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守候天使 (2014.04.08 全文完)

雪琪

失　　　　　去

　　昏暗雜亂的客廳裡，一對有些年紀的男女正扭打成一團。

　　原本該在桌上的花瓶，四分五裂的碎在地板上。茶几上的電話靜靜的躺在電視櫃旁，話筒還與機體分了家。

　　女人尖銳的指甲抓傷了男人的臉頰與脖子，還不停張牙舞爪的想繼續攻擊。

　　女人再度衝到男人身邊時，利用身高上的優勢，右手用力抓著女人的頭髮，不斷往後拉扯。力道之猛，惹來了女人一陣又一陣的呼叫。

　　「放開我，你這個沒用的男人。除了打我跟吃軟飯以外，你還會做什麼？」

　　男人一聽，氣憤的將右手鬆開，將女人推倒在地，不留情的朝她的肚子踹了二腳。　

　　「妳這個賤女人，敢跟老子這麼說話，今天沒把妳打到妳跪地求饒，我再跟妳姓。」

　　男人殺紅了眼，理智全部退去，拳腳不停落在女人瘦弱的身軀。「求我啊，求我放過妳啊！」

　　身體的疼痛，讓女人捲曲著身體。緊咬著嘴唇，硬是不讓聲音溢出。男人見女人如此頑強，拳腳更是猛烈的落在她身上。

　　「怎麼不開口？說句好聽話我就停，說啊。」說是這麼說，施暴的腳卻是不曾停過。

　　女人依舊不願開口，緊咬著下唇忍住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幹，妳真的是犯賤。那麼想挨揍，我就成全妳。」女人的倔強，讓男人心火更旺。施暴的腳，更加用力踹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停下施暴的動作，冷冷的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見女人沒有任何反應，深怕自己鬧出人命，連忙彎腰推了推她。

　　「喂，起來，別給我裝死。」

　　這時，女人見男人的戒心鬆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毫不留情的往男人的重要部位用力一抓、一扯，男人立刻痛的蹲在地上哀號著。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女人躲進了廚房。男人在疼痛稍稍緩和後，憤恨的護著重要部位追上前。

　　「他媽的，居然敢來這一招，看來妳真的是嫌命太長。」

　　見到男人進來，女人拿起掛在牆上收納架的水果刀。「不要過來。」

　　男人非但沒有半分害怕，反而冷冷的笑了出來。「妳以為這樣嚇的到我嗎？等一下我就用那把刀給妳死。」
　　
　　上前想搶過女人手中的刀子，沒想到在爭奪過程，女人雙手緊抓著刀子，朝男人的肚子刺去。

　　男人因為承受不了疼痛而跌坐在地，鮮紅的血從男人的腹部湧出，迅速將衣服染紅了一片。

　　「妳……妳居然……」男人的語氣因為害怕而虛弱了不少。

　　害怕的神情從女人的臉上褪去，換上的是從容、冷漠的表情。

　　「我怎麼啦？」嘴中吐出柔到幾乎能掐出水的語調，臉上的表情卻令人不寒而慄。

　　彷彿豁出去了，女人將插在男人腹部的刀子拉了出來，鮮血隨著她的動作噴濺出來。

　　看見他虛弱、害怕的表情，女人的臉上露出一抺殘酷的笑容往後退一步，冷冷的盯著他。

　　「月……」男人討好的呼喚著女人的名字。

　　「不要叫我，今天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個了結。」女人臉上的表情是絕決。

　　男人深怕自己躲不過這一劫，腦海裡閃過女兒的身影。想起太太最呵護的就是女兒，連忙搬出女兒，試圖喚醒女人的善良。

　　「想想小羽，如果小羽知道妳殺了我，她會有多難過。」

　　女人僵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軟化。很快，又恢復冷酷的模樣。

　　「很好，你現在想起小羽的存在啦！你在賭場裡拼到昏天暗地，把家裡的錢全都賠給賭場的時候，有想到我們嗎？」握住刀子的手越抓越緊，指節都泛白了。

　　為了保命，男人不斷低頭再低頭，用著極為溫柔的聲調試圖讓女人平撫情緒。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好高騖遠，想用賭博一夜致富。我應該負起做老公、爸爸的責任，擔起整個家才是。」

　　聽見男人反省自責的話，女人的嘴角一扯，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把你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收起來吧！想當年就是因為相信你的謊言，不顧家裡的反對，硬是要跟著你。甚至為了你，我寧可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就怕我爸他們找到後會硬把我帶走。」

　　想起過往，女人的心糾在一起。只恨自己當初被愛沖昏了頭，不但讓疼愛自己的父親失望、葬送自己的幸福，也害得女兒遭人嘲笑。

　　男人見女人因為自己的話而顯得有些失神，想起身搶走刀子。沒料到女人的動作更快，穩穩的握著刀子，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劃過，一道血痕立刻產生。

　　「別動，不然下一次我可不知道會弄到哪裡。」女人冷酷的眼神直盯著他看，聲音卻溫柔的不得了。

　　「好……我不動，我不動。」就怕自己老命休矣，就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你居然還敢提女兒，你帶給小羽除了羞恥和痛苦以外，還給過她什麼？小羽因為你，默默受到多少嘲笑，你知道嗎？」說著說著，女人又激動了起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害怕的馬上認錯。

　　「知道？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麼狠心對待我們母女。」

　　「我……我發誓，從今天開始絕不再賭，一定會認真工作，然後給妳和小羽一個安定的生活。妳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好不好！」男人感到自己越來越虛弱。

　　女人笑笑的搖了搖頭，「這十幾年來你喊過幾次要戒賭了，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再讓你活著，只怕我們母女沒有脫離苦海的一天。」

　　女人的手緩緩舉了起來，亮晃晃的刀鋒看的男人心驚膽跳。

　　「真的，這次是真的！」想逃離，無奈沒有半點力氣可以起身。

　　「來不及了，今天我們就把事情做個了結，也別讓小羽再為我們痛苦了。」

　　「妳要做什……啊──」男人的話還未說完，女人便將手中的刀往男人的心臟刺去，噴濺出的鮮血染的女人渾身通紅。

　　男人的嘴一開一合，吐不出一個字，身體抖動了幾下後，便斷了氣。

　　望著倒在地上、失去氣息的男人，女人隱忍已久的淚水才潰堤。

　　「對不起，再等我一下，等我把小羽的事情交待好，馬上就去找你。」

　　站起身走到客廳，鎮靜的拿起家用電話，撥了姐妹淘的手機號碼。

　　拿起放在包包裡的手機，看見螢幕中的來電顯示，女人很快就接電話了。

　　「喂，月嗎？」吵雜的背景聲，讓她不得不提高自己的音量。

　　「秋霞，我想拜託妳一件事。」女人努力的保持鎮定。

　　「什麼事？」好友過於平靜冷漠的口氣，讓她感覺到不對勁，原本打算回家的她，立刻改了主意。

　　「幫我好好照顧小羽。」該把事情做個結束了，而女兒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放不下的。

　　「月，妳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我恐怕沒有辦法陪在小羽身邊了，我拜託妳好好照顧她，她是個寂寞的孩子，希望妳能替我給她滿滿的愛。」

　　「月，妳到底怎麼了！不要嚇我，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站在路邊，一手緊抓著手機，一手不斷揮著，希望有好心的計程車司機能停下來。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這是我唯一也是我最後的希望，希望妳能幫我完成。」不讓自己有任何後悔的機會，說完立刻切掉電話。

　　掛上電話，轉身赤腳走出大門，踩著樓梯往上走，腳步最後停在五樓高的樓頂。

　　站在女兒牆邊，刺骨的風卻凍不住心中的煩惱。回想著自己這一生，似乎都做著錯誤的決定，才會讓自己走到這個地步。

　　望著底下的景色，腦海裡先是浮現了父親的臉。那時告訴父親，自己已經非君不嫁時，那痛苦、失望、憤怒的神情還清晰的像是昨天才發生。

　　「爸爸，我對不起你……」

　　父親痛苦的臉孔退去，隨即浮現的是女兒因為被嘲笑時淚流滿面的小臉，因為債主上門討債時害怕的臉龐。

　　「小羽，對不起，是媽媽害妳的……」

　　不捨留下女兒面對一切，腳步正打算往後退；但想起躺臥在血泊中的丈夫，若是自己還留在世上，只怕會給女兒帶來更多麻煩。

　　不再猶豫，不再讓自己有任何反悔的機會，雙手撐在女兒牆上，重心不斷向前，最後整個上半身都懸在牆外，雙腳一蹬，以自由落體的姿勢掉落至一樓。

　　來不及交代任何遺言就沒了氣息，一雙眼睛瞪大的望著藍天。


　　※　　　　　　　　　　　　※　　　　　　　　　　　　※　　　　　　　　　　　　※


　　「月……月……」任憑再怎麼呼喊，電話那端傳來的仍是機械的嘟嘟聲。

　　電話那頭的好友突然切掉電話，再也沒有回應的另一端，王秋霞的心頭湧上不安。

　　打了通電話給丈夫，將自己與南宮月的通話過程稍微交代一遍。

　　「老公，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月會不會做傻事啊？」王秋霞急得都快哭了，完全沒了主意。

　　「先冷靜下來，別自己嚇自己，不一定她只是情緒不好才會這麼說。

　　看情形怎麼，妳再做決定。如果小羽媽媽的情況不好，再把小羽帶回來也不遲。」蘇建生一時也慌了手腳，只能好聲安撫妻子。

　　「你說的對，我這就去。」丈夫一句話點醒了王秋霞，好不容易攔到一台計程車，連忙坐上車。

　　好不容易趕到姐妹淘的住家，只見公寓大樓門口圍起了封鎖線，一堆人來來去去，有的人還聚集在一旁交頭接耳。

　　封鎖線後，地上覆蓋了一塊白布。

　　向前走去，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顫抖的聲音向警察詢問。「請問發生什麼事？」

　　或許是這種案件處理太多，又或許不知道眼前的人和死者是什麼關係，一名便衣刑警用極為警戒的語氣詢問她。

　　「妳是這個公寓的住戶嗎？」

　　「不是，我朋友住在這裡。她不久前打電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擔心她想不開。」

　　「妳朋友叫什麼名字？」

　　「南宮月。」

　　聽見這三個字，刑警的身子僵了一下。先是和站在身旁的同事低頭私言了幾句，接著用眼神意示她，兩人走到一旁，刑警開始詢問。

　　「我想請問一下，當時她和妳說了些什麼？」

　　「當時我人在外面，月突然打電話要我好好照顧她女兒。我知道小羽是她的命，直覺不對勁，就立刻趕來這裡了。」

　　「妳知道她家裡的狀況嗎？」

　　「我曾經聽過她抱怨她老公很愛賭，她賺的錢時常被他搶去，甚至債主還會上門討債。偶爾我們約在外頭見面，我還能看見她身上的傷。」

　　「那她還有什麼家人？」

　　「這我也不清楚耶，每次問月為什麼不找娘家幫忙，她只是搖頭說沒臉回去見他們。」

　　「和認識她的鄰居說法差不多，而且我們進到她屋裡查看，有個男人倒在血泊中沒了呼吸，我們懷疑男人的死因和她有關。」

　　「不可能吧！知道他的身份嗎？」王秋霞摀著嘴。

　　「根據他女兒的指認，我們證實他是南宮月的丈夫。」

　　「那小羽人呢？」王秋霞滿腦子都是小羽的身影，深怕她看見父母慘死的場景而受不了。

　　指了指坐在樓梯間縮成一團的身影。「在那裡。」

　　匆忙向警察道謝，衝過去捉住她的肩膀。「小羽。」

　　縮成一團的人兒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王秋霞看著她失去血色的小臉，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心疼的自責自己為什麼不能早點到。

