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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冰]弈網戀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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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44:47
25

  二十五

  “摟聰是誰??”判斷完棋局的形式後,燕青驚異地問花榮。對局中,執黑棋的小笛一條大龍盤桓了大半個棋盤,卻只有一個後手眼!而對方攻擊的棋子卻全部通連無憂,黑棋已無生機。能把小笛殺成這樣的棋手絕非等閑之輩,燕青可以肯定他是韓國的頂尖職業棋手。從棋風上判斷,感覺象是劉昌赫,但劉作為外援正在參加中國的甲級聯賽,而且劉最近的狀態並不好,聯賽中已連輸三局,其中一局甚至輸給了國內一位不出名的少年棋手。應該不會是他,那會是誰呢?

  “我剛詢問了幾位在線的韓國消息靈通人士,其中慶州棋士會的會長李河愛肯定樓聰就是最近韓國國內各大比賽中風頭正盛的樸洪川。此君最近連勝曹、李,奪得兩個國內棋戰桂冠,被譽為是韓國棋界的希望之星。”花榮在QQ上說。“樸洪川和李河愛都是慶州人,樸今年18歲,每次見了李都要恭恭敬敬的稱呼為長輩,所以不會錯的。”

  燕青知道花榮在網上有很多關系密切的韓國棋友,幾乎對網上每個有些名氣的韓國ID都十分了解,應該不會錯的。對樸洪川,他略有了解,據說樸棋風凶狠好戰有些象業余棋手,著法看似無理卻屢戰屢勝,是韓國去年勝率最高的棋手。國內棋界人士懼之為“樸狂”,認為他會是今後中國棋手的勁敵。而韓國人認為樸的風格有些象當年的乒乓球選手蓋亭或者塞弗,下棋看似無理,實則有自己對圍棋的獨到見解,且算路深遠。假以時日,定會成為象曹、李一樣的世界頂尖棋手。

  “樸今天和小笛對局應該是有目的的,據李河愛私下說,樸和小笛現在都已進入了‘方寸’杯世界圍棋快棋賽的半決賽,兩人將于一個月後正式比賽,樸志在必得,現在向小笛挑戰明顯是來試探虛實的。”過了一會,花榮又在QQ上說。“可惜小笛還蒙在谷里!不過從這三盤快棋的內容上看,樸洪川雖然不能說是比小笛略高一籌,但絕對是毫不遜色!看來快棋賽上凶多吉少。”

  “是!”燕青贊同說。他剛回完話,網上小笛便投子認輸了。對話框里韓國棋迷一陣興奮喧嘩。“再來!”小笛在對話框里不服氣地說。對一個棋士來說,這樣的失敗無疑是莫大的恥辱。就是當年的吳清源,也沒把握連勝小笛三盤快棋啊!他能不急麼?“NO!”過了好一會,摟聰才回話,他居然拒絕了小笛!小笛快氣瘋了,在對話框里打出一溜問號,這時候被對手拒絕無疑象快輸光了的賭徒被人趕出了賭場----即便你還有籌碼,也不給你返本的機會了!和其他觀棋的中國棋迷一樣,燕青感到一陣難言的郁悶。

  “太狂妄了!怪不得叫‘樸狂’!”花榮憤憤不平的在QQ上說。“真想上去殺他一盤!只可惜我不是對手! 燕青,你上!”

  “我?”燕青不禁笑了笑。“小笛不是對手,我上去還不是白給?!”

  “那可未必!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輸給過誰啊?木子不是一樣贏了?”花榮在QQ上鼓勵燕青說。“快棋的機會多。你怕什麼?再說還有我呢,你下棋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數目,判斷形勢。咱們倆打一個!”

  對于花榮的實力,燕青當然是十分認同的,既然職業三q棋手都可以贏,說明他起碼是具備了職業棋手的棋力。“就是我想下,摟聰也未必願意!”燕青苦笑著回話。“小笛他都不搭理了,何況是我?他現在正在享受勝利的快感呢。”

  “也是!真TM郁悶!”花榮居然說了髒話,這可是第一次。看來他是真生氣了。網上小笛還在不死心的糾纏著摟聰:“來啊!再下!剛才我和MM聊天那,沒用心!”也不管摟聰是看得懂還是看不懂漢字。

  “算了!小笛。不下就不下吧。你還有機會和他決戰。”燕青忍不住在對話框里勸道。但沒想到的是,他剛一說話,網上的那些沉默的中國棋迷突然開始聒噪起來:“花非花,你上!花非花,百戰百勝!花非花VS摟聰…………”燕青正愕然間,屏幕上砰的一下突然跳出一個對局申請,摟聰居然主動向他邀戰了!!燕青渾身如澆了一盆熱水,激動得不由自主挺直了身子,他鼠標一點,想也沒想就接受了邀請。然後快速打開QQ對花榮說:“來吧!兄弟!今夜就看你我了!”

  30秒一手的快棋。猜先後燕青執黑,略一沉吟,他將棋走在了星位,幾乎是在同時,對方也將子落在了星位。燕青又占了一個小目,對方依舊走星,黑棋掛角,白棋小飛退守,你來我往三十幾手棋過後,黑布局走成了小林流,並無不滿,而白棋也走得十分紮實。

  “樸的布局一向穩健,但攻擊的突然性很強,小心了,他似乎想在J14窺斷。”花榮在QQ上提醒說。燕青點了點頭,花榮與他想的不謀而合,他立即將邊上的黑子跳了起來,現在黑棋盡量不主動挑起戰斗,而是虛虛圍了一個大模樣,等著白棋打入破空。但白棋似乎胸有成竹,還是不慌不忙的走了一步拆二,將黑的模樣視若無物,似乎在說,你那是空麼?看我怎麼破你!見對手如此張狂,燕青豪氣頓生,對白棋的拆邊不管不顧,立即又在中腹跳了一手,兩人象曠野里即將交手的武林高手,身體尚未接觸,氣勢已然相互貫穿!白棋繼續在邊上飛,燕青繼續跳,模樣越發的幽深龐大!現在白棋在模樣的周圍淺消是絕對不夠了,必須要深深的打入---不但要活,還要活得大!燕青布局成功。

  “好!”花榮贊歎道。“要殺就殺個痛快!”

