傳來葛道夫的呼聲,霧裡微微浮現葛道夫、摩菈,以及被摩菈扛在肩上的芙雷米等人身影。芙雷米掙紮著身軀,試圖解開摩菈的束縛。

    看到芙雷米平安,亞德雷很高興。芙雷米盡力奮戰,並且活了下來。

    接下來,就等亞德雷揭穿第七人的謎團了。

    「別管我了!快去追亞德雷!」

    葛道夫挺身迎擊,以鐵槍揮倒群樹並節節逼近。亞德雷雖然以劍架開鐵槍,但卻擋不住隨後而來的巨大身軀,遭衝擊撞至後方。

    但亞德雷卻感謝葛道夫將自己送往目的方向,因為他已經連跑步都很吃力了。

    「快逃!」

    在摩菈背上的芙雷米喊道,並扭著身子騰出一些活動範圍,朝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扔出炸彈,暫時牽制兩人的動作。

    亞德雷奔跑著,不停不停地奔跑。

    終於……

    葛道夫追上他,將他反身壓制在地。

    「到此為止了,亞德雷。」

    亞德雷被撂倒的地方,大約是從神殿奔跑十分鐘的距離。十幾頭凶魔屍體散落在這兒。

    昨天一見到凶魔的轟炸,四人便朝神殿出發,沿途遭受凶魔群攻擊。亞德雷突圍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亞等人殲滅凶魔。這就是當時的戰鬥地點。

    「抱歉,葛道夫,我沒能收拾他。」

    娜榭塔妮亞奔到亞德雷身旁。

    「哪兒的話,您已經成功將他逼得走投無路了。」

    已毫無餘力抵抗的亞德雷,被葛道夫給勒得更緊了。

    「幹得好,葛道夫。下手吧。」

    隨後,摩菈也扛著芙雷米趕來。

    「不行!快住手!亞德雷,拜託你快逃!」

    芙雷米在摩菈肩膀上死命掙扎。

    「公主、摩菈小姐,我想我們應該先讓他吐實。要是殺了他,就無法得知幕後黑手是誰。」

    「沒用的,葛道夫。這傢伙太過頑強,什麼也不會招的。」

    「沒錯,應該一口氣殺了他。」

    「放手!快放開我,摩菈!」

    芙雷米雖使勁地掙扎,依然甩不開摩菈。

    在旁人眼裡,亞德雷照理說已經走投無路了,然而從摩菈身後而來的人影,卻讓他露出笑容。

    「……咦?」

    一看到那身影,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從手裡滑落。

    「太慢了吧,你到哪裡摸魚去了。」

    亞德雷對著終於現身的他——韓斯,以及跟在後頭的恰姆說道。

    「抱歉,我跑去找你們了。」

    韓斯似乎也曉得自己不該離開神殿,尷尬地搔搔頭。但亞德雷無意責備他。因為雖然是在最後關頭出現,但好歹是趕上了。

    「……咦?咦?」

    娜榭塔妮亞呆愣了好一陣子,葛道夫也頓時無語。不久,娜榭塔妮亞連地上的劍都忘了撿,直奔至亞德雷身旁。

    「怎麼會……怎麼會……也就是說……」

    淚水從眼眶裡汩汩流出。亞德雷邊苦笑邊說道。

    「娜榭塔妮亞,你真的很厲害呀,厲害到連我都有點應付不來。」

    「我竟然,下這種手……」

    娜榭塔妮亞捂著臉哭了起來,葛道夫轉頭盯著一旁扛起芙雷米的摩菈。

    「摩菈小姐,這得請你好好解釋了。」

    開口的同時,他緊握手中鐵槍。摩菈則故作平靜地回答。

    「抱歉,是我騙了各位。但要是不這麼做,就逮不到亞德雷了。」

    「摩蒞小姐,你……」

    娜榭塔妮亞怒目對著摩蒞。

    「為何要欺騙大家!?」

    「亞德雷是冒牌貨。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為了獲得勝利,手段並不是問題!」

    「不對!你說了謊!欺騙了我們大家!」

    泛著淚水的娜榭塔妮亞揪住摩菈,葛道夫見狀,離開亞德雷並介入兩人之間。芙雷米掙脫摩菈的束縛,奔到亞德雷身邊。

    亞德雷搭著芙雷米的肩膀,慢慢站起來。

    「我說啊……」

    在芙雷米的扶持下,亞德雷步履蹣跚地邊走邊開口。儘管音量不大,眾人目光還是集中到他身上。

    「你們知道地表最強,指的是什麼嗎?」

    他倚靠著樹幹坐了下來。芙雷米從懷裡掏出針線,開始為他縫起傷口。

    「力、技、智、心,以及幸運,具備這一切的人。」

    看著眾夥伴,亞德雷笑了。

    「所以答案很簡單,地表最強就是我。除了我以外,有誰有辦法活到現在?」

    「你、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摩菈不但錯愕,而且還很慌張。

    「也差不多是時候打倒第七人了。」

    聽到這句,摩菈面露愕然。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的表情如雷轟頂,恰姆有點兒訝異,芙雷米蘊含期待地看著亞德雷。韓斯則嘻嘻笑著。

    「我來公佈答案吧,揭露關於第七人所設下的一切陷阱。」

    其後,亞德雷說起自己的推理。

    首先,是關於他對韓斯以及芙雷米說過的話:從勞倫上兵那兒聽來的結界啟動法是假的,第七人是在亞德雷開門之後啟動了結界。由於芙雷米處理傷口時沒施任何麻醉,讓亞德雷說得結結巴巴的。

    專注傾聽的,只有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摩菈與恰姆似乎早就知道這番推理,那大概是韓斯告訴她們的。

    說完前半段,亞德雷痛苦地喘著氣。

    「喵,等治療完再說也不遲。不然由我幫你講好了?」韓斯說道。

    「開什麼玩笑,你想搶走我的戲份嗎?」

    亞德雷從容地笑著,繼續說下去。

    「摩菈,讓他這樣繼續說下去沒問題嗎?」芙雷米說道。

    摩按的額頭與頸子紛紛冒出冷汗。

    「你、你究競在說些什麼?」

    「如果你是第七人,那麼也差不多是時候投降了。」

    「少說蠢話了!」

    摩菈接著對亞德雷說。

    「亞德雷啊,這推理是不成立的。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造出霧氣,唯有強力的結界——」

    侃侃而談的摩菈被亞德雷伸手制止,他早知道摩菈想表達些什麼。

    「有的。這世上有唯一一位聖者能造得出霧。」

    「——這怎麼可能?」

    摩菈低語道。亞德雷看著她,長長嘆了口氣。儘管剛剛在韓斯面前逞英雄,但其實他現在連說話都很吃力。

    「摩菈,你曾說過我不懂聖者之力;但我要反過來說,你們聖者不懂科學之力。這也沒辦法,畢竟聖者的力量遠超越科學。不過雖然對你們來說微不足道,但科學可是個了不起的玩意兒喔。」

    「……科學?」

    摩菈納悶道。看來她連這字眼的意思都不太明了。

    「話說,你知道霧是什麼嗎?所謂的霧,就是空氣中的水蒸汽凝結而成的細小粒子。天空漂浮的云朵,冬天呼出的白煙,跟霧氣都是同個道理。」

    亞德雷邊解說,邊想起自己的師父艾特洛·史帕克。

    為了製造秘密道具,亞德雷從艾特洛那兒學到最尖端的科學知識,包括火焰燃燒的原理,毒的作用機制,以及氣體與液體的運動法則。

    以前他曾經認為,學這些一點都派不上用場,但要是沒學,亞德雷這次大概就找不出答案了。

    「只要氣溫越高,空氣裡的水蒸汽就越多。一旦氣溫驟降,水蒸汽就會還原成液態,成為細微粒子在空中飄蕩。到這裡能聽得懂嗎?」

    「完全不懂。」一旁的恰姆說道。

    亞德雷苦笑了一下。

    「總之,要是悶熱的天氣突然降溫就會起霧。只要這樣記著就行了。」

    「好。」

    這次恰姆點了個頭,她還真是意外聽話。

    「由於海洋就在一旁,海風帶來濕氣,這座森林總是維持高濕度。只要急遽降溫,就會瞬間起霧。」

    「慢著。」摩菈再次出聲。

    她還真是愛打斷別人啊亞德雷心想。

    「要如何讓氣溫驟降?不管〈冰〉之聖者還是〈雪〉之聖者,都得布下大範圍的結界才辦得到。」

    「摩菈,你腦筋太死了。對方用的不是降溫,而是升溫啊。」

    摩菈沉默了好一陣子,接著彷彿恍然大悟般抬起頭。

    「這是個宏大的計謀,構思的規模超乎尋常。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為了陷害我,操縱整個大自然。」

    「……〈太陽〉聖者,黎烏拉。」

    答對了——聽到芙雷米念出的名字,亞德雷默默讚許。

    亞德雷在踏上旅途的前後,都聽說過六花殺手的傳聞。弓術高手馬特勒、劍士弗迪爾加、〈冰〉之聖者艾思藥,以及〈太陽〉聖者黎烏拉。聲名遠播的戰士,接二連三遭人暗殺。

    聽到這些事的當時,亞德雷就感到不太對勁。〈太陽〉聖者黎烏拉雖然是力量強大的聖者,但應該已年邁而無法戰鬥。他一直納悶,為何六花殺手要殺掉黎烏拉。

    之後,亞德雷與芙雷米會合,並且在知道她六花殺手的身份時,向她確認這件事。

    『黎烏拉……〈太陽〉聖者也是你殺的嗎?』

    而芙雷米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那與我無關。』

    這也是當然的。芙雷米半年前背叛了凶魔同伴,之後就沒再殺害六花候補。而〈太陽〉聖者黎烏拉是在約一個半月前失蹤的,與她並沒有關係。

    那麼會是誰呢?

