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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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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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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07:57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討媳婦

    古代成年男子的姓名一般由三部分組成,姓、名、字,當然,還有一些有學問的,還取有號。比如諸葛亮,複姓諸葛,名亮,字孔明,號臥龍。姓名中的字是用來給外人稱呼的,稱呼對方字或者號,是一種尊重。一般成*人之後才取。

    左貴聽左少陽問起這件事,苦笑道︰「唉,這件事怪為父,這些年藥鋪不景氣,爹也沒顧得上這些,好,既然你今天提起了,那就給你取個字好了。」

    左少陽忙道︰「我想到了一個字,不知道能不能用?」

    「說來聽聽?」

    「少陽經的『少陽』!」

    「少陽?嗯,少陽離太陽之表,又未入陽明之裡,介乎半表半里之間,以此為字,倒也合乎中庸,也顯不卑不亢之態。好,就用這做你的字好了!」

    左少陽大喜,他引入這個話題,就是想把自己的名字在古代能用得上,一聽老爹同意了,十分欣喜,舉起酒杯道︰「多謝父親!我敬父親一杯!」

    「好!」左貴微笑舉杯乾了。

    左少陽給左貴斟酒,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爹,爺爺奶奶還在嗎?」

    「都死了,兵匪流寇血洗村子,全村都被殺光了,當時為父正好外出採購藥材,僥倖逃得性命,--咦,這些以前都跟你說過啊,記不得了嗎?」

    關於爺爺的事情,姐姐茴香沒跟左少陽說過,現代社會年輕人也很少問及爺爺一代人的事情,所以左少陽隨口問了一句。見做左貴老爹奇怪地望著自己,有些心虛,訕訕道︰「我……,我上次摔下山崖撞到了腦子之後,好多事都記不起來了。」

    梁氏和左貴夫妻互視了一眼,都是面有憂色。

    梁氏對左貴道︰「要不,給忠兒找個媳婦成家吧?說不定成了親,沖了喜,孩子的病就能好起來呢。」

    「成家?」左貴輕歎一聲道,「家徒四壁,哪來的錢說媒求親啊?」

    梁氏道︰「聽侯普說,年初的時候,朝廷下文說了,男子二十,女子十五,尚未婚配,家窮無錢自行聘娶的,由官府安排成親。要不,去衙門給孩子登記一個?只是這是官府操辦的婚配,是不管門戶般配的,抽到誰就是誰,萬一找了個比我們家更苦更窮的,那反倒害了忠兒了。」

    唐太宗李世民逼老爹李淵退位,當了皇帝之後,眼看年年戰亂,使全國人口銳減,勞動力奇缺,百姓十分窮苦,很多貧困家庭根本無力娶妻嫁女,而且女多於男,很多適齡女子由於家貧根本找不到婆家。唐太宗便下詔天下,由官府出面安排這些無錢聘娶家庭的成年男女配對,並由官府衙門出錢給雙方按照簡易程序的「六禮」進行婚配。程序上,是先由希望官府出錢幫著聘娶的人家到衙門登記,積攢一定人數後,由官府抽籤配對,然後舉辦類似於現代集體婚禮的成親儀式。李世民搞得這種由朝廷牽線搭橋主持婚配也是中國歷史上一段佳話,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當時勞動力奇缺的問題。

    左貴板著臉喝叱道︰「你都想的啥主意?我們家用得著去衙門登記抽籤找媳婦?

    梁氏訕訕道︰「那……,那也好過沒有啊。」

    「什麼沒有?等以後日子好了,正兒八經托媒給忠兒找個門當戶對的,善良賢惠的,這才像樣。--記住了,我們左家可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這婚配千萬馬虎不得的!要不然,為夫將來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列祖列宗呀?」

    左少陽大著膽子道︰「爹,我的婚事,我自己找,行不?」

    「啥?」左貴和梁氏一起瞪眼瞧著他,這次倒是口徑出奇的一致,斷然道︰「不行!」

    「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左貴將手裡筷子舉起來作勢要敲左少陽的腦袋,「就憑我是你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還用為父教你?」

    左少陽並不退讓,低著頭道︰「我不管,反正,我想自己找。找我自己中意的!要不然我就不要!」

    「你中意的?」左貴真的火了,筷子舉得更高,「你要是中意一個砍柴挑糞,甚至青樓賤婢,莫非也要討來做媳婦?」

    「砍柴怎麼了?砍柴不也是勞動養活自己嗎?」

    「你這逆子!咳咳咳……」左貴惱怒之下氣機上逆,一陣猛咳。梁氏急忙過來幫他捶背,瞪眼衝著左少陽道︰「你別說了!大過年的你還惹你爹生氣啊?」

    左少陽悶聲不說了,心裡打定主意,穿越過來,決不是來當封建婚姻制度犧牲品的。

    梁氏瞧這兒子臉上倔強的神色,便又道︰「你這孩子,你咋知道爹托媒給你說的親事就不好了呢?你爹也不是貪圖榮華的人,自然會給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媳婦的嘛!」