　　「耀辰不要我，現在連媽媽也不要我了，為什麼大家都要丟下我一個人……」失去血色的小嘴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

　　「小羽，我是秋霞阿姨啊！別嚇我，跟我說說話。」輕輕搖晃著她，希望喚回她的意識。

　　飄遠的意識被一聲聲著急的呼喚聲拉了回來，空洞的眼神開始有了聚焦。

　　「阿姨，媽媽她……」喬欣羽緊抱著她，眼淚傾盆而下。

　　「小羽不怕，阿姨在這裡，我帶妳回家好不好？」不阻止她宣洩情緒，只是輕拍她的背。

　　「家？」想起警察帶著自己走進家裡，要她確認躺在客廳血泊中的是不是自己的父親，喬欣羽便害怕的大叫。

　　「不要！客廳有好多血，爸爸……爸爸躺在裡面。」

　　「小羽不怕，阿姨說的是我家，以後就跟阿姨住在一起好不好？以後妳就把阿姨當成媽媽，妳還會有爸爸、哥哥姐姐疼妳。」不知道該怎麼驅走她心中的害怕，只能緊抱著她。

　　「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連他也丟下我了，這世界沒有人要我了。」喬欣羽沒有聽見王秋霞的要求，自顧自的絕望開口。

　　「不會沒有人要妳！阿姨要妳，阿姨的家人也會愛妳，跟阿姨一起回家好不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伸手一抱，將喬欣羽摟在懷中。

　　王秋霞的擁抱讓喬欣羽慢慢的冷靜下來，六神無主的她只能傻傻的看著眼前的長輩。

　　「您要我嗎？您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嗎？我真的可以跟您一起住嗎？」

　　止住眼淚，王秋霞給喬欣羽一個安心的笑容。「當然，阿姨保證家裡的每個人都會很歡迎妳的。」
　
　　沒有考慮太久，喬欣羽開了口。「阿姨，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沒有拿，可以陪我進去嗎？」

　　「可以，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阿姨說。」站起身來，將手伸了出來。

　　無聲的將手交到她的手裡，喬欣羽踏著沉重的步伐往二樓圍有黃色鎖線的鐵門走去。

　　王秋霞刻意讓喬欣羽走在自己的左邊，遮去血灘與畫有人型的地板。

　　走進房間，不大的空間卻整理的很乾淨。

　　走到學生衣櫃前，拿起媽媽買給自己的背包，將書桌上的音樂盒、相框、星星罐、課本、文具用品和一些衣物都塞進包包裡。

　　「好了。」不捨的望著房間，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站在這裡。

　　「那我們走吧。」不想再讓喬欣羽留在傷心地，王秋霞牽著她的手，離開了令她痛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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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原創系列，還請大家多多支持喔～～～


小說：
只對你妥協


短文
愛。傷

cs6721

飲食男女...愛恨糾葛...令人鼻酸

雪琪

擁　　　　　有

　　王秋霞帶著喬欣羽回到家中，門一打開就見到丈夫專心的坐在沙發上，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目不轉睛看著電視新聞。

　　新聞快報－－

　　今天下午三點左右，在台北縣中和市發生一起命案。現年三十八歲的婦人被發現陳屍在自家公寓一樓，警察研判是畏罪跳樓自殺。而屋內一名斷氣多時的男子，已經被證實是婦人的四十一歲丈夫。

　　根據調查，婦人在輕生前曾經打電話託友人照顧年僅十八歲的獨生女兒。

　　殺人動機根據警方推論，是男子長期失業不肯工作，又嗜賭成性，婦人要獨自扶養女兒，又要面對債主上門，經濟與精神雙重壓力下……

　　新聞畫面中有著現場搜證的畫面，沒多久又換上了喬欣羽父母的大頭照。

　　喬欣羽看見父母親的大頭照，及角落雖被打上馬賽克的現場畫面，忍不住身體一顫，雙腳有些發軟。

　　感覺到喬欣羽的不對勁，王秋霞趕緊出聲。「老公，快關掉！」

　　被妻子的大嗓門嚇到，蘇建生頓時愣住沒了反應。

　　「老公，快關掉──」王秋霞感覺喬欣羽越來越不對勁，再次大聲催促著丈夫。

　　第二次大吼，終於把蘇建生的魂給吼回來。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放在腿上的遙控器，直接將電視關掉，回過頭尷尬的看著門口的二人。

　　「老婆，妳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先通知我。」看見站在妻子身旁臉色發白、眼眶泛淚的喬欣羽，蘇建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公，小羽她……我想讓她跟我們一起住，可以嗎？」雖然丈夫是有說必要時把小羽帶回來。但是如今事情的發展和原先設想的不一樣，還是要開口詢問他的意見。

　　透過電視新聞，蘇建生對於喬欣羽的遭遇也十分同情，況且自己也算是看著她長大。如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如果能陪在她身邊也是一種好方法。

　　「家裡人多，小羽在這裡不至於胡思亂想，也能得到比較好的照顧。毓綺旁邊的房間好像還空著，就讓小羽住下，姐妹倆也好有個伴。」

　　「謝謝叔叔。」深怕自己不得體，喬欣羽只能客氣的彎腰道謝。

　　「從現在起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不用那麼客氣。」蘇建生溫柔的笑看著她。

　　王秋霞轉頭向家裡的鐘點傭人交代，把女兒隔壁房間清理乾淨，然後拿套女兒的粉色床單鋪上。

　　拉著喬欣羽到一旁沙發坐下。「小羽啊，我看妳就改口叫我媽咪好了。」

　　才剛將背包放下，喬欣羽聽見她的話連忙搖頭。「不行啦，叔叔和阿姨不嫌棄我會為您們帶來麻煩，願意收留我就已經很好了，我怎麼能那麼貪心，享受不屬於我的親情呢！」

　　王秋霞知道喬欣羽不願意接受的顧忌，刻意扳起臉孔，「妳是覺得我沒辦法像妳媽媽一樣的愛妳、照顧妳，所以才不想嗎？還是妳嫌棄我們，覺得我們不配成為妳的家人！」

　　以為自己不得體的言論惹惱了眼前處處為自己打算的長輩，喬欣羽連忙解釋。「不……不是啦，叔叔和阿姨對小羽真的很好，我很想跟你們為成一家人的，只是我……」

　　王秋霞這才露出笑容。「只要妳願意，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們家的小公主，我是妳媽咪，而他是妳爹地。」

　　「可是……」喬欣羽還想開口，卻被蘇建生給打斷了。

　　「沒有什麼可是的！在家裡，妳媽咪的話可是聖旨，只要她開口，大家都要照她的話去做，不然她可是會煩妳煩到妳答應為止。」

　　「妳看，連妳爹地都開口了，就別想那麼多！來，我先帶妳去房間把東西放下，然後媽咪帶妳出門買些東西。」

　　「嗯，謝謝爹地、媽咪。」知道自己再推辭的話，可能又會讓人生氣。只好拎起背包，乖順的跟上。

　　上樓後，腳步停在一間房門半掩的房間。走進一看讓喬欣羽嚇了一大跳，比自己原本房間還要大上五倍的空間，而且房間裡還有個人的衛浴，不自覺倒吸一口氣。

　　王秋霞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看了看房間內的擺設。

　　「小羽，告訴媽咪，妳喜歡什麼顏色？」

　　「白色和紫色。」

　　「浪漫的顏色，那房間的佈置就以這二個顏色為主。這個窗簾的樣式不適合女孩子房間，要換掉。而且我想還要再買張書桌，電視、電腦也要準備好。還有……」

　　王秋霞嘴裡唸唸有詞，喬欣羽越聽越害怕。若真的照她所說的全都買下來，會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媽咪，不用特地買吧。現在這樣就很好，真的！」喬欣羽企圖阻止她的瘋狂購買慾。

　　「當然要，以後妳就要住在這個房間了，不把房間弄得舒服一點怎麼行。況且考生也應該需要舒適的環境，才能靜下心來念書。」

　　「考生？可是媽咪，我沒有打算考大學。」今天之前，喬欣羽早就放棄升學的念頭。

　　「不行，我的寶貝那麼有讀書天份，怎麼可以不考大學呢！」看著喬欣羽，對於她的貼心，可是心疼的不得了。

　　「我知道妳不讀大學的原因，可是現在有爹地、媽咪在妳身邊。雖然我們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但要讓小公主唸書的錢倒還有，妳就別為那些事煩惱了。」王秋霞憐惜的看著她。

　　見喬欣羽沒有說話，王秋霞才又開口道。「媽咪只希望妳可以過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們不會逼妳念不想讀的科系，妳只要朝著妳的興趣發展就可以。」

　　「媽咪……」喬欣羽上前抱住她，不禁感謝起老天爺。在失去父母後，還能擁有這麼疼愛自己的人。

　　「好了，我的寶貝，現在可以跟媽咪出門逛街了嗎？」伸手抺去她臉上的淚珠。

　　點點頭，放下背包，摟著王秋霞的手臂，兩個人緩緩走下樓。

　　和蘇建生打了個招呼，告知二人要去幫喬欣羽的房間添一點東西。並且要他打電話跟自己的一雙兒女通知，今晚一定要排開所有行程回家。


　　※　　　　　　　　　　　　※　　　　　　　　　　　　※　　　　　　　　　　　　※


　　時間接近十點，王秋霞才滿意的帶著喬欣羽坐上計程車。

　　二人手上掛著今天的豐碩的戰果，一進到家門就看見所有人都坐在客廳吃著水果。

　　「媽，要我排開所有事情準時回家吃飯。結果妳居然放我鴿子，妳知不知道我本來晚上要跟陽光牧場的老板吃飯談合作。」蘇文宇見到母親忍不住開口砲轟。

　　心情特好的王秋霞沒把兒子的怒氣放在心上，拉著喬欣羽落坐在雙人沙發上。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少賺一筆！我帶小羽去買東西嘛，誰知道買的太過入神了，沒注意到時間。」

　　蘇文宇及蘇毓綺稍稍聽了父親提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心疼喬欣羽小小年紀就要面對如此大的變故。

　　個性開朗的蘇毓綺坐到喬欣羽身邊，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別怕，以後綺姐姐會照顧妳的。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妳，我就踹到他三天爬不起來。」

　　聽到女兒這麼粗魯的口氣，王秋霞不禁嘆了口氣。

　　「蘇毓綺，妳給我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可以嗎？」王秋霞輕斥著自己一點也不淑女的女兒。

