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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二 躲在暗處的女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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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01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3} 264-21672-129-3674[4]-16.5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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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十點十五分,田警長從市議會裡回來,直接走向電話,拿起電話說:「給我接洛杉磯總局,
我要和宓善樓警官說話。」
  他向我看看,眨眼示意。
  電話接通,田警長說:「哈囉,是善樓嗎?我是田小龍,哥林達的警長。賴唐諾在我這裡,
我相信有個全面通緝令在找他。」
  田警長靜聽了一段時間,笑了。
  他說:「在你來得及回頭之前,我最好告訴你,根本沒有什麼賀卡德和戴薇薇的車禍,這是
串通騙人的。賀卡德在八月十三的傍晚,撞了一輛警車逃逸。一心想脫罪。他一個朋友班鐸雷
得知後,建議他可以和他另一個朋友戴薇薇,一起偽造一個假車禍,這樣賀的車子前面撞壞就
不會引起懷疑。薇薇是班的朋友,但也是賀的合夥人麥奇里的朋友。
  「賀認為這是件好事,根本不知道他將面臨的危機。戴薇薇以前幹過兩票車禍引起頸椎受
傷的把戲,這次她想騙統一保險公司三萬元保險金。
  「薇薇的車,十三日稍早倒車的時候撞上電線桿,後保險槓癟了一大塊。那時候她和他男
朋友班鐸雷正一起去準備搶北好萊塢的一家銀行。他們搶到四萬元。
  「多謝賴唐諾,是他給我的線索破了本案。我把贓款找到了,一干人犯的口供也都有了。
  「我想賀卡德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他混進了銀行搶案這件事。但是他知道戴薇薇藉此向保險
公司騙錢。嚇得他要命。賴唐諾出面說他看到車禍,賀當然知道不是真的,也猜得到是班鐸雷
唆使的,但是賴的口供,將來會使他多一條以賄賂獲得偽證的罪。
  「賀卡德怕事情越弄越大,決心自首,把一切招出來。他一個人去辦公室,打開電動打字
機,打電話給賴唐諾,請他一定要來,然後他開始自己打一個自白書。
  「這之前班鐸雷叫戴薇薇藏在鹽湖城。從他們請的私家偵探報告中發現賴唐諾不是聖昆汀
釋放的犯人,而是私家偵探時,他們知道事態嚴重。戴薇薇自鹽湖城飛回來,他們一起去找賀
卡德。想商量對策,給發現他立志自首。
  「一場大打出手,他們擊昏了賀卡德。他們看到自白書,把它沒收了,又把賀拖去他們的
車子。
  「他們也找到了賴的自白書,還仔細找賀卡德有沒有其他自白書或日記之類的。女的駕姓
賀的車,男的帶了昏迷的賀卡德開自己的車離開。回到公寓,戴薇薇想起私家偵探的報告本來
在她皮包裡,皮包打破的時候掉了出來,忘了收回。班鐸雷把未醒的賀卡德綁起來,留在公寓
裡,交薇薇看守,自己又開車回新社區辦公室去找。
  「班鐸雷發現賴唐諾在辦公室翻東西。賴翻窗逃逸。
  「他們知道事態已不可收拾,唯一的辦法只有殺掉姓賀的,把屍體放在賴的車裡,把謀殺
罪栽在他身上。
  「宓警官,我沒有怪你會上當,他們做得相當天衣無縫。不過賴很聰明,他來找我,算找
對了人。不過老實說,他也使我把很多事貫通了。
  「戴薇薇不希望謀殺牽到她身上,她乘飛機去鹽湖城,立即又搭上在鹽湖城暫停東海岸來
的班機,回洛杉磯,請人來接她,表示從紐約回來,以為有了不在場證明。
  「這些都已查證,也有他們的自白了。
  「厲桃麗是他們最怕的證人,因為厲桃麗在他們搶銀行之後,三點半之前,見到過薇薇車
有撞壞。他們怕她會起疑向警局報告。他們採取了兩個步驟對付她,第一是請私家偵探二十四
小時監視她行動。第二是班鐸雷自己出馬快速和她熟悉,假意和她親近。桃麗最多知道證明有
車禍對鐸雷有利。
  「現在,賴唐諾在我手中,假如你執意要我拘留他––」
  田警長不說話聽了兩、三分鐘。
  當對方停止說話時,田警長哈哈一笑說:「當然,這是你運氣不好,宓警官,不過目前我的
確需要這個機會。最近我和市議會搞得關係不太好––不,現在不擔心了。老實說,一切都沒
問題了,我才獲得增加特支費,我也獲得批准多用五個人,要求了兩年的兩輛巡邏車預算也通
過了,真是要什麼有什麼。銀行提出的一千元破案獎金明天也會到手。一切很順利。
  「要不要我轉告賴唐諾什麼事?」
  田警長又靜聽對方的說話,一陣笑容使他的嘴從這邊耳朵拉到那邊耳朵。「好的。」他說
,把電話掛上。
  他轉向我,伸出他的手握住我的手,上下猛搖。
  「宓警官要對我說什麼?」我問。
  「三個字」他說:「滾遠點。」




   【全文完】                 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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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部: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三 財色之間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7-25 20: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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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們下樓,走向汽車,警長一面發動車子,一面蹙眉在想。
  他打開無線電,呼叫值日的,「這是一號車田警長,我在辦案。賀卡德案子有什麼發展?
請通話。」
  值日的說:「洛杉磯警局通報,他們已對賴唐諾發出全面通緝令。他們已經貫通全案,確定
是賴唐諾所做,準備緝捕到立即以謀殺罪起訴。請通話。」
  田警長說:「知道了,通話完畢。」
  他關上無線電。向我無奈地笑笑。
  「你洛杉磯警方的朋友,對你沒有信心,是嗎?」
  「不太有」我說:「我打個電話,好嗎?」
  「沒問題,一切都隨你,唐諾。」他又笑向我說:「要什麼有什麼。不必客氣。」隨著他又
咯咯的笑出聲來。
  「警長,一定有什麼理由,賀卡德不敢面對撞了你車子的事實。而要費那麼大的勁來掩飾
。你說是嗎?」我問。
  「這一點給你說對了。」田警長說:「說來話長。賀是個很會鑽的人,是好人,也正經,但
是很會鑽。我有個女性朋友在山上有一大塊地。賀說動了她交換了新社區的兩方地。
  「交易成功後六十天,發現有條新公路通過山區,我朋友的一大片地正好在路邊。我不知
道賀賺了多少,但一定是很可觀的。」
  「她有沒有去找賀卡德呢?」我問。
  「她沒有。」田說:「我去找賀談了。」
  「他怎麼樣?」
  「向我笑笑。」
  「原來如此」我說:「所以,假如你捉住賀卡德醉酒駕車,撞人脫逃––我漸漸懂這件事的
原委了。」
  「我也完全弄清楚了。」田警長說:「唐諾。不瞞你說。今天晚上九點半,市議會有個臨時
會議,我的朋友告訴我,議程裡有一項就是要換一個警長。你走進我辦公室,一開口,我就知
道你是天降神兵。這件事我還沒告訴太太,因為我怕她擔心。我準備回家。和客人一起吃飯,
然後假裝有緊急公事去議會。我沒有被邀請出席,但是我一定要去坐在那裡。他們要表決,我
相信接任人選都已經秘密選出來了––唐諾。這裡有一個空的電話亭,你不是要打電話嗎?打
多少都可以,有零錢嗎?」
  「夠了。」我說。
  「好,我在外面等。」
  警長停下車,點了支煙,他臉上笑得很高興。
  我打電話到辦公室。
  柯白莎接的電話,「你混到哪裡去了?」她說:「老天!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那個狗養的
宓善樓,聽信了飛天偵探社的話,相信你是在自己搞鬼想弄一票。天知道證據在哪裡?但是善
樓打電話給我,叫我轉告你立即自首。」
  「你怎樣告訴他?」
  「我告訴他老實話,我說你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裡。他說,他限我們十五分鐘,一定要見
你去自首,否則他就發出全面通緝令。他說他已厭倦你這一套,他不願再做肉包子了。」
  「還有什麼消息嗎?」我問。
  「沒有其他––喔,等一下。愛茜要和你講諾––她哪裡去了?她說她另外有件事,對你
有關的,她現在出去了。」
  「好,就這樣。」我說:「白莎,有件事要你做,用你自己的車,盡一切可能的快,開到哥
林達的米拉瑪公寓。你先找到愛茜,找不到就留個條子在她公寓裡,叫她帶了撞人脫逃那一冊
剪報,盡快趕到米拉瑪公寓來會合。我會在那裡等你們。」
  「多快?」
  「盡量的快。」
  「能先吃晚飯嗎?」
  「絕對不。」我說:「帶愛茜來,找不到她。你就先來,越快越好,不要耽擱!」
  我掛上電話,開始表演。我假裝放一個硬幣進去,撥一個號碼,重複了十多次。假裝接通
了,我假裝說話,也假裝慢慢聽話。
  田警長坐在車裡,露著牙齒,稍稍看到他有點不耐煩了,我就從電話亭出來。
  「滿久的嘛!」他說。
  「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都好了嗎?」
  「都好了,警長。」
  「唐諾。你知道我不能因為私交放走你,這樣會毀了我的前程的。你是謀殺案的通緝犯,
請你把兩隻手伸出來。」
  我把兩隻手伸出來,警長拿出手銬把我銬住。「你被逮捕了。」他說:「你是我的犯人。我
要你知道,你在哥林達監獄是我的客人。世界上不論你想要什麼東西,你只要說出來就有。你
吃特別伙食,有人招呼你,牢房裡給你專用電話,隨時可以接見任何人,除了女人。我不能供
應,其他都沒有問題。」
  「謝謝你。」我告訴他。
  「不必謝我。」他說。
  「你是要現在送我去監牢,還是––」
  「還是拜訪戴薇薇之後?」他說:「當然是一起去拜訪戴薇薇。唐諾,你我都不是笨人。我
給你戴上手銬,是做個象徵。你太聰明,你隨時可以溜走,但是戴上手銬,表示你是我犯人,
你再逃走,罪名就太重了。你是聰明人,不會做傻事。我不希望你真是賀案的謀殺犯人,但是
我不敢冒險。」
  「我瞭解。」我告訴他:「放心。絕不搞鬼。」
  「手銬會不會太緊?」
  「不會,相當舒服。」
  「坐好了,我們走。」
  我們一起到了米拉瑪公寓,警長帶著上了手銬的我,一起上樓。
  我們到了戴薇薇公寓門口。
  警長把手撳在門鈴上,一直到戴薇薇來開門。
  田警長把外套一翻,「這是警察,戴小姐。我是哥林達的田警長?」
  「喔,是的。」她說:「有什麼事嗎,警長?」
  「有事找你談。」
  「請裡面來坐一下,田警長。」她說:「歡迎你來這裡,再等一下我有事要出去,但––」
  警長往公寓裡進去。我跟在後面。
  那個時候她看到了:「等一下,我不知道你另有客人。」
  「他不是我的客人」田警長說:「他是我的犯人。他因為謀殺賀卡德所以被捕了。」
  「老天。」她說:「他被捕了!為什麼?我只知道他們在調查他,但––」
  「他是被捕了。」田警長說。
  「唐諾,我真抱歉。我––你瞭解。」
  我說:「沒有關係。」自顧坐下,把手肘放在大腿上,讓手銬在閱讀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我正在調查妳的車禍事件。」田警長說:「就是那件賀卡德撞到你車後面––」
  她不等他說完,急著說道:「田警長,對這件車禍,我再也不接受任何人來問問題了。我講
個不停。已經厭煩,沒胃口了。我已向保險公司要求給付,我也請好了律師了,我決心要控訴
要求賠償了,我的律師要求我保持緘默。」
  田警長耐心地說:「這我懂。這是民事訴訟方面來看這件案子。但是,我現在來是為刑事案
子。」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田警長說:「我有相當多證據,證明賀卡德在八月十三日的傍晚才和你撞車。他撞車的時候
,已經喝醉酒了。」
  「胡說八道。」她說。
  「我還要說這件車禍是那天五點半以後的事。」田說。
  「你胡扯,你根本不知道!」
  「沒錯」田說:「我知道不少,但是仍有不知道的。我要再多知道一點。事實上,我一定要
完全弄明白才停止。」
  她在快速想念頭。
  「他是不是一天撞了兩次車?」她說。
  「我只要知道他和你的那場車禍。我要知道他幾點鐘撞上你的車?」
  「老實說,警長」她說:「我對時間概念很差,我對日子記得清清楚楚,至於時間––」
  「是不是天黑之後?」
  「沒有,沒有,是在下午。是––我目前就是無法回憶到當時正確的時間。」
  我說:「薇薇,妳的朋友厲桃麗說,她在下午三點三十分或是三點三十五分的時候,見到過
你的車。那個時候,你的車已經被撞過了。所以,你撞車一定是在三點三十分以前。」
  薇薇像條毒蛇似的望我一眼。
  「真的嗎?」
  警長問薇薇。
  「我不知道,桃麗應該是對的,她不說假話,頭腦又好。」
  「戴小姐,我不能騙你,所以我要公公平平先告訴你。」田警官說:「假如賀卡德撞了我的
警車,把警車撞進水溝去,他不停車,這是刑事案。我們稱為撞人脫逃,是刑案。你知道嗎?」
  「是的,我知道。」
  「假如」田警長續續說:「有人幫助他掩飾或是幫助他逃避受罰,這個人就變為事後從犯,
也犯了好幾個罪––非但在這刑案裡是事後從犯,而且也犯了刑事的共謀罪。這些話,你懂嗎
?」
  她用舌頭把嘴唇舔舔濕,「懂。」過了一下她說。
  「好了,我把情況都已經說明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有沒有什麼要對我聲明的,戴小姐?」
  「我––我知道––等一下。我要想一想––我很抱歉,能不能失陪一下?我近日不太舒
服,我要去一下洗手間。我馬上回來。」
  她不等我們回答,站起來,消失在公寓的一扇門裡。
  田警長向我眨眼示意,站起來,用足尖輕聲走到那關著的房門前,他自口袋拿出一具輕便
的電子竊聽器,把聽筒按在門上,把耳機放耳朵上。打開開關,仔細聽著。
  他看向我,又眨了一次眼睛,然後繼續聽了足足兩、三分鐘。
  突然,他把耳機自耳朵上拿下,把聽筒自門上拉下,把所有東西裝入口袋,踮足走回椅子
坐好。
  通臥室的門打開,戴薇薇說:「真抱歉,突然要離開一下,這一、兩天我腸胃不太好,希望
不要見怪。」
  「沒關係,沒關係。」田警長說。
  「警長,你說,你想知道什麼?」
  「車禍的事。」
  「噢是的。我已經向保險公司做了聲請。我向警方也報告了。不少偵探都有來過––我對
這車禍已討厭死了。
  「我告訴你這樣好了,田警長。那次車禍使我受了頸椎的挫傷,這是很嚴重的外傷。但是
我實在受不住警力的一再打擾。還有保險公司那困難的態度,我決心由我自己來承受這項痛苦
了。
  「我決定撤銷向保險公司的聲請,我要把這件事全忘了。我需要休息,我離開這個城市。
我的醫生也一直勸我到遠的地方去,什麼都不想,對我有益。」
  她看看我。我把手扭動一下,使手銬閃閃反光。她迷惘地看著我手上的手銬。
  「那倒是很好的。」田警長說:「我希望你早日能恢復健康。不過我要告訴你,戴小姐,有
件事對我十分重要,就是這件車禍案一定要破。你看,是我的車被撞下水溝,撞我車的人撞人
脫逃。現在我幾乎確定這個人是賀卡德。他事後用一個假想中的車禍,就是和你的車禍,來掩
飾––」
  「你什麼意思說『用一個假想中的車禍』?」她冷冷不能失身分似的說:「在我看來,他可
能有兩次車禍。假如他喝醉酒––」
  「我說什麼,意思『就是什麼』。」田警長打斷她話說:「他和你之間的車禍根本沒有那回
事。」
  「嘿!你也真敢!」她說:「妳是不是指我在說謊?」
  「沒錯」田警長說:「我是在指控你說謊,我在指控你偽造自己車受損壞,和賀卡德合謀謊
報車禍。妳的目的是使賀卡德逃避刑責。假如你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剛才你進去,假裝去
洗手間,我曾經用竊聽器偷聽你的動靜。
  「你在裡面給別人打電話,請他給你建議。我現在問你,那是什麼人?」
  「那是我的律師。」她說:「再說,你完全沒有權利偷聽我在家裡和律師的對話。我現在要
請你離開這裡。」
  「你堅持的話,我立即就走。」田警長說:「但是一旦我離開,我們就等於宣戰。現在我是
在給你自清的機會。」
  「什麼叫自清?」
  「告訴我真相。」
  「什麼叫––『你給我個機會』?」
  「假如你把一切現在告訴我。我會幫你忙。」田警長說:「否則,請你到局裡去,你還是要
講的。」
  她咬咬嘴唇,想了一下,搖搖頭說:「無可奉告。」
  「你還是說吧!」
  她又猶豫一陣,「好,你要聽事實。我就告訴你。」
  「這樣才對。」
  她說:「一切要從你帶來的這個人,賴唐諾說起。」
  「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他是保險公司僱用來保護保險公司的。他賄賂了賀卡德的秘書,叫她作偽證,在四點鐘
之後還見過賀先生的車子,說他車子完好無損,這就是全部事實。賴唐諾把這件事實完整的案
子擣得東瘡西疤。他恫嚇證人、他賄賂、他做偽證。
  「你看,他經公證說他是車禍目擊者,但他根本不是證人––這件車禍,就像我告訴過你
們千百遍,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發生的。你一定要想威脅別人,你應該去威脅陸洛璘。你
會找出來陸洛璘和賴唐諾一鼻孔出氣,是合夥的。
  「你再查查就知道,賴唐諾在向陸洛璘灌迷湯,在陸洛璘陪他去見賀卡德之前,賴唐諾根
本就已經去過一次新社區的辦公室。我認為他還不止一個人去的,他有同謀和他在一起。我不
知道他同謀是什麼人,但是這些都是事實。你怎麼可以因為要給一個謀殺犯脫身,跑來威脅我
呢?