    『我問個問題,摩菈。以〈太陽〉聖者黎烏拉的力量,有辦法讓週遭氣溫上升嗎?應該可以吧?畢竟根據她的傳聞,只要使出全力,燒燬一座城都不是問題。」

    「……可、可以的。」

    「即使上了年紀的今天,依然能辦得到?」

    「黎烏拉由於腰腿癱軟,生活已離不開安樂椅。但是〈太陽〉的神力與肉體的衰弱無關。」芙雷米替結結巴巴的摩菈回答。亞德雷點點頭,接著進入推理的核心部分。

    「那麼我要說關於第七人設計的圈套了。首先,第七人和夥伴一起綁架了〈太陽〉聖者黎烏拉,逼她配合自己……我猜大概是拿家人要挾之類的老方法吧。黎烏拉照著命令,讓週遭一帶氣溫上升,時間大約花了一個月。」

    亞德雷環顧週遭同伴。

    「我想大家應該都記得剛來這裡時,天氣異常炎熱吧?那就是黎烏拉的力量造成的。」

    全員回想起昨天,紛紛點了頭。

    「接下來有兩種可能:第七人可能派出夥伴攻擊營寨,殺了裡頭所有士兵,然後偽裝成士兵的樣子,或者是跟營寨裡的士兵事前串通好。總之,營寨那些人把關於霧幻結界的事,以及假的啟動方法告訴六花勇者。」

    「要是我們當中,有人知道真正的結界啟動法呢?」摩菈問。

    「到時計劃就會自動中止。只不過這可能性不高,因為建造營寨的國王奉行機密主義,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結界的啟動方法。」

    「……繼續說。」

    「第七人利用凶魔,把我們引到神殿去,接著在我打開殿門的同時打信號。藏在附近的同黨凶魔一聽到信號,就殺了〈太陽〉聖者黎烏拉。」

    負責送出信號的,應該就是神殿附近那頭變形型凶魔,靠著尖笑來通知殺害黎烏拉的時機。

    「黎烏拉一死,她的〈太陽〉之力也隨之消滅,導致氣溫驟降,並產生霧氣。我們徹底上了當,誤以為結界啟動了。」

    當時亞德雷曾感到一陣寒意竄起。那並不是錯覺,而是氣溫真的下降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氣溫的變化正是敵人的圈套。

    「事情結束後,第七人若無其事地靠近祭壇,趁大家陷入混亂時,啟動真正的結界。之後就不必多說了。對方只要等著大家質疑我,把我當作冒牌貨就行了。」

    「慢著!你有什麼證據?沒有的話一切都只是臆測!」

    「我話還沒說完呢。」

    亞德雷接受的治療已告一段落。他想站起來,不過被韓斯制止。

    「交給我來唄,你只要負責說明就好了。」

    亞德雷倚靠著樹幹蹲下。韓斯前往週遭散落的凶魔屍體旁,一具一具檢查。

    「那麼剩最後一個問題。第七人把黎烏拉的屍體藏在哪兒?黎烏拉被殺害的地點離神殿不會太遠。畢竟要聽到神殿前凶魔發出的信號,它們才能下手。抱著屍體四處晃蕩,有可能被摩菈、韓斯、恰姆撞見而事蹟敗露。就算埋在地下,還是有可能被發現,因為我們有恰姆在。」

    恰姆的能力是操縱肚子裡的凶魔。只要派出蚯蚓或蜥蜴凶魔調查地面,屍體很有可能被發現。

    「儘管森林遼闊,但能藏的地方意外地少……不對,是只有一個地方能藏。」

    「喵,我找到了。」

    這時,韓斯伸手指向一具長約五公尺,外型有如踵魚的凶魔。這具屍體乍看沒什麼,但若仔細一瞧,可以發現它腹部微微鼓脹。

    「韓斯,剖開它。」

    亞德雷嚥了口口水。決定命運的一刻來了,證明亞德雷清白的唯一證據就在裡頭。推理正確與否,只要剖開凶魔腹部就能立見分曉。

    「能藏屍體的地方,就只有凶魔的肚子。」

    韓斯拔劍,剖開鱈魚肚子,裡頭果真滾出一具沾滿凶魔胃液的老媼屍體。

    「來檢查看看唄,摩菈。這老太婆應該就是〈太陽〉聖者黎烏拉了唄?」

    聽了韓斯的話,摩菈戰戰兢兢地蹲近老媼瞧了瞧,隨後癱坐在地。

    「黎烏拉大人……這位的確是黎烏拉大人。」

    亞德雷安心地鬆了口氣。韓斯繼續接著說下去。

    「那麼,還有人覺得亞德雷是冒牌貨喵?要是有的話,那麼麻煩解釋一下,為何這老太婆會死在這兒。」

    照理說應該沒人會再質疑了,但摩菈卻站起來反駁。

    「這也是陷講之一!是亞德雷為了讓自己以假亂真,事前準備好的!」

    摩菈依然主張亞德雷是冒牌貨,但如今已沒人再支持她的意見。

    「若真是那樣,亞德雷應該早就提出這套推理了。你知道他一路走來,有幾次差點喪命喵?」

    「這……」

    摩菈低下頭,試著找出其他話反駁。如今只剩她一人還懷疑亞德雷的真假。形勢已經逆轉,輪到第七人身陷危機了。

    接著,摩菈艱澀地擠出一句話。

    「……是我弄錯了,亞德雷並不是冒牌貨。」

    亞德雷忍著疼痛喘了口氣,身體失去力量,沿著樹幹滑落。他本想舉個拳頭慶賀,但卻提不起勁。

    「所以我打從一開始不就說了嗎,我不是那第七人。」

    如履薄冰的險勝。亞德雷並沒把握凶魔一定會將屍體藏在這兒,對方有可能照著平凡做法埋進地底,或是在結界外殺掉她。最後的最後,亞德雷仰賴的是運氣。

    然而他還是贏了,揭穿了第七人的計謀。

    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辦得到呢——亞德雷很是得意。

    「欸,那老婆婆是被誰殺掉的?」恰姆這時問了。

    「應該是那鱷魚型凶魔吧。它吞食了黎烏拉,然後死在這兒。」

    「等等,這樣一來,究竟誰是第七人!?」

    摩菈喊道,然而眾人回以沉默。

    亞德雷也不清楚第七人會是誰。儘管揭穿了圈套的全貌,但關於第七人,他並沒任何線 索。

    然而目前看來,似乎也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摩菈小姐,你明白自己身處的立場嗎?」

    娜榭塔妮亞的口吻,蘊含了靜謐的怒火。她拾起劍,對準了摩菈。

    「芙雷米小姐,請你保護好亞德雷先生。葛道夫,別讓摩菈逃了。」

    摩范邊後退邊喊道。

    「慢著,公主,犯人並不是我。你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

    「……要證據的確是沒有,但除了你還會有誰?難道你想說,芙雷米小姐是冒牌貨不成?」

    該不該阻止她呢——亞德雷煩惱著。目前的確沒證據,但除了摩菈,還有其他可能嗎?他很確定芙雷米不是冒牌貨。娜榭塔妮亞也不是。韓斯協助自己揭穿第七人的計謀。恰姆則是根本不像。至於葛道夫如此忠誠的男人,也實在不像是個背叛者。

    錯不了了,犯人就是摩菈——正當亞德雷如此想著,恰姆說話了。

    「犯人不是阿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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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相大白

    「休想逃!」

    摩菈無視飛來的小型炸彈,不斷地追趕。被亞德雷躲過的拳頭砸到地面,炸出有如隕石坑的大洞。她也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

    「哼!」

    摩菈抓著樹的基部使勁一抽,整根樹木於是被連根拔起。隨後,她就以樹木為棍棒攻擊亞德雷。

    「危險!」

    不過,芙雷米的槍彈打斷了樹幹。

    摩菈沒理會芙雷米的阻撓,一股腦地追打亞德雷。其攻擊不但糾纏,且每一擊威力都足以致人於死。

    芙雷米站到摩菈面前,對亞德雷說了。

    「我來擋住她,亞德雷你快逃。」

    「不行,你也得一起逃,摩菈太危險了。」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低,讓她與芙雷米一對一很危險。

    「少礙事,芙雷米!」

    芙雷米上前對付衝刺而來的摩菈。亞德雷一邊牽制摩菈,一邊想著讓兩人一同脫險的方法。但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一旁逼近的殺氣。

    「芙雷米小姐,讓開!」

    芙雷米跳開,亞德雷也滾向一旁。兩人原本的所在之處,竄出無數白色劍刃。

    「……怎麼現在才來。」摩菈低語道。

    娜榭塔妮亞舉起細劍,面露微笑站在森林之中。看著那張臉,亞德雷愣了一下。她的確是個愛笑的女孩,但現在的她卻有些不對勁。

    「亞德雷,你明白了嗎?」

    說著,芙雷米將槍口對準摩菈,炸彈對準娜榭塔妮亞。而亞德雷很清楚她想表達的:眼前的娜榭塔妮亞並不是夥伴。

    娜榭塔妮亞使出一擊,卻沒有後續動作,只掛著彷彿面具般的笑容,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

    亞德雷注意到,葛道夫就在娜榭塔妮亞身後,並且觀察著自己,尋找攻擊機會。

    「……亞德雷先生,與你一同旅行的這十天,我真的很快樂。」

    娜榭塔妮亞彷彿忘了自己置身戰場,開始說起話來。

    「我這人好像懂得很多,其實卻什麼也不懂。這十天裡,我體驗了不仰賴御者與侍從的旅行樂趣,首次見識實戰的恐怖,瞭解有人為自己打氣感覺多麼的可靠。」

    娜榭塔妮亞不停說道,並露出久違的溫和表情。自從曉得第七人的存在,她一直困惑、害怕、煩惱著,如今看起來卻開朗自在。

    「一切都得感謝你,謝謝。」

    一陣寒氣竄過亞德雷的脊樑。

    「那麼道謝也道了,我就來殺了你吧。」

    「……快逃。找到機會就全力奔跑,現在的娜榭塔妮亞跟平常不一樣。」

    芙雷米低聲說道。不只亞德雷,她也一樣畏懼眼前的娜榭塔妮亞。

    「聽我說,娜榭塔妮亞,韓斯他人平安無事,亞德雷也不是敵人。是摩菈在撒謊。」芙雷米說。

    「不對,公主,敵人就是亞德雷。韓斯受了重傷,芙雷米只是被騙罷了。」

    摩菈提出反駁,但口氣卻充滿緊張。

    「冷靜下來,娜榭塔妮亞,目前還不曉得誰是第七人,但那並不是亞德雷。」

    「亞德雷這人舌粲蓮花,別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芙雷米與摩菈一來一往,都想試著說服娜榭塔妮亞,亞德雷則是一語不發,觀察著她的模樣。

    不想與她交手——亞德雷如今渾身是傷,疲憊不堪。被韓斯劃開的刀傷,以及芙雷米隨後造成的燙傷,全都開始陣陣發疼。他沒體力再跟娜榭塔妮亞對打。

    「葛道夫,你有在聽吧?目前先別插手。」

    而葛道夫的響應,就某方面來說是亞德雷最不願聽到的。

    「然後小心點,芙雷米小姐接下來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娜榭塔妮亞無視一切對話。

    摩菈一臉竊喜,芙雷米放棄說服,而亞德雷也下了決心,準備迎戰。

    原本以為對方會急襲而來,沒想到娜榭塔妮亞依然只是笑著注視亞德雷。毫無動靜的她,令一旁的摩菈為之愕然。

    芙雷米轉頭對著亞德雷問。

    「這下該怎麼辦?」

    亞德雷回答不了。若是與韓斯會合,證明他平安無事,就能讓娜榭塔妮亞改變想法。然而他真的平安無事嗎?會不會摩菈就是第七人?恰姆就是第七人?還是說,這是第七人設下的另一個陷阱呢?