　　「我有啊！」蘇毓綺不服氣的挺了挺胸，展現出非常有份量的胸部。

　　「誰在跟妳說這個，妳少給我裝傻，妳明知道我在說什麼。」王秋霞不客氣的戳破。

　　「謝……謝謝綺姐姐。」喬欣羽看著鬥到不亦樂乎的母女，只能尷尬的向抱著自己的女英雌道謝。

　　蘇文宇看著被妹妹摟在懷裡的喬欣羽。「小羽，歡迎妳成為我們的家人。」

　　「謝謝。」看著蘇文宇，手卻無意識的抓住脖子上的項鍊。

　　想起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人，右手摸向胸口，捉著被包在衣服裡的項鍊，心裡不斷重覆唸著，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

雪琪

再　　次　　相　　逢

　　五年後──

　　雙腳不停的跑著，胸口因奔跑而感到難過，喬欣羽感覺好累，但卻不敢停下腳步。

　　雙手不斷在空中揮舞，想抓住母親越來越遠的身影。

　　「媽，求求妳不要走那麼快，回頭看看我──」喬欣羽扯開嗓子大喊。

　　但是無論自己怎麼跑、怎麼求、怎麼喊，母親卻始終不肯回頭看自己一眼，只是不斷往前走著，將二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喬欣羽一急，腳步開始出現混亂。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只能讓母親從自己眼前消失。

　　「媽，不要走，不要丟下小羽一個人──」喬欣羽全身是汗，從床上跳了起來，不斷喘氣。

　　還陷在失落的情緒裡，雙手撐在床上，大口的呼吸著，眼神失焦的望了望周遭。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坐在房間的床上。才明白，剛剛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場惡夢。

　　這個時候，房門『呯』的一聲被打開了，睡在隔壁的蘇毓綺慌張衝出房間。「小羽，怎麼了。」

　　喬欣羽不斷哭喊的聲音，嚇醒睡夢正甜的自己，深怕她出事，三步併作二步衝過來。

　　「沒事，我只是作了惡夢而已。對不起，又害綺姐姐擔心了！」看見門口著急的身影，喬欣羽知道自己又嚇到其他人了。

　　這五年的相處，蘇毓綺怎麼會不知道，每逢她的親生父母忌日，她總是被同一個惡夢糾纏著。

　　「小羽，我想妳應該沒睡好，還是我開車載妳去，在車上妳也可以休息一下。」蘇毓綺不放心讓喬欣羽在這種狀態下一個人出門。

　　「沒關係啦，綺姐姐還有工作要忙不是嗎？」喬欣羽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

　　「不然讓哥送妳去好不好，妳一個人出門，我們大家都很不放心。」蘇毓綺不死心，就是要纏到她答應。

　　「綺姐姐，我都二十三歲了，不要再把我當成小朋友了啦！」喬欣羽嘟起小嘴，不滿大家老是把她當孩子般看待。

　　「我知道，我也很無奈。」蘇毓綺嘆了口氣，誰叫老爸、老媽要自己來當說客。

　　「我就知道是爹地、媽咪要妳這麼說的，等一下我下樓會跟他們解釋的。」

　　望著喬欣羽堅定的神情，蘇毓綺妥協了。「算了，妳自己跟爸媽說吧！我先回房間再補個眠，昨天忙著趕企劃案，幾乎都沒睡。妳下去的時候，再幫我跟大家說。」

　　「好。」喬欣羽點點頭，看著房門被關上。

　　眼見時間還早，喬欣羽打開電視，拿著遙控器轉著電視頻道。

　　七點半左右，喬欣羽關掉電視，站起身，到衣櫥裡拿了一套衣服，走進了房間裡的浴室。

　　梳洗完畢，拿起放在桌上的包包走下了樓。

　　來到餐廳，坐在位子上，吃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早餐。

　　喝了口牛奶，拿起桌上的三明治。「爹地、媽咪，綺姐姐說她要補眠，所以不下來吃早餐了。」

　　蘇建生和王秋霞聽見喬欣羽的話，明白Ａ計畫宣告失敗。

　　蘇建生輕咳了一下，引起蘇文宇和喬欣羽的注意。喬欣羽注意到，蘇文宇抬起頭時，蘇建生悄悄使了個眼色給他。

　　接收到父親傳來的訊號，蘇文宇只好看著喬欣羽。「小羽，我早上沒什麼事要做，等等我送妳去好不好。」

　　喬欣羽笑笑的搖了搖頭，直接看向二位老人家。「爹地、媽咪，您們不要再讓文宇哥和綺姐姐難為了，他們平常上班已經很累了，不要再添加他們的麻煩了。」

　　「可是妳一個人在外面……」王秋霞抓著胸前的領口，企圖以可憐的模樣逼喬欣羽答應。

　　「媽咪，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老是讓您們那麼擔心。

　　可是我都已經二十三歲了，早就該學會照顧自己，我是不是該離開家裡一陣子？」喬欣羽嘟著嘴，一臉無辜的樣子，狀似認真思考著一個即將成真的想法。

　　蘇建生和王秋霞知道喬欣羽生氣了，不敢再多說一句。

　　「我們不說了，妳趕快吃。」

　　喬欣羽知道威脅奏效，笑嘻嘻的將眼前的食物緩緩解決掉。


　　※　　　　　　　　　　　　※　　　　　　　　　　　　※　　　　　　　　　　　　※


　　站在公車候車亭裡，穿著淺紫色毛衣，外頭還套上一件黑色絨毛大衣，搭配黑色牛仔褲的喬欣羽，吸引了不少異性的目光。

　　雙耳都塞著耳機，手指和腳尖跟著音樂節奏打拍子，不時轉頭看著馬路兩邊。

　　遠遠見到一台準備進站的公車，喬欣羽看了一下號碼，確定是自己要搭的車，拿出放在口袋裡的悠遊卡，排在隊伍最後頭。

　　公車上的乘客三三兩兩，喬欣羽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

　　轉了好幾班公車，喬欣羽在一個靠近海邊的地方下了車。

　　走進一座以灰色為主體的建築物，搭著電梯來到三樓。左繞右彎之後，來到了父母的靈位前。

　　五年前的悲劇發生後，蘇家父母好心的替喬欣羽的父母找到了這個寧靜莊嚴的空間，做為長眠之地。

　　等到後事處理的告一段落，蘇家父母為了給喬欣羽最好的照顧，居然請來律師協助處理收養事誼。

　　喬欣羽原先不肯答應，畢竟蘇家在業界也是小有名聲，就怕他們收養自己後，會讓他們的事業受到父母死亡原因的影響。

　　但是在蘇家二老強烈要求，及蘇文宇、蘇毓綺誠懇又無奈的拜託下，就此多了一對疼愛自己的養父母及二位兄姐。

　　在貼有父母相片的塔位前，喬欣羽習慣性的握著脖子上的項鍊，低頭閉上眼。

　　爸爸、媽媽，您們好嗎，小羽好久沒有來看您們了，小羽現在是個幼稚園老師喔。每天忙著小朋友的事情，一天感覺很快就過了。

　　爹地、媽咪還是一樣的擔心我，老是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小孩；不過我知道他們是真心為我好，怕我一個不小心會受到傷害。不過我卻整天想著該怎麼拒絕他們的關愛，是不是很不應該？

　　還有，請您們保佑那個愛欺負我卻又會保護我的男孩，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但是我希望他能平安、快樂。

　　張開眼，對著父母的照片一笑。又站了好一會後，才循著原來的路回到一樓。

　　走到能看見海的涼亭，坐在椅子上，將身體倚在柱子上，閉上眼睛，感受海風吹撫在臉上的感覺。

　　刺冷的海風稍稍驅走了喬欣羽的悲傷，維持同樣的姿勢，直到感覺海風吹拂自己的感覺消失。

　　喬欣羽睜開眼睛，想看是誰和自己一樣傻，會在這麼冷的天氣，故意跑來吹海風。

　　第一眼看見的是西裝上的鈕扣，喬欣羽不自覺視線向上，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怒氣沖沖的看著自己。

　　不習慣被異性這麼直盯著，喬欣羽原想起身走人。但是對方的眼神盡是責備，讓她忘了該與異性保持距離的原則，眼神無懼的直盯著陌生男人瞧，似乎用眼神告訴他，二人又不認識，自己也不記得有得罪過他，何必這麼生氣。

　　男人收到喬欣羽眼神裡的訊號，眼神更加冷冽，嘴角幅度往下掉了十度，情緒好像更惡劣。

　　一個渾身散發冷酷的高大男人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喬欣羽這才感到害怕，深怕下一秒就有可能遭到不測。抓起背包站起身來，禮貌的對他點了個頭，才剛轉身準備離開，身後男人卻開了口。

　　「天氣這麼冷，海風又刺骨，妳的身體又不好，回去八成會感冒，搞不好還會變肺炎。妳就不能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別老是讓人擔心。」

　　喬欣羽前後左右不停張望，確定這附近沒有其他人。回過身看著他，用手比了比自己。

　　「你在跟我講話嗎？」雙頰被海風吹得紅紅的，配上有些呆傻的樣子。

　　男人將手環在胸前，原本冷酷的表情添加了憤怒，難道她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是在引人犯罪嗎？

　　「不是妳會是誰！我不是神經病，所以不會自言自語。我也不是坊間那些無良神棍，所以不會用這種藉口騙女孩子。」

　　雖說對方的出發點是關心，但是彼此又不認識，而且講話的口氣有必要那麼沖嗎，喬欣羽的刺蝟個性又出現了。

　　「你很奇怪耶，我是哪裡惹到你，講話那麼沖做什麼？我就喜歡在這裡吹風，吹到感冒得肺炎，急診住院也是我家的事，你管不著。」喬欣羽抬起頭，就這麼瞪著他瞧。

　　「妳……都這麼多年了，妳的刺蝟個性怎麼一點也沒變！對其他人就算了，結果妳竟敢用刺蝟面具對著我，尖刺比以前還尖、還傷人。」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耶，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批評我，又沒有人強迫你跟我講話，也沒人拿槍抵著你，要你關心我。」

　　身高只及他的胸口，氣勢上自然矮人一截。喬欣羽只能自立自強，踮起腳尖、抬起頭惡狠狠瞪著他。

　　「不認識我，這種話妳居然說的出口，妳最好看清楚我的臉再回答！」男人惡劣的心情，更顯焦躁。

　　稍微瞄了一下，男人的臉是有些熟悉，但喬欣羽刻意忽略了那份熟悉感。

　　「不認識你就不認識，少在那裡攀關係，這種把妹招式我沒興趣，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喬欣羽才跨出第一步，男人又開了口，語調已不見剛剛的憤怒，還摻入了醉人的溫柔。

　　「小學五年級開學那天，妳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那時候的我就告訴過妳，我已經看穿妳刺蝟面具的秘密，因為那不過是妳保護自己的方法。我還跟妳說，妳是歸我管的。」