  「警長。這是我最後想講的話了。我本來不想講的,因為我不願對別人落井下石。人不犯
我,我不犯人。但是這次你們逼我太厲害了。我現在開始一切要聽律師的了。除非我的律師在
場,否則我什麼也不會再開口。請你原諒。」
  她站起來,又說:「田警長,我還有不少事要做,請你離開吧!」
  田警長說:「戴小姐,不要這樣敵視我們。我只不過––」
  「抱歉。你開始對我的話就沒有信心,有偏見。現在我高興能把事實給你剖明,一切都是
這個賴先生在搗鬼。他為了拿錢,做偽證。他沒見到車禍。但寫了一份自白。他用盡辦法破壞
我的信譽,目的使僱用他的保險公司不付錢。
  「我實在奇怪像宓警官和你這種有經驗的警察,怎麼會上他當?好在宓警官已經知道他的
卑鄙詭計了。你當然應該知道他是代表什麼人的利益,他在想做什麼。他是一個謀殺犯,拚命
想辦法要脫罪,你上了他的老當了。假如你肯原諒我,我––又想進洗手間了。」
  她說完就跑向臥室,把門關上。
  田警官看向我。我可以見到他眼中狐疑的神色。
  「你就這樣讓她輕輕溜了?」我問。
  「老天,你能怎麼樣?」田警長問:「她說她去洗手間,她把門鎖了。我不能把門打破,把
她從裡面拖出來。我沒有逮捕令,沒有搜索令。再說,除了你的口供之外,我到這裡來,一點
依據也沒有。」
  他又看看我,說道:「走吧,賴。我想我們還是回局裡去。我必須通知洛杉磯,你在我這裡
,我已經把你逮捕歸案了。再留在這裡,她剛才打電話請求支援的人一來。更不好辦了。」
  我們走過去,把公寓門打開。
  我跟他走出去,步上走道。
  「冷靜下來想一想」田說:「你的理論相當臭。」
  「臭在哪裡?」
  「憑什麼戴薇薇要同意賀卡德偽造一個車禍,冒那麼大的險?」
  「頸椎挫傷。」我說:「你假如調查她的過去,相信你不難發現,在什麼地方她有過頸椎挫
傷的歷史,保險公司付了很多錢向她和解。」
  「也許。」田警長說,他的聲音表示已經沒有興趣。
  他帶頭,我們走向電梯。
  「我會再想想你的理論的,有機會我會和陸洛璘談談。」
  「她也在這個公寓裡。」我趕快說:「既然你來了,為了完整紀錄––」
  「她也住這裡?」田間。
  「是的。」
  「好吧,我們和她談談。」田警長說:「但是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本末倒置了。我們去見
戴薇薇之前,應該先見陸洛璘的。
  「戴薇薇要是弄個律師來,她真可以告我破壞她名譽,告我無依據而控訴她偽造車禍。我
的依據只靠你的推理,你的推理只靠陸洛璘告訴你的話。
  「我今天有點失常,我個人的得失,影響了我的判斷能力。」
  我說:「現在也不晚,走。我們去和陸洛璘談談。」
  「賴,你下去坐在我汽車裡,我會把你鎖在方向盤上。我要防你出什麼花樣。老實說,你
的股票在過去十五分鐘內,已經跌停板了。」
  他帶我到他車裡,把我和方向盤用手銬鎖在一起,自己又回進公寓去。
  我無聊地等著,十分鐘,十五分鐘。
  一輛車開過來,想找一個停車位,終於找到了一個。
  我盡可能轉過身來,看到從車裡出來的是柯白莎和卜愛茜。
  愛茜帶了兩本剪貼簿。
  「白莎!」我叫道。
  她沒有聽到我。
  「愛茜!」我叫道。
  愛茜抬頭,同四周觀看。
  「我在這裡,愛茜!」
  愛茜看到我,跑過來。
  「怎麼啦?唐諾––怎麼回事?發生什麼啦?」
  白莎搖擺著快步過來,看一眼銬住我的手銬,說道:「他們找到你了?」
  「他們找到我了。」我說:「愛茜,你要找我什麼事?有什麼新發現?」
  她說:「另外一本剪貼簿裡有件消息,唐諾––我希望對你有用。」
  「是什麼?」
  她說:「北好萊塢有家銀行,被搶四萬元,劫匪跑掉了。強盜用的脫逃車是一輛跑車,沒有
人見到車牌,但是有一個證人說,車子的後保險槓曾經受損,好像是凹下去一大塊。它––」
  「哪一天!哪一天!愛茜?」我問她。
  「八月十三,銀行打烊前幾分鐘。」
  我轉向白莎:「你快去米拉瑪公寓六一九,有個戴薇薇在裡面。她自己或者她的車,和搶銀
行有關連。這消息解釋了一切問題。這是為什麼她肯和賀卡德合作的原因,她自己急著要解釋
車尾什麼時候凹下去的。不過白莎,還有一件事,當中還缺少一個聯絡人。這個人既要知道賀
卡德撞人脫逃,車前壞了,想脫罪,又要知道戴薇薇的車搶了銀行,被人認出車尾有凹下,急
需掩飾。」
  白莎看著我,小眼搧了好幾下,轉身就向公寓跑。
  「要愛茜跟你去嗎?」我問。
  「去你的。」她說:「我不必別人幫忙。再說,我也不要有證人在場。」
  愛茜說:「可憐的人。」爬上車倚偎在我身旁。
  五分鐘後,田警長自公寓出來,走向汽車。
  「哈囉。」他說,突然停步,伸手向後褲袋:「怎麼回事?」
  「警長」我說:「這位是我的秘書。卜愛茜小姐。她有個嗜好,專門收集南加州未破的懸案
。」
  「這又如何?」田說:「卜小姐,你注意了,這個人是我的犯人,不可以給他任何東西、不
可以把他手銬去掉。」
  「警長你好。」愛茜說:「唐諾是好人,他不會––」
  「不要急,愛茜。」我說:「把你剛才告訴我的剪報,給田警長看著。」
  愛茜自車上下來,打開剪貼簿。把一段給田警長看。
  田小龍傾身看愛茜拿著的冊子,看了一眼,伸手自己把冊子拿起,看完一遍,抬頭,蹙眉
猛思,又低頭著第二遍。
  他說:「嘩呀!」
  大家沒有吭氣。
  「陸洛璘給你說什麼了?」我問。
  「賴」他說:「陸洛璘是個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好女孩子。那件車禍是鬼得厲害,賀卡德
的車子,八月十三日下午四點半,的確是一點也沒有壞的。」
  「而戴薇薇的車子在當天下午三點半,後保險槓有個凹下去的痕跡。」我說。
  「假如賀卡德的車子是撞了我脫逃的車,假如戴薇薇的車是指銀行脫逃的事––老天,唐
諾,會怎麼樣呢?」田說。
  我說:「會有一個神氣的警長,九點半跑進議會報告,偵破了兩件奇案。不知議員老爺們會
怎麼說?」
  「唐諾,我聽從過你一次,不在乎聽從你第二次,我要回公寓去。」
  「最好帶我一起去。」我說。
  他搖搖頭。
  「我看你需要一個證人。」
  他對這問題想了一想。
  「兩個證人。」愛茜說。
  「你會速記?」田問。
  她點點頭。
  田警長把銬住方向盤的手銬打開,想了一想,又銬回到我另一隻手腕。「你給我記住」他
說:「你還是我的犯人。我對你的推理只是調查,還沒有完全相信。我目前是騎牆派。」
  我們三個人成一串進入公寓。
  我盡可能慢動作拖延時間,但是最後還是進了電梯到了大樓。
  才走到走道一半,就聽到了砰砰碰碰的聲音。
  一個女人在大叫。
  「是什麼?」田警長問。
  我做我最後的拖延工作,「是這邊那個公寓裡出來的聲音。」我說。
  「我以為是再向前面一點出來的?」田說。
  「不是,我確定是這一個門後出來的。」我一面說,一面向愛茜示意。
  「我也確定是這個門後面來的聲音。」愛茜附和道。
  田警長猶豫了一下,走向我們指著的門,用力地敲。
  沒有回音。
  他又猛力地敲。
  過了一會,一個女人把門打開一條縫。向外看。我看到那個女人一定是隨手抓了件睡袍披
在身上,她裡面什麼也沒有穿。
  「什麼事?」她簡短地問道。
  「警察。」田說:「我們在調查這裡有什麼騷亂。」
  「這裡沒有騷亂。」
  「有人大叫了?」
  「沒有。」
  田警長說:「我真抱––」
  房門差點碰上他的臉。
  田警長看著我說:「我現在漸漸知道洛杉磯書局對你的看法了。賴,你他媽的本來知道這些
聲音不是從這家公寓出來的。你在拖時間。為什麼?」
  我委屈地說:「我可能弄錯了。」
  「我看你又在玩花樣。」他說。
  他快快走向六一九公寓,用手掌撳門鈴。
  沒有回音。
  過了一下,他放棄門鈴,用拳頭在門上敲。「開門!」他喊道:「是警察。」
  裡面靜了一下,門一下打開。
  柯白莎,臉紅得像關公,說道:「統統進來吧!別在外面吵別人。」
  戴薇薇站在房間的一角,歇斯底里地飲泣著。她的衣服完全被撕拉掉了。她站在那裡,身
上只有胸罩和三角褲。三角褲我十分眼熟,上面英文字自上而下印著:「過份了,停,討厭,不
要,要!要!要!」
  「你是什麼人?」田警長問柯白莎。
  「我是柯白莎,賴唐諾的合夥人。」她說:「這一個小娼婦現在準備向你自首。她說她和一
個叫班鐸雷的男人,在北好萊塢搶了一家銀行。他們得了四萬元現鈔,贓款現在在這公寓裡。
在哪裡,親愛的?」
  戴薇薇把手遮在自己眼前:「不可以,你不可以!」她說。
  白莎向前走一步:「在哪裡,親愛的?」
  「皮箱裡,壁櫃皮箱裡。」薇薇叫喊道:「不准你再碰我,你再敢,我要叫。」
  「我來看。」白莎理所當然地走向壁櫃,首先拿出一件外套,拋向戴薇薇。
  「還有良知的話,把這個先披上。」她說。
  田警長看看白莎,看看戴薇薇。看看我問道:「但是什麼人殺死賀卡德的?」
  「這還用問?」我說:「她的三角褲你見過,從麥奇里那裡她可以得到很多消息––酒會呀
,其他什麼的。」
  田警長問白莎:「你能幫忙,不讓她逃走嗎?」
  「我能叫她連假睫毛都不敢拉下來。」白莎說:「她敢動一動,我叫她真正的頸椎斷裂。」
  「我臨時委託你代表警方」田警長叫道:「現在你不能亂動,由我來檢查這個皮箱。」
  皮箱打開。現鈔一紮紮綑得整整齊齊。
  這時,公寓門上響起鑰匙插入的聲音。
  戴薇薇吸口大氣準備出聲警告。
  白莎用手臂一下打上她肚子,使她開不了口,身子彎下像隻大明蝦。
  門打開,露著笑臉,神采飛揚的班鐸雷走進房來。
  他一眼看到房裡的情況,伸手去掏槍。
  田警長一拳打在他下頷上,「你被捕了。」他說,手槍已起先拿在手裡:「把手舉起來。」
  班鐸雷慢慢把手舉起來。
  「轉過來,把臉對著牆壁。」田警長命令道:「把手放後面來。」
  鐸雷依他命令照辦。
  田警長走過來,把手銬從我手腕上取下,銬上了班鐸雷的手腕。他看看我,露出牙齒向我
一笑。看著他的錶,對白莎說:「我再臨時委任你做女牢頭。請你替這女犯人穿上點衣服,把她
送到看守所去,我馬上要去問他們口供。我要在九點半之前得到他們兩人的全都口供。」
  白莎說:「親愛的,我們去你臥室換衣服,你要給我把這條丟人的三角褲脫掉。你要去的地
方沒有男人來看你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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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我見到田小龍的時候,他正準備關上辦公室,下班回家,算是一天工作完畢了,但是他的
情緒不見得很好。
  「我只能給你極短的時間。賴先生。」我給了名片後,他不高興地對我說:「我已經晚了。
我今天在忙那件賀卡德的案子。但是太太在家裡請客,客人已經到了,在喝雞尾酒,要等我回
去開飯。我已經晚了,太太有點不高興了。