  不出所料,白棋深深打入黑陣。思索中燕青將手伸到了桌子底下,摸索著找到電腦音響的開關將聲音開大防止聽不見讀秒聲超時判負。20秒過後讀秒聲如定時炸彈一般“咔、咔咔”響起來。是守還是全殺?他飛快的判斷著,黑棋守的話實空還是優勢,只要不讓白棋活得太大就可以。攻得話風險就大了,殺不了肯定要輸。“殺!”正猶豫中QQ上花榮一聲大喊。“不可沽名學霸王!我要你殺!痛快的贏!”

  “好!”每人共有三次讀秒機會,燕青浪費了一次給花榮回話。“那我就殺到底!”說完對打入的白子當頭一鎮!來吧,我看你往哪里跑。燕青自言自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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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46:49
26

  二十六

  孤獨令人清醒,而清醒又令人恐懼。或許麻木才是人生的本質。所以遺忘可能對人更有用。但不幸的是,燕青天生具有超凡的記憶力,他可以很輕松複盤多年前走過的每一局棋,更加上天性沉靜,使他具備了成為一名勝負師的可能。而沉浸在圍棋的世界里,也使他暫時擺脫了生命中某些難以消解的症結。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獲得遺忘的方式,比如愛情或者名利。一直以來,燕青以為自己的方式就是在對弈中不斷的勝利,這或許就是他不能容忍失敗的原因,哪怕只有一次失敗,也可能使他重回孤獨。現在,面對樓聰這樣一個對手,他突然感到曾經的那種沖動又自動釋放出來,興奮。

  很快,樓聰便在黑棋角上碰了一手,顯然是試探燕青的應手。黑棋後退,現在不能給白棋借力的機會。接下來的交鋒是樓聰不斷挑釁而燕青步步隱忍的過程。圍棋是一種實力層次分明的游戲,不象足球等其他運動一樣存在著太多的偶然性,就是職業高手之間,棋力哪怕高一點,勝負就不會存在太多疑問。而職業高手和業余棋手分先對弈,布局階段可能難分優劣,一過序盤業余棋手便會敗象叢生,基本不會存在勝利的可能。 所以,面對樓聰咄咄逼人的著法,雖然燕青應付等當,以致50手過後棋局優劣難分,但樓聰並不以為意。

  第52手,白棋在黑的勢力范圍輕輕一跳,燕青心里陡然一涼!這是一步常人難以發現的妙手!黑棋現在如果繼續試圖包圍打入的白棋,則勢必要使剛才散布在黑陣中的白子連成一片,樓聰活棋的可能性極大,而如果分斷白棋卻只能吃個小尾巴,大部分白棋便會揚長而去。更可怕的是燕青還要落後手,那樣的話,已無後顧之憂的白棋極有可能反戈一擊,攻擊並不厚實的黑陣,棋局也就結束了。

  讀秒聲與心跳聲混成一片。

  現在,燕青需要的不是棋力和靈感,而是勇氣,他必須圍剿黑陣內的白棋,不然不足以爭勝負。思慮片刻,53手黑棋在L11飛鎮!完成了最後的包圍圈,逼迫白棋就地成活。

  “治孤可是樸洪川的拿手好戲,小心了。”花榮在QQ里小心提醒他說,現在他微微有些後悔不該激燕青硬殺白棋。或許當初在下面守一手更穩妥。

  黑棋的應手並沒有出乎摟聰的意料,他馬上施展騰挪大法,在聯絡白棋之前,先在角上托了一手,既侵消了黑棋的實地,又擴大了白棋的眼位。黑扳住。白棋這才又輕靈閃身,將下面的白棋連成一片。現在是考驗黑棋的時候。慢慢地,燕青感覺心悠然一沉,恍然進入了熟悉的忘我狀態。迷蒙之中,蛙聲隱隱,月光幽幽。一片落葉旋轉著“吧嗒”一聲落在地上。燕青靈光一閃,他飛快點動鼠標,將棋子落在M17位置。這手棋一邊瞄著劫渡,另一邊可以大飛腿聯絡,中間還破了白棋的眼位,是一石三鳥的妙手。白想輕松活出已不可能。

  “好點!”過了一會,花榮和小笛幾乎是同時在棋室對話框里贊歎。

  顯然這手棋令摟聰有些愕然,他浪費了一次讀秒尋找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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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49:43
27

  二十七

  思慮再三,摟聰並沒有直接在下面阻渡,而是在上面尖刺了一手,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燕青計算了一下,不由得對摟聰暗暗佩服,這手棋表面上看是補了白棋一個斷點,但實際上卻是瞄著下面的跨斷,算路十分的深遠,于是他老實地在外面補了一手,不給白棋攪局的機會。摟聰這時才斷然阻渡,黑開劫求渡,白提劫後黑上頂意在斷開白聯絡,白接上。

  現在,整片白棋已完全連在一起,在黑的勢力范圍內圍成了一個圓,這種棋型平時燕青和花榮戲稱為“萊索托”,“萊索托”是處于南非境內的國中之國。而燕青打入的那枚黑子正居于萊索托的中央,傲然又孤獨,象一個眾叛親離的國王。

  我是一個王子,棋盤是我的王國。

  燕青一邊計算著劫材,心卻在恍惚中獨語,仿佛自己就是那枚棋子,站在棋盤的中央。我該往哪里走?經常,他會在對局中出現這種走神狀態,當然,棋是照舊在下,不過,當他心飄離越遠的時候,棋卻走得更妙。仿佛一個寫意畫家,每每在酒醒的清晨,總會有一幅美妙的畫卷。

  “你象一只蛻變的蝴蝶,你超脫了”燕青突然聽見花容在說,女孩的手輕輕撫摩自己的頭發。現在,他並不躲閃,任憑它如微風一般在發的草原上游戈。“不過對小鳥來說,最悲哀的莫過于飛了一半的時候把小木棍遺失。面對茫茫大海會怎麼辦呢?”花容笑容與聲音如漣漪一般漸漸蕩開,最後歸于平靜。

  怎麼辦?自言自語中燕青心思又回到了棋盤上,不知不覺中竟又走了二十多手棋,現在白棋已經粘劫,黑棋和白棋正在對殺,燕青算了算,應該是白少一氣!那樣,我就勝了?燕青微微一笑想。但樓聰似乎並不想認輸,過了一會,106手白棋在黑子之間突然一挖,黑棋打吃,白竟然不退!燕青心說不好,計算後他不禁拍案叫絕!好棋!有此一手樓聰大難不死,果然是“樸狂“!