    「什麼主意也沒有嗎?」

    「我們到神殿去吧。如果韓斯沒事,就在那裡會合。」

    「要是他出事了……」

    「現在沒空想那些了。」

    其實還有另一個解,也就是當場證明亞德雷的清白。只要破解第七人的詭計手法,戰鬥就結束了。

    但目前的亞德雷實在想不出霧是如何產生的。

    快動腦啊——亞德雷心中吶喊著。只差一步了,只要能提出有說服力的手法,就能避免自相殘殺。

    「……我也曾經想過,可是……一樣毫無頭緒。」

    芙雷米悔恨地說道。亞德雷沒資格責備,因為他自己也想不出來。

    「亞德雷,我在等你呢。」

    娜榭塔妮亞突然說道。那口氣莫名開朗,與現場氣氛完全不搭。

    「……等什麼?」

    「懺悔。」

    她細劍尖端指著亞德雷並說道。

    「我知道,要是有人為惡被逮,死前都會作懺悔對吧?我記得我的女僕長是這麼說的。」目瞪口呆的摩菈回答她。

    「……公主,你還真是有點不諳世事。懺悔可不是人人都會做的。」

    「是嗎?」

    娜榭塔妮亞愣了愣,接著歪起頭思考了好一陣子。

    「那就直接殺掉吧。」

    下一秒,亞德雷週遭冒出劍刃。

    「!」

    劍力多得躲不掉,其中幾枚割裂亞德雷的肩膀。無比鋒利的一擊,讓他甚至連疼痛都感受不到。

    一反先前的默默等待,如今毫不遲疑地放出致命攻擊。娜榭塔妮亞難以捉摸的行動,讓亞德雷猜不出她的下一步。

    「來了!」

    芙雷米對著森林開槍,迎擊持槍衝鋒的葛道夫。槍彈打中鎧甲,將葛道夫向後擊飛,然而著地的瞬間,他立刻再次襲來。

    「那鎧甲是……?」

    芙雷米為之一驚。那鎧甲與一般有別,但葛道夫更是與眾不同。照理說,即使隔著鎧甲,芙雷米的槍也能對其造成傷害。

    長槍刺出一擊,逼得亞德雷與芙雷米往左右跳開。摩蒞趁機伸手揪住芙雷米,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則對準亞德雷的心臟刺去。

    「芙雷米由我來制住!公主和葛道夫去收拾他!」摩菈大喊。

    不能讓她得逞——芙雷米從披風下撒出許多小炸彈,以爆炸氣浪牽制摩菈,以硝煙遮蔽葛道夫的視野。

    「……為何芙雷米要出手妨礙?」

    葛道夫嘀咕道,但並沒有深究,目標依然放在亞德雷身上。瞬間裝填子彈的芙雷米朝葛道夫的腳開槍。子彈沒射穿鎧甲,但卻讓葛道夫失去平衡跌倒。

    「我來絆住他們兩個,亞德雷你快逃!」

    亞德雷傷起了腦筋——才剛說過要守護芙雷米,如今卻要拋下她一個人逃命?但他實在是疲憊不堪,武器也所剩無幾,就連一對一也勝算稀薄。

    「芙雷米,我一定會保護你到最後。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邊逃邊喊。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芙雷米不禁莞爾。

    亞德雷在迷霧籠罩的森林裡奔跑,目的地是神殿,韓斯人就在那兒。

    「休想逃!」

    娜榭塔妮亞從身後逼近,從地面或樹幹放出攻擊。亞德雷一次次閃避。

    快到神殿去吧。娜榭塔妮亞誤以為亞德雷對韓斯下了重手。只要到那兒解開誤會,就能避免戰鬥。

    亞德雷將煙霧彈扔向身後,阻擋娜榭塔妮亞的視野,擲出劇痛針拖慢步伐。即使將所剩無幾的秘密道具全用在她身上也無所謂,只求能抵達神殿就好。只要遇見韓斯,戰鬥就能結束。

    「葛道夫!摩菈小姐!你們還在做什麼!?」

    娜榭塔妮亞朝身後喊道,但沒人回應。

    芙雷米就如當初所言,成功擋下了兩人。如此一來,亞德雷有把握能逃得掉了。

    太陽漸漸西沉。被囚禁在森林裡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漫長的戰鬥。一開始抱著芙雷米遭五人追殺,接著又與韓斯、恰姆交手,然後又差點被芙雷米殺掉,隨著每一次所受的傷,亞德雷體力已經瀕臨極限。

    然而戰鬥也接近尾聲。只要這次再成功逃離,就能休息一陣子了。與韓斯會合,打消娜榭塔妮亞戰鬥的念頭,接著再讓韓斯去拯救芙雷米即可。

    第七人是誰,霧是如何產生的,如今依舊不明。但有了韓斯與芙雷米兩名夥伴,就能停止內鬨,讓大家坐下來好好商量。

    接二連三的煙幕彈,讓娜榭塔妮亞完全跟丟亞德雷,但小袋裡的秘密道具也到此用盡。但是沒關係,神殿就近在眼前了。

    「韓斯!」亞德雷放聲大喊。

    沒人應聲。神殿週遭看不見任何人影。

    「韓斯!你在嗎?在的話快點出來!」

    亞德雷以為他人在神殿裡,接連喊了好幾聲,可是依然毫無響應。

    「你們在哪裡,韓斯、恰姆?上哪兒去了?」

    伸出右手一看紋章,六枚花瓣一枚都沒少。既然六花勇者全員生還,韓斯與恰姆應該也還活著。

    但,他到底在哪裡呢?是中了第七人的陷阱,還是真的被恰姆傷得半死不活呢?

    「……你還在尋找什麼?韓斯先生明明被你打倒了不是嗎?」

    娜榭塔妮亞悄悄自森林現身。

    「怎麼會……他到哪裡去了?」

    還是說,第七人就是韓斯呢?難道他遲遲不出面,就是在等著娜榭塔妮亞殺掉亞德雷?娜榭塔妮亞發動攻擊。亞德雷跳上神殿,沿著屋頂跑到另一側。

    「站住!」

    他沒空補充道具,只剩逃跑一途。但沒了秘密道具的他究竟該如何逃跑,又該逃向何方呢。

    在漸漸墜入黑夜的森林裡,亞德雷死命奔逃。然而傷勢沉重,疲勞升至頂點,最後一絲氣力眼看就要耗盡。

    「在那兒!」

    娜榭塔妮亞則毫不留情地追逼亞德雷。儘管不曉得還能躲掉幾發攻擊,但肯定是撐不了太久。

    「你還要再逃嗎!」

    他已經放棄與韓斯會合。

    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向娜榭塔妮亞揭發真相,解開第七人的謎團,證明自己不是第七人,如此而已。

    可是,亞德雷不明白霧是如何產生的。若不能解開並證明第七人的手法,不可能說服得了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想了又想,該如何造出霧氣。霧、霧、霧、霧、霧……

    思考一專注,動作也隨之遲鈍。一隻劍刃貫穿亞德雷的側腹,讓他倒臥在樹幹上。

    「……總算逮到你了。」

    娜榭塔妮亞一步步,從霧裡慢慢逼近。

    「……娜榭塔妮亞。」

    看著她的臉,讓亞德雷想起啟程的那一天。當初遇到她,可真讓人驚訝。誰能料到堂堂的一國公主,竟然會喬裝成女僕跑來。

    當時,亞德雷以為找到了好夥伴,以為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使魔神也不足為懼。

    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聽著,娜榭塔妮亞。」

    「聽什麼?」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亞嘻嘻笑著,細劍隨後伸向亞德雷,伸長的劍刃刺穿了亞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還在胡說些什麼。」

    娜榭塔妮亞笑道,但她的眼神卻透露著不屑。

    這是屬於她的眼神嗎——?相遇當初的她,是個既開朗又活潑的少女。然而既然是獲選為六花之一的戰士,會有狠心的一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懺悔,起碼還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懺悔,因為我根本沒做錯什麼。」

    亞德雷說道,並且也很清楚,娜榭塔妮亞根本無意聽他解釋。

    當初相遇時,她並不像現在這樣,而是既歡欣又雀躍。她當時啃著紅蘿蔔,半開玩笑地射出劍刃。當時兩人聊了什麼呢……對了,是聊六花殺手的事。當時誰也想不到,六花殺手會在後來成為夥伴。

    六花殺手——這字眼微微牽動亞德雷的思緒。但那感覺隨後消逝,並未化作靈感。

    「沒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你設局欺騙、傷害我們大家。我已經徹底認清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

    「我沒騙你,敵人打算利用你來殺了我,你才是被騙的人啊。」

    但這番話,娜榭塔妮亞早已聽不進去。

    「我沒有殺害夥伴,也沒有設局陷害大家。」

    細劍慢慢朝向亞德雷的心臟。

    能擋得下來嗎——亞德雷心想。要是運氣好,也許還能保全性命,但亞德雷的手已經舉不動了。

    何況就算擋得了一擊又如何,也只是活到下一擊或再下一擊才死罷了。疼痛與疲勞,漸漸帶走亞德雷的求生意志。

    好冷啊。為何會這麼冷呢?昨天跟芙雷米同行時,天氣明明還那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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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8:19 |只看該作者
繼續待下去將會被包圍,但前往神殿又會遇上摩菈。

    這下該怎麼辦?該逃至何方?

    「……公主,您聽到剛剛的話了嗎?」

    娜榭塔妮亞呆然佇立,彷彿根本沒聽進葛道夫的話。接著,爆炸聲傳來。

    「剛剛的應該是芙雷米,通知我們亞德雷的所在位置。我們趕緊過去吧。」

    「………」

    娜榭塔妮亞依然愣愣地望著霧氣籠罩的神殿方向。

    「對不起,韓斯先生。看來你是清白的。」

    「公主……」

    「而我,究竟來到這兒做什麼?」

    「來,我們出發吧。」

    葛道夫握起娜榭塔妮亞的手拉了拉,但她只是身子搖了搖,並沒有一同奔跑的意思。她凝神望著半空中,似乎在想些什麼。

    「等我一下。」

    「怎麼了?您還在想些什麼呢?」

    即使著急,葛道夫依然忠心耿耿地等候娜榭塔妮亞。過了約一分鐘,她突然發聲響。

    「啊哈。」

    開始笑起來的娜榭塔妮亞,讓葛道夫為之詫異。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公主,冷靜點!您究竟是怎麼了!」

    妮亞隨後又笑了好一陣子,接著收起笑容,突然恢復冷靜

    「今天的我,真是太反常了。看來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把我給弄得好胡塗。但現在我醒悟了,我終於冷靜下來了,葛道夫。」