　　『妳是歸我管的！』，好熟悉的一句話，喬欣羽思索著關於十年前的回憶，整個人掉入回憶的旋渦──


　　升上五年級的第一天，新任的班導先讓同學自由選擇座位。

　　班上的同學小欣羽大多都不認識，身高也比一般的女孩子還高，而且也沒什麼朋友，所以不像其他人是和朋友商量著位子的分配。

　　如同以往往教室的角落座位走去，正準備將書包放在桌上，發現椅子上早已掛上另一個人的書包。

　　『不知道誰跟我一樣喜歡耍自閉！』還在猜測座位是被誰搶先一步，卻沒發現原本空著的椅子已經坐了人。

　　嘆口氣，有點失望，揹著書包準備再去找其他角落的位子。突然感覺有人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低頭一看，手腕上多出一隻手，手掌的大小及膚色看來應該是男生吧。沿著手臂往上瞧，最後定在那張笑的過份燦爛的臉上。

　　「妳，就坐這裡。」男孩另一隻手撐在課桌上，用嘴努了努正前方的座位。

　　「我不要。」男孩的命令口吻讓小欣羽很不高興，用力一甩，企圖甩掉他對自己的控制。但卻是徒勞無功，反倒讓他抓得更緊。

　　「妳不是想坐這裡嗎？只不過往前一個位子，有差嗎？」

　　「是沒差，但是我現在不想坐這裡，更不想坐在你附近。」

　　「妳很奇怪耶，有多少女生想坐在我附近，就只有妳不領情。」男孩臉上明白寫著不開心。

　　小欣羽刺蝟的個性被他激了出來。「很抱歉，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對你沒興趣。」

　　小欣羽最後說的話，引起男孩的好勝心。挑了挑眉，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

　　當他站起身，小欣羽嚇了一大跳。自己的身高並不矮，男孩居然還比自己高超過一個頭，氣勢上頓時矮人一截。

　　原本捉住她的手放開，雙手放在她肩膀上，藉著男女天生在力氣上的不公平，輕鬆的就將她壓在他指定的座位上。

　　雖然被強迫坐在自己不想坐的位子動彈不得，但小欣羽絕不輕易低頭認輸，倔強的仰著頭盯著他。

　　「妳可以再用刺蝟裝對我，反正我知道那不過是妳偽裝自己脆弱的方法。而且我告訴妳，從現在起，妳──歸我管。」

　　「你……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管我。」小欣羽氣得雙手握拳。

　　「妳可以試試看，看我有沒有辦法管妳。」男孩痞痞的笑著，不把小欣羽的怒氣放在眼裡。


　　※　　　　　　　　　　　　※　　　　　　　　　　　　※　　　　　　　　　　　　※


　　記憶中的臉龐與眼前的人重疊，嘴巴因為過度的驚嚇而呈現Ｏ字型，眼睛瞬間充滿了淚水，雙腳彷彿有意識的開始向後退。「你……你是……」

　　男人見她臉上驚訝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起自己是誰，滿意的點了點頭。

　　初見的驚訝退去，下一秒，喬欣羽立即轉身，沒命似的往前奔跑。

　　男人想過千百種當她看見自己會有的反應，像是興奮的抱著自己高聲喊叫，又或者是氣急敗壞的不斷捶打自己，甚至站在原地大哭一場，就是沒想過她居然會轉身落跑。

　　原本環在胸前的手快速鬆開，操著手刀往前跑去。

　　喬欣羽慌張的邊跑邊回頭瞧，深怕他再追過來。腳步慌亂下，一個不留神踩到了小石頭，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往前傾。

　　「啊……」喬欣羽閉上雙眼，準備迎接疼痛的到來。

　　眼看著她就要撲倒在地，胸口一悶，連忙加快自己的步伐。在她跌倒前，一手緊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摟著她的腰。

　　用力一拉，將她帶進懷裡，緊繄抱住，就怕她再有個意外。

　　俊臉繃的死緊，全身肌肉也顯得僵硬。他只能緊緊抱著她，安慰自己差點罷工的心臟。

　　不明白他心中的害怕，喬欣羽不斷扭動自己身體，企圖從他的懷抱中逃走。「放開，我叫你放開聽不懂嗎。」

　　掙扎的力道無礙他的動作，將頭靠在她的頸間，聞著苿莉花混著海風的味道。這才發現自己一顆飄泊不安的心，緩緩的落了地。

　　「不放，我說什麼都不放。我已經放手那麼久了，好不容易才能回到妳身邊，我怎麼可能放手。」

　　清淡的古龍水混雜著淡淡菸草味，充斥在她的鼻腔。壓抑多年的思念與憤怒糾纏著，明明知道他傷透了自己的心，不該再隨他起舞，但眼淚不爭氣的冒了出來。

　　「冷耀辰，你真的很過份！消失了那麼多年，一點消息也沒有，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像傻瓜一樣。憑什麼一出現，就跑來跟我說你不放手。」不再掙扎，柔順的待在他的懷裡，任憑眼淚在臉上交織無數條淚痕。

　　「我知道說一百句、一千句對不起也不能彌補我對妳的傷害，可是妳要相信我，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妳。」她的指責，讓他雙臂緊縛著，像是想把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想我！想我為什麼不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你離開以後，我受到多少嘲笑？你知不知道我因為打架而被記了多少警告，就是因為你當初那些話。」手腕與腰上的疼痛超過自己忍耐的範圍，但是她拒絕向他示弱，喬欣羽緊咬著下唇。

　　「當初我真的無心傷害妳，如果我不把話說的那麼狠，我怕我會因為妳的挽留而離不開，妳明白嗎？」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讓冷耀辰感到不對勁，眼角餘光一瞄，看見她緊咬著下唇，倔強的不肯開口要自己放輕力道。

　　這才發現為了阻止她的離開，不小心過於用力而弄痛了她，連忙放輕力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傷到哪裡？」眼神不斷來回巡視自己是否讓她受傷。

　　喬欣羽拒絕回答他任何問題，冷耀辰只得將頭抬起來，眼神搜尋著她的目光。

　　「我……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會離開的原因也是因為妳。相信我，這些年來我不比妳好過。」

　　喬欣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居然把所有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

　　當初那個讓自己傾心，有勇氣、有擔當的人，到哪去了呢？

　　「是啊，不得已的苦衷，不就是你無聊沒事做，才會想來逗逗我。沒想到我會拼了命的纏住你，讓你不得不陪我演了二年可笑的鬧劇。」喬欣羽拼命的貶低自己，越說情緒越激動。

　　「小羽，不要這樣，當初我不得不對妳說這些話，不然我怕我走不開。」

　　「走不開不也走了，還走的很乾脆。」

　　「不，我沒有，到最後我躲在角落看著妳。看著妳蹲在地上大哭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樣……」

　　「冷耀辰，我真的看錯你了，原來你不只是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還是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妳誤會我了，那時候我真的不得不離開，不然妳和妳爸媽一定會有生命危險。」

　　「哈！你該不會準備告訴我，你被黑道威脅，如果不照著他的話做，他就會對我不利。」喬欣羽嘲諷似的笑了出來。

　　冷耀辰的表情是驚訝的，沒想到喬欣羽居然會知道。

　　「妳……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哼！你也編個好一點的理由，這個梗就連八點檔連續劇都不想用了，虧你還說的出口。」負氣的撇過頭，不願意看他。

　　「這是事實，如果妳還是不相信，我可以找一堆證人向妳證明，我說的都是實話。」冷耀辰準備拿出手機。

　　「不用了，八年前不說，現在說又有什麼用。」盛怒中的喬欣羽聽不進任何解釋。

　　「小羽，我求求妳別這樣。再相信我一次，就這次。」從不向人示弱的冷耀辰，居然放下身段，只為求得她的諒解。

　　「當初我求你留下來的時候，你不也是斷然離開嗎，我只不過是照著同樣的方式對你。」

　　喬欣羽覺得好累，這麼多年來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全都是他帶給自己的。但他的出現，卻讓自己感覺到，這一瞬間，對他的愛意已經開始驅逐對他的恨意。

　　「小羽……」冷耀辰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喚著她的名字。

　　不願意再相信他對自己說的任何話，右腳用力一跺、左手使力一推，掙脫出他對自己的禁錮，轉身快跑離去。

　　冷耀辰沒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身影。

　　「小刺蝟，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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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謝謝 雪琪 大大的分享!!!!!!AAA+
再接再厲。

雪琪

痛　　苦　　回　　憶

　　喬欣羽努力的跑、拼命的跑、死命的跑，直到感覺喘不過氣才停了下來。回頭望著剛剛跑過的路，他似乎沒有追上來。

　　「還說再也不放手，看我跑掉也不會追，要我怎麼相信你說的都是事實。」喬欣羽心裡怨嘆著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還那麼在意他。

　　調整呼吸，徐步走到公車站。邊走心裡邊告訴自己，如果他在下一秒出現的話，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好好聽他把話說完。

　　直到喬欣羽坐上公車後，冷耀辰還是沒有出現，她的心又陷入黑暗的深淵。

　　她，又被戲弄了……

　　回到家，喬欣羽強打起精神，將微笑掛在臉上。

　　「我回來了。」

　　蘇母一見到喬欣羽，開心的招了招手。「過來媽咪這邊坐。」

　　喬欣羽聽話的坐在蘇母身邊，任由蘇母抓著自己的手。

　　「天啊，妳的臉怎麼紅通通的，手也那麼冰？」蘇母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沒什麼，可能是我稍微吹了一下海風。」喬欣羽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

　　「天啊！寶貝，妳到底在想什麼。趕快上去洗個熱水澡，不然妳明天一定會不舒服的。」

　　「不會啦！我的身體有大家照顧，已經很少生病了。」

　　「不行，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快快快，去泡個熱水澡！」蘇母起身拉著喬欣羽，半推半拉的將她趕到房間，看著她拿著換洗衣物進到浴室。

　　直到浴室傳來水聲，蘇母才離開喬欣羽的房間。

　　出了浴室，一身清爽的她靠坐在床沿，頭上還包著毛巾。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是真的還把我放在心上，或者只是想再傷害我一次。」想著想著，竟不知不覺的睡去。

　　煮好滿滿一桌菜，蘇母在樓下喊著。蘇文字及蘇毓綺聞聲都趕緊下樓，深怕動作一慢惹得太后不高興，不只晚餐沒得吃，耳朵還得受到荼毒。

　　看著大家都就定位，卻遲遲不見喬欣羽。

　　「小羽呢？她怎麼還沒下來？」想起下午喬欣羽對自己說過曾吹了海風，蘇母不禁有些擔心。

　　「不知道耶，我要下來的時候發現她的房間很安靜。」蘇毓綺顧著桌上佳餚，不太專心的回答。

　　「會不會感冒了，小羽說她今天有吹風。海邊風大，小羽的身體又不是很好。」蘇母自言自語的說著。

　　餐桌上的其他人聽見蘇母的喃喃自語，全都停下筷子。沉默了一下子，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全都站起身來，往喬欣羽的房間走去。