    左少陽想了想,母親說的倒也也些道理,現代社會很多婚姻也是別人介紹認識的,然後兩人相處談著談著就成了。就把父母的托媒說親當成婚介,自己再相看決定,也未嘗不可,便抬頭道︰「那……,確定人家之後,能不能先讓我跟那女孩見個面,說說話?我瞧可以了再定。」

    聽兒子說的這孩子氣的話,左貴反倒笑了,想想先前兒子說的話,很可能是腦袋摔壞的結果,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歎息道︰「忠兒,你娘說的沒錯,你是我們左家的獨苗,香火承繼全靠你了。這媳婦絕對要找個稱心如意的才行,這稱心如意不僅是對父母說的,自然也是對你說的,你自己也滿意,爹才會托媒的。準備求親的人家可以告訴你,但人家閨女只怕不會跟你見面的。」

    這一點左少陽也想到了,道︰「這個不用爹娘操心,你們只需要把那閨女的情況告訴我,我自己個去打聽就行了。」

    「你可不許亂來!我們家可是書香門第……」

    「官宦世家!」左少陽微笑接過話道︰「我知道的了!肯定不會給您丟臉,給祖宗丟臉的!--對了,要是我看上的閨女,能不能幫我托媒說呢?」

    左貴把臉一扳,道︰「你看上可不行,主要還得我和你娘看上!」

    「就是嘛,我看上了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也看上了,就幫我托媒說親,這行吧?」

    「這個呀……」古代一般都是父母確定婚事之後,直接托媒說親成婚。開明一點的人家,會讓孩子自己相看相看,但是,由孩子自己看上,再由父母去相看托媒說親,這種情況就很少了,所以左貴腦子裡一時轉不過彎了。

    這一點梁氏反應到比左貴快,她到底心疼兒子,便道︰「反正得你爹同意了才行,要是你爹瞧過也覺得可以,倒也不妨托媒說說。對吧?老爺」

    先前左少陽聯句反應迅速,連接想出三個對聯,特別是最後一個對子,頗得左貴的心,加上得知兒子遇異人傳授醫術,已經連續治好了幾個疑難病案,所以對兒子的看法改觀了不少,更堅定了他要給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媳婦的想法,這一點決不讓步,當下正色道︰「你自己看上也罷,托媒說親找的也罷,都得過了為父這一關!只有為父覺得可以,那才行,別的一概不作數!」

    左少陽聽左貴老爹這話,儘管說的很強硬,似乎在堅持父母之命的古訓,但到底不禁止自己找,這就已經足夠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權利。至於找到之後老爹是否會同意,那是後話了。便點頭道︰「哦,我知道了。」

    聽了他們爺倆達成一致,梁氏這才放心,笑道︰「好了,趕緊吃酒吃飯吧,光顧說媳婦的事,菜都涼了,我給你們熱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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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11-8-28 12:08:43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拜年了

    接下來,一家人都揀一些輕鬆愉快的事情說,酒也喝得暢快了,年夜飯是要一直吃到三更天的,然後守歲過年。可左家沒錢買炭火,乾坐著容易受涼,所以這頓飯吃到三更過了,也就散了,不守夜,各自回房歇息。

    這是左少陽穿越過來度過的第一個春節除夕之夜,第一次談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穿越之前左少陽就不是個自視清高的人,現代社會的婚姻觀念影響著整個一代人,自然也影響到了左少陽,所以他對婚姻也不十分的看重,對未來的妻子也沒有什麼明確的要求,只要模樣別太難看,性格脾氣合得來也就行了。現代城市社會裡一般人家生活也都不錯了,所以家境好壞收入高低不列入他首先考慮的範圍。

    沒想到穿越來到唐朝,婚姻父母做主,而且門當戶對是第一考慮的因素,左貴老爹以太祖的八品官為榮,自詡為官宦世家,書香門第,可眼下家庭這情況,家徒四壁還欠了一屁股債,又有哪個官宦之家書香門第願意將女兒嫁給自己受苦啊?所以,老爹給自己設計的婚姻宏圖,只怕是個空中樓閣。看來,自己的終身大事,還得靠自己。當然,不排除藥鋪經營好了之後,家境寬裕了,父母托媒說上了門當戶對人家的可能。

    左少陽藉著酒興胡思亂想了好半天,忽又想起苗佩蘭來,摸出那手帕包著的半個饃饃,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恍恍惚惚聞到那淡淡的青草香,那是苗佩蘭身上才有的特異香味,不禁心頭一蕩,把那半個饃饃包好,墊在枕頭下,這饃饃硬得跟石頭一般,有些咯著腦袋,往床裡挪了挪,咯不著了,這才睡了。

    因為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藥鋪不用開門,也不用做家務,左少陽本來想睡個懶覺的,可天還沒亮,便聽到爆竹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把被子蒙著頭也擋不住。正準備找個啥東西把耳朵眼堵住,就聽見樓下母親梁氏叫道︰「忠兒,卯時了,下來放爆竹啊!」