    「既然您冷靜下來就好……」

    「我總算明白,自己哪根筋不對了。」

    娜榭塔妮亞看著葛道夫。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瞭解何謂真正的動怒。」

    「公主……」

    「我不可能從小到大沒生過氣,卻從來不曾像這次真正發火。我總算明白,所謂怒火中燒指的就是這麼回事。」

    娜榭塔妮亞露出笑容,並且跑了起來。在葛道夫眼前的,是與過去大相逕庭的她。

    「這股情緒,該如何排解才好呢?」

    「公主……」

    「亞德雷先生……枉費我如此……信任你……」

    握著細劍的手正顏抖著。

    「真是好極了,葛道夫!這次旅程,讓我體驗了好多的第一次。接下來,應該還會再遇見更多嶄新的事物吧!」

    娜榭塔妮亞連頭也不回,直直向前奔去。

    「真想試試看!抱著滿腔憤怒將敵人四分五裂,會是怎樣的感覺!」

    看著前頭奔跑的娜榭塔妮亞,葛道夫無言以對。

    芙雷米正與亞德雷交火,韓斯被恰姆綁住,摩蒞、娜榭塔妮亞、葛道夫正前往亞德雷所在處。

    事態稱不上順利——此刻,第七人心想。

    照第七人的預期,亞德雷應該是很好收拾的。他拿芙雷米當人質時固然驚人,隨後竟然又逃了整整一天,實在是當初始料未及。

    亞德雷帶來的驚奇接二連三,不禁令人覺得他自稱的「地表最強」或許不是誇大其辭。

    然而這只是誤差範圍,亞德雷的喪命本來就只是時間問題。就算苟活一兩天,事情一樣不會有所改變。

    一旦殺了亞德雷,下一步當然是收拾芙雷米。這也是小事一樁,因為同伴會自動為其代勞。

    接下來就稍有難度了。要是有誰遭大家懷疑,就立即對其處刑;要是意見分歧,就煽動對立,讓大家自相殘殺。這時與其照著計劃走,不如隨機應變。

    儘管可能性極低,但要是疑點集中到自己身上,到時就走為上策。殺了六人中的兩人,已經稱得上成果豐碩了。

    若亞德雷說服大家停止戰鬥,試著透過談判來解決的話呢?這麼一來就只要改變下手的順序,在談判時掌握主導權並收拾芙雷米,再回頭收拾亞德雷即可。儘管有些難度,但應該不成問題。

    曾有著名的軍事家說過,戰爭開始的瞬間,便已定下九分勝負。如今第七人正領會著這句話的個中道理。

    在亞德雷踏進神殿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啟動造霧陷附時,勝負便已分曉。

    然而,第七人還是有件唯一的操心事。

    看著眾人被耍得團團轉,第七人總是得按捺自己的笑意。一旦大家殺了亞德雷,殺了芙雷米,卻發現兩者都不是冒牌貨,到時自己是否能面對六花勇者那滑稽的表情而不笑場呢。

    「芙雷米,快回神殿!只要回去,你就會發現摩菈在撒謊!」

    亞德雷穿越森林邊喊道。芙雷米什麼也沒回答,只持槍不斷追逐亞德雷。

    芙雷米的攻擊頻率並不高。槍支是每射完一發就得重新裝填的武器,無法進行連射。

    「那又如何?」

    芙雷米邊嘀咕邊瞄準。

    「也許摩菈撒了謊,但你身為冒牌貨的事實是不會變的。」

    「為何你會這麼想?我——」

    亞德雷轉身喊道,但又瞬間俯身趴下。芙雷米的子彈從頭頂上飛過,夾帶的刺熱餘風燒灼著肌膺。要是挨它一發,身軀將會支離破碎。

    「……失手了。」

    芙雷米重新裝填子彈。一般的槍是從槍口裝進火藥與子彈,再用棒子塞緊填實,但芙雷米的槍卻是從握柄附近裝填槍彈。那究竟是何種構造,亞德雷看不出來。

    「摩菈!你到了沒?亞德雷人在這兒!」芙雷米大喊。

    不知道摩菈已經逼近到哪兒了——不知該逃向何方的亞德雷,只能沒頭沒腦地奔跑。

    論腳程,亞德雷比芙雷米快得多了,只要拉開距離就能逃過芙雷米的視野。但就在他甩開芙雷米的時候……

    「休想逃!」

    這次換炸彈飛來了。亞德雷在樹枝上跳躍,看著爆炸氣浪夷平週遭樹木。漫起的硝煙裡,第二、第三發炸彈描綸出拋物線,接連飛了過來。

    亞德雷擲出小刀迎擊,炸彈爆發所帶來的風壓與火星,燒灼著他的身子。

    壓倒性的實力差距,讓他連想逃都不能稱心如意,場面就宛如孤舟迎戰大砲齊列的戰船。

    亞德雷痛徹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無力。他全身稱得上武器的,只有一把小劍、毒針、飛刀與煙幕彈,以及幾顆火力完全無法與芙雷米相提並論的沒用炸彈。

    然而亞德雷相信,自己依然是地表最強。

    無視週遭損害的炸彈一顆接一顆飛來,其中一顆成了漏網之魚。亞德雷對著枝幹一踢, 在空中縮起身子抵擋爆炸氣浪。

    「在親眼看見敵人化為肉塊前,我的攻勢是不會停歇的。」

    再挨一發就沒戲唱了。亞德雷搶在芙雷米擲出下一波炸彈前,對她擲出劇痛針。

    「嗚嗚!」

    幸運的是,他攤中了。

    趁著芙雷米停下動作,亞德雷終於得到逃離機會,但亞德雷卻停步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得血液送不到腦部,而他得透過思考才能活下去。

    現在該做的既不是揭穿起霧的手法,也不是回頭拯救韓斯。

    是芙雷米。若不能贏得芙雷米信任,亞德雷毫無勝算可言。

    他停止逃避,挺身面對芙雷米那顆不肯信任自己的心。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冒牌貨?」

    硝煙漸漸散去,芙雷米的身影出現在亞德雷視野裡。她拔下右肩上的毒針,並扔到一旁。

    「……閉上你的髒嘴。」

    芙雷米的話裡蘊含怒意。亞德雷不明白她為何生氣,卻認為這是理解她的大好機會。只要能找出動怒的原因,一定能招出改變她心意的方法。

    「回答我的問題,芙爾米!」

    亞德雷刻意粗聲相向。若是輕聲細語,只會造成反效果。

    「看來你終於露出身為騙子的卑鄙本性了。」

    「我叫你回答我!」

    「我早看透了你話中暗藏的齷齪企圖。滿嘴的花言巧語,就只是為了哄騙對方。」

    「我話都是出自真心的!你根本什麼也沒看透!」

    芙雷米盯著亞德雷,邊造出巨大炸彈,似乎是想將亞德雷連週遭一同夷為平地。亞德雷忍著逃跑的念頭站在原地。

    「騙子總是說著類似的話,什麼相信、守護、喜歡之類的。」

    這時,亞德雷看見了,芙雷米眼裡滲出的點滴淚水。

    「我不會再上當,不會再指望有人守護我。我要一個人戰鬥,一個人活,一個死。」

    「……芙雷米?」

    「經歷了切身之痛,我現在很清楚,與其相信人而遭背叛,不如一開始就別 相信任何人!」

    芙笛米邊喊邊擲出炸彈。

    豸炸彈迫近,亞德雷想像著芙雷米的過去,被心愛的人所背叛的當下。

    芙雷米不是不相信人,而是怕再次遭背叛,因此發誓不再相信。她心底一定也有相對的渴望,想信賴某個人。

    亞德雷往身後一躍,拿出炸彈扔往自己腳邊。那並不是煙幕彈或催淚彈,而是攻擊用的炸彈。

    如今再逃也來不及了。要避開那一擊,就只能靠自己引爆的氣浪來吹走自己。

    於是,亞德雷勉強躲開芙雷米的炸彈,以全身燒燙傷為代價,換得性命與身軀的安好。

    「芙雷米!收拾掉他了嗎?」

    這時,亞德雷背後傳來人聲。

    「摩菈!」

    兩人同時喊道。摩菈以排山倒海的勁勢朝著亞德雷奔去。

    「別使用炸彈!用槍援護!亞德雷由我來終結!」

    芙雷米扔掉剛製造出的炸彈並舉起槍。摩菈抬起鐵甲之拳,挾置人於死的意志攻去。 亞德雷站起來,背對芙雷米,筆直朝摩菈方向奔去。

    摩菈拳頭即將逼近的瞬間,亞德雷躬身前傾。芙雷米就在此刻開了槍。亞德雷毫無防備,沒有任何抵擋子彈的方法。

    「!」

    然而亞德雷活下來了。槍彈隨著一聲鏗響而彈開,但那並不是被亞德雷擋下的。

    是摩菈。

    「……摩菈,為何擋下子彈?」

    「芙雷米,你先冷靜下來看個仔細。」

    亞德雷爬到摩菈的腳邊,丟下手裡的劍,伸出雙手並手掌朝上表示順從。這是投降的姿勢。

    芙雷米放下槍,摩菈則是一臉鄙視地看著他。

    「總算投降了。但是已經太遲了,你別指望自己能活下去。」

    「……畢竟我們有一人受了傷。」

    「不過在你死之前,先把一切從實招來吧,包括你的計劃,以及幕後主使者。」

    亞德雷抬起頭問了。

    「韓斯他沒事吧?」

    亞德雷最擔心的,就是韓斯被摩菈與恰姆連手打個半死。摩菈的表情微微起了變化,根據那動搖之色,亞德雷確定他平安無事。

    「你在說些什麼,他可是被你弄傷的。」

    「……平安無事就好。」

    亞德雷依舊不改順從姿態。摩菈的拳頭就在他頭上,只要往下一揮,他的腦袋就會當場開花。

    「那麼快招吧,說說你成為魔神走狗的原因,以及得到假紋章的來龍去脈。」

    「很不巧,這些我無可奉告。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死吧。」

    摩菈舉拳的瞬間,亞德雷放聲大喊。

    「接下來,我要證明芙雷米的清白!」

    摩菈面露驚愕,拳頭停止動作,並轉頭看著芙雷米。亞德雷由於方向問題,看不到身後芙雷米的表情。

    「你們有打算聽嗎?就算不聽,我一樣會說就是了。」

    摩菈一語不發,芙雷米代她回答。

    「……什麼意思?」

    看來她有興趣——亞德雷心想,並接著說下去。

    「首先我要先說明。啟動結界的,是擁有六花紋章的某個第七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進過神殿。時間不多,關於證據就先省略吧。」