　　蘇毓綺敲了敲房門。「小羽。」

　　等了一下子卻沒得到回應，蘇毓綺著急的將門打開。摸到牆上的開關，一按，頓時光亮。

　　只見喬欣羽側躺在床上，原本包住頭髮的毛巾掉落在枕頭上。

　　蘇母立刻上前摸著喬欣羽的額頭，發現溫度有些高。仔細觀察她的神情，發現臉蛋紅通通，呼吸也有些急促。

　　「不好了，小羽發燒了。文宇啊，你抱小羽下樓，我要帶她看醫生。」蘇母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媽，可是小羽是女生，妳要我抱她？」聽到母親的要求，蘇文宇有些為難。

　　「女生又怎麼樣，她是你妹妹，難不成你要放小羽病情加重嗎？」蘇母簡直快被兒子給氣死，都什麼時候了，還來男女授受不親這套。

　　喬欣羽被周遭的聲音吵醒，才睜開眼睛卻看見蘇母著急的神情。

　　「媽咪，妳怎麼了？」一開口，沙啞的嗓音，連喬欣羽自己都嚇了一跳。

　　「老是叮嚀妳不要吹風、洗好澡頭髮一定要吹乾，結果妳卻不聽話，妳看妳都不舒服成這樣了。媽咪拿件外套給妳穿，不看醫生不行。」

　　「媽咪，我不想去醫院。家裡不是有感冒藥嗎，我吃那個就好了。」

　　「怎麼可以，再不喜歡醫院還是要去啊。」蘇母知道她不喜歡醫院，但都這個節骨眼了，怎能由著她。

　　「媽咪，讓我睡一覺、流個汗我就會好了，我真的不想去。」渾身發熱加上害怕被強迫去醫院，喬欣羽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嘆口氣，蘇母屈服了。「文宇啊，去把醫藥箱裡的感冒藥拿來，順便把冰箱裡的冰枕也帶上來。小綺，妳去廚房找一個保溫瓶，裝溫水給小羽。」

　　二個人接到指令後立刻轉身下樓，蘇父則是走到喬欣羽的床邊，蹲下身，伸手摸著她的額頭。

　　「寶貝，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爹地感覺到妳有心裡有事，卻不肯告訴我們。」

　　喬欣羽的心裡在掙扎，該把心裡的疑問與掙扎都說出來嗎？不，他不過是自己的一段回憶，一段應該放下的回憶。

　　「沒什麼，只是今天到爸爸媽媽的塔位前，又想起那天的情景，有點害怕而已。」喬欣羽在心裡不停向疼愛她的二人道歉，她真的不是有意隱瞞。

　　蘇父看的出來，喬欣羽說的不是實話。但他也知道她的脾氣，如果她不願意講，誰也套不出個所以然。

　　「下次別再一個人去了，看是要找小綺還是文宇陪妳都可以，再要不然我們二個老人家也會陪妳。」輕拍著她的額頭，要她別再想。

　　蘇毓綺和蘇文宇雙手拿滿東西進了房，蘇母扶起喬欣羽，要丈夫將兒子手上的冰枕放在她的枕頭上。

　　喬欣羽伸出手，蘇文宇將二顆感冒膠囊放在她的掌心。蘇毓綺拿著一杯溫水，放進一枝吸管，將水杯遞到她面前。

　　吃了藥，喬欣羽虛弱的朝著大家笑了笑。「對不起，讓你們煩惱了。」

　　「別說了，先躺下休息吧。」蘇文宇開口，制止了喬欣羽還沒說完的歉意。

　　「小綺，妳找一下小羽的手機在哪，打個電話幫她請假。」

　　「媽咪，我不能請假啦！明天幼稚園還有很多事要做，不然我下班的時候順便去診所好不好？」

　　「不行，診所一定要去，不過是媽咪帶妳去，妳明天就給我乖乖在家休息。」

　　蘇母緊張的不顧喬欣羽的抗議，硬是要蘇毓綺當著自己的面打電話。

　　或許是藥效發作，也或許是眾人的關心讓她感到安心，躺在冰枕上的喬欣羽睡著了。

　　看見喬欣羽熟睡的面容，所有人懸著的心才暫時安定了下來。輕手輕腳的離開她的房間，繼續未完的晚餐。


　　※　　　　　　　　　　　　※　　　　　　　　　　　　※　　　　　　　　　　　　※


　　安靜的房間裡，抽噎聲輕輕傳出，似睡非醒的喬欣羽觸動了記憶的開關──

　　小欣羽的注意力一直往身後空著的座位飄去，都已經過了八點，但小耀辰卻還沒有進教室。

　　低著頭，自動筆不斷在右手指間轉動。

　　「各位同學。」老師站在講台上，開口試著引起台下同學的注意。

　　本來還在聊天的同學，全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講台上，這才發現台上不只老師一個人，小耀辰也站在一旁。

　　四處瞄了瞄，確定所有人都有注意到自己。「向大家宣布一個遺憾的消息，冷耀辰因為家裡的關係要轉學，等等他就要離開了，希望大家能給他祝福。」

　　老師的一番話，讓小欣羽原本還在手指間轉動的筆就這麼掉在桌上。明明還有二個月就要畢業了，他也和自己約定好要一直在一起。

　　而且要離開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告訴自己，就連昨天都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

　　不明白哪裡出了錯，小欣羽望向小耀辰，小耀辰卻在接觸到她的眼神時撇過了頭。

　　老師才剛說完話，小耀辰的身邊立刻湧上好多人，將他團團圍住，小欣羽完全靠近不了。直到小耀辰轉身離開教室時，小欣羽還是沒辦法跟他說上一句話。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小欣羽做了生平第一次翹課的舉動。站起身來，往最近的門口跑去，不顧老師的喊叫、不顧同學在背後的訕笑，只是拼命的跑。

　　最後在學校的穿堂攔到了小耀辰，小欣羽立刻抓著他的手。「為什麼要離開都不跟我說？為什麼連一聲再見也不肯對我說？」

　　小耀辰不耐煩的甩開，「我都表現的那麼清楚了，妳還要問嗎？」

　　小欣羽的眼淚不聽話的掉下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明明昨天你還開開心心的和我聊了好多事，還說……」

　　不等小欣羽講完，小耀辰立刻打斷她的話。

　　「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了，有什麼好想、好說的。反正我要離開了，去一個沒有妳的地方。」話末，小耀辰還開心的笑了一笑。

　　「丟下我真的讓你那麼開心嗎？你不是說過會陪著我、保護我？」

　　沉默了一下子，小耀辰這才開口，語氣充滿了不屑。

　　「我隨便說說的，妳還信以為真啊！早知道妳把我的話當成聖旨，我也不用花那麼多心思接近妳。」

　　「原來……原來你對我好是別有用心，原來你對我好只是想看我出糗！原來……哈～～我怎麼會那麼笨，被你騙了二年還以為只有你會對我好。」小欣羽越說越難過，臉上的淚珠不斷落下，嘴角卻扯出一抺自嘲的笑容。

　　「知道就好，還有話要跟我說嗎？」小耀辰斜著眼，不耐煩的看著她。

　　小欣羽低下了頭搖一搖，不願意再看見他厭惡自己的表情。

　　小耀辰快步的走向校門口，邊走嘴巴還邊碎唸。「從沒有看過那麼煩的女生，早知道就不要好奇的接近她，煩死了！」

　　小欣羽蹲下身，將頭埋在雙膝之間，憤恨化做淚水，不停落在褲子上。

　　下課鐘聲響了，小朋友陸陸續續走出了教室。曾被小耀辰拒絕的女生，在找到小欣羽後，都站在她身旁不停嘲笑她。

　　曾經告白遭拒的小女生，看見小欣羽的狼狽，更是刻意伸手將她推倒在地。

　　「妳也有這一天？」一個女孩用著居高臨下的不屑眼神看著她。

　　小欣羽不再哭泣，用著極為冷淡的口氣回答。「范婷蔚，關妳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那時候妳不是很大聲的跟我們說，冷耀辰是妳的。」

　　「所以呢？」小欣羽站起身來，用手將臉上的淚全都抺去。那抺很久未曾出現的倔強與冷漠又回到她臉上，她再度讓自己成為刺蝟。

　　她發誓，從此之後再也不要把真心交到其他人手上，再也不要讓人有機會傷害自己。誰敢嘲笑她，就走著瞧……

雪琪

心　　急　　如　　焚

　　連著三天，冷耀辰派人在喬欣羽任職的幼稚園站崗，本想趁著她下班強行把她帶走，然後把話說清楚，但是回報的結果卻都是不見喬欣羽的身影。

　　心急的他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要站崗的人想辦法問出喬欣羽為何這幾天缺席，雖然他們不明白老闆為何那麼在意這個幼稚園老師，但領人薪水又怎麼能多過問。

　　硬著頭皮，假裝是家長進到幼稚園。一開始都是正常的詢問，舉凡師資、環境及收費。討論內容讓接待的主任察覺不出任何異狀，耐心的一一回答。

　　眼看時機已然成熟，便告訴主任是有人向自己推薦喬欣羽的教學認真又有愛心，想看一下她的教學方式。

　　被矇在鼓裡的主任笑笑的向他道歉，表示喬欣羽因為感冒而請了三天病假，目前是代課老師在班級裡。

　　離開幼稚園後，站崗的人連忙將得到的訊息報告給冷耀辰。

　　冷耀辰掛掉電話後，煩躁的在辦公室裡不停跺步，就連有人未經通知直闖辦公室也渾然未知。

　　「阿辰啊，你知不知道小羽生病了。」一名老人緊張的走進冷耀辰的辦公室，後面還緊跟著一個同樣緊張的男人。

　　見到老人，冷耀辰只能先壓下自己的煩躁，先請老人就坐。按下內線通話鈕，要助理泡一壺碧螺春送進來。

　　等助理將茶點送到、退出辦公室後，冷耀辰拿起茶壺，親自替老人斟上一杯茶。

　　「外公，先喝口茶消消氣！小羽生病的事情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都是我不好，遇到小羽那天就該把事情講開。」

　　「這下子該怎麼辦，我的寶貝外孫女病的怎樣我都不知道。難為我這個老人，盼著小羽和你會有個好結果，這樣一來就算不能和小羽相認，我也好有藉口看看她。」

　　「對不起，外公。」面對眼前的老人，冷耀辰只能不停的道歉。

　　「不要跟我道歉，我現在只想看看我那個可憐的寶貝到底病的怎麼樣。」

　　始終坐在一旁的男人，看著自家外公又急又氣，只好出聲充當和事佬。

　　「外公，您就別怪耀辰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老人硬聲打斷。

　　「安展軒，你居然幫著他說話。」老人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展軒，你就……」冷耀辰想勸自己的好友兼未來大舅子，別再這個節骨眼與老人起爭執。

　　無聲傳遞一個安心的眼神，安展軒轉頭看向自己的外公。

　　「外公，您這麼說對耀辰並不公平。這麼多年的觀察，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羽的個性有多倔。耀辰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沒有痛扁他一頓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拿起桌上倒好的熱茶，一口飲下。仔細觀察老人的臉色比之前和緩，確定自己的話產生作用後才又開口。