  “三劫連環!”花榮在QQ上驚歎說。“看來要成和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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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51:13
28

  

  二十八

  棋局至此,燕青和摟聰別無選擇,象汽車行駛在無法逆行的高速公路上,只能順著一條注定的軌跡前進。兩人先是相互緊氣,然後開始周而複始的打劫,這個劫爭誰也不能放棄,不然會被對方提子而損失慘重以致全盤皆輸。燕青一邊打劫一邊將剛才走過的棋又仔細計算了一遍,雙方並無失誤的地方。看來,從黑棋M17點眼開始,就注定了這個局部要走成三劫連環。從最初下棋到現在,除了在別人的對局譜中看到過三劫連環,燕青自己還是第一次下出來,這種棋形在對局中出現的幾率相當低,幾乎如同足球場上一方守門員一腳門球開進了對方球門一樣的罕見,有些棋手也許一生也不會遇到。所以,燕青並無沮喪,更多的卻是感慨。

  人生如棋。大多時候,圍棋中的每手棋並不能預示一個絕對的結果,根據棋手的風格和棋力,會演繹成不同的格局,甚至變化是無窮的。但有時候,一手棋卻只能帶來一種結果,就如同生活中出現的某個人或許會影響你一生,都是注定了的。而這宿命般結局的開始,也許不過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如同落在棋盤上的棋子一樣漫不經心。

  由于剛才摟聰為了活棋無奈中走了很多損棋,外面的黑棋不但自然的走厚,而且先手占有了一條近60目的碩大角邊。難道真的別無選擇只能和棋了?如果棄子先手收空實地是不是夠呢?燕青打劫的同時判斷著棋局的形勢。也許是被剛才冥思中突然浮現的影象所迷惑,他心神游離無法回到先前的那種對局狀態,不能准確計算出最終的結果,只是大體判斷出如果放棄與白棋的劫爭先手收空將是黑白形勢極為細微的局面,甚至可能是半目勝負!但到底是誰勝誰負他就不知道了。而對方卻只能繼續打劫,因為放棄劫爭白棋絕對是不夠的。和摟聰相比,燕青多了一個選擇,但這個選擇也許會讓他落敗。有時候,安于現狀不會受到傷害,而積極進取卻換回一路傷痛。燕青游移不定中有些焦躁。如果這時候摟聰求和他也許就答應了,但這個韓國人看來執拗的很,死要面子的不肯主動求和,似乎是等對方先提出求和申請,不管怎麼說也是黑棋稍好的局面,燕青當然沒有理由主動求和!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看來要和棋了!不爽!”燕青在QQ上對花榮說,他現在想聽聽花榮的意見,畢竟這個id是他的,雖然對手是如此的強悍,不能繼續花非花的勝績還是讓燕青微微有些內疚。

  花榮並沒有回話,他似乎正專心判斷著棋局形勢。這時對局系統里突然跳出一個密談申請,燕青點開一看是小笛。

  “你是誰?是女的?”小笛在密探對話框里說。

  “不是”

  “職業棋手?我認識你麼?”

  “業余棋手,我想你不認識。”

  “厲害!看你的網名我還以為你是芮乃偉芮老師,這麼厲害的業余棋手?”小笛似乎有些不相信地說。燕青不禁莞爾一笑,芮乃偉是中國唯一的職業九段女棋手,也是世界女子棋手第一人,現旅居韓國,是燕青一直十分佩服的棋手之一。小時候燕青曾經被讓子和她下過多面打,現在仍記憶猶新。

  “我怎麼能和芮老師相比!今天是偶然發揮了而已。”

  “真是業余棋手?我剛才查了一下你的IP地址,你是北京人,請問尊姓大名?”

  “我沒什麼名氣。”

  “呵呵,不說也罷,不過你要是願意,可以到中國棋院來找我,最近幾天我一直在那里。”

  “好!”

  “這盤棋看來要和了,實在有點可惜!不然會成黑棋的名局。”小笛有些遺憾的說。“不過對方能連砍我三盤,一定是韓國的職業強手。你能下成和棋也不錯了,還是難得一見的三劫連環,精彩!”

  “據我所知,摟聰就是韓國新銳樸洪川,似乎一個月後要和你比賽。”燕青提醒說。

  “啊??是他啊!怪不得招法這麼凶悍!”小笛吃驚地說。“不過剛才我是一邊和聯眾網上的一個MM聊天一邊下的,有些大意了!如果現在下一定砍翻他!”

  “是啊”燕青應和說。小笛和摟聰的前兩盤棋燕青沒有看到。但最後那盤棋小笛走得確實有些隨意,燕青相信依他的實力,認真下絕對不會輸得這樣慘。

  “這盤棋如果和了,摟聰一定還要下,下盤棋由我來對付他如何?”小笛說。“不然我真是不甘心!再就是可以試探對方的實力。”

  “好!”

  “不過那樣我需要借用你的ID了,他不會再和我下的,到時候我說走棋的位置你來下如何!”

  “沒問題!”燕青痛快地說。

  “一言為定!這盤棋就和了吧,看來誰也贏不了。”

  “好。”燕青說完剛想主動申請和棋,那邊QQ上花榮突然發話了:“我剛才仔細的計算了,黑棋棄劫一樣可以贏!最少贏半目,不能和棋啊!”

  “哦?能贏?我剛才沒算清,似乎很細。你算清楚了?”燕青有些懷疑地說。雖然他一直相信花榮的棋力,但現在這樣錯綜複雜的局面下能算清結果簡直是不可能的。

  “我算清了!我說你下!棄劫走R4。”花榮語氣不容置疑地說。燕青稍一猶豫說:“好!”,自己不相信花榮還能相信誰?!即便棋走輸了又算什麼?于是他斷然棄劫“啪”的一聲將棋子敲在了R4位置上。對局室里那些認為走成了和棋、心情放松的棋迷見黑棋竟然棄劫不顧,幾乎不約而同吃驚地在對話框里亂喊起來。甚至小笛也在對話框里說:“??? 這樣走太冒險了!白棋就等這個機會呢,摟聰一定會提子!”