    「……你是冒牌貨,這就足以證明了不是嗎?」

    摩菈的話裡,聽得出明顯的動搖,但亞德雷沒理會那些。

    「我不是要拿武器,你們別出手,靜靜看著就好。」

    說著,亞德雷左手伸進綁在腰帶上的小袋裡,掏出小小的鐵瓶,放到自己身旁。

    「這是我師傅調的藥。這可是貴重物品,你們可要珍惜著用。」

    「……你的師父?那人難不成……」

    摩菈斷斷續續地說著,看來她似乎也認識艾特洛。亞德雷儘管好奇,但現在可沒空談那些事。

    「這藥是用來檢驗凶魔蹤跡的,會跟凶魔體表生成的分泌物起反應而變色。」

    「………?」

    摩菈面露詫異。亞德雷則連頭也不回,繼續說下去。

    「芙雷米,給我一顆子彈,扔到我身旁。」

    一顆子彈落到亞德雷身邊。芙雷米對這番話很感興趣。也許她心底還抱著最後一絲信任,認為亞德雷並不是冒牌貨。

    亞德雷俯著身子,單手打開瓶塞,將藥噴到子彈上。子彈變成紅色的,過三十秒後才回歸原貌。

    「如果認為是圈套,那就拿去好好檢查,你就會曉得這確實是檢驗凶魔蹤跡的藥」

    「你這傢伙到底在耍什麼花樣?」摩菈嘶聲問道。

    「我曾經將這藥噴在啟動結界的祭壇上,而祭壇並沒變色。這點韓斯能夠 作證。而這罐藥,對芙雷米是有反應的。」

    「……亞德雷。」 ^

    芙雷米欲言又止。

    「芙雷米沒碰觸過祭壇。所以她不曾啟動結界,這就是她清白的證明。」

    這麼一來,就證明了芙雷米不是冒牌貨。即使第七人又設下圈套,應該也不至於再嫁禍到芙雷米頭上,否則韓斯會替她辯護的。

    明明有機會從摩菈手掌心逃離,但卻選擇守護芙雷米。亞德雷知道接下來等著自己的,只有喪命一途,但他已經盡力而為了,所以並不後悔。

    「摩菈,若你是那第七人,那麼我要說一句『活該』。因為我當著你的面拆穿了詭計,讓你不再有機會嫁禍、收拾芙雷米。」

    「芙雷米,不要上他的當,別輕舉妄動。」摩菈說道。

    「芙雷米,等我死了,你就去揪出那第七人。韓斯這男人很可靠,你就跟他一起合作吧。」

    「別被騙了,芙雷米。你自己也很清楚,這男的一直想拉攏你,搬出各種花言巧語騙取你的信賴,就像現在這樣。」

    摩菈的勸告,芙雷米並沒回應。

    「亞德雷啊……」

    摩菈握起拳頭,擺出架式。

    「你這男的真了不起。就連我都有那麼一瞬間,認為你可能是真貨。」

    「別殺我,摩菈。若你是真貨,一定會後悔下手的。」

    「就是這樣才非下手不可!你實在太恐怖了,要足現在不殺掉,大家全都會中你的計。」

    亞德雷閉起眼。摩菈的攻擊不可能落空,他再也無計可施。

    隨著風切聲,拳頭向下揮去。就在這時,另一道風切聲劃破空氣,敲出尖銳的金屬聲。

    「怎麼搞的!」摩蒞喊道。

    亞德雷瞎開眼,朝身後望去。芙雷米舉起的槍口,冒出一縷白煙。

    原來將摩苗的鐵甲彈開的,是她的槍彈。

    「……亞德雷,自從當初一相遇,我就很討厭你?」

    芙雷米神情冷酷,但眼角卻流下一滴淚水。

    「而且同樣討厭那個眼看就要相信你的自己。」

    「不,芙雷米,別被他騙了!」

    「如今也是一樣。越是與你交談,越是感到厭惡。因為我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人,如今卻相信了你的話。」

    「芙雷米!」

    摩菈再次舉拳。但亞德雷翻過身,避開她的攻擊。

    「算了!大不了由我自己一個人收拾!」

    亞德雷撿起劍,從地上爬起。即使戰況逆轉,摩菈依舊是追著亞德雷打。

    芙雷米邊扔出小型炸彈,邊放聲大喊。

    「亞德雷,你快逃!」

    太好了,我們總算理解彼此了——亞德雷邊跑邊慶幸。然而距離勝利還有段距離。接下來,他得揭穿犯人造霧的手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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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7:54 |只看該作者
    『她跟你這種講信賴、講友情、守護同伴的人可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不該思考什麼跟她互相理解之類的。』

    ——韓斯,我雖然信任你,但是這點你錯了。我跟她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時間點滴逝去,亞德雷默默等待著。

    「……我終於瞭解你了。」芙雷米說道。

    接下來,亞德雷看見芙雷米垂下的眼中,湧現出明顯殺意。

    「!」

    槍聲響起,縮起身子的亞德雷與子彈擦身而過。

    「你……的確是敵人。」

    芙雷米的眼眸裡,充滿深沉無垠的黑暗。

    摩菈拔腿奔起,朝韓斯逼近。而挾著恰姆的韓斯,根本閃不掉直衝而來的摩菈。

    摩菈搶回恰姆,幫她的嘴與手鬆綁。

    「噗哈~~」

    接著,將狗尾草還給重獲自由的她。

    「幹什麼!你難道不曉得,那傢伙有多恐怖喵!」韓斯喊道。

    「聽著恰姆,看著這傢伙,別讓他踏出任何一步。」

    「嗯,好哇,包在恰姆身上。」

    恰姆嘻嘻笑著,但摩薇緊緊掐住她肩膀。

    「我是叫你看著他,可不是要你攻擊他。只有他亂動時,你才可以動手。只要乖乖照辦,我就不再生你的氣了。」

    「……啊,摩菈你果然生氣了嗎?」

    恰姆的額頭直冒冷汗。

    「這次要是敢再亂來,可就不只打屁股能了事的。」

    「是~~」

    恰姆搗著屁股答道。

    「恰姆,摩菈有厲害到讓你這麼敬畏嗎?」

    韓斯頗為詫異,而恰姆則回答他。

    「恰姆雖然更強……可是摩菈阿姨還是好可怕。」

    摩菈大大吐了口氣,乍看似乎什麼事也沒有,身子卻發出沉重的鳴響。

    「山之神啊,賜我力量。」

    唸唸有辭的摩菈隨後張口大喊,發出轟天動地的巨響。

    「「「公主!葛道夫!芙雷米!」」」

    那音量非比尋常,並且反覆迴蕩,傳遍整座森林。

    「喵!什麼鬼玩意兒丨」

    「是回音之力。摩菈阿姨是〈山〉之聖者,能辦到許多事喔。」

    但韓斯與恰姆都揚著耳朵,聽不見彼此的發言。

    「「「韓斯被打倒了!雖然保住性命,但還沒脫險!是亞德雷干的!他果然就是那第七人!」」」

    韓斯面露驚愕。

    「「「快趁早收拾他,無須再猶豫!」」」

    說完,摩菈終於收起回音之力。

    「你在打什麼主意!」

    韓斯激動得揪住摩菈的衣領。

    「這下公主就不得不鐵下心腸了。至於芙雷米,雖然不曉得她動什麼腦筋,但應該是不 會放過亞德雷的。這下亞德雷可說是走投無路了。」

    「你這稼伙難不成……」

    話說到一半,韓斯的手臂被蛇型凶魔纏繞。原來恰姆從口中吐出幾頭凶魔,制住韓斯的行動。

    「摩菈阿姨,真的要讓他半死不活嗎?」

    「少胡說八道,我剛說過只要鎮住他就行了。」

    摩菈整了整衣領,接著跑了出去。

    「等等!給我站住!」

    韓斯打算追上摩菈,但恰姆的束縛卻牢不可破。

    「慢著!該不會你就是那第七人唄!」

    摩菈沒理會韓斯的呼喚,頭也不回地往芙雷米那兒直奔。

    摩菈的回音傳遍全森林。芙雷米邊裝填子彈,邊冷冷地說道。

    「……看來果然沒錯。」

    壓低身子逃竄的亞德雷氣得渾身顫抖。

    「摩菈這傢伙幹了什麼好事!」

    他看著手掌,六花紋章並無缺瓣。然而韓斯真的平安無事嗎?亞德雷深怕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將會失去唯一的夥伴。至於娜榭塔妮亞,亞德雷也只能祈禱,希望她能察覺出那是謊言。

    芙雷米手中變出一顆蘋果大小的火藥,扔到半空中引爆,看來是在通知摩菈、葛道夫、娜榭塔妮亞自己的所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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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7:10 |只看該作者
    「但總比侵入神殿密室要來得有可能唄。」

    「都一樣的。神殿密室不可能侵入,霧也是不可能造得出來的。」

    摩菈向他閫釋無法造霧的理由:要瞬間起霧,一定要有結界,而結界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

    「喵,摩蒞,你思考太死板了。聽完你的話,我還是不覺得那辦不到。」

    「恰姆,你有想到什麼能瞬間起霧的方法嗎?」

    恰姆被韓斯牽著手,一同在旁邊罰站。她搖搖頭。

    「不對啦,這種事情只要想想應該就能曉得了。第七人就是想出某種異想天開方法,才會執行這計劃。」

    「喔,是嗎?那你儘管慢慢想吧,我要去找亞德雷了。」

    摩按轉過身打算離開。韓斯擲出一把小刀,釘到她腳邊的地上。

    「慢著,我很肯定亞德雷他不是第七人。」

    「……剛剛的說教不夠是嗎?」摩菈怒目盯著韓斯。

    「若亞德雷是第七人,為何他沒把我殺掉?為何要袒護芙雷米?為何不趁剛才機會收拾恰姆?這些說不過去呀。」

    摩菈百般無奈似地嘆氣道。

    「你還不懂嗎?那我就簡單解釋,為何亞德雷沒殺掉你。」

    「………」

    「說起來,為何那傢伙要混進我們之中?如果只是要困住六花勇者,他大可不必在神殿現身,只要偷偷啟動結界,再一股腦地逃命就行了。但那傢伙卻專程準備了假紋章現身,為什麼?」

    「喵,這個嘛……」

    「是為了混淆我們。『搞不好亞德雷是真貨』、『其他傢伙才是第七人』,他的目的就是像這樣離間我們,是個心理戰的陷阱。為何你連這都不明白!」

    韓斯一時無語。被堵著嘴的恰姆呼呼呼地笑了起來。

    「如今那傢伙的詭計得逞了。你被他給耍得團團轉,公主似乎還認為亞德雷不是冒牌貨。六個人裡頭,就有兩個中了他的計。」

    「可是啊,亞德雷他——」

    「亞德雷為什麼要袒護芙雷米?為的就是拉攏她為同夥。為什麼沒殺你?為的就是要欺騙你。就因為沒殺你,所以肯定不是第七人?就算他是第七人,也肯定會這麼做的!還有什麼要反駁的嗎?」

    「可是我親眼看到了!」

    「人的死相不可能造得了假?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不是嗎!」

    韓斯無語以對,摩菈下定決心的語氣說了。

    「看樣子,已經沒有選擇手段的餘地了。」

    亞德雷向芙雷米問了許多問題,並思考著有什麼起霧的方法,以及哪些聖者能辦到。亞德雷對聖者的能力並不清楚,若想打聽,就只能透過她了。

    但芙雷米的反應很冷淡,就只是一再強調不可能。

    「……你何不乖乖放棄呢?」

    她打斷問題,冷冷地問了亞德雷。「你已經束手無策了,不只推理錯誤,也逃無可逃。就算你是真貨,也沒辦法再活下去了。」

    亞德雷猶豫了。看來要得到芙雷米幫助終究是不可能的事,繼續跟她說下去也是白費力氣,不如去找其他願意幫助自己的人。

    「不行,我不能放棄。要是我被殺了,第七人接下來一定會對付你,找罪證誣賴,就像對付我這樣。」

    芙雷米闔起眼,似乎在想些什麼,她應該也明白自己目前處境堪憂。

    談得也很久了。摩菈或許正趕來這裡,兩人繼續在一起搞不好會有危險。正當亞德雷想 著該不該離開時,芙雷米說話了。

    「這次想找娜榭塔妮亞嗎?」

    芙雷米表情浮現無奈。被她說中了。既然被芙雷米放棄,亞德雷還能指望的也就只剩她了。

    「拜託韓斯,拜託我,接著又拜託娜榭塔妮亞,真是好一個地表最強呢。」

    「……我習慣了,即使被大家嘲笑或是看不起也無所謂。」

    「你沒有自尊的嗎?」

    「……當然有。」

    說完,亞德雷使勁地笑了起來。

    「所謂地表最強可不是帥氣的稱號,最遜的傢伙才是最強的。只要還有力氣掙扎,我就會繼續掙扎到底。」

    「……」

    「別擔心,包在我身上。只要我還活著,大家就不至於懷疑到你頭上。相信我吧,芙雷米。」

    說完,亞德雷轉過身,朝森林而去。

    「等一下。」

    亞德雷一驚,轉過身子。

    「你要我相信你,我實在辦不到。我無法理解你這個人。」

    「………」

    「為何你還笑得出來?為何不會氣餒?為何要保護我?你在想些什麼,我一點都不懂。」

    「芙雷米。」

    「我知道現在很危險,但請你再多待一會兒。我想多瞭解你一些。」

    芙雷米平靜說道。

    「也許,你真的值得相信。」

    另一方面,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還在西方邊界。娜榭塔妮亞撿起掉落地上的口糧裡紙看看了正反面,然後隨手扔掉。