  「再說,我從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和洛杉磯警局來的消息,你也混在這件賀卡德被殺案裡
。所以我必須警告你,你說的任何話,都可以用來對付你的。我要你瞭解,我對你個人沒有好
惡。
  「也感謝老天,賀卡德的案子並不在我的責任管轄區,已經在哥林達市的市界之外了。現
在是由郡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和洛杉磯大都會警察在會辦。這都是依據屍體發現的地點來決定
管轄的––沒有人知道第一現場在哪裡。
  「我把一般狀況都告訴你了。現在我問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說:「我找你的事和賀卡德的案子無關––至少沒有直接的關係。」
  「好吧,那是什麼呢?」
  我說:「你的車不久前被人側面撞了一下,你開進了溝裡去––」
  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他說:「賴,這個問題我已經懶得再談了,你也不必再引起我的不愉
快了––」
  「我認為我可以幫忙你解破這件意外案子。」我說。
  他慢慢地看向我眼睛,「你想你能找到這是什麼人幹的好事?」
  「我想『你』能找到是什麼人幹的好事。」我說:「我只是給你一個線索。」
  他的臉突然輕鬆了。他走向辦公桌,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哈囉,太太。我這裡發
生了一件緊急事件––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先招待一下。我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好了
,親愛的,警察嘛,沒有辦法。」
  他把電話放下。安心地坐在椅子裡,「坐下來,賴。你不要客氣,坐下來。現在你告訴我
吧。」他說。
  我說:「警長,我就直接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這也是最好的方法,請吧!」
  我說:「對於八月十三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有一個想法。我曾經把這個概念告訴洛杉磯
警方。宓善樓警官和我一起調查,一度我們以為中了頭獎了,然後我們發現不是那回事,他就
離我而去了。他連整個概念都不相信了。」
  「假如那件事使他在同仁中出了醜,就不能怪他了。」
  我說:「一共兩條路在前面,偏偏我們選錯的那條路。」
  「哪一條是對的路呢?」
  「你是對的路。」
  「賴,你說要一切實說的,不要兜圈子。」
  「好。」我告訴他:「我實說,賀卡德在八月十三日出了次車禍。他向保險公司報告,他的
車撞上了一輛戴薇薇所駕跑車的尾部。戴薇薇住米拉瑪公寓,車禍完全是賀卡德一個人的錯。
他的車頭凹進去,水箱破了,但是仍能開動。薇薇的車子損傷微乎其微。
  「車禍案裡有很多因素看起來怪怪的,不合常理。我發現賀卡德報告車禍發生在八月十三
日下午三時半,但是他的車在四點半的時候根本沒有損傷。我想沒問題薇薇的車是在那天下午
三點半前損傷的。厲桃麗是薇薇的朋友,她在當時見過她的車。看到車尾受損了––不嚴重。
但也很明顯。」
  「說下去。」田小龍說。
  我說:「紀錄說明哥林達那個位置在第二天之前根本沒有人說過有什麼車禍。」
  「根據以上種種,我得到一個結論,賀卡德一定是在那天傍晚喝了酒,撞了人,沒敢停車
脫逃了,但是又怕被逮到,所以和他女朋友戴薇薇講好,既然戴薇薇車子也壞了,兩個人謊報
一次車禍,戴薇薇可以由保險公司付修車錢,並且領受傷的保險金,賀卡德也可掩護撞人脫逃
的罪。」
  警局警長田小龍的臉上浮出了笑容,「除了推理,有什麼實際證據嗎?」他問。
  我說:「我認為有不少,有證人說賀卡德的車在四點半還沒有壞,又有證人說戴薇薇的車三
點半就已經壞了。那麼,這場車禍首先一定是虛報的。」
  「為這件事賀卡德會被謀殺嗎?」
  「我不知道。」我說:「我想賀卡德開始的時候無意讓他女友大敲保險公司一筆,弄什麼脊
椎受傷的。我想戴薇薇一旦提出這種聲請,他知道自己也混進了刑事欺詐了,等於是故意偽造
車禍,詐取保險了,也許他感到危險,想退出了。尤其當他發現保險公司也對這件車禍發生疑
問的時候,他更慌了。戴薇薇的聲請保險金是有人在幕後教唆進行的。那些人看到這一環要垮
了,會放過他嗎?」
  「你說戴薇薇怕他說出來,所以殺了他滅口?」
  「我不知道什麼人謀殺了他。」我說:「謀殺也許和車禍無關,但也許是休戚相關的。我的
興趣是把整個事實弄清楚,你的興趣是把撞你車的人找出來。」
  「你說得很對。」他說:「我的興趣是不惜代價要把那撞我車子的人找到,這件事已經成為
我的笑柄了。我找不到他,可能連職位都要丟了。」
  「能告訴我發生的情況嗎?」
  「當然。」他說:「我在街上開車回家,看到這轎車在後面,我不喜歡他開車的方法,起先
我沒有想到開車的喝醉了,只認為他不該故意蛇行。我把車開向路邊,等那車上來時立即揮手
請他停車。我也許看看他駕照後嚇嚇他算了,也許給他吃張罰單。
  「但是他非但沒有停車,反而改變方向直向我過來,撞上我的左後側,一下把我撞進路邊
排水溝裡去,然後他的車擦過我的車,逃掉了。
  「我等於是被鏟出路面的,我以為會翻過去了。我在方向盤後面掙扎一秒鐘,希望車子不
要離開路面。車子左後胎在撞上的時候已經破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辦法再去追他。我也
沒有來得及看是什麼車。
  「問題就在這裡。你不能對任何可疑的車輛第一步就記住一切資料。你總是要確定他出了
毛病,追在他後面,才開始看他是什麼車、什麼顏色、什麼牌照號。我這一次連車子顏色都記
不起來,這就是當時實況。」
  「你一直急著想偵破這件事。」我說:「你找到什麼證據呢?」
  「證據倒是不少。車子撞上我的時候,他的右車燈砸爛了,玻璃在我們這裡,一片烤漆掉
下來,我們也送檢了。這些東西證明是從別克車上下來的,要是找到車子,我們可以證明的。
問題是這輛可惡的車子在哪裡呢?」
  「修護廠都查過了?」
  「當然要查修護廠,我通令這一帶所有修護廠,回報修車紀錄,尤其是別克車。」
  「調查進行得很嚴格?」
  「是的。」
  我說:「再把報告翻出來,看看有沒有賀卡德的車修理的紀錄。」
  他看看我的臉,慢慢地露出笑容,「賴」他說:「有可能––是有可能,你說不定救了我的
命。
  「假如這件案子被撞的不是我的車,我不知道會不會相信你這種推理,有點離譜,而且你
的目的是想自己從謀殺罪裡逃出來。
  「我們看紀錄之前,我要先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老實告訴我。警方認為你和賀先生秘書去
新社區之前,你自己一個人曾經先去過。你第二次去的目的是遮蓋第一次留下的指紋。我只問
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先去過?」
  我兩眼對他直視,我說:「是的,我去過。」
  「第二次去的目的,是掩護?」
  「是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那邊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我寫過一張自白晝。說是我親自見到賀卡德的
車禍––」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想把這件事整個宣佈出來。我認為,我證明有這件車禍,可以增加壓力。你看
,有人出賞格徵求證人,先是一百元,又跳到二百五十元。」
  「是不是賀卡德出錢買一個願意說謊的證人?」他問。
  「起先我也是這樣想」我說:「但是我做完自白後,發現是另有其人想替賀卡德掩護。」
  「誰又會來掩護他呢?」他問。
  「兩個人都有可能。」我說:「其中之一是他的合夥人,另外一個是戴薇薇。」
  「他的合夥人,你是說麥奇里?」
  「是的。」
  「你認為他會掩護他?」
  「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我一說我親眼見到這個車禍,他就付了我二百五十元現鈔。」
  田警長把兩隻腳蹺上辦公桌想了一陣,移動一下,又想了一陣,「賴,你不依牌理出牌,
你出牌也太大膽。」他說:「你為了你的客戶,老把自己的頭伸進吊人的結裡去––這是今天下
午,我聽到洛杉磯警方對你的批評。」
  「假如我的推理完全是事實。我的頭會從吊人結裡出來的。」我說。
  「萬一你的推理落空呢?」
  「我的脖子會折斷。」我告訴他。
  「他們也這樣說,這一次你過分了。」他告訴我。
  警長把腳從桌上放回地上,站起來,走向一個檔案櫃。他拿出一個封套,打開封套,把裡
面的紙張都倒出來。
  「是的。」他說:「賀卡德的車禍有報告,但是我們交通組沒有調查。」
  「為什麼?」
  「車子是由洛杉磯一家修車廠修理的。他們用電話查問了一下,車廠說是別克車,車禍也
沒問題,雙方的車都由統一保險公司出錢交他們修。修車廠說車禍細節已調查過,雙方也對過
面,保險責任已清楚,統一保險說負全責。」
  「有沒有形容車子損傷情況?」
  「當然,報告上都有。」他說:「別克車整個車頭凹了進去,兩側車頭燈破碎,烤漆都掉了
。」
  我說:「衣服上有個小洞。怕人認出是這件衣服,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拿把剪刀把這個洞剪
大一點。賀卡德只要拿把鐵鎚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
  田警長說:「賴,你引起我的興趣了。我不一定全信你這種空想,但是保證會徹查到底。老
天!我真希望你是對的!」
  我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查?」
  「什麼時候開始?」他重複我的話說:「現在就開始!」
  他又撥電話說道:「對不起,太太,我回不來了,這件事太重要了。我目前不能在電話上對
你說––我抱歉。你只好代我向客人道歉了。他們知道我的工作本來是二十四小時的––好太
太,我就知道你會合作的––由你一個人招待了。」
  他把電話掛上,說:「第一步怎麼辦?」
  我說:「麥奇里。是他登的報,懸賞二百五十元。」
  「那沒什麼錯呀,他想幫賀卡德忙。」
  我問:「為什麼要幫他忙?」
  「因為賀是他合夥人。」
  我說:「你說幫忙指什麼?賀卡德向保險公司承認都是他的錯,保險公司向戴薇薇承認一切
皆由保險公司負責,再鑽出任何證人最多也只能證明卡德錯了。幫他什麼忙呢?