　　「這些年來，耀辰對於小羽的心難道您還不了解嗎？耀辰這一路上的心路歷程您比誰都要清楚，當初也是您要耀辰得到您的首肯，確認他有能力保護小羽、給她幸福，才能出現在她面前。所以今天小羽對耀辰那麼不諒解，甚至都氣到生病，您也要負一點責任。」

　　聽到自己外孫都這麼說了，老人的火氣也只好盡數消失，畢竟全都是事實。

　　端起冷耀辰為他斟的茶，細細品嚐。

　　「算了，你到底想好方法讓小羽原諒你了沒？」

　　「外公，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讓小羽原諒我的。我也會讓小羽知道其實您一直都在關心她，讓您能享天倫之樂。」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再活也沒幾年了，我想在死前看到小羽穿白紗的模樣。」

　　「外公，您一定會長命百歲，到時候我們再生幾個胖娃娃，讓您一手一個，整天被一群孩子包圍著。」

　　冷耀辰勾勒出的藍圖，讓老人笑的合不攏嘴。「好，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我的曾孫們還在等著我。」


　　※　　　　　　　　　　　　※　　　　　　　　　　　　※　　　　　　　　　　　　※


　　喬欣羽的感冒在第三天其實就好了一大半，只是蘇家上下不放心，硬是幫她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園長和蘇家的交情不錯，加上喬欣羽平時工作態度認真，也就同意了。

　　只是苦了喬欣羽，哪也不能去，只能躺在床上接受三不五時的關心詢問。

　　這一個星期以來，喬欣羽的思緒總是不自覺的飄回到與冷耀辰相處的點滴。

　　一開始，自己的冷漠抗拒，卻沒有讓他退縮，反而讓他越挫越勇。

　　後來當自己卸下心防後，才發現原來有一個人把自己放在心上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只是每每想起當時狠心離開的那一幕，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下。她不再怨他的無情離去，畢竟當時的自己是幸福的。

　　「喬欣羽，妳做的對！只有這樣妳才可以忘掉過去，只有這樣妳才不會傷心。」喬欣羽小聲的不斷催眠自己。

　　只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軟弱不堅定，右手不自主的捉著項鍊的墜飾。

　　蘇父與蘇母不捨的站在喬欣羽的房門口，二個人將耳朵貼在門板上，靜靜的聽著她的心事。

　　蘇父與蘇母知道她有心事沒有說出來，只是無論如何旁敲側擊，喬欣羽往往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刻意轉移問題。

　　心急的二人，問不出個所以然，也只有出此下策，三不五時就貼著門板。聽著聽著，事實也拼湊出六、七分。

　　蘇母拉著蘇父，要他跟著自己下樓。回到房間，蘇母再也忍不住心裡的不悅。

　　「小羽也真是的，明明就有事也不肯跟我們說。最可惡的是那個男人，居然把小羽傷成這樣。不行，我一定要找出那個男的！」

　　「找出來以後呢？妳打算怎麼做？」蘇父盡量讓自己的立場保持中立，畢竟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誰也插不了手。

　　「狠狠揍他一頓，然後要他永遠消失在小羽面前。」說著說著，蘇母的雙手握拳，彷彿冷耀辰此刻就在她面前。

　　「妳確定妳這麼做，小羽不會傷心、難過？」蘇父深怕蘇母會做出讓喬欣羽傷心的事，趕緊勸她打消念頭。

　　「怎麼會！你也聽到啦，小羽也說要忘了他不是嗎？」蘇母不同意丈夫的看法。

　　「依小羽的個性，如果真的不在乎，就算對方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現在她卻是一個人躲起來難過，不停催眠自己要放棄，這樣子妳還不懂嗎？」

　　蘇母沉思許久，丈夫說的話沒錯，一個不在意的人，喬欣羽怎麼可能放在心裡那麼久。

　　「那我們該怎麼辦？要我眼睜睜看著小羽難過，我辦不到！」蘇母心緒亂的像打結的毛線，只能尋求丈夫的意見。

　　「就順其自然吧，不要去干涉孩子們的未來，我們只要做支持他們決定的靠山、他們難過時的避風港就可以了。」

　　蘇母沒有說話，蘇父知道她也同意自己的看法。

雪琪

毫　　無　　頭　　緒

　　冷耀辰這陣子的行為簡直可以用失常來形容，自從他通過喬欣羽外公所有考驗後，就全心進行開發天使羽翼這座渡假莊園。為了天使羽翼，他幾乎是把工作當成生活唯一目標，想找他，進辦公室就對了。

　　但自從那天與南宮傲的談話後，冷耀辰卻呈現停機狀態，堆積如山的文件擺在偌大的辦公桌上，他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莊園的運作呈現停擺狀態，許多需要立即動工的項目卻遲遲無法決定。身為冷耀辰的夥伴，也只能將工作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不過幾天，安展軒就累的舉雙手投降，不得不佩服冷耀辰的毅力與精力。他目前最大的願望，就只是躺在自己的大床，好好的睡上幾天。

　　走進冷耀辰的辦公室，安展軒再也受不了這陣子的壓力，他決定問個清楚。

　　聽見開門聲，助理抬起了頭，見到極少出現的安展軒，連忙起身，稍稍欠了個身。

　　「安總。」

　　眼神飄向冷耀辰辦公室的門口。「在嗎？」

　　「在，需要幫您通知嗎？」

　　「不用了，我直接進去找他就可以了，妳先去忙吧。」朝助理笑了笑，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冷耀辰坐在辦公桌前，拿著筆發呆的樣子。嘆了口氣，把門關上，邁開腳步走了過去，直到站定在辦公桌前，冷耀辰還是沒有發現到他的存在。

　　「咳－咳－」刻意的清了清喉嚨，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冷耀辰聽見咳嗽聲，才回過神。一抬頭，便見到安展軒一臉怒氣。

　　「怎麼了？」

　　「還敢問怎麼了，你知不知道這陣子我接到多少求救電話，難不成你是打算讓這裡關門大吉？」

　　「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使羽翼對我的意義。」冷耀辰怒瞪著安展軒。

　　「怎麼不可能，你再這樣發呆下去，遲早會被你搞倒的。」

　　「我也想把精神放在這裡，問題是只要想到該怎麼讓小羽瞭解我當年的不得已，我就煩到沒有心情處理其他的事情。」

　　冷耀辰的問題，讓安展軒也不禁眉頭深鎖了起來。對於這個沒見過面的表妹，安展軒也頭痛不已，南宮家族的倔強個性，她可是百分之百的遺傳。

　　二個男人就這麼苦惱著，辦公室又陷入一片寂靜。

　　突然間靈光一現，安展軒大叫一聲。「我想到了！」

　　還在思考的冷耀辰著實被嚇了一跳，氣的想站起身痛扁他一頓。

　　「你的方法最好是有用，不然我一定扁到連外公也認不出你來。」

　　「我保證絕對有效，只不過這個方法還需要我媽出馬。我先回去跟她商量一下，等她答應以後，我再跟你說。」

　　「那你至少先跟我說，你的方法是什麼。」對於安展軒的故弄玄虛，冷耀辰又急又氣。

　　「好啦，不過成功以前，越少人知道越好。」安展軒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小聲的將計劃粗略的說了一遍，冷耀辰邊聽邊點頭，嘴角還微微上揚，不時還加入自己的意見。

　　一場追妻計劃，就在二人一來一往間進行中。


　　※　　　　　　　　　　　　※　　　　　　　　　　　　※　　　　　　　　　　　　※


　　時間悄悄飛逝，時節也從微寒的春天來到了初夏，與冷耀辰不期而遇也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自從那天的不歡而散，喬欣羽再也沒有見過他。

　　原以為不再見他會讓自己感到輕鬆解脫，沒想到就這麼一眼，心再度為他糾結著。

　　但就算自己願意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又如何，他已經明白表示自己的態度，不再出現，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盡可能讓生活恢復到和平常一樣，喬欣羽對於幼稚園的工作更加用心，想藉由忙碌忘了冷耀辰留下的身影。

　　這天，喬欣羽沒有告訴任何人，一個人來到了父母親長眠的地方。正準備踏上樓梯進到建築物時，涼亭裡的孤單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滿頭白髮的老人，望著眼前的大海，像是有著許多心事的樣子，讓喬欣羽不自覺走上前。

　　「老爺爺，您怎麼了？」喬欣羽降低音量，深怕嚇著眼前的老人。

　　老人回過頭，看見喬欣羽擔憂的神情，心裡感到開心，慶幸自己的外孫女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沒錯，老人就是喬欣羽的外公－南宮傲。雖然冷耀辰答應他會儘快跟喬欣羽解釋所有一切。但是一個多月都過去了，卻連一點進展也沒有，心急如焚的他只好親自出馬。

　　他開始派人跟在喬欣羽的身邊，一方面暗中保護她的安全，二方面可以掌握她所有的行蹤。得知她今天會到女兒的靈前，特地早一步在這裡等她。

　　「沒什麼，只是感覺人生無常，越是在意的人，越是容易離開自己。」南宮傲刻意賣關子，展現落寞的假象。

　　不忍老人家一個人將心事藏在心裡，喬欣羽走進涼亭，坐在南宮傲對面，微笑的看著他。

　　「如果老爺爺願意說，我很熱意當您的聽眾喔！」

　　「謝謝！」稍微想了想，該從哪裡開始，沒多久又開了口。

　　「我這一生有二個女兒，她們是雙胞胎，而我的太太在生下她們沒多久後就過世了。我一個人帶著她們，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日子，但是其中一個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離開我了，家裡的歡樂也從那天起少了一塊。」

　　「為什麼呢？」喬欣羽不懂，怎麼會有人會捨得離開疼愛自己的家人。

　　「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即使我們再反對，她還是執意要和他在一起。當時的我決定把女兒送出國，好斷絕他們的聯絡，沒想到她卻早一步和那個男人離開了。」

　　想起當年，南宮傲還是有著無限感慨。如果當年他肯好好和女兒溝通，又或者女兒肯聽眾人的勸，那麼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後呢？您有找到她嗎？」隨著老人的述說，喬欣羽越來越激動。

　　南宮傲搖了搖頭。「當年的我只認為她壞了我們家的門風，她離開後便不准任何人去找她，也不准提到她的名字。從此之後，她便消失我的生活中。」

　　喬欣羽想起自己已經去世的母親，當時的她躲起來偷偷哭泣，一邊哭還一邊對著未曾謀面的外公道歉。

　　母親當時難過、自責的神情，讓喬欣羽不自覺掉下淚來，讓南宮傲心都揪成了一團。

　　「妳怎麼啦？」

　　老人的關心，讓喬欣羽發現自己居然失態了，連忙用手抺去臉上殘留的淚痕。

　　「沒事，只是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老爺爺您請繼續。」露出一抺微笑，喬欣羽不想讓眼前和善的老人因為自己而更難過。