    葛道夫則是在附近搜查,沿著一根根樹木尋找有無不尋常的痕跡。由於先前 失態,主僕間產生裂痕,氣氛頗為凝重。

    「道里我看就放棄吧。先去找出亞德雷先生並保護他。」

    說完,娜榭塔妮亞信步離開。兩人離神殿很遠,聽不見韓斯與亞德雷的戰鬥聲,也聽不見他們與恰姆的戰鬥聲。

    「公主,有件事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您會懷疑韓斯呢?」
娜榭塔妮亞轉過頭,停下腳步。

    「……看來我也一樣有毛病,竟然忘了把最重要的事告訴你。」

    「邊跑邊說吧。」

    於是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並肩奔起。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不過那搞不好只是胡塗聽錯了。若真是誤會,你大可嘲笑我沒關係。」

    「不敢。所以,公主您質疑他的原因是?」葛道夫點個頭,要她繼續說下去。

    「不知你還記得嗎?一開始自我介紹時,韓斯先生他曾經說過『喵?明明是兔子卻是個公主嗎?』對吧?」

    「當然,我也記得一淸二楚。」

    「但是這就怪了。韓斯先生跟摩菈小姐進到神殿時,韓斯先生曾經以公主稱呼過我一次。」

    「……真有這回事?」

    「你想不起來嗎?這也沒辦法,畢竟那時大家都在聊些無關緊要的話。」

    葛道夫左思右想,但似乎還是想不起來。

    「一開始我只覺得有哪裡不自然,直到很久以後,才發現事情有異,越想越納悶。」

    「這麼一來……」

    「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公主身份了,只是後來佯裝成不知情的樣子。你覺得這是為何?」

    葛道夫邊跑邊思考。

    「韓斯與摩菈進到神殿時,我一直隨侍在側,也許他是看到那樣,才稱您為公主也說不定。」

    「是嗎……接下來還有一件,芙雷米小姐之前差點被刑求,韓斯先生曾經出面袒護她。」

    「這有哪兒不對勁嗎?」

    「這……是哪裡不對勁。」

    娜榭塔妮亞往自己的臉上打巴掌。

    「只差一點就要想出線索了,為何偏偏在這時忘掉!我究竟還打算當多久的窩囊廢呀!」

    「……總之,我們還是先趕路吧。我會相信公主您的判斷,不再有任何猶豫。」  

    「……謝謝你,葛道夫。能幫我看一下嗎?看看亞德雷先生是否還活著。」

    娜榭塔妮亞拉開胸甲,露出位於鎖骨一帶的紋章。

    「您放心,沒有人被殺。亞德雷與其他夥伴,大家都還活著。」

    「是嗎。看來亞德雷先生先撐下來了,那麼我也不能輸給他。」

    兩人馬不停蹄地朝神殿方向奔去。

    也許你真的值得相信——聽到這句話,讓亞德雷心中燃起希望。韓斯已成為夥伴,娜榭塔妮亞應該也相信自己的清白,若再得到芙雷米的支持,那麼亞德雷就沒必要再逃跑了。

    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某種企圖吧。

    然而芙雷米就像是要擊碎亞德雷的企圖般,槍口指向他。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袒護我?為什麼從來沒懷疑過我?」

    「為何槍口指著我?」

    「要是敷衍我,我就要開槍了。」

    唐突的發問,以及急於求解的態度,令亞德雷錯愕。芙雷米說她無法理解亞德雷,但亞德雷也同樣無法理解她。

    就說出真話吧,別再指望芙雷米相信,或是加入自己了——亞德雷心想。

    「……心情問題罷了。我認為你不是敵人,想要保護你,沒什麼理由好說的。」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少敷衍我。」

    「芙雷米。」

    亞德雷當著槍口的面,探尋自己的內心。亞德雷的確是不斷袒護著芙雷米,不只旁人覺得突兀,就連芙雷米自己也覺得突兀。

    為什麼呢——亞徳自問。在芙雷米注視下,在對準心臟的槍口前,尋找真正的理由。

    「回答我。」

    亞德雷於是緩緩道起。

    「很久以前,我曾想過要捨棄自己的心,成為戰鬥工具,專門屠殺那些奪走我一切的凶魔。」

    為何突然說起這些——芙雷米不明白,但還是默默聽他說下去。

    「就像你以及師父說過的,我是個凡人,唯有這麼做,才能成為地表最強。可是啊,我失敗了。」

    「……什麼失敗?」

    「心並不是想捨棄就能捨棄的。我不斷試著擺脫,但心永遠維持原狀。」

    「亞德雷,你錯了。」

    芙雷米冷言答道。

    「我成功捨棄了自己的心。不過不是人類,而是凶魔的心。為了向母親以及 我捨棄了心,因此活到現在。」

    「不對喔,芙雷米。心是無法捨棄的。你捨棄心的想法,就是來自你的心。」

    面對芙雷米的凝視,亞德雷無從洞察其心。

    「要想為了變強拋棄一切,是不可能辦得到的。喜歡上某個人,是怎麼也無法阻止的。」

    「………」

    「我喜歡你。雖然也只不過是昨天開始的事,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芙雷米瞪大眼睛,注視著亞德雷。

    「你從當時就這麼想嗎?跟我相處時,總想著這些?」

    「是現在才察覺到的。但打從第一次遇見你,這感覺就不曾改變過。」

    「所以才會一直袒護我?」

    「我一直很煩惱啊。跟娜榭塔妮亞會合後,我才曉得你六花殺手的身份。可是後來看到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懷疑你,我心想這樣並不對。要是連其他夥伴都不相信,那麼我非得相信不可。既然世上沒人守護你,那麼就只好由我來守護了。」

    「接下來呢?」

    「即使知道冒牌貨混進來了,我的想法還是沒變。我覺得保護你,比尋找第七人要重要多了。我從來不曾想過要懷疑你。大家會感到可疑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沒辦法,因為我就是喜歡上你了。」

    「你喜歡我哪一點?」

    「天曉得。只是看到你難過,連我也會艱著難過。就算是地表最強,那一樣令人難以承受。」

    「……所以才想要保護我?」

    原先冰冷的絨毛,如今浮現些許猶疑。儘管有時看起來就像個沒靈魂的持槍傀儡,但亞德雷確定,她並不是喪心的怪物。

    既然她有心,一定能夠互通心靈——亞德雷相信著。

    「很遺憾,你不可能守護得了我。反正打倒魔神後,我一定會死的。」

    「為何?」

    「打倒魔神後,我該何去何從?既無法返回凶魔群,在人類世界也沒有容身之處,就只剩死亡一途。跟魔神同歸於儘是我的理想。」

    「……這可不行。」

    亞德雷搖搖頭。

    「也許你現在滿腦子復仇,但那也只是現在。等復仇結束,你得展開新的人生。」

    「我沒有什麼新的人生,人類不可能接納我。身為凶魔的女兒,同時也是六花殺手的我, 永遠也得不到接納的。」

    「不用擔心,我會為你想辦法的。」

    「……你在說些什麼?」

    「世界是很大的,總會找得到肯接納你的地方。」

    「別脫傻話了,那是不可能的。」

    「說傻話的可是你喔。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啊!為你打造一個棲身之處,根本不是問題。」

    亞德雷有自知之明,曉得即將被夥伴殺掉的他,說這些不啻是異想天開。然而「相信」是第一步,若是不相信自己能辦到,那麼什麼也無法開始。

    「你以為我是在胡鬧嗎?覺得我是傻子嗎?我不這麼認為,而且會想辦法達成。總之,一切的心意……我全都在此表白了。」

    芙雷米閨起眼,思考了許久。

    亞德雷腦海裡,響起韓斯說過的話。

    『芙雷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誰都不愛,誰都不相信,身旁只有當前的敵人,或是將來 的敵人。她可是活在那樣世界裡的女人啊喵。』

    ——不對,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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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6:46 |只看該作者
   「你說第七人?」

    「不是,是我有事情想問恰姆。那傢伙人在哪兒?」

    「要找恰姆的話,她應該在附近玩耍唄。但是我好怕找她來呀。」

    「有我在的話的確不妙。你去吧,只要問她一件事就好。」

    「是什麼事?」

    「就是……」

    他才正要將話轉達給韓斯,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條大蚯蚓。蚯蚓以非比尋常的速度,沿著地表爬進森林裡。