  「唯一他要幫助賀卡德的理由,是他知道這車禍是假的。他願意出大價錢,找一個肯說謊
的人––」
  「我們走。」田警長說。
  「你知道哪裡找得到麥奇里嗎?」我問。
  「我當然知道,他在城裡有個公寓。」
  「結婚了?」
  「四處為家。」田警長說:「玩玩,他手頭上有不少漂亮女人。」
  「也包括戴薇薇?」
  「老實說,我不知道。」田說:「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種事,但是我們馬上可以查得到。走
吧,賴。」
  我們坐警長的警車出發。
  警長保守地把車開過三條街之遙。我看得出他在仔細消化我給他的理論,越是多想。他越
高興。
  三條街之後,他把紅燈打開。五條街之後,他把警笛打開。
  田小龍警長現在是真正出動了。
  我們到達一個高級的公寓,警長把他的車停在消防栓前面,說道:「賴,我們進去。」
  我們乘電梯上去,警長用手掌按門鈴。
  麥奇里自己來開門,他開始只見到警長,沒見到我。
  「怎麼啦?你好,警長。」他說。
  「要和你談談。」田說。
  麥奇里有點緊張了:「我––我還有伴––我––」
  「我要和你談談。」田堅持地說。
  「我––我有位小姐在裡––我––」
  「我要和你談談。」
  「這樣」麥奇里說:「給我一分鐘,讓我把她––」
  田警長往裡闖。
  麥奇里自肩後向房裡喊道:「親愛的,你去臥房耽一下。」回頭又說:「警長,沒關係了–
–嗨,這是什麼?你帶了什麼人?」
  「賴唐諾」田說:「你該認識吧?」
  「認識!」他說:「這個騙子,可惡的渾帳!你要早告訴我你是來對付賴唐諾的,我早就放
你進來了。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肯對付這個說謊––」
  「慢點,慢點。」田小龍一路走進房裡說:「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好了。」
  「我是在提控訴,我要你逮捕賴唐諾。他為了金錢,自願做偽證,他––」
  「省點力氣,奇里。」警長說:「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好了。這裡在搞什麼鬼?」
  「沒什麼」奇里說:「小小的社交應酬而已。」
  警長向四周看看。矮桌上有一瓶威士忌,幾瓶配酒的酒、冰塊和兩個杯子,一雙女人高跟
鞋在地上,一件胸罩掛在椅背上,一條裙子在沙發一角。
  麥奇里說:「我聽到門鈴,把音響關掉了。」
  「恐怕不是的。」田警長走到窗邊向外張望:「你聽到警笛,把音響關掉的。你這裡是個什
麼樣子的窩呀?」
  「慢慢來。警長,慢慢來。」麥奇里說。
  我懂得,警長是在煞煞他的氣焰,把他放在防守地位,這樣他可以比較容易吐實,他做得
不錯。
  警長走到沙發旁,撿起女人的裙子,看一看,走向胸罩,彎身看一下,走回長沙發那一頭
,撿起一個才從包裝紙裡打開,包裝紙還在邊上的小紙匣。
  伸兩隻手指進小紙匣,警長拈出了一條絲質內褲。粉紅色,上面英文字自上向下橫排著:「
過份了––停––討厭」。
  再下面一點,字體大一點:「不要––要!要!要!」
  「這是什麼?」田警長問。
  麥奇里說:「這是花花公子郵購來的,說是送給女朋友最好的禮品,我準備送出去。」
  「原來如此。」田說:「你正在說服你的朋友試穿,看她穿上了合不合適?」
  麥奇里不好意思地笑笑。
  田警長怒視著他,猝然發問:「為什麼登廣告要車禍的目擊證人?說!」
  「我––我要––要幫助我的合夥人。」
  「不要來這一套!」田告訴他:「否則我把你臥室裡小姐拖出來,把你們兩個關起來,你們
是在舉行淫蕩的集會。」
  奇里快速地把話說出嘴來:「警長,你知道的,我的合夥人出了個車禍––警長,不能把裡
面那個年輕女士牽進去––這到底是我的公寓。我付的租金––」
  「別他媽扯到別的地方去。」田說:「說說那車禍案,你為什麼想找個證人出來?」
  麥奇里長長吸口氣道:「好吧,我告訴你為什麼我要找一個證人,我認為車禍是個假的。」
  田警長自己坐下,臉不再拉得那麼長,「這才像話。」他說:「為什麼你認為是假的?」
  麥奇里說:「我怎麼不知道這是假的!賀卡德的汽車在四點三十分的時候完好無損,即使有
車禍。也是之後的事。我的合夥人喝了酒。他涉及一件車禍,為了掩蓋這件車禍,他花了不少
力氣。」
  「你又準備怎樣做呢?」
  「我先要知道怎樣能幫他忙。」
  「賄賂一個證人,說他看到車禍?」田懷疑地問。
  「你還沒懂得我。」麥奇里說:「我要證明,這件車禍根本沒有人見到,沒有證人。如此我
可以證明根本沒有賀卡德斯形容的車禍。我準備加價到五百元,證明沒有人看到那次車禍。我
不願一次出那麼高價。我用這種一直向上加的方式,希望賀自己也會說實話,沒有他所說的車
禍。
  「我準備先出一百元,沒有證人,就出二百五十元,再沒有證人,就出五百元,最後我可
以加到一千元,甚至兩千元。到那個時候,不但我自己可以確信了,而且這個廣告一定吸引大
眾注意,保險公司當然也會起疑,全加州人都會起疑。」
  「為什麼你要大家起疑呢?」田警長問。
  「因為賀卡德以為有我什麼把柄,一直在逼我,要我的一半合夥資產,低價賣給他。我一
直也希望捉住這卑鄙狗娘養的什麼小辮子,免得他老牽著我鼻子走。你一定要逼我告訴你,這
就是事實了。」
  「你怎麼知道他的車在四點三十分的時候完好無損的呢?」田警長問他。
  「這一點我最好不說出來。」
  「但是我要你說出來。」
  「好吧!是他的秘書告訴我的。」
  「她怎麼知道的?」
  「那一天辦公室有一位小姐生日。辦公室有個小派對––」
  「有酒?」田警長問。
  「有酒。」
  「說下去,發生什麼了?」
  「然後,這個卑鄙、渾帳、無聊的賴唐諾殺出來,說他看到這車禍,說得活靈活現,使人
相信是我多疑了。我完全被他所騙,給了他二百五十元錢,縮手了。」
  田小龍把他講的想了一下,咯咯地笑出聲來。
  他站起身來,向我點點頭,「你玩你的花花派對吧!」他對麥奇里說:「抱歉打擾你了,我
希望那內褲正好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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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飛天私家偵探社的社長雲飛天,不是很熱誠地接見我們。
  「我們是有公事來的。」善樓說。
  「所以你帶了一個我們的同行冤家來旁聽?」雲飛天問。
  「不要這樣說。」善樓告訴他:「一切由我負責。我今天帶他來,因為這件案子中他知道不
少。可以省我們很多時間。」
  「也許我們會談到很多他想知道的。」雲飛天說。
  「不要浪費時間。你曾經派人跟蹤賴唐諾。」善樓說:「是怎麼回事?」
  「我認為我們沒有討論這件事的必要。我也沒有承認我們跟蹤過賴唐諾。」
  我說:「飛天,我們換個方式講。你們派人跟蹤住在哥林達,米拉瑪公寓的厲桃麗小姐。當
我出現在附近,和厲小姐混熟之後,你們就跟蹤我。」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這一點希望大家瞭解。」飛天說。
  「好。」善樓把臉拉長:「你有回答我問題的義務。我來問你,你們有沒有跟蹤厲桃麗?」
  「這要看你對跟蹤是什麼解釋––」
  「你懂我什麼解釋」善樓說:「你現在只要回答有或沒有。而且希望你回答得快一點。」
  「有的。」飛天說。
  「你對她停在公寓附近的汽車加以監視?」我問。
  「你講話我聽不到。」飛天說。
  「我來講好了。你聽得到嗎?」善樓問。
  雲飛天說:「是的。」
  「好,你的客戶是誰?」
  「這我們可以不必暴露。」
  「我認為應該講出來。」
  「我不認為。」
  「你應該知道」善樓說:「這件案子現在和謀殺案有關了。」
  「謀殺!」雲飛天叫喊道。
  「是的,謀殺。你聽對了。」
  「誰被謀殺了?」
  「賀卡德,你認識他嗎?」
  「他––在案子裡只是出現過,提起過而已。」雲飛天現在變得非常小心。用字也特別注
意起來。
  「很好。」善樓說:「我認為知道什麼人是你的客戶,會對本案的調查有幫助。我要知道是
什麼人僱用你們的。」
  「請你等一下。」飛天說:「我去拿紀錄。」
  他走向檔案櫃,拿出一個封套,打開來,看了一些文件,把文件放回封套,把封套放回檔
案櫃,站在那裡發愣。
  「我們在等你的回答。」善樓說:「你應該知道,對謀殺案來說,警方希望私家偵探主動的
合作。」
  「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給了你多少主動合作呢?」雲飛天問。
  「我要多少就有多少。」善樓說,然後笑一笑又說:「而且要得少,給得多。」
  「好,我告訴你。」雲飛天說:「我們僱主,只是鹽湖城的一個電話號碼。服務費是付現鈔
的。而且要我們隨時用電話報告進度。報告只要告訴這個號碼隨便哪位接聽的人,都可以。」
  「你說你沒有查問過這個電話?」善樓問。
  「當然我們查問過這個電話,你認為我們那樣天真嗎?是旅社公寓裡的電話,公寓是一個
叫鮑仕佳的租的,沒有人知道鮑仕佳任何資料。鮑仕佳預付了一個月房租。我們報告的時候,
有時男人聽電話,有時女人聽電話。
  「我們監視了厲桃麗一個星期,可以說是監視她公寓,實際是監視她的汽車。只要她進進
出出,我們記下她去哪裡、來回時間等等。
  「後來,賴插了一手。我們就向僱主報告。賴和她建立了關係,進了她的公寓,我們也做
了報告。對方突然要我們全都放手,把報告寄去,立即結束一切活動。」
  「你把報告寄去鹽湖城的公寓嗎?」善樓問。
  「不是,我們奉到指示,報告寄哥林達市,郵政局,留交鮑仕佳自己去拿。」
  「嘿」善樓說:「怎樣付你錢呢?」
  「我們一開始,從郵局就收到現金訂金。訂金到結賬時尚未用完。對方叫我們不必找回去
,結賬了事。」
  「換句話說」善樓道:「賴一開始工作,他們就怕了,馬上退縮了?」
  「我怎麼會知道!」雲飛天說:「我只知道發生的事。而且我都告訴你了。」
  「是什麼人告訴你,叫你結案的?男的還是女的?」
  「這一點我記得很清楚,是個女的。」
  我說:「警官,像這一類指示,他們一定會自我保護的。」
  「你什麼意思?」
  「偵探社會請她稍等,他們打開錄音機,叫她再說一次。他們有她的錄音。」
  善樓看向雲飛天。
  雲飛天對我說:「我真的不在乎你早死幾分鐘。」
  「早點晚點不關你事。」善樓說:「目前,我的興趣在你到底有沒有錄音?」
  「我們有錄音。」
  「讓我聽一下。」
  「你堅持這一點的話,我給你聽,但是賴唐諾沒有這個資格。我們沒有義務把僱主的資料
交給同行冤家,尤其這傢伙也在這案子裡面。再說––」
  「沒錯,我堅持要聽。」善樓說:「我現在自己有點知道了。唐諾,你自己出去散散步,要
回辦公室也可以。反正我要找你容易得很。千萬不要想開溜,也不可以離開市區。」
  雲飛天的臉色開朗,幸災樂禍地說:「唐諾是嫌疑犯?」
  「當然是嫌疑犯。」善樓說:「我現在放他出去,等我聽完你的錄音,他可能又再鑽進這件
謀殺案攪得天翻地覆。不過我保證,他自己反正越攪越糟。」
  雲飛天突然客氣起來,他說:「警官,這裡請。我把整卷錄音帶都放給你聽。老實說,那次
電話是全部錄音的。從我們開始報告賴唐諾進入本案,對方通知我們立即停止再監視、要我們
結案、要我們把終結報告寄哥林達郵局留交鮑仕佳親自收取、要我們不必退回多餘的訂金,都
在錄音帶裡。」
  善樓把雪茄自嘴中取出,「滾吧,小不點。」他對我說:「我要找你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說不定會很快。你要有什麼事辦,還是快點辦為妙。」
  我找了輛計程車送我回辦公的地方,推門走進接待室,我對內部總機小姐點頭說道:「暫時
不要告訴白莎我回來了。我要––」
  「但是她關照過,萬一你回來一定要先告訴她。她說你一來她就要見你。」
  「好吧!」我說:「通知她,我現在進去看她。」
  我經過描金漆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柯白莎剛把電話放下。
  「回來就好,唐諾。」她說:「結果怎麼樣?」
  我說:「地裂一個洞。天倒下來壓我身上。」
  「你推理出來的故事怎麼樣?」
  「飛掉了,吹破了。」我說:「有一度還是很有希望的。」
  「不是那麼回事嗎?」
  「不是。」
  「對你有什麼影響?」
  「影響可大啦!」
  「善樓在幹什麼?」
  「聽飛天私家偵探社吹牛。」
  「吹什麼牛?」
  「他們有一卷錄音帶,善樓要聽。不管什麼人在僱他們工作,因為知道另有一家偵探社也
參與工作了,就懼怕起來,叫飛天偵探社立即停止調查,結賬,結案。」
  「為什麼?」
  「這就是我不懂,希望能想出道理來的。」我說。
  「你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了。你想出一個理論,告訴宓善樓,理論垮台,你跟著垮台。你
為什麼不像飛天偵探社一樣,監視公寓,監視汽車,打打報告,拿固定的出差費,就不會弄到
現在這種焦頭爛額。
  「警察有沒有說,賀卡德的屍體怎麼會到我們公司車的行李廂裡去的?」
  我說:「他們認為我有一個同謀。」
  「鬼!」白莎說:「賀卡德那麼重,你的同謀想來一定是身體健壯,力大如––什麼人又會
跟你混在一起,不怕揹謀殺案的罪名呢?」
  我直視她的雙眼說:「你!」
  「我!」白莎大聲叫道。
  「你。」我說。
  「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在說警察的想法。他們一旦拘留我,就要把案子做在我身上,想到我一個人不可
能把屍體搬出來,自然會想到你。你有兩個條件,身體健壯、力大如牛。」
  「他奶奶的。」白莎生氣地說。
  「那就是目前他對我們的看法。」
  白莎說:「曲太太指認得如何?」
  「她指認賀卡德,但是指認錯了。」
  我說:「警察已經捉住了撞死兩個人的駕駛。那件案子和賀卡德根本沒有關係。曲太太指認
人,認錯了。她不是在認人,是在認小鬍子。」
  白莎把她短而肥的手指在辦公桌上敲著鼓,手指戒指上的鑽石,跟著閃爍發光。
  「這個渾蛋案子!」她說。
  我想想自己都笑了,我說:「這可是你選來的案子,記得嗎?是你夢寐以求的正派工作,你
已經討厭我喜歡的間不容髮、剃刀邊緣的案子了。」
  「現在宓善樓在哪裡?」
  「飛天偵探社。」
  「你給我滾回自己辦公室去。」她說:「我要打電話給善樓,他要是還在想那個有同謀的理
論,我把他辦公室拆掉,我把他––」
  「記住」我告訴她:「他們偵探社進出電話都有錄音的。」
  我走出她辦公室,臨出門望了她一下。她坐在辦公桌後面,嘴巴張得很大,生氣得話也講
不出來。
  卜愛茜在辦公室耽心著我,看到我渴望地說:「找對了吧?」
  我搖搖頭,「沒有找對。」我說:「豈有此理,應該是這樣的,所有的現象都說得過去。但
是––」
  「為什麼不對頭,唐諾?我認為––」
  「因為有一個姓溫的,是他開車撞死了兩個巴士亭候車的人。他良心發現了,警察一找上
他,他招供得唯恐不夠詳細。」
  「招供謀殺案子?」
  「不是,不是。」我說:「招供撞人脫逃。對那件案子你可以劃掉了,案子破了。」
  「喔,唐諾。」她說:「我又要替你擔心了。」
  她雙眼表示同情,已經在落淚邊緣了。
  我說:「愛茜。對我同情現在沒有用了。我一定要用腦子殺出一條血路來。」
  「我能幫忙嗎?」她問,聲音裡充滿了真正希望能幫忙的熱誠。
  「我不知道。」我說。
  「唐諾,你要叫我找十三日下午撞人脫逃的案子,我一說巴士亭撞死兩個人,你就吃住不
放,不容我開口,但是實際上那一天,一共有兩件––」
  我一眼著向她,嚇得她不敢再說下去。我把她自椅中拉起,用我手抱住她的腰,在辦公室
跳起舞來。
  「唐諾!」她怪叫道:「你幹什麼?」
  「愛茜」我說:「妳是我的救星。」
  「怎麼啦?」
  「我這個大傻瓜,大笨蛋。實在應該拿根棒球棒一棒打破腦袋才會開花。」
  「大傻瓜?大笨蛋?」
  「見了風就駛船,也不問問當天是不是還有別的。愛茜,快說,另一件在哪裡?」
  「另一件有點像花邊新聞。」她說:「不是很嚴重,但是是撞車脫逃––」
  「在哪裡?在哪裡?」我問:「快說呀!」
  她說:「這一件是簡單的,是哥林達市警察局警長。有人從邊上撞了他車一下,把他撞進了
水溝,然後拚命逃跑了。」
  「哥林達警察局警長?」我說:「真妙,是什麼名字?」
  「我得看一下。」她說:「做一個警官,他的名字很奇怪。我記得有點像電影明星,是叫–
–等一下,田小龍,是的,田小龍。