  果然,摟聰稍一猶豫,便將白棋中間的黑子全部提清,棋盤上豁然出現了一片空白,燕青感覺象一個刺眼的窟窿。

  白棋的走法似乎在花榮的意料之中,他緊接著便在QQ上說:“O3!”。這手棋次序十分的巧妙!既將相對薄弱黑棋定了型,還先手得了1目的管子,雖然僅僅是1目,但在現在黑白實空十分接近的局面下,這1目管子說不定就決定勝負!欣喜中,燕青小心翼翼地將棋子落在了03上。白應後花榮又說:“C2”。現在燕青不再懷疑花榮的判斷,于是他連想也沒想便將棋子走在了C2上…………

  很快兩人便在讀秒聲中走完了最後一手棋。清除完死子後燕青申請點目,摟聰並沒有立即答應,他似乎再最後盤點一下戰場,看有沒有遺漏的管子,等待中已經平靜了的燕青突然又開始激動起來。

  “黑勝一目半!!”對局結果剛出來,小笛和花榮分別在QQ和密談對話框里幾乎同時興奮地大喊起來。弄得燕青手忙腳亂。“精彩!”“快哉!花非花!”…………棋室對話框里人聲鼎沸,群情激越。這樣一波三折的勝利充滿了神奇和快感,連燕青都興奮地連拍桌子:好!

  “痛快!”花榮興奮地說。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勝利,和燕青並肩合作戰勝不可能戰勝的對手。兩人都沉浸在勝利的快感中。人生知己莫過如此吧?燕青心想。

  很快,不出小笛所料,摟聰又向燕青挑戰了!接下來的對局由小笛來下,燕青一邊幫小笛擺著棋子一邊對花榮說:“今天你下得真精彩!簡直出乎我的意料啊!”

  “小意思!日月合壁,天下無敵!”花榮嘿嘿笑著說。“你別分神,繼續砍他!”

  “現在是小笛下的,我不過是替他擺擺子,他想借刀殺人報私怨!”

  “原來如此,但願小笛會勝,再輸可真丟人了。”

  “不會再輸的,剛才他沒認真下。”燕青說。“小笛下瘋了無人可敵,特別是快棋,現在形勢就大優!”

  有如神助一般,快刀小笛從布局就開始便對摟聰展開了猛攻,將一把小刀耍得酣暢淋漓,摟聰顯然有些措手不及,左遮右擋破綻百出,不到半個小時便被對手殺死一條大龍敗下陣來。接下來兩人又下了兩盤,摟聰顯然心態大壞,而小笛越戰越勇,砍瓜切菜一般將對手殺得無還手之力。第四盤摟聰要求再戰,小笛不和他下了! 棋室里擠滿了觀戰兩國棋迷,見如此結果,開始還興高采烈的韓國人黯然心碎,而中國棋迷興奮得手舞足蹈。明月網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花非花”一夜之間名聲大噪。一時間,各個圍棋網站如同春天的花園,無數個與花沾邊的網名以及幫會遍地開花,比如“紅花會”、“飛花塢”、“花卉基地”等等……

  當然,最快樂還是燕青和花榮,或者還有小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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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53:17
29

  

  二十九

  秋天的時候,隨著公司里的工程開始動工,燕青漸漸清閑起來,幾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在網上酣戰到深夜,而這時花榮卻突然消失了蹤影。開始燕青並未在意,或許是又出去采訪了吧?他想。轉眼又過了一個月,還是沒有花榮的消息。坐在辦公室里,燕青終于忍不住給花榮打了電話,花榮的手機卻已關機。去了哪里?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燕青不敢想。他將話機“咣當”一聲扣下。

  丹進來的時候,燕青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發呆。窗外,風中搖曳的法國梧桐依舊茂密,但幾片已然枯黃的葉子卻象悄然出現在兩鬢的白發,燕青看著,瞬時感到一種沉重的虛無和無名的惶恐。

  “想什麼呢?”丹站在他身後突然說,燕青一怔,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回頭微微一笑。

  “看來你閑得要發慌了吧?” 丹說著慢慢坐到燕青辦公的椅子上,象一個大老板一樣在寫字台後面故做氣宇軒昂狀對燕青說。“所以我給你安排了一個新任務,去北戴河度假。”

  與燕青相反,丹最近十分的忙碌。她先是為在國內接連召開的幾次董事會做項目英語講解,流利純正的英語和敏捷的思維甚得公司上層的贊賞。最近又專門陪著從英國來旅游的兩位客人在北京游逛了幾天,他們是總公司一位董事的父母,兩個老人細細游覽了大半個北京城依然興致不減,正計劃要去長城游覽卻被最近剛刮起的沙塵暴吹得出不了門,只好呆在賓館里郁悶。經理怕怠慢了他們建議由丹陪著先去北戴河玩幾天。

  “一起去玩玩吧,反正最近這段時間你也不忙,萬一有急事也可以先讓小鄭去應付,我已經請示了經理,他同意你去。”看到燕青似乎不感興趣,丹不免著急。小鄭是來公司不久的大學生,小伙子很聰明,雖然是本地人,卻沒有一點北京人的懶惰習氣,作為他的助手,燕青還是很信得過的。看丹有些不滿,他又笑了笑。“好吧,敢不從命。”

  在北戴河他們玩了三天,兩位英國老人彬彬有禮又十分識趣,或許他們認為丹和燕青是一對戀人,所以大家除了一起吃飯外,其他時間都是他們自己出去閑逛,不讓丹和燕青陪著。大多時候,燕青陪著丹在海邊散步,或者坐在海灘上看丹游泳。燕青是旱鴨子,開始的時候,在丹的勸說下他在海邊的淺水里玩了一會,之後他就不在下水。丹有些無趣。雖然海水還是溫熱的,天氣卻有些轉涼,每次上岸後丹冷得直打哆嗦,她象只快要被狼咬著屁股的小羊一般縮縮著身子哇哇叫著向燕青跑來,狼狽樣子總能讓他忘我得高興一會。然後海水還是海水,秋天依舊是秋天。

  似乎吃了太多海鮮有些不適應,從北戴河一回到北京,燕青便感覺腹中隱隱作痛,到了半夜竟然伴隨著高燒腹瀉不止,每天早上堅持練習太極拳的燕青身體一向很好,偶爾感冒發燒嘴里含上一會犀角棋子就會立竿見影,但這次卻不管用。天快亮的時候,他感覺快要撐不住了,便掙紮著下樓坐出租車去了附近的醫院,醫生很快就診斷出是急性腸炎,馬上安排他住院治療。躺在病床上燕青感覺渾身虛脫無力,他用手機給公司里請了假以後便昏昏睡去,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小鄭和丹坐在病床旁邊。燕青身上還很熱,他迷迷忽忽喝了點水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深夜,借著走廊上昏暗的燈光,燕青看到丹趴在床邊已經睡著。他小心的走下床,一手舉著吊瓶去了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丹依舊酣睡著。

  又過了兩天,燕青雖然身體依舊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出院後他在家休息了幾天。其間公司里的主管和丹打來了幾次電話,讓他安心在家休息。黃昏的時候,窗外大雨瓢潑,燕青靜靜坐在茶幾旁邊打譜,電話突然響了,是丹。

  “可好?”丹聲音很低問。

  “很好,現在上班也沒問題。你現在公司?”