    隔一會兒,從蚯蚓離去的方向傳來人聲。

    「恰姆就在這兒喔。」

    恰姆右手甩著狗尾草,從森林裡現身了。

    「貓先生,恰姆記得那稼伙不是冒牌貨嗎?為何你還悠哉地陪他聊天呢?」

    韓斯連忙站到亞德雷面前。

    「喵,別動手呀,恰姆。我已經知道這傢伙不是敵人了。」

    「怪事。怎麼說呢?」

    「因為……」

    「要說很久的話那就別說囉,反正雙一點也不重要。」

    話語被打斷,讓韓斯不知所措。而亞德雷也同樣不明白恰姆的想法,只覺得她似乎無心找出第七人。

    「恰姆已經在這裡待得不耐煩了,一個人好無聊,又沒玩具可以玩,真想早點出發打倒魔神。」

    「是嗎,我也是這麼想。我想問你一件事。這很重要,關係著我們能不能揪出第七人。」

    面對亞德雷的拜託,恰姆卻只是興致缺缺地嘟著嘴。

    「什麼真貨冒牌貨的,恰姆已經聽膩了。」

    恰姆舉起狗尾草,露出一抹淺笑。她發笑的瞬間,亞德雷身子冒起雞皮疙瘩。

    「首先亞德雷,從你開始;不是你的話,就是芙雷米;再不然就是貓先生。如果都不是,那就收拾掉公主跟那個大塊頭。摩菈阿姨不可能是第七人,所以恰姆沒打算殺掉她。」

    「等等,恰姆,你到底在說什麼丨」

    亞德雷喊道,並下意識地拔劍出鞘。韓斯也像貓一樣壓低身子,擺出迎戰架式。

    「只要殺掉大家,裡頭一定會有個是敵人。魔神那種角色,恰姆一個人來就綽綽有餘了!」

    狗尾草動了起來。恰姆將那尖端伸進口中,搔著自己的咽喉,接著發出誇張的嘔吐聲。

    下一秒,恰姆吐了起來。黒色、茶色、暗綠色交雜的嘔吐物散佈到地面。嘔吐物的量非比尋常,起碼是她嬌小身軀的數十倍。

    「喵、喵喵!」

    韓斯驚恐得喊出聲。恰姆的嘔吐物漸漸成形,化為巨大的蛇、水蛭、蛙以及蜥蜴等住在水邊的凶魔。

    「告訴你們吧,恰姆的肚子裡有個〈沼〉。恰姆以前吃掉的動物,全都和樂融融地住在裡頭喔」

    她伸出袖子抹掉口水並說道。接著,大群凶魔對著亞德雷與韓斯一擁而上。

    「先逃再說唄!」

    「贊成!」

    兩人毫不遲疑地轉身逃命。但沒想到森林裡埋伏了更多的凶魔。亞德雷等人掉頭衝進鹽柱裡,只是恰姆吐出的凶魔並不受結界影響,照樣襲向他們。

    恰姆的凶魔數目將近五十頭,將神殿週遭完完全全包圍。

    「只好一戰了!」亞德雷喊道。

    這下非面對不可了。他從小袋裡掏出炸彈,扔進襲擊而來的蛇嘴裡,一旁進攻的蜥蜴則被韓斯凌空一劍給砍下頭。豈料下一秒,凶魔全都若無其事地還原再生,空中跳來的水蜘蛛被兩人聯手打敗,斬斷的八隻腳也在瞬間長回來。

    「搞什麼,這樣的玩意兒是要怎麼對付?」韓斯唉聲道。

    亞德雷終於明白,芙雷米為何那麼畏懼恰姆。

    恰姆吐出的凶魔排成一圈圓圈,這下兩人再也無處可逃。

    「別鬧了恰姆!為何連韓斯都攻擊!」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也沒證據證明貓先生不是冒牌貨。」

    「蠢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亞德雷激憤道,但恰姆卻一臉不解,彷彿不明白他為何生氣。

    「恰姆想出一個好點子。貓先生,快把亞德雷收拾掉吧。要是結界因此解除,恰姆就不殺貓先生了。」

    亞德雷看著韓斯,而他則露出苦笑。

    「放心唄,我不會那麼做的。」韓斯的劍指向恰姆。

    「韓斯,要是到時應付不了,你一個人先逃吧。」

    「開什麼玩笑,少跟我逞英雄。」

    兩人對準恰姆進攻。恰姆笑了笑,同時又吐出更多凶魔。

    在圍成一圈的凶魔群裡,亞德雷等人不停戰鬥,而恰姆就只是手叉胸前,站在圈子的中央。

    對付其他凶魔毫無意義,兩人的目標就只有恰姆一個。可是就算再怎麼猛攻,凶魔卻接二連三不斷阻擋,連亞德雷的投擲道具也被凶魔給攔截下來。

    「分散攻擊是行不通的!我們聯手上吧!」

    「喵!這我知道!但得想想該怎麼做!」

    兩人分頭從左右夾擊。亞德雷正面牽制,韓斯則繞到背後,但都以徒勞告終。每頭凶魔都是自主行動,光是對恰姆趁虛而入並無意義。

    「呵呵……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呢。想聯手攻擊恰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喔。」

    恰姆從容自在的口吻,實在不像置身戰鬥的人。

    「亞德雷,有沒有什麼點子?」

    韓斯喊道,但亞德雷連回話都沒辦法。身後的水蛭吐出酸液,逼得亞德雷跳至一旁躲開。 隨後又一頭蜥蜴凶魔逼近,亞德雷以劍刺中它的腹部並扔往身後。

    由於與韓斯一戰的疲勞尚未恢復,亞德雷累壞了,而韓斯想必也是一樣。戰鬥拖得越久, 對兩人越是不利。

    「韓斯!掩護我!」

    亞德雷的呼喊傳到韓斯的耳裡,他邊斬斷蛙凶魔的舌頭邊回答。

    「我自己都忙不過來了!你少說那些偷懶的話!」

    「我要趁你掩護的時候思考戰法啊!」

    亞德雷說完,韓斯奮力跳至他身旁,開始照著吩咐迎擊凶魔。那攻勢鹵莽蠻幹 顯然撐不了太久。

    「你撐得了多久?」亞德雷低聲問道。

    「六十秒。」韓斯回答。

    「……等六十秒一到,你就直接對著恰姆衝鋒,到時我會掩護你。」

    說完,亞德雷盯著恰姆開始思考。

    首先得找出有效的道具。亞德雷射出幾種毒針,並觀察反應。睡眠針與麻痺針並不管用, 不過劇痛針似乎有效。

    接著,他從小袋裡掏出燒酒含入口中,敲響牙齒上的打火石,對著凶魔噴火。

    恰姆操縱的,各個都是水棲凶魔,火焰對它們果然也奏效。

    「唔哇,嚇我一跳。竟然會噴火,簡直不是人嘛。」恰姆一派輕鬆地說道。

    你最沒資格說我吧——亞德雷心想。

    接著,亞德雷又從小袋取出一項秘密道具,也就是之前跟娜榭塔妮亞一同保護村民時使用過的,吸引凶魔注意的笛子。

    火焰、毒針、笛子——光靠這些對付得了恰姆嗎?亞德雷自認不可能,所以勢必還得再準備一招。

    但韓斯已經快撐不下去了,接下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韓斯,上吧!」

    亞德雷大喊,並吹起笛子。所有凶魔愣了愣,轉頭朝向亞德雷。韓斯趁著這空檔疾行,大幅縮短與恰姆的距離。

    凶魔攻擊亞德雷,但被他吐出的火焰嚇退。

    笛聲只吸引了短暫的注意力,隨後凶魔又再次從左右夾攻韓斯。但韓斯並沒進行閃躲,他相信亞德雷一定會有辦法。

    亞德雷也呼應了他的信賴,以快得看不見的動作擲出毒針。被毒針刺中,凶魔各個發出慘叫,痛得扭起身軀。

    「覺悟唄!」

    韓斯跳了起來,他跟恰姆之間再也沒有阻礙。

    但亞德雷認為這樣還是不夠,她可是連芙雷米都畏懼有加的對手,這種程度的偷襲是打不中她的。

    果然,恰姆咧嘴笑了。

    「笨蛋。」

    說完,她張大嘴巴。亞德雷這時放聲大喊。

    「別躲開!接下它!」

    恰姆嘴裡冒出約一個人粗的巨大海蟑螂,像砲彈一樣衝向韓斯。在空中的韓斯雙劍交叉擋住炮擊,身子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而亞德雷也接著動作。他筆直前行,跳了起來,雙腳往韓斯背上一蹬。

    被前方的海蟑螂撞飛,又被後面來的亞德雷踢飛,讓韓斯身子像顆球一般在空中彈來彈去。

    亞德雷大喊。

    「去吧,韓斯!」

    恰姆正好就位於韓斯的落點上。不知發生何事的她,一臉納悶地看著韓斯飛身而來。

    「接招喵!」

    韓斯邊飛舞邊喊,以劍腹朝恰姆的腦袋敲下。恰姆被打倒,韓斯隨後也滾落在地。

    落地的亞德雷衝到恰姆身旁。而恰姆已失去意識,無須再給她最後一擊。

    下一秒,凶魔失去形體,回歸稀泥狀態,才不到幾秒鐘,就全部回到恰姆的嘴裡。

    「亞德雷!快塢住她嘴!」韓斯大喊。

    亞德雷從小袋裡掏出繃帶,塞進昏厥的恰姆嘴裡。

    「嗯唔!」

    恰姆醒了,並試著吐掉嘴裡的繃帶。

    「喵,別讓她吐出來!」

    亞德雷單手抓著恰姆雙臂,另一隻手則把繃帶往嘴裡塞。一旁的韓斯也站了起來,一同上前壓住恰姆。

    「不要亂動!」

    「把她綁起來!」

    拋下劍的兩人與恰姆扭成一團,並拿出另一條繃帶封住嘴,以解下的腰帶將她雙臂綁在身後。

    恰姆隨後有掙紮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安分下來。

    戰鬥結束,亞德雷一時累到說不出話,韓斯也好不到哪裡去。總之兩人累慘了,除了累沒有別的。

    「……我背痛死了。」

    韓斯低聲嘟噥道。

    兩人累癱在恰姆隔壁,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接下來怎麼辦?」

    「該怎麼辦咧……」

    兩人看著倒在地上的恰姆。恰姆盯著亞德雷,模樣就像是因惡作劇而遭斥責的孩子,反過來責怪對方不該小題大做。

    沒在戰鬥時的她,還真是跟小孩沒有兩樣——亞德雷心想。

    「我覺得,恰姆大概不是第七人。」

    「我也這麼覺得。」

    第七人應該是個計劃縝密又謹慎的傢伙,相較之下,恰姆的所作所為未免太衝動恣意。這當然兩人只是推測,並不能斷定。

    「喵。來到神殿以後,根本都是在和自己人對打嘛。」

    「……是啊,這個第七人真是太棘手了。」

    亞德雷站起來。其餘外出尋找亞德雷的夥伴就快要回神殿了,他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

    「所以,你是想問恰姆什麼?看她這模樣,我不覺得她有辦法回答就是了。」

    「放心,那問題很簡單,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亞德雷站到恰姆身旁,對不斷盯著自己的恰姆問道。

    「拜託,回答我吧。只要點頭或搖頭就好。」

    恰姆看來十分不滿,但似乎有回答的意願。

    「你知道霧幻結界的啟動方法嗎?」

    聽完問題,恰姆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亞德雷詢問的用意。之後,她點了個頭。

    「那麼,你是在抵達神殿與我們碰面之前,就已經知道啟動方法了嗎?」

    這一次,恰姆默默地搖搖頭。

    與恰姆的戰鬥結束後,過了約十五分鐘。亞德雷由神殿出發往東,在霧氣繚繞的森林裡靜悄悄地跑了起來。抬頭看天空,時間已過中午,太陽漸漸開始西沉。

    「嗚……」

    由於背後的疼痛,在樹木間跳躍潛行的他一時沒踩穩樹枝,發出聲響。

    昨天受到的劍傷開始發疼。除了止痛藥的藥效已過,剛才與韓斯、恰姆的戰鬥,也讓傷口更加惡化。

    負傷的亞德雷疲憊不堪,傷口的疼痛又讓疲勞隨之倍增。

    「拜託撐住啊,我的身體。」

    唯一的夥伴韓斯並沒陪著他,而是在神殿看著恰姆。實力強大的恰姆如今被捆綁在地,對第七人來說是個攻擊的大好機會。韓斯留在神殿一方面是怕她再次搗亂,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她。