  「唐諾,你要知道,被撞下溝去的不是他的私家車,是他的公務車,是市府給當地警長專
用的警車。出事的時候又因為事出突然,我們的小龍警長毛手毛腳一心只想保護警車不要翻車
,所以除了知道撞他的是一輛大車外,其他什麼也沒有看清。我相信他說過是輛別克車,但是
他沒有車子的車牌號碼,市議會對他批評很多––」
  「寶貝」我說:「夠了。你說這也是發生在十三號?」
  「十三號,是的。」她說。
  「幾點鐘?」
  「五點半。」
  我把她拉近我身旁,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愛茜」我說:「你真了不起,你救了我一命。你
是世界上最好的寶貝。你是糖蜜、蜂蜜、糖精、白糖和紅糖的混合品。假如有人來找我,統統
告訴他們滾遠一點。」
  我一陣風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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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戴薇薇自己應聲來開門,她把門打開一條縫,看出來,看到了宓警官,「喔。警官。你好
。」她說:「老天,我正在穿衣服––喔,唐諾也來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我們想進去和你談談。」善樓說。
  「我––我抱歉,我現在的樣子見不得人。我正在穿衣服。」
  「穿件罩袍好了。」善樓說。
  「我有穿罩袍呀!」
  「那有什麼關係?」善樓說:「開門。我們只要幾分鐘。」
  「我還是覺得不能見人。」
  「我們不是來選美的。」善樓說:「我們是來辦謀殺案的。」
  她噘起嘴來說:「漂亮的男人來看我的時候,我希望我完全打扮好了,看起來也漂漂亮亮的
。既然你們––就進來吧。」
  她打開門,我們進去。
  宓警官用他那濕兮兮的雪茄,指向一張椅子。「你坐這裡。」他說:「我們一分鐘就好了。」
  她坐下來,穿在她身上又輕又滑的人造絲袍,從她一隻大腿上滑下來。她做了一個無奈的
手勢,用兩根手指把落下去的袍襬,拉回腿上來,蓋住她的大腿。
  「現在懂我的意思了嗎?」她問。
  「什麼?」善樓問。
  「我說我沒有穿好衣服。」她說。
  「不懂。」善樓說。
  她想說什麼,看看我,笑笑說:「唐諾懂得。」
  「好吧」善樓說:「我們廢話少說,我要知道車禍的事。」
  「老天!怎麼又來了?我說過幾十次了。」
  「什麼時間發生的?」
  「你聽清楚了。」她說:「我對時間不能太確定。」她把眼睛望下看,用左手的大拇指摸著
右手的大拇指,接下去說:「是下午,應該是––我真的說不上來。我一直在想那天做了些什麼
事。我就是想不起確切的時間來。你看,警官,我真的嚇了一大跳,而且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
道我已經真正受傷了。我開始開車回我的公寓。進了門,不知什麼時候完全昏倒了。醒回來的
時候,我在公寓裡,但什麼也記不起來––當然,我馬上知道我一定受了傷,而且不輕。不過
我沒有想到會嚴重到––至於昏倒,我還認為是太緊張的關係。」
  善樓說:「戴小姐,我對你開門見山問一句,希望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車禍?」
  「有沒有車禍?」她重複他的問題:「你什麼意思?當然有車禍。」
  「我只要知道,賀卡德有沒有真的撞了你的車,還是謊報一個車禍,為了別的事情?」
  「為了別的事?你什麼意思?」
  善樓說:「我們有證據顯示賀卡德涉嫌撞死人脫逃,他的車頭撞壞了。我們懷疑你和賀卡德
串通好,由他把你的車在別的地方故意在車尾上撞一下。他可以逃掉撞人脫逃的刑責,你可以
向保險公司聲請保險費––」
  「你在亂扯什麼呀?車禍的確像我講過的發生過。我絕對不會為保險費去欺騙保險公司,
在賀先生把車撞到我車之前,我也根本沒有見過他。第一次看到他名字,是我們交換看駕照的
時候。」
  善樓看看我,問道:「你有什麼問題嗎?小不點。」
  我說:「戴小姐,你向保險公司聲請給付,聲請書是什麼人給你寫的?」
  她從頭到腳掃了我一眼,突然改變了她的態度,「這和這件車禍,或其他任何事沒有關係
。」她說:「尤其和你無關,賴先生。」
  我說:「我再問你另外一個問題。你以前有過另外一次車禍的經驗嗎?」
  她看向宓警官,說道:「我有義務要坐在這裡乖乖回答這些問題嗎?你不是說你要調查謀殺
案嗎?我以前有過一千次車禍,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他只是問問而已呀。」善樓說。
  「我也只是回答而已。」她說:「這和他沒有半點關係,警官,我想我不能整個下午不穿衣
服來回答你們這些傻問題。我今天還有約會,我要開始穿衣服。我要使自己出去的時候能漂漂
亮亮。」
  善樓說:「我們不是對你有任何不滿。但是你知道,一旦和謀殺案扯上關係,就很難脫手。
這樣好了。我只問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請私家偵探替你辦事?」
  「老天!沒有。」
  「替你跟蹤盧騋夢,那統一保險公司的職員?」
  「沒有,我告訴你。沒有,沒有。沒有!一千次沒有!我沒有請任何私家偵探。現在你們
兩位能不能請了?」
  電話鈴響。
  她走向電話,把電話拿起回話,沒有去抓住罩袍,罩袍分開,她裡面只有內衣。
  善樓看看她,又看向我,他說:「你還有問題問她嗎?」
  「當然」我說:「你根本還沒有試一試哩。你以為要別人招供那麼容易?你幾時見過這樣輕
描淡寫一問,別人就會老實對你說,他是和人串通好來騙保險公司的?尤其現在這案子變成謀
殺案了。你以前問案有過那麼容易的嗎?」
  善樓說:「這件案子裡有些東西我看起來不太像真的。我不喜歡,我們冒險太大。」
  戴薇薇說:「警官,這個電話是給你的,是交通組的安組長。他說要你立即聽電話,是十分
重要的大事。」
  善樓走過去,拿起電話,把雪茄轉到嘴巴的另一面,說道:「是宓善樓––請講。」
  他靜聽了一陣,然後說:「真的?有這種事?」
  對方又餵過來很多的資料。
  戴薇薇看向我,瞄了我一陣,裝出一些笑容說:「我希望你會沒有事,唐諾。」
  她扭動一下,改變坐姿,又一次罩袍自大腿褪下。她嫻雅地把它拉回去,嘴裡說道:「我非
常同情你,假如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合法的事––」
  宓警官把話機摔回電話上,對我說:「好了,小不點,我們走。」
  我說:「我還有些問題––」
  「我們走!」
  善樓轉身向戴薇薇說:「我實在抱歉我們這樣闖進來打擾你,戴小姐。但是,我們時間有限
,而且這是件重要的事,我們只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道歉。」
  「沒有關係,警官。」她說:「隨時歡迎,下次你們來,假如我不像今天這樣完全沒有穿衣
服,我會請你們一起喝點酒。」
  我說:「我還要問一、兩個問題,我––」
  宓善樓抓住我的手臂,毫不給機會地把我推向門口。
  她看我們走出門,做出一個笑容,把門關上。
  「你和你的狗屎推理。」善樓說。
  「又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我告訴過你那小鬍子的事。」善樓說:「渾蛋的小鬍子!假使我有小鬍子的話,我在進汽
車之前一定把它剃得乾乾淨淨,即使一定要用電鋸來鋸,我都鋸掉它。」
  「你又發什麼神經了?」我問。
  「認錯人了。」
  「誰認錯人了?」
  「那個曲太太。」
  「她怎麼啦?」
  「安組長早就告訴我,對那件撞死人脫逃的車禍,他自己有了個相當可靠的線索。你記得
嗎?他說目前尚不願把事情弄穿,是因為他不願在一切成熟之前打草驚蛇了。但是經我們今天
一攪和,曲太太這樣一指認,安組長認為應該把這件事做個結束,所以他就和嫌犯攤牌。你猜
怎麼著?」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激動地說:「是你在講故事。」
  「告訴你沒關係,小不點。」善樓說:「撞死那兩個人的汽車根本不是賀卡德在開的車。是
一個姓溫的,在開一輛新型的別克車,開車前在一個聚會灌了不少雞尾酒。他的車撞壞不多,
他以為別人找不到他,所以他穩到。要不是今天我們弄出賀卡德來,可能安組長要再收集些資
料才敢直接去他那裡。但是今天這樣一來,安組長就親自去攤牌了。」
  「結果怎麼樣?」我問。
  「他招了!」善樓說:「什麼都招了。他說他的良心啃嚙他已經很久,所以安組長才一開口
,他就什麼都招了。姓溫的傢伙哭得像小孩,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做這種事,說這件事對
他家庭影會多大,說他自己上車前不知道自己多醉。說他是懦夫,沒敢面對現實,反正一大堆
的話。」
  「和賀卡德長得像不像?」我問。
  「相當的像。」善樓說:「兩個人都是大個子,都有小鬍子。這傢伙戴德州帽,穿斜紋布料
上衣––這就是你的鬼推理,害我上天入地的窮忙一陣子。
  「唐諾,你這鬼東西小不點,如果你吃飽了飯只管你自己的事,讓我們警察依照我們的常
規來做調查工作,你可以替自己省掉不少麻煩。我也可以消化好一點,不要跟著你瞎起勁。
  「走吧,你還是早點跟我回總局去吧!」
  「我能不能再給你一個建議?」
  「不行」善樓又冷又硬地說:「我對你和你的推理已經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你是這件謀殺案
的主要嫌犯。你現在跟我回總局,假如地方檢察官同意,你就關進看守所,再有多少嘴,也沒
有辦法把你自己說出來。」
  我說:「我不知道飛天私家偵探社給你什麼好處,但是我總會查出來的。逢年過節給你送禮
?」
  「你在說什麼?」善樓生氣地問。
  我說:「飛天偵探社不是也混在這件案子裡嗎?而你置之不理,故意放他們一馬。假如柯賴
二氏像他們那樣,你還不是火冒三丈。早就––」
  「喔!不要談了,你這個人有搗亂狂。」他說。
  「也許我是」我告訴他:「但是有一點非常明顯,飛天偵探社也在調查賀卡德的車禍。天知
道他們調查出什麼,當然他們不會拿起電話向你報告。
  「你儘管依你的意思,給他們方便。下次,我們有什麼消息,你休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一點
點––」
  善樓又恨又氣地咬著他的雪茄煙尾,過了一陣,他說道:「小不點,你有沒有想到過,對你
而言,再也沒有下次了?在四十八小時之內,你會被起訴謀殺罪,你想從這種情況掙扎出來,
真是談何容易。
  「我承認這件案子有不少地方目前看來有點對不上頭,然則在開庭之前我們會把各種證據
兜攏起來。以我個人言來,我不認為你殺死賀卡德。但是你的確把自己的頭伸出去太多。而且
我不相信陪審團會相信你幹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不是為了自己私利,單純為辦案。」
  善樓想了一會,又對我說:「講的都是事實,希望你不介意。」
  我說:「我無所謂,只要你記住一件事,飛天偵探社也在調查這件車禍,但是你沒有理會他
們。」
  「你老提這一點,到底有什麼花樣?」
  「我給過你警告」我說:「我要在庭上答辯的時候,我另外會給你書面的資料,一點也不會
保留。」
  「換句話說,你要提出來我並沒有––好,沒關係,我燒的是市政府的汽油。你想去一次
飛天偵探社,我們就去一次飛天偵探社。省得你嘰哩咕嚕沒個完。」
  我舒服地靠向車座,輕巧地說:「我也正想看看,你對別的私家偵探社客氣到什麼程度。」
  「你會看到的。」他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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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洛杉磯總局交通組組長安威廉,親自陪了我們去拜訪曲太太。曲太太伊絲是那件撞人脫逃
車禍案唯一有價值的證人。
  善樓對安組長說:「皮爾,能不能由我來發問?我在辦的案子比車禍案重要得多,是一件謀
殺案。」
  「請便」安組長說:「這件案子我自己也已經有了相當可靠的線索,只是目前不便公佈出來
。你儘管請便。」
  宓警官按門鈴。
  曲伊絲太太在曲先生過世後一直自食其力,是勇敢、健壯,大概五十出頭不多的女人。她
戴眼鏡。敏感,但是十分得體。
  安組長把他自己立場說明,又替我們介紹。
  善樓說:「打擾你很抱歉,我們來是談八月裡那件撞人脫逃的案子。」
  「但是,這件案子我已經對你們說過十幾遍了。」
  「這次又要勞駕你再說一遍。」善樓有禮地說:「因為我不想聽別人轉述的。我們有一個線
索,可能是找到了頭。」
  「我真高興聽到你們能這樣說。」她說:「這是我見到最不合理、最不像樣的一件事。令我
作嘔,令我做了幾個晚上惡夢。」
  「請你再說一次,告訴我們。」
  「我可以再說一次沒問題,只要能幫助你們就好。進來坐吧!」
  她居住的公寓式房子佈置得很舒服。像個家,廚房裡出來的是美味的香味。
  她把廚房門關上,說道:「對不起,我在滷一點肉,味道重了一點,不知道有人會來。」
  「沒關係,我們一下就走。」善樓說。
  「噢,不是這意思。你們坐沒關係,我是說這裡味道太重了一點。」
  大家坐定,曲太大說:「是下午六點半左右,是公路交通尖峰時間才過去。我是向洛杉磯方
向在開車,那輛車在我後面。
  「我有習慣不斷自後照鏡看後面,目的只是看後面有什麼車,是不是有車要超車。我相信
每個人都應該這樣,不但注意前面的,而且要注意後面的車,這樣萬一要緊急煞車的話,可以
知道後面的車會不會撞上來。
  「老天知道,我給別人撞過。」
  善樓同情地點點頭。
  「我看到那輛車的時候,他還在很遠,但是我知道,開車的人一定喝醉了,這一點是絕對
沒有問題的。那男人喝醉了酒。」
  「能形容一下那輛車嗎?」
  「這件事我最有困難了。」她說:「我只能說這是一輛大車子,新式,深顏色,發亮的車子
––不是老爺車子,是新式的大車子。」
  「車子在彎彎曲曲蛇行?」
  「絕對是的。他先是差一點和一輛車擦上,然後是真的和一輛車擦上,把那輛車撞到路旁
,差點翻掉。我自己對自己說,老天,這傢伙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我還是讓他,躲得遠
一點,於是我把自己車慢下來,開到路肩去。
  「我才差不多要停住,他轉向慢車道,像是直撞我車後而來,差不多撞上的時候,他向外
一掃又掃過頭了,馬上掃回來。他的車尾就刮到我的車頭,不太嚴重。就這一來,他的車就完
全失去控制。他向左又扭了一下,但是扭回右邊來的時候,又扭過頭了,直接撞進了在等巴士
車的人群。」
  「你有沒有看到他車牌?」善樓問。
  「老天,沒有。我忙著處理自己的車子不要被撞到。我也差不多控制不住自己車子,所以
沒時間看他的車牌。他刮到我車頭後,我反射地向外又拐出了一點,撞上了公路邊的護欄,我
只好停車。我全身都在抖,我嚇昏了。」
  安組長說:「下次再有機會,或是正式請你上法庭作證的時候,曲大太。這一段,有關你全
身都在抖和嚇昏的事,千萬不能說出來。因為有些狡滑的律師會說你當時在歇斯底里狀況,你
不知應說什麼,看到什麼。」
  「我沒有歇斯底里。」她說:「我受驚是有的,我受外力的衝擊––但是沒有歇斯底里至少
沒有變神經病。」
  「你對這輛車,除了知道它是大車外。不知道其他的?」
  「我對車知道不多。」
  「他還是刮到你的車了?」
  「是的。」
  安組長說:「我們從她車的前保險槓取下了那輛車的油漆,經過分光儀鑑定和其他化驗,證
明是來自別克的新型式車。」
  「那是賀卡德的車。」我說,「他的車是別克的新型車。」
  善樓把眼瞇起來,「對這輛車。你有沒有一點記得起來的特點?再想想著。有沒有任何和
別的車不同的地方?」
  「沒有」她說:「我一點也記不起那轎車,但是我好好的看清楚了那車裡的人。」
  善樓突然坐直起來:「你看清楚了那開車的人?」
  「是的。」
  「怎樣一個人––在開車?」
  「他有點––他是一個大個子男人。西部帽子,有留小鬍子。我看得很清楚,修得整齊的
小鬍子。穿了一件斜紋綿織的上裝,就是那種牛仔、森林管理員、獵人穿的不容易破的戶外衣
服。」
  善樓和安組長交換了一下眼神。