  “沒,我在你樓下。”

  “怎麼不上來?”燕青疑惑的問?邊說著他走到涼台旁邊,果然看到丹穿著一件米色的外套打著傘站在樓對面的路旁。“快上來。”

  “不了,我前天送你回家的時候有件外套忘在你臥室里了,你先幫忙給我收好。”

  “為什麼不現在上來拿?”燕青一瞥就看見電腦台旁邊果然放著一件紅色的衣服。

  “不了,我有些急事。上班的時候給我捎來吧。”丹慢慢說。“對了,今天有個女孩到公司來找你,她說上午你手機沒開,就找到公司里來了,是南京一個叫花容的女孩,她說是你的朋友,我已經把她領來了,估計一會就到你門口。”

  “是花容?”燕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聲回問道。“她自己一個人?”

  “是一個人,很清純的女孩,我見尤憐呢。”丹輕輕笑著說。“好了,回見。”說完就關上了電話。燕青呆呆站了一會,他的心象一只突然從暮色里飛出的大鳥的翅膀,撲騰騰劇烈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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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3:55:15
30

  

  三十

  門鈴響的時候,燕青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他匆忙將茶幾上的雜物收拾了收拾,又將丹的衣服放進衣櫥。打開門,一楞,門外女孩穿著一件嫩綠的衣杉,褲子卻象白得象香百合,雨傘文明棍一樣拄著,下巴微翹,眼神充滿笑意,表情卻傲慢的象個英國紳士,兩個人就那麼站著互相打量一會,最後還是花容憋不住了笑著說:“嗨!小乙哥!” 燕青感覺心里那只大鳥轉眼飛出了視線,象暴雨里奔跑的人找到了避雨的屋簷,心悄然靜了下來,同時那種來去無蹤的快樂浸透了全身。“來……”他一閃身無比輕柔的說。花榮擦肩走了進來,一種青草般女孩的氣息飄過。燕青醉了,他感覺屋里的空間不再那麼空洞,而是充滿了質感,象灌滿了水,比水又輕盈一些,有一些阻力,讓他的移動變得有些緩慢,卻正好修飾了動作中的生硬,一舉一動變得更加柔順、優雅。

  花容將雨傘的放在門後,換上一雙鞋以後站在門廳里好奇的打量著。燕青的房子也是一居室,比花容南京的房子大不了多少。門廳的一邊擺了兩個書櫃,另一邊是冰箱和洗衣機,人站在那里感覺象是處于超市的貨架之間,花容象一個閑逛的顧客略一流連,然後就走進了里面,臥室卻很大,靠牆擺了一張大床,電腦台和衣櫃緊挨著,除此之外就是一個長沙發和茶幾,中間留著一個有10平方左右的空間,上面放著一張暗紅色地毯,從門廳里一走進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不禁咦了一聲。“你的門廳象火車廂,里面卻不小,不然真會憋死我。”燕青並不說話,象一個跟班一樣笑著跟在後面。花容拎著個手袋剛想在沙發上坐下,又突然回轉了身子說:“有沒有衣服先借用一下?”燕青這才發現女孩的上衣淋濕了一片,他打開衣櫃,丹的衣服正好掛在前面,剛想拿出來,一猶豫還是換了一件自己的藍格子襯衫,襯衫暖烘烘的很厚實,現在穿正合適。

  花容從衛生間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燕青已經泡好了兩杯茶。兩個人雙手各抱著一只茶杯微笑著坐在沙發上。窗外傳來忽遠忽近的鴿哨聲,一只風箏孤零零在天上飄著。門廳書櫃里的音響隱隱約約放著一首節奏明快的吉他樂。花容也不說話,只是隨著音樂輕輕搖晃著身體東張西望。

  “這就是島田送你的?”過了一會她發現了身邊茶幾上的棋俱,手里拈著一枚犀牛角棋子問。

  “是啊,喜歡可以送你幾枚,退燒很有效。”

  “不,我不喜歡破壞這套棋俱的完整。”花容抬頭看著燕青說。燕青感覺她似乎瘦了些,不過眼睛卻顯得更大更圓了,她凝視著燕青。“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全好了?”

  “完全好了,小毛病。”燕青並不躲避她的目光,他輕松的說。“是丹告訴你的吧?”

  “是,她就是你說的那個會吸煙的女孩吧?”

  “是,不過現在已經戒煙了。”

  “哦?那就是說你現在沒有不喜歡的理由了?”

  “遺憾的是,我現在開始喜歡吸煙的女孩了。”燕青呵呵笑著說。

  “簡直變化莫測啊你?”

  “我有一定之規。”

  “居然還有原則?”

  “聽從心靈的呼喚。”

  “和你的房間相比,你的床夠大,簡直象個荒淫無度的皇帝用的,也忒奢侈了吧?”

  “是上任房客留下的,太大怎麼弄都抬不出去,只好留下了,我是黃袍加身沒辦法。”燕青邊給花容添水邊說。“花榮呢?我已經有快兩個月沒在網上看見他了,你們為什麼什麼不一起來呢?”

  “他最近很忙。”花容淡淡地說。“我是出差,早上到的,想晚上趕回去,沒買上車票只好明天走了,正好來看看你。不打擾?”

  “當然不,這麼急就走?”燕青有些愕然。“為什麼不多住幾天?”