    左少陽嘟噥了一句︰都多大了還放爆竹!不過,昨天母親鄭重其事買了爆竹,天還沒亮又叫自己下去放,肯定不是為了好玩,而應該是過年的一種儀式。這才答應了一聲,爬起來,揉著眼楮下了樓梯。

    梁氏買的爆竹是最便宜的幾個大炮仗,已經在門口放好了,手裡拿了一根香,左貴老爹也起床了,站在那籠著手笑瞇瞇瞧著。

    左少陽從母親手裡接過香頭,出到藥鋪門外,抬頭看看,天還沒亮,地上的積雪泛出人的白光,天上又開始慢慢飄落雪花了。

    街道上已經有商舖在放煙花爆竹了,唐代的火藥技術自然比不上現代,所以炮竹質量也不如現代,聲音聽著發蒙,也不脆,飛上天的焰火也不多,想必大多數窮人都沒錢買這玩意糟踐,買幾個炮仗大年初一驅鬼祛邪也就是了。

    他蹲下身,挨個點燃了門前的爆竹,然後退回屋裡,就聽咚咚咚連著幾聲爆響,炮仗炸了。

    梁氏和左貴齊聲道︰「無病無災,大吉大利!」左少陽也跟著說了幾句吉祥話。

    梁氏笑著對左少陽道︰「忠兒,怎麼還不給你爹拜年呢?你爹壓歲錢都給你準備好了。」

    「壓歲錢?」左少陽有些好笑,「我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要什麼壓歲錢啊。」

    「只要你沒成家,都要給壓歲錢的,這是規矩。行了,快拜年吧。」

    「還有這規矩?」左少陽笑著嘟噥了一句,「磕頭還是作揖啊?」

    梁氏嗔道︰「這孩子,新年拜年,當然是磕頭了。」

    「哦。」左少陽東瞧西瞧,「蒲團呢?這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

    左貴擺手道︰「算了,你也大了,也不用老是下跪,就作揖好了。」

    左少陽忙作揖拱手一拱到地︰「孩兒給爹娘拜年了,恭祝二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祝我們貴芝堂財源滾滾,日進斗金。」

    左貴搖頭道︰「我們開藥鋪的,日進斗金可不是件好事,還是你那對子上說的好︰『只願世上人莫病,哪怕架上藥生塵。』這樣才好啊。」說罷,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紅包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忙雙手接過,摸了摸,一小疊,打開數了數,總共六文錢。取六六大順的意思吧。

    左貴道︰「行了,天還沒亮,再回去睡會吧,今兒也沒啥事。累了一年了,好好歇息。」說罷,背著手慢慢踱回了屋。梁氏向左少陽揮揮手讓他回屋去,然後跟著左貴進屋去了。

    左少陽剛才出到門外放爆竹被寒風一吹,冷的直哆嗦,趕緊把壓歲錢塞懷裡,溜回屋關上門,爬上樓梯鑽進被子,枕頭邊的小松鼠黃球已經被炮仗聲給驚醒了,趴在窩裡把小腦袋探出來瞧著。左少陽摸了摸它光滑的皮膚︰「黃球,睡了!天還沒亮,沒東西吃的!」

    小傢伙還真聽話,又或許是已經習慣了外面的爆竹聲,又蜷縮著小身子,兩隻前爪抱著小腦袋,毛茸茸的大尾巴捲過來,像棉被一樣裹住身子,又呼呼大睡起來。

    左少陽迷迷糊糊的一直睡到中午,梁氏在下面叫他吃飯了,這才睡眼朦朧地抱著小松鼠的窩下了樓梯。先給小松鼠餵了吃的,然後洗漱吃飯。

    吃飯的時候,左少陽問左貴老爹道︰「我們明天開始巡醫嗎?」

    「不。」左貴道,「得等你姐姐他們一下來拜年之後才行,按照往年習慣,他們拜年完了是要一起吃晚飯的,所以明天只怕來不及了,還是初二再去吧。」

    「哦。」左少陽一直沒見過做衙門書吏的姐夫侯普,還真想見見。

    吃完飯,因為昨夜一夜飄雪,門外積雪挺厚的,人來人往已經踩成冰了,左少陽便從對面雜貨店大叔那裡借了一把鐵鍬,把冰鏟了,然後用大竹掃帚把冰雪掃到一邊。雜貨店大叔免不了又誇左少陽勤快。

    打掃完門口,左少陽左右沒事,便跟父母說要出門去逛逛,穿越過來好幾天了,還沒好好逛逛古代的城鎮。

    他籠著袖,先把自家藥鋪四周逛了一遍,發現那天晚上走的那條小巷另一邊的,是一戶人家,門口還有一對石獅子,朱漆大門緊閉著,也聽不見裡面有什麼聲音。既然門前有鎮宅石獅子,看樣子這家家境還是不錯的,。儘管是鄰居,可人家這做派架勢,自然不會跟自己套近乎講究什麼遠親不如近鄰的。再定楮看了看,發現那石獅子很陳舊了,一隻腳還缺了個腳趾,朱漆的大門的油漆也有一些剝脫了,由此估計,家境也強不到哪裡去。