    少了韓斯這份戰力雖然有點不安,但也是不得已的事。

    亞德雷環顧週遭,確定四下無人,才從小袋裡掏出昨晚芙雷米送給自己,用來傳達位置的小甩炮。

    煩惱了一陣子,亞德雷將甩炮砸向樹幹,接著躲回樹上,等待芙雷米到來。

    第七人的圈套……之前的靈光一現,似乎讓亞德雷找出破解它的方法。

    身在森林北邊的芙雷米與摩菈,正朝著神殿奔去。

    「錯不了的,剛剛那是恰姆發出的打鬥聲。」芙雷米說。

    「但現在卻沒聲音了。會是亞德雷逃走,還是勝負已分?」

    「恰姆是不可能輸的,何況還有韓斯在。」

    「可是他們連個信號也沒打,究竟是怎麼回事。」

    追捕亞德雷的那六人事前曾談好,一旦發現亞德雷或其他重要線索,就使用芙雷米製造的炸彈,造出巨大聲響來通知其他人。

    芙雷米忽然停步,環顧四周,開始想起事情。

    「怎麼了?」

    「摩菈,你先回神殿,我到別處去看看。」

    「你在說些什麼?」

    「我想亞德雷一定是跟恰姆交手並逃跑了。要是逃往這裡,摩菈你就對付他,逃到其他方向的話,就由我來追捕。」

    「……也對,那你小心點吧。」

    摩菈似乎話中有話,同時以既犀利又戒慎的目光看著芙雷米。

    待摩菈奔去的身影消逝在遠方,芙雷米筆直奔了起來。

    亞德雷在樹上等著芙雷米。

    但她不見得會站在亞德雷這邊,甚至還有可能帶著摩菈前來追殺。好壞可能性各佔一半,或者更為不利。

    要是能聯絡得上,亞德雷最希望能找娜榭塔妮亞幫忙。但她身旁還有個葛道夫。不管出了什麼事,他都會牢牢黏在娜榭塔妮亞身旁吧。

    現在能指望的,只剩下芙雷米了。

    等待時,亞德雷想起了與韓斯在神殿搜索時說過的話。當時亞德雷一提議找芙雷米幫忙,韓斯隨即嘟起嘴唇。

    「喵,我就知道有哪兒不對勁,那女的果然故意放你走嗎。」

    「原來你早發現了?」

    「只是猜測罷了。芙雷米她倒是沒說出來。」

    亞德雷開始有些不安。或許其他夥伴也察覺到他和芙雷米之間的密約。

    「我們找芙雷米來吧,也許她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

    「還是算了唄。或者說,無論如何也不該跟她扯上關係。那女的可是危險人物」

    「……怎麼說?」

    「喵,如今你洗刷嫌疑,第七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了。」

    亞德雷搖搖頭。

    「芙笛米是真貨,這點我能夠肯定。」

    「……看來我們意見有分歧。」

    兩人互瞪了一會兒,彼此似乎都沒打算改變想法。

    「關於芙雷米的真假姑且先別管唄。我覺得就算那傢伙是真貨,一樣不該跟她有所接觸。」

    「為什麼?她可是放過我一馬的人啊。」

    「只是暫時給條生路罷了,我認為那像伙總有一天還是會宰了你。」

    「為何這麼想?」

    韓斯眼神綻出犀利目光,先前不正經的調調也消失無蹤。如今在眼前的,是個冷酷無情的刺客。

    「芙雷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誰都不愛,誰都不相信,身旁只有當前的敵人,或是將來的敵人。她可是活在那樣世界裡的女人啊喵。」

    「………」

    「我也是活在黑暗裡的人,可是芙雷米她身上的黑暗氣息,可是比我們那兒更加深沉。」

    「……你是這麼看待她的嗎?」

    「是啊,她跟你這種講信賴、講友情、守護同伴的人可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不該思考什麼跟她互相理解之類的。」

    韓斯的忠告應該不是謊言,而是出自於對亞德雷的關心,但亞德雷並不覺得芙雷米是個無法建立信賴關係的人。

    「亞德雷,芙雷米她很討厭你。討厭那個竭盡一切袒護她的你。」

    「………」

    「你可別誤以為那是什麼欲擒故縱的喜歡之類的,她是打從心底討厭……不對,是憎恨你。至少,她今天早上所說的話,給我這種感覺。」

    但亞德雷認為,那只是演技罷了。

    「忘了芙雷米吧,現在更要緊的是密室的事。」

    有關芙雷米的話題,就到此告一段落。

    打倒恰姆後,亞德雷說要跟芙雷米會合,離開了神殿。臨走時,韓斯再三叮嚀他要小心。亞德雷思考著關於芙雷米的一切。

    昨晚,兩人訴說了彼此的往事。他覺得當時的兩人似乎稍微心靈相通,那並不像是錯覺。

    即使得不到信任,自己也絕對沒有令她憎恨的理由。芙雷米的心太難捉摸,令人無從判斷她的想法。

    而無論韓斯的決定是否正確,答案即將揭曉。

    亞德雷從霧中發現了芙雷米,而那朦朧的身影,似乎也正在尋找亞德雷。

    他觀察了一陣子,週遭並沒有其他人,亞德雷於是打定主意,跳到芙雷米面前現身。

    「……真虧你能活到現在。」見面頭一句,芙雷米如此說道。

    她握著槍,指頭扣著板機,但槍口並沒有對著亞德雷。

    「累死人了,我好幾次以為自己死定了。一回神殿,看到韓斯在那兒……」

    「只要說對解除結界有幫助的話就好。」

    芙雷米冷言以對。亞德雷原本有些畏縮,但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因為她向來就是這樣。

    「我有個想法,想徵求你的意見與資訊。」

    「看是什麼內容。」

    「關於第七人設下的陷阱,我看出一些端倪。」

    「……說來聽聽。」

    「首先,我們都誤會了……不對,應該說是第七人誤導我們。結界並不是在我打開神殿門前那瞬間被人啟動的,直到我進門時,結界都還沒被啟動。」

    「這聽起來有點荒唐。」

    「你先聽下去。我們都知道結界的啟動方法,是把劍插在台座上並對著石版命令,但這方法是誰告訴我們的?是營寨裡的勞倫上兵。」

    亞德雷目不轉睛地看著芙雷米,繼續說下去。

    「但要是勞倫上兵跟第七人串通好了呢?我跟你在遇見勞倫上兵之前,根本連結界的存在都不曉得。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也說過,他們昨天才聽說結界的事;摩菈雖然知道有結界,但並不知道啟動方法;韓斯他是從摩菈那兒聽來的。然後我剛剛問了恰姆,她是昨天聽我說,才曉得結界的啟動方法。也就是說,就算勞倫上兵撒謊,我們也無從分辨。」

    「……繼續。」

    「第七人立下的策略是這樣。首先利用勞倫上兵,把假的結界啟動法告訴我們,之後再派出凶魔把我們大家引到結界裡。他算準我打開神殿門的那瞬間,用某種方法讓整座森林起霧。如此一來,我們就會誤以為有人啟動結界並逃走。但其實當時只是起霧而已,結界根本還沒啟動。劍則是本來就插在台座上。」

    「………」

    「之後,第七人若無其事地靠近祭壇啟動了結界。還記得當時大家為了嘗試解除結界,對著聖壇四處檢查嗎?第七人就是趁那時啟動結界的。之後,只要謊稱神殿在開前完全密閉,並將事情嫁禍於我,圈套就完成了。」

    「嫁禍的人是韓斯,所以他就是那第七人?」

    「我想應該不是,第七人當初應該打算自己公佈,只是韓斯對聖者之門很瞭解,所以就交給韓斯來揭穿。」

    「……你認為韓斯不是第七人嗎?為什麼?」

    亞德雷隨後又補充,說了自己跟韓斯對決,彼此認定對方不是第七人,以及之後又跟恰姆對決。

    「重點在於,有人算準了我進入結界的那一刻讓週遭起霧。只要能逮到造霧的犯人,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的確。」

    芙雷米想了一會兒。

    「我很佩服,這推理實在很精彩。」

    亞德雷緊握拳頭,擊在另一隻手掌心裡。但芙雷米接著又說了。

    「不過這是錯的,有關鍵性的破綻。」

    「……什麼?」

    「因為這種事根本辦不到。沒啟動結界,不可能造出霧氣的。」

    「〈霧〉之聖者不就能辦到了嗎?」

    「你對聖者有誤解,以為神之力能辦到任何事。但是你錯了,所謂聖者之力,都是很侷限的。」

    「可是,能造霧的聖者的確存在不是嗎?」

    「是的,製造結界的其中一人就是〈霧〉之聖者。她的確能造霧,但森林的霧氣不會是由她造的

    「為何?」

    「〈霧〉之聖者若使用能力,一定會從她身旁開始起霧,範圍頂多半徑五十公尺,之後才會慢慢擴展到整座森林。以這地方的寬廣,我猜至少也要花上十五分鐘,但是這次的霧,卻是瞬間籠罩整座森林。」

    「慢著,要是結界啟動,不也是瞬間籠罩整座森林嗎?」

    「沒錯,但那是長久累積下來的。聖者花了十年將〈霧〉之神力灌注到森林裡,所以才能瞬間起霧。」

    「那麼,搞不好有人做了其他能夠起霧的結界吧。」

    芙雷米搖搖頭,手指向亞德雷的腳底。

    「試著挖挖看。」

    亞德雷以劍稍微挖了 一下,發現底下埋了刻上神言的木樁。

    「那是封進霧幻結界之力的木樁,整座森林裡埋了無數這樣的東西。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同個地方只能有一種結界,要是鋪了兩個以上,就會有某一個失效。」

    「可、可是……」

    「少了結界之力,是不可能起霧的,而讓森林起霧的結界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也就是說,這是無效的推理。」

    「…………」

    亞德雷無言以對。當初以為是天外飛來的靈感,竟然這麼輕易被推翻。

    除了這方法,再也沒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亞德雷毫無反駁的餘地。

    「……還有其他疑問嗎?」

    面對備受打擊的亞德雷,芙雷米最後冷酷地問道。

    「一群蠢材!」

    摩菈在神殿內咆哮。她把鐵甲一摔,週遭地面微微晃了起來。

    「喵、喵!用不著這麼生氣唄。」

    韓斯向摩技說明經過。聽著聽著,摩菈的臉越漲越紅,在說明結束的同時發起飆。

    「恰姆,你也好不到哪去。不過韓斯,雖然之前就曉得你是個傻瓜,但可沒料到你傻到這種地步!」

    「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唄。」

    「為何放過亞德雷?那可是個大好機會……不對,搞不好是收拾他的唯一機會啊!」

    韓斯一臉厭倦地說道。

    「等等啊,摩菈,我想那稼伙的清白是證明得了的。」

    「……你在說些什麼?」

    「那傢伙真有兩下子,看穿了第七人的計謀。」

    「說來聽聽,並祈禱我的耐心能持續到最後。」

    韓斯將亞德雷的推理轉達給摩菈。摩菈一開始默默聽著,等話告一段落,重重嘆了口氣。

    「你對聖者之力毫無瞭解,要造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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