  「假如你看到他照片,會認得出來嗎?」善樓問。
  「我不能肯定。從照片認人本來不容易,有側面的照片,我也許可以認得出來。」
  「假如再看到這個人,你想你會認得出來嗎?」
  「我想可以的,他的樣子始終在我腦子裡。」
  善樓說:「曲太太。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們有個人,想請你看一下,這個人––老實說,是
在殯儀館裡。我知道這對你是過分了一點,但是你要肯看一下,對我們十分重要。」
  「死人我不怕」她說:「我願意看。」
  善樓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說道:「我現在先給你看一張男人側面的照片。你看之前有一點
先要弄清楚,我不要你有先入為主的概念。千萬不要因為見過這張照片,之後去看那個死人,
受照片的影響,以為是你見過的男人。你見過的是你見過的,死的是死的。照片雖然是那死人
的,但不要混為一談。知道嗎?」
  「懂了。」
  善樓給他一張側面相片。
  她看著相片說:「嗯。是的,我想是這個男人。至少他很像。」
  善樓把相片收回,放進口袋,說道:「我看要麻煩你跟我們去一次殯儀館了。曲太太,一下
就回來,我和你一起去,會請一位警官開車送你回來。」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想要我去?」
  「現在––當然是假如你可以的話。」
  「可是可以,但是我正在滷點滷菜,我––」
  「能不能請鄰居代你看一下?」善樓說。
  「喔」她說:「也沒有那麼要緊。我把火關掉,回來再繼續不會影響的。不會太久吧?」
  「絕對不會。」善樓保證。
  她說:「一分鐘就準備好。」
  她走進廚房。宓警官和安組長又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自己曾經賭過咒,一定要把這個主兇找出來。」安組長恨恨地說。
  善樓看看我:「你這狗娘養的,算你運氣。這一次你要是能逃得了,那真是鴻福齊天。」
  「我並沒有要逃掉什麼東西。」我告訴他:「我只是幫你們一個忙而已。」
  「幫我們忙!」善樓搖搖頭:「這是你的一貫說法,嘿,幫我們忙!」
  我們開車去殯儀館。兩位警官坐前座,曲太太和我坐後面。
  「賴先生,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曲太太問我。
  「賴是個私家偵探。」善樓回頭代我回答:「他在欣賞你替他在做事。至於他自己心裡想的
,誰也摸不透。」
  「喔,我懂了。」曲大太說:「我只是禮貌上問一下而已。」
  「真抱歉,你知道我們這一行。」善樓說:「我們有時候不得不把嘴閉緊。」
  「噢,我知道,我真的懂,你不必解釋。」
  她不再問問題。
  我們到了殯儀館。善樓說:「小不點,你在外面車裡等。我們不要你這樣好腦子的人到裡面
去亂攪和。」
  他們進去了十五分鐘左右。他們出來的時候,善樓一直在搖他的頭。
  「善樓,怎麼樣?」我問。
  「怎麼樣?」善樓說:「你知道怎麼樣。她指認了––不是個百分之百的指認,總算也是個
指認。
  「她從側面著了一下那小鬍子就認為是這個人,她認定的不是人,是小鬍子––任何一個
律師一詰問,她都會承認,她認的是小鬍子,不是人,不過這總是一次指認。」
  「她說她看到的男人喝醉了。她說他眼泡皮腫腫的,眼皮有點下垂。說他坐在駕駛座上呆
呆的,但是她仔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那小鬍子。小不點,你和我兩個都知道,該死的小鬍子
不知使世界上造成多少誤認。雖然如此,總算還是一次正式的指認。她說是這個人,至少鬍子
很像。」
  「我們要送她回去?」我問。
  「我們不送她回去。」善樓說:「我們請一個警察送她回去。還有件事,小不點。要是你給
我捉住你過後去和她談話,影響她的證詞,我會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你根本不知道是白天
還是黑夜,叫你除了白飯鹽水外什麼也沒得吃。我實在已經受不了你,每次鑽進我的案子裡來
窮攪和,等於要我自己來看牢你。
  「我們警察要應付不少民意,又有辦公室的常規工作,花盡了力氣才能漂亮地破幾個案子
。你這個小不點東戳一下,西搞一下,跑到我們前面變隻兔子出來,我不太喜歡這樣。」
  「據我看」我說:「現在我們要去拜訪戴薇薇了。」
  「多有天才呀!」善樓揶揄地大聲說道:「怎麼能想得出這樣好的一個步驟來?真天才,賴
。你看,雙方都自認有一個車禍,只有你竄出一個鬼主意,說根本沒有車禍,車禍是用來掩護
撞人脫逃的,竟然還有一個證人證明你是對的。現在你又推理推出來,我們要去拜訪車禍的當
事人。真了不起。真聰明。」
  「你也不必那樣諷刺。」我告訴他:「真如曲太太說過的,我只是禮貌上問一下而已。」
  「那倒不必。」善樓把雪茄咬進嘴裡一點。
  「我也感到這並不合乎你的胃口。」我告訴他。
  「什麼不合我胃口?」
  「對你禮貌。」
  「你他媽說對了。」善樓說:「坐穩了。我們要去拜訪戴薇薇。尤其我們一定要在某些好管
閒事的人通知她之前,趕快去看她。一旦她閉上嘴,或是請了個律師,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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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40: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善樓咬著他的雪茄說:「當然,也有它作用。每次我捉住你的時候,你總拿一件警方急著想
破的案子出來搪塞一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也每次給你一點時間上的活動餘地,因為也
許你真有我們要的線索。說起來我倒想起了,上次一件案子就是這樣給你逃掉的。」
  我還是不開口。
  善樓看向我,兩眼越看越瞇。「賴」他說:「對付你,大家會上當,因為你太小不點了,個
子那麼小,很容易把你低估了。」
  卜愛茜走回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夾了一本剪貼本在她腋下。
  「在這裡,賴先生。」她說。一面把腰彎下來,我可以感到她呼氣如蘭,吐到我面頰上。
也感到她熱情的部分壓在我肩上。
  她把剪貼本放我腿上,用左手在我左臂上重重握了一下,增加我的信心。
  「一定是八月的十三號。」我說:「你有註明日期嗎?」
  她靈活的手指,翻動活頁。「這裡,有了。」她說。
  「是不是八月十三日有一個撞人脫逃的案子?」
  「是的,是的。就在這裡!」
  我看看剪報資料,把它派司給善樓去看。「就在這裡,警官。」我說:「哥林達和洛杉磯之
間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車彎彎扭扭的開,擦上一輛車,失去控制,衝進巴士候車亭,撞死兩個
人,沒停車,一切找這輛車的方法都試過,就是都失敗了。」
  善樓說:「我自己有幾個問題。愛茜,你是這傢伙的秘書?」
  「是的,先生。」
  「今天這裡的一齣戲,有沒有經過預演過?」
  「你什麼意思?」
  「這是真的嗎?他有沒有騙我們你告訴過他有這個車禍嗎?」
  「沒有,先生。連我自己也沒有注意到這車禍,我只是不斷的剪報。」
  善樓轉向我,「這件事你有任何證據嗎?總不會憑空想出來,又正好運氣好,有個車禍在
那裡吧?」
  「我當然另外有可靠的證據。」我說:「車禍的時間應該是三點三十分,但是我有一個證人
,肯宣誓作證,八月十三日下午四點三十分的時候,賀卡德的車子是絲毫無損的。這件巴士站
撞人脫逃案子是六點二十分。」
  「這個不在我管轄範圍之內,但是我相信交通組的人翻江倒海地希望這件案子能早日偵破
。我們警察最恨撞了人開溜,更恨自己抓他們不到。這等於是鼓勵大家酒醉駕車,反正抓不到
的。」
  盧騋夢突然說:「等一下。賀卡德是我們保險公司的投保人,賴。他的一切作為都要我們負
責的。你這樣做等於把我們從水裡撈起來,又拋進火裡去了。」
  「我不是製造事實」我說:「我發現事實。」
  騋夢說:「但是你發現了我們不喜歡的事實哩。」
  善樓看著他一陣子,說道:「你自己不想犯罪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
  「假如賴在這件事上是對的,我們最好能證明這件事,我要你的全力合作。」
  「當然,警官。」騋夢說:「其實我只是告訴賴,他是我們僱用的,為了要救我們反而把我
們陷得更深了。」
  「沒關係。」善棲說:「這些反正要發生的,實際言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犯罪的人,不能
逃過法網了。」他看向我,又開始咬他的雪茄。
  「怎麼樣?」我問。
  「我雖然認識你很久了」善樓說:「我對你還是不十分清楚。你一旦開始說話,總是說得像
真的一樣。真要相信你了––老天,我不知道。」
  善樓又看著剪報,站起來走向白莎桌上的電話,把話機拿起,撥了一個號碼,對電話說:「
是宓警官在說話,我要找交通組的安組長。」
  過了一下,他說:「皮爾,這是宓善樓。我找到一個線索,可以幫你偵破八月十三日,哥林
達到洛杉磯高速路上那件撞人脫逃的案子。兩個人在巴士亭撞死,時間是六時二十分––酒醉
駕駛。我有了個嫌犯,你們有證人可以認得出人來嗎?」
  善樓聽對方講了一會,說道:「噢,請別誤會。我在辦另一件案子。我只是說可能找到了一
些線索,可能對你有幫助––這樣,我等一下要回來。我會帶個人過來,你把一切準備好。」
  善樓把電話掛上,看看我,搖頭說:「每次我認為捉住你了,你就想出一些特別的名堂來,
不得不讓我給你一個機會。賴,假如這一次你是叫我們亂兜圈子的,你––我會叫你永遠忘記
不了。你聽好了。」
  善樓看看手錶,又看向白莎說:「我叫一個警官把賀卡德的合夥人麥奇里帶到這裡來。現在
,在他能來之前,我又必須要先走了。等一下他來的時候,你––」
  電話鈴響。
  白莎拿起電話,「哈囉。」又聽了一會,轉向善樓:「他們已經來了。」
  「你叫他們馬上進來。」善樓說:「我們正好可以在臨走之前,把一些事弄弄清楚。」
  白莎對電話說:「帶他們進來。」
  門開了,一位曾在機場見過的警官站在門口說:「進來吧,麥先生。」
  進來的是愛茜公寓見過的大個子,給過我二百五十元的那個人。
  他看到我。向我說:「你這個騙子!」開始向我走來。
  善樓就坐在那裡,伸出一條腿擋在他前面。
  「退回去!老兄。」善樓說:「看樣子你不喜歡他,有特別理由嗎?」
  「不喜歡他!」麥奇里大叫道:「這個無恥的騙子!他騙了我二百五十元錢。」
  「告訴我們,怎麼回事?」善樓說。
  「也沒有什麼太多好講。」麥奇里說:「我的合夥人––」
  「他叫什麼名字?」
  「賀卡德。」
  「好,說下去。」
  「我的合夥人牽涉到一件車禍裡去。我想找一、兩個證人。我在報上登了一個廣告––」
  「用你自己的名字嗎?」善樓問。
  「沒有,只有一個信箱號碼。」
  「好吧,說下去。」
  「我在報上登了一個廣告,懸賞二百五十元給任何見到這場車禍的證人。這個渾蛋騙子給
我一封信說他看到車禍,給我一個電話號碼。他說他是一個叫卜愛茜的女人的哥哥。卜愛茜在
市裡有個公寓。他是來拜訪她的。這小子說了一個很令人相信的故事,我就給了他二百五十元
錢,之後我又發現車禍根本不是這樣發生的。這小子在騙人,他根本沒見到什麼車禍。」
  善樓看看我。
  「你為什麼需要一個車禍證人?」我問。
  「每件車禍不是都需要證人的嗎?有什麼稀奇?」
  「你的合夥人是保了全險的?」
  「當然他保了全險的。所有公司裡的車都是保了全險的。我們公司裡的人沒有一個人開不
保全險的車子。為自己、為公司、為別人都安全。」
  「你的合夥人承認這次車禍完全是他的錯誤,是嗎?」
  「他承認,又怎麼樣?」
  「那你為什麼還要找證人?」
  「我不必回答你的問題。」
  我說:「你先懸實一百元,因為沒有人出來應徵,就把賞格增加為二百五十元。」
  麥奇里轉向善樓問道:「你是警官?」
  「是的。」
  「看來你在這裡主持」麥奇里說:「我來這裡是來看你的,不是被這小子詰問的。」
  「說得對。但是,我自己正好也要問你這個問題。」善樓說:「你為什麼把懸賞增加了?」
  「因為我想找一個證人。」
  「做什麼用?」
  「這樣我可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知道保險公司已經找了一家偵探社?」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自己想把事情弄清楚。」
  「你的合夥人,知不知道你登這樣一個廣告?」
  「當然,他––我想他不知道。我們兩個很要好,是一個愉快的合夥,卡德知道我會盡一
切能力幫他忙的。」
  「你知道賀卡德現在在哪裡?」善樓問。
  「不知道。他今天沒來上班。警察一早來他辦公室整個看過了。昨晚上他辦公室被偷了。
我想這和車禍是無關的,和我找證人更無關了。是嗎?」
  善樓向那位警官用大拇指一指說:「把他帶出去,暫時什麼都不要告訴他。」
  「噯,到底怎麼回事?」麥奇里說:「我要向你控訴這個騙子用假證據詐我錢財。你反而認
為我是犯人一樣?」
  善樓理都不理他,只是向那警官用大拇指向外指。
  「請吧。」警官向麥奇里假客氣地說,用手輕輕扶他手臂。麥奇里想不走,警官加大了一
點壓力,麥奇里跟了他出去。
  善樓咬他的雪茄。
  「這案子真弄得我一頭霧水。」盧騋夢說。
  善樓說:「起來,小不點,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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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善樓站起來,走向門口。
  「嗨,等一下,你要把它丟哪裡去?外面沒有地方可以丟這雪茄––」
  「誰說過要丟掉它?」善樓裝做無辜的樣子說:「你說你要我把雪茄拿出去,我現在就是把
它拿出去呀!」
  「你自己跟了雪茄一起出去?」
  「是呀。」
  「你給我坐在這椅子上。」白莎說:「不必耍什麼小聰明,好好給我聽幾分鐘。唐諾,你說
,這是怎麼回事?」
  我轉向盧騋夢問道:「你說你沒有聘請飛天私家偵探社也來辦這件案子?」
  「沒有,我對柯太太說清楚了,沒有。」
  「你來請我們替你做什麼事?」
  「我看沒有必要我們再重複這一點。尤其有證人在這裡。再說,我不論說什麼,將來還可
能上報紙。
  「我不在乎老實告訴你。我們公司不利用自己的調查部門,而僱用開業的私家偵探社來調
查一件車禍案,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所以越減少宣傳,越是有利。」
  「這一點我們都瞭解。」我急急接口道:「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必須請教一點。你為什麼不
利用你們自己的調查部門,而要請我們開業的私家偵探社,調查這一件車禍呢?」
  「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十次以上了,賴先生。」盧騋夢說。
  「那就解釋十一次以上吧」我說:「這位宓警官可能很有興趣聽一聽。」
  盧騋夢耐心地嘆口氣,說道:「警官,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在我看來,賴先生只是在拖延時
間而已。」
  「讓他拖」善樓說:「我們有的是時間。他也有的是時間,運氣好的話,可以弄個終身監禁
。」
  我對騋夢說:「我們在等你解釋。」
  騋夢說:「我們認為開業的偵探社,調查得會範圍較廣。」
  我說:「還有呢?」
  「你已經聽到了。」騋夢說。
  「我是聽到了。」我告訴他:「我聽到的不十分合理。你聘請外面開業的偵探社是有原因的
。我說也可以,你是怕原告訴訟外,另加誹謗訴訟,是嗎?」
  盧騋夢的眼睛變狹窄了。
  「是不是?」我又盯了一句。
  盧騋夢想說什麼,改變主意。
  宓善樓,一直用他那雙訊問過不知多少嫌犯的銳利眼光,看著盧騋夢。這時候他說道:「盧
先生,你們不喜歡太多的宣揚。我覺得唐諾問得還合理。你為什麼不在此時此地回答他一下?