    他又轉到藥鋪另一邊,是一家油鹽店,守店的是個老漢,坐在那跟個木頭似的,左少陽跟他攀談,說了好幾句,人家也才回一句,而且臉上都沒什麼笑模樣,搞得左少陽興趣索然,只好籠著衣袖接著逛。

    沿著廚房後面那條小巷逛下去,走到上次到過的丁字路口,才發現黑洞洞的一條巷口裡,卻是一座小小的寺廟。匾額上寫著「清風寺」。左右無事,左少陽進去轉了一圈,裡面不大,倒挺乾淨的,泥菩薩的肩膀都脫彩了,露出了裡面的泥坯,供桌上除了繚繞的長香之外,也就擺了幾盤乾果。沒別的供品。寺廟沒見到香客。只有兩三個老和尚在無精打采地唸經,見人進來,也不招呼。左少陽也沒錢隨喜,瞧了瞧,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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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09:25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逛瓦市

    左少陽一路接著往下逛,東南西北城挨著逛。他們這石鏡縣城本來就不大,所以沒一個時辰便把大街小巷都逛了個遍。這一路上,見到歡天喜地的孩子放炮仗,看見穿紅戴綠出來逛街的男女,但看得最多的,還是沿街乞討的、賣兒賣女的,以及孱弱地躺在街角的流浪兒。

    他知道,在貞觀元年,全國很多地方兵亂未平,饑荒橫行,所以百姓生活很苦,很多人流離失所。相比這些人來,他們貴芝堂面臨的困難已經算是很平常的了。

    逛到衙門口,門口沒人,往裡探探頭瞧了一眼,見裡面沒什麼人,大年初一自然是要放假的,迎門進口處豎著一塊照壁,照壁上貼著大大小小的紙,有的還畫有圖像,心中很是好奇,想想姐夫侯普是衙門的書吏,進去瞧瞧也沒什麼,便邁步跨了進去。

    大門裡面倒有個門房,門朝著這邊,裡面坐著一個老頭,穿著夾袍在打瞌睡,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瞧見是左少陽,笑了笑︰「是左大郎啊。有事嗎?」

    只有熟悉的人才叫自己大郎,看來這老頭是熟人,左少陽膽子也大了,忙拱拱手︰「新年好!沒啥事,過年隨便走走瞧瞧。」

    「哦。那你慢慢看。」老門房又把眼閉上接著打盹。

    左少陽走到照壁前仰頭觀瞧,發現是些判文之類的官府公文。那幾張畫有人像的公文,卻是幾張通緝罪犯的海捕文告。這倒引起了他的興趣,可惜其他幾張都被風雨浸泡爛了,字跡看不真切,唯有一張似乎是剛貼上去的,還沒有壞。

    他仰著腦袋仔細慢慢讀了一遍,是通緝抓捕一個綽號「飛鼠」的盜賊。佈告寫明了,抓獲歸案者,賞銀一百兩。通風報信協助抓獲者,賞銀五十兩。看罷不禁咋舌,一百兩可就是人民幣五十萬元!看來這傢伙犯的罪不小。細看那圖上相貌,連邊落腮鬍,濃眉大眼,一臉橫肉。心想這傢伙還真夠兇惡的,看樣子就是個壞蛋。

    出了衙門接著逛,一路逛到瓦市。

    瓦市是個廣場,按照擺攤設點的不同被分成幾大塊,比如賣菜賣肉的、賣油鹽醬醋及生活小商品的、賣服裝布料以及舊衣布頭的、賣藥材的等等、只是這天是大年初一,按慣例是不營業的,但也有不少攤位為了賺新年第一天的錢,不辭辛苦也擺攤營業。

    他信步來到瓦市,看見一家米行,便進去瞧了瞧,裡面米面都有,一看上面插的牌子,著實吃了一驚,黑面一斗就要兩百文,而一般的糙米便是三百多文一鬥,更不要說精面和精米了。唐朝一斗有十市斤多一點,算下來一市斤黑面要二十文,而一斤糙米要三十文錢才買得到。按一人每個月二十斤算,一家五口人一個月一百斤,一個月下來就要三千文,也就是人民幣一萬五千元。月收入要超過每月三千文(三兩銀子),才能吃得起比較差的糙米。

    感歎一番,左少陽又去看肉菜,市場上倒也有得賣,只是價格更是高得嚇人,豬肉每斤四十文,牛肉五十文,一棵大白菜,也賣到了兩文錢。

    這樣算下來,一個五口之家,要想過上吃米飯還能吃一點肉的話,每個月的收入至少得要五千文,相當於人民幣二萬五千元。這樣的高生活水平,一般人家哪能負擔得起,難怪一般老百姓大多吃黑面加野菜了。就算小富之家,也不敢天天吃白米豬肉的。

    接著往前逛,聽見遠處很是熱鬧,傳來整天價的叫賣聲,還有一陣陣哄笑的叫好聲,走近了,見一群群人圍著圈,踮腳一看。看見這些圈裡各式不同,有跑江湖耍猴的,有舞刀弄棍耍把式賣藝的,有戲班子搭台唱戲的,有變戲法的等等。儘管水平都不怎麼樣,圍觀的卻都瞧得津津有味。想必也是圖個過年熱鬧罷了。