　　明白喬欣羽不願說出心裡的苦，南宮傲也只好繼續說下去。

　　「就這麼過了十多年，心裡的遺憾大於憤怒。想找她，卻不知從何找起，也拉不下臉找，就這麼一直拖著。

　　我不停告訴自己，那個男人是她選的，一定能給她帶來幸福，讓她過上好日子，誰知道最後得到的消息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因為自己的固執與猶豫，讓他來不及告訴女兒他的思念，甚至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在外孫女最痛苦的時候，也無法安慰，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見到老人難過，喬欣羽沒多想，趕忙坐到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肩。

　　「您別難過了，您的女兒若知道您為她那麼傷心，她也會不安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想怪自己。如果不是我太過固執，也不至於讓她在外辛苦那麼多年。」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喬欣羽只能陪在老人身邊。

　　南宮傲將難過的心情收拾好，微笑的看著喬欣羽。

　　「妳可以陪我到我女兒靈前嗎？我有好多話想告訴她。」

　　「好的，您知道路嗎？」喬欣羽心裡向媽媽說了聲對不起，看來今天是沒辦法說悄悄話了。

　　「知道，我常常來看她。」

　　喬欣羽先站起身，扶著南宮傲的手。「慢慢走！」

　　「謝謝，妳媽媽把妳教的真好。」

雪琪

重　　擁　　親　　情

　　南宮傲靜靜的走在前頭，喬欣羽跟在後頭，越走越感覺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心中感到納悶，難道老爺爺的女兒和媽媽是鄰居？

　　當南宮傲站定在自己女兒的靈位前，盯著塔位上的照片時，喬欣羽嚇了一大跳。

　　「老爺爺，可以請問您女兒的名字是？」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南宮傲的右手撫著貼在女兒塔位上的照片。「月兒，爸爸來看妳了。妳是不是還在生爸爸的氣，所以不肯托夢告訴我，妳在那裡過的好嗎？」

　　喉嚨像是被人掐住，喬欣羽嘴巴一開一合，擠不出半句話，眼淚也掉了出來。

　　南宮傲回頭看著喬欣羽，眼神中充滿著不捨與疼惜。「小羽，我是妳的外公。」

　　「我的……外公？」喬欣羽迷惘的看著他。

　　南宮傲知道喬欣羽還無法相信自己說的話，拿出皮夾，抽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交到她的手上。

　　相片中一個笑的開心的中年男人，左右站著二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女孩笑的是如此開心、無憂。

　　照片中的容顏，喬欣羽沒有一刻忘記。雖然和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的母親。

　　「我從沒有看過媽媽笑的如此開心。」喬欣羽止不住淚，哽咽的開口。

　　抬頭看著南宮傲，和照片中的中年男人極為相似，只是多了白髮，神色也憔悴許多。

　　「外公──」投入南宮傲的懷抱裡，喬欣羽激動的哭了起來。

　　任由喬欣羽在自己懷裡痛哭，佈滿皺紋的手輕輕的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來妳一定很無助吧！如果外公能早一點能找到妳們母女就好了，也不會讓月兒那麼早就離開我們。」

　　喬欣羽無法言語，只能不停的哭著，將母親早逝的痛苦全都化作淚水。

　　好久，將心裡的負面情緒清空後才抬起頭，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好像太激動了。」

　　南宮傲笑而不語，拉著喬欣羽的手往外走去。走到大門口，停在一旁的高級黑色房車駕駛立刻下車，拉開後座的門。

　　南宮傲先讓喬欣羽上了車，等自己也坐定後，司機關上車門，立刻坐回駕駛座，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駛離。

　　「小羽，可以帶我到妳家裡嗎？我想向妳的養父母道謝，謝謝他們這幾年這麼照顧妳。」

　　「外公，您知道？」對於南宮傲的瞭若指掌，喬欣羽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多。

　　「呵～～五年前的意外後，我就派人去調查妳和月兒的一切。徵信社的報告內容讓我感到震驚，好多次我都想出現在妳面前，把妳帶回南宮家。但是想到一旦妳回到我的身邊，南宮家族的沉重壓力可能讓妳的笑容消失，就又打消這個念頭。」

　　仔細看著喬欣羽的臉，這才發現她的輪廓、神情，和自己的女兒極為相似。

　　「那您今天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呢？」喬欣羽單純的心思，實在想不明白。

　　「一方面是因為外公太想妳，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必需幫阿辰平反妳對他的誤會！」

　　「阿辰？」喬欣羽不停想著周遭親友的名字中，有辰字的人。

　　思來想去，就是沒有一個人符合，雙眉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捨不得喬欣羽露出困惑的神情，南宮傲直接宣布謎底。「冷耀辰，妳還記得嗎？」

　　從剛相認的外公嘴裡聽見他的名字，喬欣羽嚇了一跳。「外公，您也認識他！」

　　「認識，事實上這五年來，他都跟在我身邊。」

　　話才說完，喬欣羽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南宮傲。冷耀辰與他，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二個人啊。

　　「別那樣看著我，外公的本事可是很高的！既然都能查到妳們母女了，想查到阿辰自然也不是困難的事。」

　　「您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他會跟在您身邊。」喬欣羽只想知道，外公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五年前我從報告裡看到阿辰的名字，還知道他說了那些話害得妳受到麼久的欺凌，就氣的想揍他一頓。於是我另外派人找出他住的地方、他離開妳以後的生活，才發現事實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怎麼不一樣？」心裡的怒氣、怨氣全被丟到一邊，喬欣羽只想知道為什麼外公會說這樣的話。

　　南宮傲嘆了口氣，「原來他一直認為的父親只是他的養父，他的親生父親其實是一個不入流的黑道份子。阿辰的媽媽在知道他隱瞞自己已婚的身份後，表明不願意破意破壞他的婚姻而離開。

　　況且他的一切都是他老婆娘家帶給他的，要是他老婆知道以後，自己可能就會被掃地出門。分析過利害關係後，也就同意分手。

　　只是他們分手的時候，阿辰的媽媽知道自己懷孕了。她沒有告訴那個人，打算自己一個人撫養他長大。」

　　稍稍停了下來，看著身邊的喬欣羽，一臉沉重的表情，一雙小手緊抓著背包肩帶。

　　「後來，他母親遇到一個願意愛她也愛腹中孩子的人，三個人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時光。他的親生父親知道他的存在，硬是要將他和他媽媽帶走。他的養父極力反抗，卻遭他的手下打死。還威脅阿辰母子，如果不肯跟他走，他一定會讓妳也和他養父一樣的下場。」

　　「所以，那天他說的是真的……」喬欣羽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會被憤怒蒙蔽了雙眼，為什麼察覺不出來他的用心。

　　「後來我知道，他在雷家……對了，他的親生父親姓雷。他和他媽媽在雷家遭受到大老婆的極度不人道對待後，我出面和他們談判，將阿辰母子帶了出來。妳能相信嗎，當時阿辰和他媽媽瘦的不成人形，而且身上到處都是傷，對於人的信任幾乎是零。」

　　喬欣羽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流淚表示對他的心疼，孤苦無依的母子，如何能捱過那段黑暗的日子。

　　「後來我用了一年的時間讓阿辰信任我及南宮家上上下下，我安排他出國念書，他也沒讓我失望，在美國只花了二年的時間就拿到管理學博士。

　　他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本想找到妳，跟妳解釋清楚。然而我卻告訴他，除非他能創立自己的一番事業，向我證明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妳，否則我不會讓他見到妳，才會拖到現在，讓妳誤會那麼深。」

　　心裡曾有過的痛、曾有過的悲，在聽見南宮傲敘述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冷耀辰時，再也不恨、不怨了。


　　※　　　　　　　　　　　　※　　　　　　　　　　　　※　　　　　　　　　　　　※


　　喬欣羽領著南宮傲來到了蘇家，拿出鑰匙將門打開，原本開心在聊天的蘇家四人，在看見南宮傲後，全都噤聲了。

　　喬欣羽扶著南宮傲的手臂，將他帶到單人沙發。等南宮傲一坐定，喬欣羽便開心的向眾人宣佈。

　　「爹地、媽咪、文宇哥、綺姐姐，這是我外公喔！」

　　「什麼！？」喬欣羽的話猶如震撼彈，炸的蘇家四人全都張大了嘴。

　　蘇母率先回過神，趕緊將喬欣羽喚到自己身邊。當她走進觸手可及的範圍，連忙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小羽，妳瘋了嗎？」蘇母像隻母雞，拼命想將喬欣羽藏在自己身後。

　　其他三人的眼神不斷瞄向南宮傲，臉上不怒而威的神情，不像是一般老人。但這樣不凡的人，又怎麼會接近喬欣羽。

　　南宮傲不在乎自己成為矚目的焦點，對於他們的緊張與防備，還有些高興，畢竟這些情緒是出自於真心把喬欣羽當做一家人才會有的。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快速在螢幕上滑動。沒多久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三分鐘後，按下結束通話鈕，把手機再放回口袋，接著微笑的看著眼前對自己還呈現警戒狀態的一家人。

　　「放心，剛剛我打了電話要我女兒過來了，等她到了，你們大家就會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雖然還不清楚南宮傲的為人，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蘇家還是有的。先讓喬欣羽泡了一杯冠軍春茶，一夥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尷尬的氣氛在屋子流轉著。

　　當然南宮傲也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關於冷耀辰當年的不得已及這五年來他為喬欣羽做的所有努力，全都解釋的一清二楚。

　　三十分鐘後，蘇家的門鈴響了，蘇毓綺起身走到屋外開門。再進門的時候，身後多了二個人。

　　見到走在中間的中年婦人，蘇母驚訝的叫了出來。「月……」

　　中年婦人對於蘇母的錯認似乎見怪不怪，爽朗的朝著屋子裡的人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南宮瑤，月的姐姐，坐在那裡的是我的父親。」

　　「所以剛剛您說的都是真的囉？包括那個人當年的不得已？他還愛著小羽？」蘇母還是無法置信。

　　「當然，耀辰對小羽用情很深！前二天還跟我討論該怎麼讓小羽相信他，當年是不得已丟下她一個人。」

　　安展軒一番言論，讓所有人的目光往他身上聚集，南宮傲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阿軒，你說的是真的嗎？」南宮傲訝異的不得了。

　　「當然！前二天我去的時候看見他在發呆，就跟他稍微聊了一下，那時候我還跟他說要我老媽出馬，誰叫她跟月阿姨是雙胞胎。」

　　南宮瑤點了點頭，「這孩子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唸了他幾句。可是為了耀辰和小羽，我還是答應了。沒想到爸爸的動作比我們還快，早一步找上了小羽。」