  “人在江湖嘛,身不由己唄!”花容象個小破孩一樣說。“我餓了,今天跑了一天還沒吃飯。”

  “出去吃?有家我經常去的飯館不錯,就是遠點,我們打的去。”

  “不,我喜歡在這里,隨便填飽肚子就可以。”

  “那好,樓下有家小超市,我下去買點東西,你可以洗澡。”說完燕青就站起來,臨出門的時候從冰箱里先找出了一些開心果什麼的擺在茶幾上。

  雨已經停了。雖是黃昏,天色卻比剛才還要亮些。

  超市其實離燕青住的地方並不近,不過里面的東西很全,蔬菜也很新鮮,花容喜歡吃清淡的東西,燕青買了一把鮮蕨菜,還有幾根苦瓜,肉絲是切好的,也來了一小包。冰箱里有很多從北戴河帶回來的海鮮,燕青估計足夠兩人美美的吃一頓。買好了他慢慢往回走。花容已經洗完了吧?他想。

  路上有很多落葉。

  回到家里的時候,花容似乎早就洗完了,她正在鼓搗那台洗衣機。“烘干怎麼用?”

  燕青看她正在洗衣服,生病這幾天衛生間里堆了一堆衣服。“不用你忙,快放下。”他放下東西有些手足無措說。

  “快洗完了,再說我也不能白吃飯啊。”花容嘻嘻笑著說。她張開兩臂站在洗衣機旁,衣袖挽得老高露著白皙的臂。燕青也不好說什麼。走過去摁下了烘干的按鈕。花容側著頭緊靠著他看了一眼。“原來是這個啊,我真是笨死了。”低頭找出放衣服的塑料盆的時候,女孩的頭發正好掃過他的面頰。弄得燕青癢癢的。

  晚飯的時候花容居然喝了一點紅酒,看來她真是餓了,一個人吃了半盤子基尾蝦。燕青卻吃得很少,他坐在女孩的旁邊慢慢喝著紅酒。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隱約傳來汽車喇叭聲。

  “你怎麼沒有電視?”花容不經意的問。喝了一小杯酒以後,她的臉紅紅的象個小蘋果。“我不看電視,看書和上網就足夠了。最多聽聽音樂。”燕青將紙盒遞給她說。“我是一個不喜歡熱鬧的男人,電視太吵。嘀嘀咕咕象鄰居家的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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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3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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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兩個人到樓下散步,不遠處就是護城河,河岸兩邊有一片的公園。兩人並排慢慢走著,花容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夜色里女孩的眼神閃爍明亮,一如遠處夜空里的星。穿過草地走進一片柳樹林的時候,花容自然的挽住了燕青的胳膊。

  “你來我這里花榮不知道?”燕青冷不丁的問。

  “不知道。”

  “你這樣不好。”燕青低頭看著她說。“會擔心的。”

  “不管那麼多了,我聽從心靈的呼喚。”花容並不在意的說。“我明天就回去了,又能怎麼樣呢?”

  燕青又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什麼。雨後的夜色微微有些迷蒙,空氣清涼如水。這是一個真實無比的秋天的夜晚,兩人走得更慢了,最後依偎著站在河邊。“這樣也好。”燕青說。“很快就到冬天了。”

  “然後或許還有春天。”花容饒舌的說。“再往後是夏天、秋天、冬天。一切周而複始,沒完沒了。”

  “也許。”燕青呵呵笑著說。“沒完沒了最好。”他有些感慨。“最好不要嗄然而止。”

  “我想不會的。”花容意味深長地說。“那樣就是生命結束了。”

  “哦?”燕青有些迷惑的看著她。女孩卻將頭轉向了另一邊。遠處公路上有一行車隊正拉著警笛飛奔,長長的一溜。

  回到房間里的時候遠處的鍾聲響起,正好10點。

  “我還從沒在這麼大的床上睡過呢。” 進了門,花容快樂著說。“今夜我也要奢侈一回!”燕青在旁邊嘿嘿笑著。或許是更熟悉的緣故,花容比在南京剛認識的時候活潑了些。而燕青卻沉默了許多,他喜歡這樣無言的關照。看上去置身其外,實則深入其中。

  晚上花容睡在床上,燕青蜷縮在沙發上。屋里只開著一盞小夜燈。兩個人面對面說話。

  “我給你郵寄的玉飾收到了麼?”

  “當然,你沒看到麼?”花容從衣領里輕輕將玉飾拽出來拎在手里對燕青說。“你說是開過光的呢,有靈氣不是?”

  “是有靈氣。”燕青肯定說。“另一個呢?花榮戴著麼?”

  “沒呢。他還不知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想選個好日子,重要的日子。”花容轉過臉去看著窗外說。“有機會我一定去你家鄉去看看,我那天夢到千螢山了,真美!”然後她又將臉轉過來對著燕青說。“那里有什麼美麗的傳說?”

  “美麗到說不上,傳說可就多了。”燕青想了想說。“小時候,我爺爺給我講過一個傳說,是關于佛祖和老子的故事,想聽?”

  “當然,你到這里來說吧。”花容將身子挪到床的另一側閃出大半個空間對燕青說。“看你憋屈在沙發上真難受。”

  燕青沒動。

  “不來就是你心里有鬼哦。”看燕青不動,花容笑嘻嘻地說。“快過來。”

  過了一會,燕青才抱著枕頭過來,一幅被逼無奈的樣子。他將枕頭放在床上並沒有躺下,而是盤腿坐在床上面對著花容說:“我們那里現在就剩下了兩座古建築,一個是雷音寺,一個是老君祠。我給你的玉就是在老君祠里開的光。雷音寺里供奉的是佛祖如來,關于他坐禪的姿勢就有一個傳說。”說完他將左手向上立于胸前,右手中指和拇指相扣放在右膝上看著花容說。“就是這樣。”

  “這有什麼特別的啊?”花容側躺在床上看這燕青說。“是很普通和尚坐禪手印唄!”

  “傳說原來如來佛不是這樣坐的,有一年,老子西游來到了千螢山,見這里山清水秀,靈氣逼人,便有意住下修行。不巧的是佛祖先行一步已經在前山建好了寺院,于是他先到雷音寺拜會如來,兩個世外高人一見面沒說幾句話就言語不和辯論起來,一直辯論十天十夜也沒分出個高低,老子見不是事,便對如來說:你我這樣也沒個頭,不如這樣,你我各給對方出個題,如果答不上來呢,就讓對方彈一個梨疙瘩。”

  “什麼是梨疙瘩啊?”花容插話說。

  “梨疙瘩是我們那里的俗語,就是這樣!”燕青笑著向前躬了躬身子,用手指相扣著的右手冷不丁在花容的額頭上輕輕一彈。“哈哈哈……原來是吃一個爆栗子啊!真野蠻。”女孩縮縮著脖子藏在靠牆的角落里說。“後來呢?誰彈了誰?”