    左少陽擠進變戲法的圈子裡籠著袖子瞧。他正咧著嘴看著好玩,忽覺後肩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回頭一瞧,驚喜交加道︰「佩蘭姑娘!」

    拍他肩膀的正是打柴姑娘苗佩蘭。苗佩蘭衝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回身走開。左少陽忙跟了上去︰「佩蘭姑娘,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來城裡玩嗎?」

    苗佩蘭搖搖頭,指了指遠處賣柴火的地方︰「我來賣柴的。」

    「啊?大年初一也打柴賣啊?」

    苗佩蘭又笑了笑,從懷裡摸出錢袋,把裡面的錢都倒了出來,數了數,全部遞到左少陽面前︰「這是你們上次去我們老槐村診病的那幾家人托我帶下來給你們的診金,本來是想賣了柴再去你們藥鋪給你的,可巧就看見你了。一共是二十三文。」說罷,把誰家的多少錢都說了。

    左少陽很是高興,把錢接了過來︰「他們咋知道你認識我呢?」

    「李大哥給他們說的,昨天早上我們把李大娘送回了老槐村。你和你爹上次到村裡診病,用了藥的都好了,都說你們醫術高明呢。又怕你們過年急等錢用,聽說我今天要下山賣柴,就托我把錢給你們捎來了。對了,我娘讓我謝謝你,你們醫術真高,不用藥也能治好病,她身子骨已經好多了。」

    「你娘是誰啊?」左少陽奇道,「我們那天看病的病人中,有你娘嗎?」

    「嗯,就是你爹用筷子刺破鼻子流血,病就好了那一家。」

    左少陽頓時想起來了,那家是所有病患中最窮的,家徒四壁,幾個孩子光屁股坐在青石板上吸吮手指的那家。病人是個瘸腿的中年婦人。忙道︰「我想起來了,原來那是你們家啊。那瘸腿的婦人就是你娘?」

    「嗯。」

    「我見門前還有四個小孩,也就幾歲大,最大的估計也不過十歲,是你弟妹?」

    「是,三個弟弟一個妹妹。我是老大。」

    「那你爹呢?」

    「死了……,病死的。」

    「哦,真對不起。」

    苗佩蘭澀澀一笑,道︰「你們什麼時候還去啊?村裡人聽說你們醫術高,先治病治好了才給錢,都說想找你們瞧病呢。」

    左少陽笑道︰「明天我姐夫一家要來拜年,沒空,最早只能後天了。對了,李大娘的中風怎麼樣了?」

    李大娘就是上次到跟媳婦吵架,中風了到處求醫,各藥鋪見他們太窮,而需要的藥裡又有人參這味貴重藥材,怕他們付不起藥費,都推脫治不好的那個老婦。左少陽用羚角鉤籐湯加紫雪治療,當時就能睜眼認人了。

    苗佩蘭道︰「那天她服了你們的藥,已經好多了,回去也能認人了,只是……」

    「怎麼了?」

    「今天早上我下山之前,聽李大哥說,李大娘又昏睡不醒了,叫也叫不醒。」

    左少陽吃了一驚,按理說不該如此啊,怎麼會又昏迷不醒呢?難道有什麼變故不成?中風的治療特別強調第一時間,也就是在中風之初就要準確用藥,盡早用藥。才能把中風的危害降到最小,半點都耽誤不得。左少陽當機立斷,道︰「我馬上回去告訴我爹,爭取現在就老槐村瞧瞧!」

    苗佩蘭並不知道這件事的危重,眼看左少陽臉色都變了,頓時也緊張起來,回頭瞧了瞧自己的柴火一眼,點點頭。

    左少陽飛快地跑回了藥鋪,把這件事告訴了左貴。

    左貴也吃了一驚︰「你給那老太太用的不是老鈴醫教的方子嗎?」

    左少陽有些尷尬點點頭。

    「那老鈴醫不是……,不是……」左貴老爹本想說老鈴醫不是仙人嗎?可轉念一想,什麼仙人那也是自己這樣認為的,人家自己可沒說過,兒子也沒說過,就怪不到人家別人去。連說了兩個不是,也沒想到後面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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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病情反覆

    他原來一直一廂情願地認為兒子左少陽遇到的那個老鈴醫,應該是為仙人,至少是位醫術高明的風塵隱士,他教的醫術絕對是高明至極,藥到病除的,所以對左少陽修改的那些醫書很感興趣的,也在認真地看,覺得說的很有道理,還開始吃力地背誦左少陽寫得那《湯頭歌》,沒想到現在人家來人說,老鈴醫的方子沒效!這種偶像被打破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原先的躊躇滿志也頓時去了一大半。

    左少陽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裡,只能去了才知道了,眼看老爹左貴臉上陰晴不定的,一臉的失望,不覺有些慚愧,道︰「爹,咱們先去老槐村看看把?」