一定要等到地方檢察官請你去他辦公室,外加一群記者在門外,等著要知道一家保險公司和這
件謀殺案有什麼關係––」
  騋夢脹紅了臉說:「警官,這就是全案最惱人的地方。」
  我對善樓說:「我研究過這一點。那是因為這件案子太燙手了,他們自己不敢經手。他們一
定要指控賀卡德,但是又不敢負起指控的責任。他們付點錢,請一個和公司無關的偵探社調查
,做報告,再指控他,他們划得來。萬一造成誹謗,有人抵罪。」
  善樓轉向騋夢,把雪茄自嘴中取出,以咬得稀爛的尾部指向騋夢問道:「你怎麼說,盧?」
  盧騋夢一直在苦思怎樣應付這一個局面。突然改變戰術,他說:「完全沒有他講的意思,警
官,只是,戴薇薇出來。聲稱她頸椎受傷這種手法,使我們公司懷疑,她的背後有一個職業詐
取保險金的集團在支持。」
  「何以見得?」
  「她的症狀開具得太仔細了。她形容的疼痛位置、時間、程度;形容的精神受威脅情況,
就和教科書一樣。不容我們不想,是一個偽裝的有病。」
  「只因為她申請給付,你們就––」
  「不是,不是,是因為她申請給付的方式。我們的調停人看出了她的企圖,但是處事不夠
圓滑,在有證人情況下說了幾句不太受用的話,這才是我們目前最擔心的。這些話可能造成她
控告我們誹謗她。除了本來的保險訴訟外,又節外生枝。當然,除非我們能證明她有詐騙保險
的企圖。但是依目前的資料,或是可能收集的資料,要證明這一點幾乎不可能。」
  善樓轉向我說:「小不點,你滿意了嗎?」
  「拐彎抹角,不過差強人意了。」我說:「至於。他說的一定要證明她想詐取保險金,才能
使保險公司脫離困境,我倒不太贊同。」
  盧騋夢搶著說:「你好像還有別的方法?」熱望地著我。
  我說:「譬如說,我們來證明根本沒有這個車禍。」
  「你什麼意思『根本沒有這個車禍』?」騋夢失望地說:「當然,車禍是絕對有的。我們查
過替賀卡德修車的車廠,也就是替戴薇薇修車的車廠。我們甚至在戴薇薇車子的後保險槓上取
了一點油漆下來,證明是賀卡德車子上刮下來的。唐諾,你要亂講八講,我可沒時間和你鬼混
。」
  善樓咬著雪茄,所以只能露出另一側的牙齒笑。他對我說:「沒關係,唐諾,你繼績掙扎。
你使我想到去年釣到的一條大鱒魚,是一條大魚。我把牠撈進網裡,牠掙扎,猛打尾巴,彈得
老高。但是沒有用,牠在我網裡。」
  由於回憶當時的趣事,善樓咯咯地笑著。
  我說:「你們還沒有看出來呀?根本就沒有什麼車禍。賀卡德醉酒駕車。那一個下午。他們
辦公室有人生日。賀卡德喝了兩杯。他出去,不知在哪裡吃晚飯,喝多了酒,回來的時候,撞
了個人,但是他不敢停車,因為他知道他醉酒駕車罪很重。所以他想了個辦法要脫罪。但是,
他一定要使他車子撞一撞什麼東西。
  「他本來就認識戴薇薇。我想像得出戴薇薇以前在別的地方,有過頸椎受傷的經驗––不
是她自己就是她至友有過車禍引起的頸椎受傷的經驗。她也知道這種受傷對人影響很大,而且
醫生根本沒有辦法證明沒有受傷。
  「所以賀卡德來請她幫忙,她立即想到了一個可能的機會。
  「賀卡德找她,應該是午夜時分了,兩個一談就談妥了。賀卡德會對戴小姐說:「薇薇,我
現在有大困難了。你幫我忙,讓我的車撞一下你的車尾巴。我們當做不認識,我們來約定一個
時間、地點,算是車禍現場。時間一定要三點半以前,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喝第一杯酒。你可以
事後向保險公司申請頸椎受傷的給付。什麼人問,我都會一口承認車禍是我的錯,讓保險公司
只好付你錢。我自己又可以逃過酒醉駕車,撞人脫逃的罪。我們一舉兩得,各有所獲。反正頸
椎受傷––」盧睞夢兩眼睜大,用右手中指和拇指「啪」的捻出一聲爆響。
  「有可能嗎?」善樓問他。
  「大有可能了。」睞夢說:「現在。我懂了。老天!他說對了––真他––」
  善樓笑笑說:「注意你的言詞,騋夢,有女士在座。」
  「你也說對了,善樓,有女士在座」白莎說:「現在開始,廢話少講。騋夢,對這件事你還
知道什麼?」
  「我們根本不知道。不過現在開始慢慢湊得起來。」騋夢說:「我們依照常規方法,想找一
個見到車禍的證人,但是一個也找不到。當然,賀先生是有身分的,他說的話我們根本沒有理
由去懷疑。使我們困擾的是戴薇薇向我們使用的方式,幕後一定是有專業的律師或是集團在操
縱,再不然就是有過這種––現在看來是對頭了。」
  我對柯白莎說:「請愛茜進來一下。」
  白莎用電話聯絡我的私人辦公室。卜愛茜就走過來。
  「愛茜」我說:「妳的檔案裡有沒有撞人脫逃的案子,最近三個月,沒有破案的?」
  「很多。」她說:「第七冊,分類二零零,你要不要看?」
  「是的,我現在要看。」
  她憂慮地看了我一下,轉身向門,又自肩後回頭看我一下,走出門去。
  「你們在幹什麼,刑事圖書館?」善樓問。
  「差不多的意思。」
  「她花了不少時間在上面。」白莎說:「也可以說,他的大眼睛秘書,放了不少時間在這上
面。」
  「有什麼意思」善樓說:「你又不和警方走一條路。」
  我什麼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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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從機門到停車場有好長一段路程,除了步行還沒有其他方法,我走了幾分鐘才走到,又花
了點時間離開停車場,開到到站旅客的裝載區。
  結果,站在那裡作渴望狀的是她們。她們兩個和一個黃帽子帶了四個箱子、一個手提袋,
在等著。
  四個箱子整齊地疊在一個行李推車上,所以我把車廂鑰匙交給黃帽子。
  我自己走出來,繞過汽車,把右側前車門打開,替小姐們開著門,等她們上車。
  「我們可以都坐在前座。」薇薇說著,立即自己搶先進入車廂,坐在前座的中間。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黃帽子的大叫聲。
  我急急向後面看去。
  黃帽子站在那裡,兩眼瞪得酒杯大,看著打開的車子行李廂裡面,然後淒慘地叫出第二聲
,轉身就跑,不要命地兩腳盡快交替,逃跑了。
  「怎麼啦!」桃麗仍在車外,對我說:「你對他怎麼啦。唐諾?」
  我走向車後。
  車子行李廂裡有東西。暗暗的,像是穿了褲子的腿。
  我快步走到車子正後方,仔細看看。
  賀卡德的屍體蜷曲在行李廂裡,膝蓋碰到胸部,下巴也在胸部上,臉向外,只要看一眼,
任誰都知道,已經死透了。
  我聽到桃麗在我耳根旁的尖叫,然後是警察吹的笛聲,然後是四周圍過來人潮,好幾個女
人跟著大叫,警察抓住我的手臂。
  「老兄,是你的車嗎?」他問。
  「是我的車。」我說。
  警官說:「退後,大家退後,沒什麼好看。」
  他吹著警笛。
  一個和機場有關的便衣快快地過來。沒幾分鐘,警車上的警笛響起,接近人群的時候。警
車減速自人叢中擠進來。
  兩個制服警官自車中跳下,把我放進警車後座,又兩分鐘後,我在機場的一個辦公室裡受
他們訊問。一個便衣的人在做記錄。
  一個警官先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他。
  「駕照拿出來看。」
  我交給他。
  「那是你的車?」
  「那是公司用車。」
  「來這裡幹什麼?」
  「接一個班機來的女人。」
  「什麼名字?」
  我告訴他。
  「哪一個班次?」
  我給他們班次編號。
  「在你行李廂的男人是誰?」
  我說:「匆匆一眼,好像是一個叫賀卡德的人。」
  「賀卡德是什麼人?」
  「一個搞新社區的地產商。」
  「你們是朋友?」
  「我認識他。」
  「最後一次什麼時候見過了」
  「昨天,昨天下午。」
  「屍體怎麼會到你行李廂裡去的?」
  「我不知道。」
  「有什麼要說的?」
  我說:「有不少要說的,我和陸洛璘談過,她––」
  「陸洛璘是什麼人?」警官插嘴問。
  「賀卡德的秘書。」
  「她住哪裡?」
  「哥林達的米拉瑪公寓。」
  「好,你和她談什麼?」
  「談賀卡德,她在為他擔心。」
  「擔心得有理。她說什麼?」
  「賀卡德一晚未回家,她在擔心。」
  「她和他住一起?」
  「不是,她知道他失蹤了。」
  「她怎麼知道他失蹤了?」
  「我們昨晚試著到東到西找他。」
  「我們––是什麼人?」
  「陸洛璘和我。」
  「你們兩個在一起?」
  「一部份時間。」
  「你們一起幹什麼?」
  「一起找賀卡德。」
  「為什麼?」
  「因為有人侵入了他的辦公室。」
  「那是什麼時候?」
  「你是問,我們什麼時候在找他?我不知道。我沒有特別注意時間,我知道已經相當晚了
,可能過了午夜了。」
  「你怎麼知道有人侵入他的辦公室?」
  「因為我們去他辦公室了。」
  「你們去幹什麼?」
  「去找賀先生。」
  「為什麼?」
  「有些事我要和他談談。」
  「什麼事?」
  「一件汽車車禍。」
  「什麼汽車車禍?」
  「車禍的事我不願意談到。」
  「老兄」警官說:「你現在情況糟透了。你是個私家偵探。你該知道你目前的處境。你最好
能合作。使自己脫罪。」
  「我本來就是無罪的。」
  「車禍的事不說出來,怎麼知道你是無罪的?」
  我說:「兩個和我一起在機場的女人,怎麼樣了?」
  「也在機場裡。」
  「在幹什麼?」
  「和你一樣,在受訊。」
  我說:「她們兩個中有一個––那個金髮的。和車禍有關。」
  「她叫什麼名字?」
  「戴薇薇。」
  「另外一個女人叫什麼?」
  「厲桃麗。」
  「你和她什麼時候見的面?」
  「今天早晨。」
  「幾點?」
  「八點半。」
  「什麼地方?」
  「我去她公寓。」
  「做什麼?」
  「接她,一起開車來這裡接戴小姐。」
  「再說說死人的辦公室,是怎樣被人侵入的?」
  「那辦公室裡面弄得相當的亂,好像有人在裡面打了一架。」
  「報過警了嗎?」
  「沒有。」
  「為什麼不報警?」
  「他的秘書認為再等一下看看。」
  「看什麼?」
  「看今天早上有什麼發展。」
  「沒錯。今天早上是有了發展。」警官說:「現在我們要展開調查,也要去查對一下你說的
一切。我要你留在這裡,就趁這個時間,把你知道本案的一切寫下來。」
  我說:「請問一下,你認識宓善樓警官嗎?」
  「當然,我們認識他。」
  「我也和他很熟。」我說:「請把善樓找來,我有話和他說,我也不會替你們寫什麼東西。」
  「不替我們什麼?」
  「不替你們寫任何東西。」
  「你知道這表示什麼?你自找苦吃。」
  「好吧,我自找苦吃。但是我要找宓善樓,我不寫任何東西。」
  「好,我們會找善樓。我們本來就可以把你帶去見他。」
  一個警官走向電話,用低聲向電話講了一會。我聽不到他說什麼,然後他們都出去了,留
下我一個人在辦公室約二十分鐘之久。
  兩個警官回來,把厲桃麗和戴薇薇帶了進來。
  警官馬上展開作業。
  「你們兩位小姐坐在這裡。」他說。
  桃麗給我一個恢復信心的微笑。
  戴薇薇思慮地看我一下。
  「賴先生」警官說:「你在八月十三日,在哥林達見到一樁車禍?」
  「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好好說一下。」
  「那不過是一件普通小事,有人車子撞到另外一輛車的尾巴。」
  「有人是什麼人?」
  「賀卡德。」
  「前面的車子,又是誰?」
  「這位戴小姐。」
  「你可以確定?」
  「當然。那時候我不認得她。現在我當面見到了她,我知道是她。」
  「好,把這車禍形容一下。」
  「已經說過了,是個小車禍。」
  「你不要管車禍大小,你只要形容當時怎樣發生的。」
  「好吧!」我說:「當時有一連串的車在走。」
  「多少車輛是一連串呢?」
  「我想在戴小姐前面有兩輛車,賀卡德的車子當然在戴小姐車的後面。」
  「那麼,至少有四輛是在一起的?」
  「是的。」
  「發生什麼了?」
  「他們一起到了十字路口––」
  「哪一個十字路口?」
  「哥林達,主街和第七街。」
  「你在哪裡?」
  「我在主街的西側人行道。」
  「離開十字路口多遠?」
  「大概七十五呎到一百呎。」
  「看到什麼?」
  「我想賀卡德想竄出來,快一點超過前面的車子。他發現不可能,所以縮回到車道去,不
過速度還是很快。」
  「為什麼發現不可能超車?」
  「我想他想走到馬路的左側車道去超車––假如左側車道沒有車––又好像紅綠燈對他有
利。」
  「他見到他不可能超車?」
  「我想是的。我不知道他怎麼想。我只能從他開車的樣子,估計當時的情況。」
  「他沒有能超車,一定是交通號誌改變了?」
  「可能是的。」我說。