  “老子見如來點頭同意了,就先出了一個難題,佛祖竟然一時答不上來!老子也不等,上去就狠狠在他的光腦門來了一下,立馬就起來一個梨疙瘩,佛祖又羞又疼,臉騰一下就紅了。他心神散亂,竟然不能立即給老子出個刁鑽的問題。老子見佛祖沉思不語,就說你先想著,我出去方便一下,他走出大殿,騎上青牛一溜煙就跑後山去了。”

  “哈哈……那如來呢?”

  “如來想了很久,終于想出了一個十分刁鑽的問題,他想老子是無論如何也回答不上來的,他心里暗暗得意,還沒等老子回來就一手立于胸前作虔誠謙遜狀,另一只手卻早早扣好了手指放在膝蓋上,心說只要你一打哏我就彈暈了你!可是老子從那以後再也沒來過,于是佛祖拿著這個姿勢一等就等了兩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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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3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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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花容躺在床上樂不可支。“太有趣了,老子簡直太狡猾了!”她笑著笑著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啪”的一聲在燕青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現在就還回來,我可不想象如來佛一樣傻等兩千年!”躲閃不迭的他一把抓住了花容的手,女孩又躺下的時候將他也帶到在床上,他們離的是那樣近,燕青甚至不能看清女孩的樣子。

  “你是誰?”花容喃喃說。

  “不知道。”

  “你從哪里來?”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我從南京啊。”

  “那麼遠?”燕青樣子有些茫然的說。

  “遠麼?”花容的頭向後移了移,好看清燕青的樣子。“我身不由己啊。”

  “你不會是專門從南京來看我吧?”

  “難道不是?”

  “為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

  “我不敢相信。”燕青說。“你知道我不是自信的人。”

  “因為我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你。”花容說。“那天夜里我突然感到胸悶的快要窒息。”說著她將那塊玉又拽了出來。“幸好有它。”

  “又生病了?”燕青心里一沉。怪不得見不到花榮。他心想。

  “住了一個月的院。”花容不在乎的說。“一出院我就跑來看你。”她伸手使勁薅了一把燕青的頭發。“怎麼樣?哥們夠意思吧?”燕青沒動,他笑了笑。門廳里突然響起了一首音樂,很輕柔,是Same Side of The Moon。燕青知道現在正好夜里11點半。音樂里是定時的,每天這個時候總會響起。他看到花容的眼神是興奮的,沒有一丁點的憂傷,但整個樣子又是憔悴的。這個女孩……燕青不知道說什麼好。兩人就那麼面對著。

  “我想要一只布袋熊。”花容說。“在家里睡覺我總要摟著它,不然我會睡不著。”

  “我這里沒有,給你拿一個枕頭?”

  “不!”

  “那怎麼辦?”

  “要不就給我一只胳膊吧。”過了一會花容說。“人生就是妥協,湊合著過唄。”

  燕青微笑著重新躺好,或許面對這個古怪精靈的女孩,誰都會妥協。他輕輕將一只手輕輕放在花容的面前,象一只等待停泊的船兒。女孩伸手輕輕引導著貼在自己身上,又仔細的蓋好毛巾被。然後閉上眼睛,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2005.1.17. 深夜.1:53. Same Side of The Moon )

  小船兒停泊在一片銀色的沙灘上。有月光和甯靜海,沒有一絲風,時間是凝滯的,除了甯靜還是甯靜。一個小孩靜靜站在那里。我回家了,他說。從天外飄來的歌聲依舊,Same Side of The Moon。我回家了。他說。他看了看四周,他要牢牢記住這里的一切。他看到了月光和甯靜海,沒有一絲風。只有輕柔的音樂從天外飄來:Same Side of The Moon。

  音樂停止的時候,是深夜12點一刻,音樂是定時的。女孩已經睡熟,也許是躺下的姿勢不合適,她發出輕微的鼾聲。燕青慢慢將胳膊抽出來,支起身子兩手輕輕抱起她的頭試著調整她的姿勢。象一只醉酒的小麻雀,女孩的脖子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頭顱象一個布娃娃一樣可憐。燕青心里充滿了柔情,試了幾次才讓女孩才安靜下來。然後他一手曲肘支著頭看。我是你的守護神,他說。我看著你睡。他說。我就這樣看她一夜,他想。我不睡……

  窗外有一只布谷鳴叫著掠過黑夜。秋天怎麼會有布谷鳥呢?模模糊糊中他想。

  第二天燕青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9點。花容已經走了。屋里沒有一點女孩留下的痕跡。有那麼一會,燕青甚至以為那是一個夢。直到洗臉的時候他才肯定那是真的,他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根紅線,輕輕拽出來,是一塊小小的玉,心型的,一面是平的,另一面是凸出的半圓,上面雕刻著兩朵雛菊,正熱烈開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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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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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爾夫球運動起源于蘇格蘭。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蘇格蘭牧羊人偶然用牧羊棍將一顆羊糞蛋擊入兔子洞中,從而得到啟示發明了高爾夫球。後來這項運動逐漸在蘇格蘭流行開來,並最終流傳到了全世界。

  出生在中國西北同為牧羊人後代的燕青,似乎並不具備高爾夫球運動的天賦,但燕青的設計風格卻深得業內人士贊許。他將東方園林藝術巧妙的融入西方審美中,忽而曲徑通幽,忽而豁然開朗,小橋流水與幾何形狀的西方園林造型爭相輝映,讓人如同置身于一首緩慢流動而又高潮迭起的旋律之中。更讓公司滿意的是,燕青將大量式樣別致的別墅建築布置在球場周圍,非但沒有影響整體設計,反而相得益彰充滿自然意韻。

  由于一個球場投資動輒幾億,國內的高爾夫球投資者要靠這項運動本身經營收回成本遙遙無期,公司的盈利點是靠球場來提升居住環境,然後高價出售周圍的別墅。所以一個好的球場設計是長期經營的美妙建築,更是立竿見影的利潤。而燕青設計的上海球場周圍別墅群每坪甚至賣到了3500美元,讓公司里的高層暗自欣喜。