    「嗯!」左貴點點頭,既然這個病人自己接診了,那就得負責到底,當然,沒本事治好,那又另當別論,沒去之前,誰也不知道是否能治。而且,他也知道中風及早治療的緊迫性。有急症也顧不上什麼大年初一不看病的,救人要緊。左少陽背上藥箱,左貴拿起幡子和鈴鐺,和梁氏說了一聲,告訴她如果病人病情危重,有可能連夜治療,那就明天才能回來。

    梁氏叮囑他們父子要小心。左少陽也叮囑母親替自己喂一下小松鼠,然後父子兩背著藥箱快步出門,直奔西城。

    來到城門口,遠遠看見城門邊站著一個女子,正是苗佩蘭。

    左少陽喜道︰「佩蘭姑娘,你這是……?」

    「我和你們一起回村。」

    「那你的柴火呢?」

    「托熟人幫著賣了。走吧!--把藥箱給我。」

    「不用,我背就行了。」

    苗佩蘭不由分說,卸下左少陽背上的藥箱,背在背上,快步如飛往城外走去。左少陽知道,苗佩蘭之所以柴火不賣了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就是想著他們的藥箱太重,爬千仞山太累,會影響速度。現在趕時間最重要,又知道她的力氣比自己大得多,也就不和她爭了。從老爹手裡接過幡子,兩人快步追上苗佩蘭,往前急趕。

    苗佩蘭背著藥箱,走得比他們兩還快得多,左少陽和老爹左貴氣喘吁吁在後面緊跟著才沒掉隊,一路不停歇,來到千仞山下。

    千仞山很陡峭,許多地方都是峭壁懸崖,昨夜一場大雪已經讓整座山披上了銀裝,看著是很漂亮,只是這冰雪路就更不好走了,到中午太陽出來一曬,冰雪部分融化,上下行人一踩,整條小路都成了爛泥。

    左貴倒也習慣這種山路,知道如何走比較快而且穩當不滑倒。可左少陽自幼在城裡長大,很少走過這樣泥濘不堪的山路,山坡才爬了一小截,便已經連著滑倒好幾次,都幸虧苗佩蘭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才沒摔著。

    苗佩蘭見這樣不行,瞧見前面一丘稻田邊上散落著不少稻草,便抓了一把,一邊爬坡一邊麻利地編著,很快編了兩條稻草繩,叫住左少陽,蹲下身幫他把稻草繩綁在他腳下兩隻鞋的腳弓處,然後示意讓他走走。左少陽不知道她這樣是做什麼。往上走了幾步,喜道︰「哎喲,這法子好,腳下不打滑了!」

    用了這兩根稻草繩之後,左少陽就很少滑倒了,三人的行進速度也就明顯增快了,急著趕,一路不停歇,一口氣爬上了千仞山頂,來到老槐村,只用了半個時辰,比上次他們父子兩上山用的時間快了差不多一倍。

    左少陽站在村口,喘著粗氣道︰「這山太高太陡了,真虧了佩蘭姑娘你……」

    苗佩蘭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笑了笑,邁步進村。左少陽父子顧不得歇口氣,也跟著進村了,苗佩蘭帶路,逕直來到李大娘家。

    這家比苗佩蘭家強不了多少,也是家徒四壁,兩間茅草房,用樹皮夾成的牆壁四面漏風。苗佩蘭在門口叫道︰「李大哥,貴芝堂的左郎中他們來給李大娘看病來了!」

    很快,木門把拉開了,那大漢驚喜交加望著他們︰「左……,左郎中?你們來了?太好了,快快請進!」

    左貴喘了一口氣,邁步進門。只見一張木床上,躺著那老婦,蓋著一床葛麻布的單被,兩眼緊閉,一動不動,床邊或蹲或站著幾個漢子和婦人,先前那跟老太太吵架的媳婦跪在牆角,哭得眼楮都腫了。

    那漢子搬過來一張圓凳放在床邊,請左貴坐下。又給左少陽搬來一根,左少陽卻沒坐,站在老爹左貴身後瞧著。

    左貴問︰「老人家怎麼回事?」

    那漢子陪笑答道︰「上次在貴堂服藥之後,我娘已經甦醒了,抬回工地窩棚住了一晚,那一晚還不錯的,說話也聽得到,也能認人,昨天上午我們把人抬回村子,又服了兩次藥,晚上就不對勁了,又昏昏沉沉的不怎麼認人了,我們擔心,昨天半夜又給我娘服了一次藥,早上起來,就更不行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一直昏睡。」

    「嗯,還有別的什麼症狀嗎?」

    「別的?」那大漢一時不知道左貴指的是什麼。

    「兩便解過嗎?怎麼樣?」

    「解過,前晚上的還行,但是昨晚上的大便是稀的。」

    左貴點點頭,掐開李大娘的嘴瞧了瞧舌象,左少陽忙湊上去也一起觀瞧,發現舌尖偏紅,舌體胖大白膩,邊有齒痕。左貴又提腕診脈,沉吟片刻,扭頭瞧了左少陽一眼,淡淡地問道︰「忠兒,你覺得老人家這病如何?」