　　蘇家四人還是無法相信冷耀辰對喬欣羽的真心，要喬欣羽小心一點，不要因為幾句話就又心軟。

　　「看來你們還是無法相信阿辰？也難怪，那孩子當年做得是絕情了點。」

　　精明的腦袋轉了一轉，一個點子浮現在腦海。「那好，我就讓大家看到他對小羽的痴心。」

　　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冷耀辰。「阿辰啊，今天晚上六點到莊園的餐廳。」

　　強迫自己暫時將注意力專注在公事上的冷耀辰，一邊夾著電話話筒，一邊仔細檢閱文件的內容。

　　「可是外公，我還有一堆公事沒處理好，恐怕走不開。」

　　「如果我六點沒看到你，你就等著莊園關門吧！」南宮傲有些氣憤，計劃就差臨門一腳了，男主角怎麼可以不出現呢？

　　「外公，我──」話還沒說完，電話那一端就這麼硬生生的切斷了，冷耀辰知道南宮傲是來真的。

　　嘆了口氣，將話筒掛回原本的位置。冷耀辰審閱文件的速度變得更快，不時還瞄著手腕上的名錶，就怕讓南宮傲生氣。

雪琪

誤　　會　　盡　　消

　　五點五十八分，冷耀辰快步進入餐廳。服務生見到他，趕緊上前迎接，領著他來到了南宮傲所坐的位置。

　　才剛坐下，冷耀辰便對著南宮傲嘟嚷著。「外公，您那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害我公事處理到一半。」

　　「整天待在辦公室裡，面對那堆文字，你不悶嗎？」

　　「不會，外公您十分清楚我為什麼那麼努力在意天使羽翼這一塊。不過您急著找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南宮傲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介紹一位小姐給你認識認識。」

　　聽見南宮傲的話，冷耀辰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

　　「外公，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很認真的！」南宮傲頓了一頓，直盯著冷耀辰越來越緊繃的臉。

　　「外公，您不是一直很期待看見我跟小羽……」

　　冷耀辰話才說到一半，南宮傲便硬生生打斷。

　　「我想我也該看開了，到現在小羽還不能諒解你，甚至於你們都沒能再見上面，我想你們二個大概是有緣無份了，不如趁早開始另外一段新感情，我也好對你媽媽有個交代。」

　　冷耀辰激動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下來，雙眼直瞧著南宮傲。

　　「外公，您明知道我對小羽的心是永遠不會變，即使要用一輩子向她解釋，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明白的那一天。」

　　南宮傲知道冷耀辰對自家外孫女不變的心意，但他還是繼續挑撥著他的情緒，讓他因為激動將心裡的話都說出來，為的就是要讓隱身在一旁的人聽見。

　　「但是你有想到你媽媽去世前跟你說的話嗎？那時候的她躺在病床上氣若游絲，卻擔心著你會孤獨一輩子。」

　　想起自己苦命的母親，那幾年的折磨，讓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好不容易脫離苦海，卻得了癌症，發現時已經病入膏肓。臨終前，卻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孤獨一生。

　　冷耀辰的沉默，讓現場氣氛像是被凍住，一旁聽著的人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屏住呼吸，伸長脖子仔細聽著。

　　許久，冷耀辰的臉上浮現了一抺苦笑。「這輩子所有的真心，我全都給了小羽。如果真娶了別的女人，也只是會帶給她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我又何必害了另一個無辜的人！

　　我想我媽應該很明白，我這輩子想娶的人只有小羽，所以才會擔心我會孤獨到老。但是她更清楚，我這條命是小羽救回來的。如果不是小羽，我可能早就有求死的念頭。」

　　在旁偷聽的蘇家四人、南宮瑤、安展軒早已被冷耀辰的痴心給感動，眼眶中都含著淚。

　　喬欣羽摀著嘴，不敢讓聲音逸出，現在的她只想好好抱著冷耀辰，告訴他自己無怨無恨，心裡有的全是滿滿想給他的愛。

　　但是想起之前的不愉快對話，讓喬欣羽退卻了。

　　看見女兒臉上複雜的神情，蘇母推了推她。喬欣羽回頭，只見她對自己微微一笑。

　　「去吧，勇敢一點，別再讓幸福溜走了。」

　　「放棄一個那麼愛妳的人，妳會恨自己一輩子的。」蘇毓綺也跟著附和。

　　「好孩子，別怕，耀辰在等妳。」南宮瑤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展軒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拿出南宮家的氣魄，妳一定可以的。」

　　眾人的關心與打氣，讓喬欣羽的心充滿了勇氣，抺去臉上的淚痕，微笑的站起身，緩緩的走向背對自己的冷耀辰。

　　南宮傲見到外孫女的出現，知道自己的苦心沒有白費，開心的揮了揮手。

　　「我要介紹給你認識的人到了。」

　　相對於南宮傲的熱切，冷耀辰反而顯得平靜許多，沒有回頭，聽著腳步聲越來越接近自己。

　　感覺到來人站定在自己身後，在對方還來不及說話時，冷冷的開了口。

　　「對不起，我不知道外公是怎麼說服妳來的。但我真的不知道外公會逕自安排了這場飯局，也不知道妳為什麼會答應，請妳回去吧。」

　　面對他的專注與深情，喬欣羽心裡一直無法癒合、始終泛著疼痛的傷痕消失了。

　　沒有開口，喬欣羽等著他回頭。

　　身後遲遲沒有離開的腳步聲，冷耀辰只好再下猛藥。

　　「怎麼還不走，我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妳留下來。一個連心也沒有的男人，真的不適合妳，難道妳真的想要一段可以預見悲劇的感情？」

　　「連看都不看，你怎麼知道適不適合呢？而且你和我在一起是悲劇嗎？」喬欣羽刻意用輕鬆的口氣開口。

　　冷耀辰以為是相思太重，才會出現幻聽。就怕回頭才發現是自己的錯覺，屆時會更加失望，遲遲不敢回頭。

　　「是嗎？看來你對我真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擔誤你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外公，我先走了！」喬欣羽作勢要往外走。

　　「小羽……」南宮傲急得想起身攔住她，喬欣羽卻偷偷對著自己眨了下眼。聰明如他，立刻明白她的用意。

　　聽到她說要離開，再加上南宮傲這麼一喊，冷耀辰急的起身，一回頭，只見喬欣羽微笑的看著自己。

　　以為是場夢，冷耀辰眨了眨眼，確定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

　　「怎麼可能，我這輩子只要妳。」就怕喬欣羽會因為剛剛的拒絕而離開，雙手一圈，將她困在自己的胸前。

　　喬欣羽雙手環住他的腰，貼近他的身體。耳朵附在他的胸口，急速的心跳聲宣洩了他的情緒。

　　隱身在一旁的人，全都走了出來，圍繞在二人身邊。

　　「薑還是老的辣，我跟耀辰還在想該怎麼見上小羽一面。沒想到外公一出手，一切就都搞定了。」安展軒不得不佩服南宮傲的計謀。

　　「這還用說，只要小羽跟阿辰能有好結局，就算是老天爺現在要收回我的命，我也甘願。」南宮傲笑笑的看著眼前好不容易和好的二人。

　　「外公，您忘了，您還要看著曾孫出生、長大嗎？」冷耀辰不喜歡南宮傲說出那麼沮喪的話。

　　「是啊是啊！外公您還要看著我穿白紗、還要看我當媽媽，您一定要長命百歲。」喬欣羽很害怕自己還來不及讓南宮傲承歡膝下。

　　「對對對，我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怎麼可以就這麼倒下。」明白二人的用心，南宮傲趕緊改口。


　　※　　　　　　　　　　　　※　　　　　　　　　　　　※　　　　　　　　　　　　※


　　平復了情緒，冷耀辰連忙要餐廳裡的服務生準備一間包箱，端上招牌菜色，接著將所有人請到了包箱裡。

　　才坐定，蘇母便迫不及待開口。「耀辰啊，身為小羽的媽咪，不得不先警告你，如果你敢再讓她傷心，我一定不放過你。」

　　冷耀辰笑了笑，「岳母大人，小羽比我的命還重要，我一定盡全力讓她開心的。」

　　「那就好！前陣子看到小羽悶悶不樂，又問不出所以然，差點沒把我們二個老人家急死了。」蘇母這下子心中大石才終於放下。

　　冷耀辰轉頭望著坐在身邊的喬欣羽，伸手握住她垂放在桌下的小手。待她抬起頭，給了她一個足以勾人魂魄的笑容。

　　融化在他的笑容裡，喬欣羽忘了羞怯，忘了要將他的手掙脫開，只是盯著他的臉。

　　「天啊，當著我們這些單身男女面前曬恩愛，是要嫉妒死我們嗎？」蘇毓綺邊說，雙手還交互搓著手臂。

　　聽見蘇毓綺說的話，神遊的喬欣羽這才恢復心神。

　　「綺姐姐……」喬欣羽害羞的想甩掉他緊抓自己的手，沒想到不但甩不掉，反倒越抓越緊。

　　「放手啦！」嘟著小嘴，言語裡盡是嬌羞。

　　「好吧！」冷耀辰沒有任何反對，鬆開她的小手，下一秒卻是罷道的摟住她的腰，還稍稍將她拉向自己，還不忘在她臉頰上偷上一個吻。

　　「拜託，誰借我一副墨鏡。」安展軒也加入調侃行列。

　　「我的眼睛……」一向沉穩的蘇文宇也做勢揉著雙眼。

　　臉皮薄的喬欣羽只能推著他的胸膛表示抗議，只是力道太小，對冷耀辰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這樣才好，別害羞。你們也別再說了，免得他們羞到連飯也不吃，二個人就一起溜走了。」南宮傲開心的也偷偷揶揄了一下。

　　「外公──」喬欣羽害羞到臉都紅了，柔柔的聲調不知是警告還是撒嬌。

　　「不說了，免得等等妳又要跑給阿辰追。」知道外孫女臉皮薄，南宮傲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服務生敲了敲門，將一道道菜餚送上桌，大家也將注意力轉移了。

　　用餐過程中不時傳來聊天、談笑的聲音，冷耀辰也不怕大家再把他當作嘲笑的焦點，不停挾菜到喬欣羽的碗裡。

　　反正逃不過，身旁的男人也不在意，喬欣羽也只好裝聾作啞，將發言權交到冷耀辰身上。

　　專注在剝蝦殼的喬欣羽在剝滿滿一盤鮮甜肥美的蝦仁後，抬頭一看，自己的碗被各式菜餚堆疊到快成了一座小山。

　　喬欣羽小嘴一嘟，「滿成這樣，我要怎麼吃？」

　　「又不趕時間，慢慢吃啊。」冷耀辰一臉滿足，又挾了一塊鱈魚打算放到她的碗裡。

　　「不要再放了啦，你也趕快吃。」阻止他想瘋狂餵食自己的舉動，將他伸出的手推開。

　　被拒絕的冷耀辰也不堅持，默默將筷子上的鱈魚給吃掉。

　　「喏，這盤蝦子都要吃完喔！」盤子推到他面前，喬欣羽拿起放在一旁的紙巾，擦拭自己的雙手。

　　「那是自然的啊，妳的愛心，我當然要獨享。」拿起筷子，夾起一尾剝好的蝦子，放進嘴裡細細品嚐。

　　「妳也吃一點。」再夾起一尾，放在她嘴邊。

　　拗不過他，只好張開口，再慢慢的解決碗裡的那座小山。

　　「不要再餵我了，你先吃。」

　　看著二人自然甜蜜的互動，餐桌上的人都有了共識－－該為他們準備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