  花容走後的第二天,燕青剛回到公司就被總經理喊著到新建成的一個球場里去打球。總經理是快40歲的英籍華裔,畢業于蘇格蘭愛姆伍德學院,彬彬有禮又不苟言笑,燕青平時和他很少直接打交道。站在果嶺上,總經理優雅地推杆將一個長距離球推進球洞,然後微笑著對燕青宣布了公司的一項重要決定--任命燕青為營銷設計部經理。雖然知道總經理帶他來有些不同尋常,但聽到這個消息燕青還是大吃一驚。原來,公司里早有提拔燕青的意思,由于他資曆尚淺本來想再等一段時間,但南方的幾個球場現在已經完成,眼見就要開業,公司決定委派燕青的的主管,那個台灣人去上海組建分公司。同時將營銷部與設計部合並後由燕青管理,對燕青來說,這個決定與其說是公司對他的器重,毋甯說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面對總經理信任的目光,他只好微微一聳肩笑了笑,有些勉為其難的樣子。

  晚上,燕青請兩個部門的同事還有丹到外面吃飯。餐後走出酒店,大家微醉中余興未了,在丹的提議下,他們又來到一家新開業的夜總會。丹和燕青跳了一曲便找個角落坐下。舞廳里音樂悠揚,燈光明滅閃爍。丹一伸手招來侍應生又要了些啤酒,打開了遞給燕青一瓶。

  “來,干杯!”她慢騰騰地說。燕青知道丹是有些酒量的,不過今天喝了不少,看上去醉意很濃。他舉杯和她輕輕一碰,丹一飲而進,而燕青依舊稍稍呷了一口,他有些心不在焉。早上一睜眼他就在等花容的消息,從昨天她走了開始,這個來無蹤去無影的女孩便開始讓他一刻也不能忘懷。

  “那個女孩走了?”丹將杯子放在桌上,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燕青不禁心里一驚,他笑了笑,“早走了,是昨天早上。”

  “她是誰?”

  “是我一個網友的女友。”燕青很隨意的說。音樂突然高亢起來,丹似乎沒有聽清。“是誰的女友?你的還是你朋友的?”她兩手交叉支著下巴很專注的看著燕青問。

  花容留下的那塊玉突然在胸前滑過。燕青心里一痛。

  “是我朋友的。”過了很長時間燕青才對丹說。丹是高傲的女孩,燕青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她的身上自然散發著一種高貴的氣質,有些生硬但卻堅不可摧。對丹的某種暗示,他本能的曖昧著,他沒有資格更沒有理由傷害誰,他希望能用一種更微妙的方式讓她退卻、或者應該說是駐步。不過現在他明白,沒有永遠靜止的感情,就象他對花容,他控制不了那種沖動,丹現在就是這樣的。他想。或許他應該對丹表明態度,曖昧是一種傷害。不管對誰。“也許會是我的。”想到這里他又突然笨拙的說。“因為我不知道最終的結果。”說完他靜靜看著丹,看著丹的眼睛,他希望丹能理解,不管是憤怒還是冷漠他都要接受。但令他震驚的是,丹的表情分明是憂傷的,似乎有淚,欲言又止。這不是丹的風格,燕青從沒見過丹的這種神態,他有些惶恐,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猶豫著的時候音樂悄然進入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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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38:06
34

  

  幾個年輕的同事說笑著走過來坐下。丹打起精神又與他們喝了幾杯。很快音樂又起,是 A Perfect Indian。低緩、憂郁,這首音樂燕青是熟悉的。幾個同事又起身走進了舞場。桌邊又剩下了他和丹。

  “你不是應該屬于我的人。”燕青猶豫了一會對丹說。 “你是候鳥,我是留鳥,你需要很大一片天地,而我不需要。”他給丹又倒上一點酒。“我們的相遇不過是一個季節的錯誤。”他希望丹說點什麼。不管是是什麼,但她依舊一言不發看著手里的酒杯,細長的手指在杯沿上繞來繞去。

  “我不是候鳥。”她說。“不過你感覺是的時候,我就是了。”她聲音平靜,一如A Perfect Indian的旋律。“其實,我不過是一只狐狸而已。”

  “一只狐狸?”燕青困惑的看著丹問。

  “對,我不過是一只等待馴養的狐狸罷了。”丹輕輕說。“是修伯里《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又過了一會她說。“我想先回去。有點頭暈了。”燕青也站了起來。“我送你吧。”他默默走過去挽住丹胳膊說。她並沒有拒絕。

  送丹回去後,燕青一進到家門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還是沒有花榮的消息。他們到底怎麼樣了?燕青心里即牽掛又狐疑。失望中他想起了丹說過的那只狐狸。于是便在搜索引擎里輸入“小王子”三個字,很快就找到了修伯里的那本書。燕青聽說過這本書但沒看過,只知道是一本很有名氣的寓言故事。很快他就找到了關于狐狸的那一段章節。

  “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說。

  “來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建議道,“我很苦惱……”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狐狸說,“我還沒有被馴服呢。”

  “什麼叫‘馴服’呀?”

  “這是已經早就被人遺忘了的事情,”狐狸說,“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聯系’。”

  “建立聯系?”

  “一點不錯,”狐狸說。“對我來說,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萬只狐狸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狐狸又說:“我的生活很單調。我捕捉雞,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雞全都一樣,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樣。因此,我感到有些厭煩了。但是,如果你要是馴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會是歡快的。我會辨認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腳步聲。其他的腳步聲會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腳步聲就會象音樂一樣讓我從洞里走出來。再說,你看!你看到那邊的麥田沒有?我不吃面包,麥子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我對麥田無動于衷。而這,真使人掃興。但是,你有著金黃色的頭發。那麼,一旦你馴服了我,這就會十分美妙。麥子,是金黃色的,它就會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會喜歡那風吹麥浪的聲音……

  “那麼應當做些什麼呢?”小王子說。

  “應當非常耐心。”狐狸回答道,“開始你就這樣坐在草叢中,坐得離我稍微遠些。我用眼角瞅著你,你什麼也不要說。話語是誤會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坐得靠我更近些……”

  看到這里燕青會心一笑。窗外寒星閃爍。我要靠你更近一些的,直到你無法離我更遠。他暗自在想。想著那個遙遠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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