    要是換做以前,左貴是絕對不會徵求兒子的意見的,自從得知兒子暗中曾得到一位老鈴醫的指點,而且自己連續幾個病案的成功治療,都是兒子偷換了用藥的結果後,他對兒子便刮目相看了,只不過,今天病人病情又出先反覆,叫人哭笑不得,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所以,問雖然問了,語氣卻是淡淡的。

    「我先看看情況。」左少陽道。

    他仔細摸脈之後,發現病人脈沉滑,沉脈主裡證,滑脈主痰濁,舌苔白膩,兼有大便溏稀,應為痰證。這不稀奇,病人起病原因便是與媳婦口角,怒氣傷肝,肝氣化風,志火內燔,煉液成痰,痰火內蒙心主,外竄經絡,所以才會中風。先前自己用羚角鉤籐湯加減,加開竅醒神的「涼開三寶」之一的紫雪,清降熄風豁痰,所以神志轉清,用方應該沒錯。為什麼繼續用藥,神智反倒又不行了呢?

    左少陽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繼續羚角鉤籐湯加紫雪?肯定不行,昨日用了一天,重症加重,說明有變證,不能再用了。

    左少陽沒想到好的治療辦法,只好苦笑著搖搖頭︰「爹,我……,我沒想好。」

    「嗯,你跟我來!」左貴起身道,低頭邁步出了房門,來到門前空地上,左少陽忙跟了出來,站在他身邊。左貴左右看看人離得遠,這才把頭湊了過去,低聲問︰「那老鈴醫沒教過你這種情況該怎麼辦麼?」

    左少陽道︰「他只告訴了我這種病用先前那種方子,可是,如果出現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卻沒告訴我。」

    左貴一臉失望,搖搖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只能我自己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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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10:50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小少爺的命

    背著手走回了房間,坐下,又診了一會脈,瞧了瞧舌象,沉吟片刻,道︰「這些天天寒地凍,老人家可能回來的路上又感受寒濕,得了陽虛水泛之證,用真武湯治治看。」

    說罷,從藥箱裡取出紙筆,寫了一付真武湯方。

    儘管真武湯配伍中沒有桂枝,左貴老爹下方第一味藥那是必用桂枝的,這一次也一樣。

    真武湯是溫化水濕的經方,出自《傷寒論》,可以溫陽利水,主要治療水濕內停的,方中本無桂枝,但桂枝本身能利水也能通陽,加上也沒關係。

    從舌象來看,用這真武加桂枝湯倒也還算對症。

    從前面幾次病案來看,左少陽知道,老爹左貴用方還是很謹慎的,太激太險的方是不用的,這次這真武湯,就算沒有明顯的效果,至少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自己無計可施之下,只能用老爹的方子試試看。

    按照真武加味湯抓藥之後,左少陽親自煎藥。

    因為老太太已昏迷不醒,無法服藥,左少陽只能用鶴嘴壺給老太太慢慢灌下。

    湯藥灌下之後,靜等結果。

    村裡人聽說上次那父子鈴醫大年初一來村裡出診,都很感動,有病的過來找他看病,沒病的過來瞧熱鬧,甚至有些鄰村的得到消息,也都趕來了。

    都圍在了李大娘家門外。

    那大漢在門前空地上擺了一張桌子和兩個凳子,給左貴和左少陽坐著瞧病。

    這些病人大多是些傷風咳嗽啥的。

    左貴基本上還是能對付的,看完病,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算了一下,可以收到的診金差不多有四十文了,這讓左貴很高興。

    他曾經算過成本,若每天的診金達到三十文,就能保本,超過的話,就有得賺。

    不算中午左少陽拿回來的二十多文,單算下午在村裡診病,就已經夠本有賺的了,若每天能有這數字,不僅房租無憂,生活也有著落了。

    只不過,欠的四千一百文錢要想在半個月內湊足,恐怕靠巡醫是沒辦法的。

    不過,他現在沒空去為這件事擔憂,現在牽掛的,是李大娘的病,他一邊給其他人診病,一邊留神屋裡老太太的病情,可是在裡面觀察的漢子每次出來,都是神情沮喪,這讓左貴越來越不安了。

    在幫著父親診病的時候,左少陽腦海裡一直在琢磨這個病案,究竟問題出在哪裡,可是想了一下午,卻還是茫然不知。

    苗佩蘭下午上山打柴去了,苗佩蘭家日子很苦,她父親病逝,母親瘸了腿不能正常勞動,下面三個弟弟妹妹都才幾歲,一家人全靠苗佩蘭種地,農閒時打柴賣過日子。

    左少陽他們救治過的那土財主賈家,是老槐村唯一的地主,村裡有一部分人沒有地,靠的就是租佃賈家的田種地交租。

    苗佩蘭家也是賈財主家的佃戶。

    左貴父子剛到村子,賈財主便得到了消息,親自前來看望,見他們忙著看病,也不好打擾,留下賈管家在一旁照應。

    眼看左貴父子忙完了,賈管家這才拱手道︰「左郎中,小郎中,我們老爺在家中已經備下薄酒,請兩位過去小酌一杯。」

    左貴拱手道︰「今兒個大年初一,不好登門啊,我們就不去了,你回去替我們多謝賈老爺。」

    賈管家急了,連連拱手道︰「左郎中,我們老爺說了,兩位不辭辛苦,大年初一還到鄙村診病,當真辛苦,上次救治我們少爺,還沒好好謝過,且不論是否初一,務必將兩位請到寒舍小酌。