  「那麼他是在看紅綠燈?」
  「我不知道。」
  「另外有個可能是左側車道上在他前面有車。」
  「我不記得左側車道上在他前面有車。」
  「交通號誌改變的時候,出什麼事了?」
  「第一輛車在黃燈兒的時候,本來可以通過的,但是他一踩煞車把車煞住了,所以第二輛
車只好緊急煞車也停下來。戴小姐駕一輛輕跑車,也停了下來,但是賀先生跟在後面的車到最
後一秒才煞車,那時只能把車慢了一點下來,一撞就重重撞上戴小姐的車,戴小姐的頭給撞得
猛向後倒。」
  警官向她看看。
  戴薇薇慢慢地看著我,思索著,然後說:「他在說謊。」
  「什麼地方說謊?」警官問。
  「車禍根本不是這樣發生的。」
  「是怎樣發生的呢?」我問。
  「有兩行車向十字路口開」她說:「我在左邊一行,賀先生的車一直在右側一行。右側一行
有四、五輛車,左側一行只有我一輛車在前面。賀先生想到左側一行來,這樣他可以超過右側
一行前面的三輛車。他開得很快,他自右側竄出來,就在我後面,這時燈號變了,他撞上我車
尾巴。」
  「在十字路口快到的時候,你前面有幾輛車?」警官問。
  「沒有車。」她說:「左側只有我一輛車,右側倒有五、六輛。這就是為什麼賀先生要從右
車道出來,想繞過前車了。他在撞上我之前,一定還在加速。我從後照鏡裡可以看到他向前來
。」
  「所以囉,賴先生」警官說:「你根本沒有見到這車禍,你為什麼要說你看到車禍呢?」
  厲桃麗竄出來高聲說:「我告訴你們為什麼,那是因為班鐸雷強迫他這樣說的。」
  「什麼班鐸雷?他怎麼可以強迫別人說看到什麼?」
  桃麗說:「我說出來會被人殺掉的。」
  「沒有人會為了你給我們說實話殺掉你的。」警官說:「你儘管說好了,不要怕。」
  桃麗說:「賴唐諾是好人。他在聖昆汀監獄待過一段時間。他出獄後一直想找個正經工作做
個正經人。班鐸雷為了他自己的理由,強迫唐諾寫了一張自白書,說他看到了那個車禍。」
  那警官看向她,慢慢一面想,一面告訴她。「小姐」他說:「讓我來告訴你一點事實。賴唐
諾是一個有名的私家偵探,他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一份子。他一直是在騙你。他從來沒有
去過聖昆汀––還沒有去。他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對你,厲小姐。但
是這位戴小姐––」
  辦公室門打開,洛杉磯總局兇殺組的警官宓善樓走了進來。
  「哈囉,小不點。」善樓說:「這一次你又捅了什麼紕漏啦?」
  「還不是為了生活忙碌。」我說。
  「你一定要遠離屍體才行呀。」他說,又轉向警官問道:「這裡怎麼回事?」
  警官說:「我們才捉住他在說謊。警官。」
  「這不算什麼,同志們。」善樓說:「這小子你可以逮住他十次,他的確是在說謊,但是最
後你會承認他的理由是正確的。你們要是疏忽一點點,出洋相的就是你們自己。」
  「我讓你出過洋相嗎?警官。」我問宓警官:「這件案子裡有些東西是你要的。」
  「我們不談。」善樓說,他向警官們點點頭:「先把女士們帶開這裡,然後我們談談,讓我
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回頭來對付這小傢伙。」
  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至少又過了二十分鐘,宓警官回進辦公室來。
  他嘴裡在咬著半支沒有點火的雪茄,兩眼有智慧地著著我。
  「這次你真幹了最糊塗的事了,賴。」他說。
  「是最糊塗的事闖上我了。」我告訴他。
  「你到底有沒有見到那件車禍?」
  「沒有。」
  「為什麼你說你看到了?」
  「因為,有個叫班鐸雷的,強迫我寫了自白書。」
  「他怎麼強迫你法?」
  「舉個例,他把我打昏過去。」
  「然後呢?」
  「他認為我在聖昆汀耽過,我將計就計,陪他玩玩。」
  「為什麼?」
  「我想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好,另外還有一個人,叫麥奇里的,就是賀卡德的合夥人。你對他說看到那車禍,從他
那裡拿了二百五十元錢,有沒有這回事?」
  「有的。」
  「你為什麼這樣?」
  「我要看他們為什麼肯出二百五十元找個證人,也想知道什麼人出這筆錢。」
  善樓搖搖頭說:「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肯伸手拿這種錢?這是利用假消息詐財。」
  「這並不能使我成為謀殺犯哪。」我說。
  「不會。」善樓說:「謀殺犯另有所據。」
  「根據什麼呢?」
  「根據你到過賀卡德的辦公室,從窗裡跳出來,跑到你車上。那時候你已經把賀先生的屍
體放在車廂裡了,而且逃離現場。」
  「什麼人告訴妳的?」
  「你的指紋告訴我的。」
  「你說什麼呀!」
  「說到你留在賀卡德新社區的指紋」善樓說:「那個陸洛璘確實盡了她全力掩護你,向我們
解釋。她說她陪你一起去那個地方,是你第一次見到這意外。但是你的指紋告訴我們,你騙了
她。」
  「你老說我的指紋,我的指紋有什麼不對?」
  善樓把牙齒露出來,對我微笑道:「唐諾,你玩了一個老把戲。你第二次回到現場,假裝發
現了什麼。你利用洛璘,故意把指紋弄得滿天飛。這樣你以為誰都無法證明你留在現場的指紋
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女人的鞋子。」
  「怎麼樣?」
  「那個新社區大模型摔下來的時候,壓到了那一隻鞋。從鞋子面上被壓到的地方,可以清
楚地看出來。」
  「我一點也不知道。」我說。
  善樓說:「你把模型抬起一點來,把鞋子抽出來,仔細觀察。」
  我搖搖頭。
  善樓說:「為了把模型抬起一點來,你留下了中指的指紋,在模型的底部。這個指紋好清楚
,因為你才摸過跌破的粉餅,粉餅上的粉使指紋不必再擦銀粉,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一組人
員,今天早上九點鐘,就在那裡工作了。」
  善樓停止說話。把雪茄在嘴裡不斷的左右搬弄著。
  「小不點,這一次看你再玲瓏的口舌也講不出理由來了吧?」
  我什麼也沒有說。
  「怎麼樣?」善樓緊盯不捨。
  我說:「警官,你講的我一點也不明白。模型底下的指紋,我什麼時候都可能留下的呀!」
  「不對,你不可能。」他說:「一旦那鞋子從模型壓著的地方抽出來之後,這一大塊模型平
平地舖在地上,手指是伸不進去了。除非用螺絲起子,或是鑿子的尖端,否則什麼也伸不進去
。這玩意兒有一百磅重,你抬不起來的。」
  「原來如此。」我說:「所以你吃定了是我,有謀殺罪,是嗎?」
  「那倒沒有。」善樓說:「只能說是有嫌疑,調查中。」
  我說:「你的調查工作真蹩腳。只因為我的指紋,在一百磅重的社區模型底下邊上,就吃定
了是我侵入賀卡德的辦公室,殺死了賀卡德,把他從窗裡拖出來,拖過草坪,把他放在汽車後
面行李廂裡,自己又回進去。你想我回進去幹什麼?再弄個屍體?」
  「也許你進去的目的是找你那份亂開黃腔的自白書。」善樓說。
  「假如,你認為我不能抬起一個一百磅重的紙板模型,那我怎麼能舉起二百二十五磅左右
的賀卡德,挾他跳過窗口,帶到車後,放進車廂呢?」
  「我們不知道」善樓說:「我們就是想找出方法來。」
  「很值得仔細找一找。」我告訴他:「假如我能夠舉起一個二百二十五磅的賀卡德,沒有理
由我舉不起一百磅的紙板模型。」
  「你也許還有共犯。」善樓說:「你只要抬半個屍體。」
  「那倒省不少力氣。」我說:「共犯是什麼人呢?」
  「我們正在找。」善樓一面說,一面猛咬雪茄。
  「到底你們要把我怎麼處置?起訴我犯了謀殺罪?」
  「還沒到時間。」
  「逮捕我?」
  「還沒到時間。」
  「那算什麼?」
  「暫時留置問一問。」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對待我,你們要不起訴我,就得放人。」
  「我們可以留置你問話。」
  「你留置我問過話了,我現在要用電話。」
  「你用吧!」
  我走向電話,打電話到辦公室叫總機快給我接柯白莎。
  白莎說:「唐諾,又怎麼啦––」
  我說:「白莎,他們留住我,要問我賀卡德被謀殺的事。我現在在機場,賀卡德的屍體發現
在我汽車行李廂裡。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要––」
  白莎打斷我的話,「賀卡德的屍體!」她叫道。
  「是的」我耐心地解釋道:「他被謀殺後的屍體,是在公司車行李廂裡發現的。」
  「公司車!我們的公司車?」她喊道。
  「是的。」我說:「善樓在這裡,他一直在問我。但我急著有事要做。我已經把所有知道的
全告訴他了。我告訴他,他只有兩條路,起訴我或是放我走。他偏偏兩條路都不幹。我希望你
找一個本市最好的律師,代我提出人身保護狀。不移送法院,就該放我走路。」
  白莎說:「你讓我和宓善樓講話。」
  我用手握住話筒,遞向善樓,說道:「善樓,她要和你說話。」
  善樓露齒笑道:「告訴她,沒有這個必要。為了保護我的耳膜,我不和她在電話上交談。告
訴她,我們放你走。」
  我對電話說:「善樓說不必了,他說他放我走。」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馬上回辦公室。」我說。
  善樓說:「唐諾,那輛車子你反正暫時不能開了。我們要扣留一段時間,你知道,檢查血跡
什麼的。」
  我在電話上告訴白莎:「善樓要扣留我們的公司車,我會用計程車回來的。」
  「計程車!不可以。乘機場巴士回來,至少可省四元錢。」
  「我們在辦謀殺案。」我告訴她:「時間的爭取很重要。」
  「時間個屁!」白莎說:「鈔票才重要。」
  我告訴她:「把我們客戶請到辦公室來等我,我有話要問他。」
  善樓說:「給我也準備一把椅子。」
  「什麼?」我問他。
  「給我放張椅子,我會和你一起回去。假如你要請律師帶人身保護狀來,我們不願找這個
麻煩。案子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不會起訴你,也不會逮捕你。但是我可以跟著你。唐諾,像個
保護你的哥哥。」
  「你來告訴白莎。」我說。
  「你告訴她好了。」他告訴我。
  我說:「善樓說要跟住我,他們還沒準備起訴我。但是宓善樓要跟定我,至少他是這樣說的
。」
  白莎說:「我們能阻止他嗎?」
  「可能有困難。」我說:「警察就是如此的。他們會派人盯住我,或是逮捕我,控訴我謀殺
嫌疑,用這個罪他們也可以拘留一段短時間。」
  白莎對我說的考慮了一下,說道:「假如這渾蛋要和你一起乘計程車回來的話,不要忘了一
半車費由他付。」
  「可能還有更好的方法。」我說:「他應該有警車在這裡,我搭他的便車好了。你把我們客
戶弄到辦公室等,我真有事要和他談。」
  「我一定要旁聽。」善樓微笑說:「給我準備的位置要舒服些。」
  「多久可以回辦公室?」白莎說。
  「很快。」我告訴她說:「你把會談場所準備好。」
  我掛斷電話。
  善樓還是得意地在笑。
  「我告訴過他們,你會做什麼。」善樓說。
  「做什麼?」
  「用人身保護狀來威脅我們。」善樓說:「這樣我們就縛手縛腳了。但是我們把你放走,你
自然會帶我們去找我們要找的人。」
  我們大家在白莎的辦公室裡。宓善樓,咬著一支新的雪茄,自鳴得意地滿意於自己的聰明。
  柯白莎,敏銳的眼睛搧呀搧,很謹慎地在觀看局勢。盧騋夢,平靜、莊重、緘默,一心想
把這一團糟的事情推得乾乾淨淨。
  「好吧,小不點。」善樓先開口說:「這是你建議的地點,你召集的人選。你安排席次吧。」
  他向白莎露出牙齒來笑笑。
  柯白莎雙眼冒火地看向他,「宓善樓,你什麼意思要把謀殺案推在賴唐諾身上!」她大聲
說。
  「是他自己向自己身上拉。」善樓說:「而且據我看。他越是掙扎一定越把自己綑得緊,要
不多久,自己就吊死自己了。」
  「我以前也聽你講過這種話。」白莎說:「等煙消雲散之後,大家發現唐諾是對的。你矮了
一截,拉著唐諾上衣衣角,得到不是你能力得來的榮譽。再說,你那討厭的雪茄,臭得要命,
給我丟出去。」
  善樓說:「白莎,拜託。我喜歡它的味道。」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我就拿出去。」
  「那就拿出去呀!」白莎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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