    您要不去,小的可沒法交代啊。」

    左貴見他說的誠懇,想著李大娘的病一直沒起色,今夜恐怕是回不去了,得留下觀察,若能有賈家關照,診病會方便一些,便拱手謝過答應了。

    先進屋查看李大娘的病情,見李大娘已經昏迷不醒,捋著鬍鬚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待到李大娘的親屬問該怎麼辦事,左貴也不敢亂變方只能說再等等看。

    左少陽也給老太太診脈望舌,發現的確沒有好轉的跡象,不禁很是沮喪。

    跟著父親隨賈管家來到賈財主家。

    賈家已經把酒宴擺好了,招呼左貴父子坐下。

    那天看見的那手拄枴杖的老丈是這胖胖的賈財主的父親,也很熱切地勸酒夾菜。

    酒過三巡之後,賈財主對左貴拱手道︰「今日宴請兩位,有兩層意思,一來是替全村老幼感謝二位不辭辛苦,大年初一到村裡巡迴診病。

    這第二層意思嘛,是感謝小郎中昨夜救了我兒一條性命,救命之恩永不敢忘!」左貴和左少陽很是驚詫,一起望著賈財主,左貴道︰「小兒昨夜在城中,並不曾到貴村來過啊?又如何救得令郎呢?」「是這樣的,小兒昨夜再次高熱急驚風,幸虧小郎中昨日給了鄙人兩顆急救藥丸,說一旦驚風可以救急,鄙人給小兒服用之後,果然熱退了,抽搐也停了,人也好了。

    這不是救命之恩嘛。」

    賈財主端起酒杯道︰「昨日小郎中給我兩位藥丸時,我還覺得小兒病已經治好了,這是多此一舉,礙於小郎中熱忱,所以收下了,不成想當晚便派上了用場,如果不是小郎中留給了我這兩位藥丸,只怕此刻,小兒已經……,唉!也是小兒命中得遇左郎中和小郎中兩位貴人相助,這才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啊!來來,我敬二位一杯,聊表謝意!」左貴父子一聽,都暗叫僥倖,舉杯謙遜了兩句,乾了杯中酒。

    賈財主喝了酒,大腿一拍,寒著臉道︰「我原以為惠民堂倪大夫醫術高明,以前自己和家人生病,也去找他瞧過,吃了藥也能好,不過那都是些跑肚拉稀傷風頭痛的小毛病,不成想真正遇到這等重病,他竟然不靈了,給我拍胸脯說得好好的已經治好了,回到家就病發,要不是小郎中有先見之明,小兒一條小命,可就斷送在他惠民堂的手裡了!哼!往後啊,我只到你們貴芝堂瞧病,而且,我還要逢人就說這件事,給大傢伙提個醒,別去那名聲響亮,中看不中用的惠民堂看病了,沒得小病治不好,大病治死了!」左鬼乾笑兩聲,卻不搭腔,他不想給人落井下石的感覺,而且他知道,很多病患就是這樣,你給他治好病了,千好萬好,一旦一個病沒治好,特別是很重要的病沒治好,那就全盤否定你的能耐。

    別聽此刻賈財主誇獎自己天花亂墜的,那是治好了病,要是治不好,挨罵的說不定就是自己了。

    賈財主大罵一通惠民堂之後,陪著笑連連給左貴和左少陽敬酒,推杯換盞又喝了幾大杯,賈財主滿臉是笑,對左貴說道︰「左郎中,小兒這病,還是貴堂的方子管用,所以,我想請左郎中再好生給小兒診查一番,務求斷了根,若把病治好了,我定有重謝!」左貴已經喝得有些暈乎了,聽這話忙拱手道︰「萬萬不可了,替小少爺診病,賈老爺先前賞賜的診金,已經多出許多了,以後診病都夠了,不用再給了。」

    賈財主大喜,他之所以留下管家堅持懇請左貴父子到家中喝酒吃飯,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請左貴給兒子診病。

    本來賈財主以為兒子經過惠民堂名醫倪大夫大年診治之後,已經斷了病根,沒想到大年三十剛回到家,晚上兒子就再次發病急驚風,若不是那天心血來潮登門拜謝,得到了小郎中兩位急救藥丸,只怕兒子就死了,一家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因為晚上關城門,進不了城,而初一按照習慣藥鋪醫館是不接診的,早上起來又見兒子已經活蹦亂跳的沒事了,手裡還有一丸救急藥丸,這才決定等一天,等到初二再進城,這一次打定主意去貴芝堂找左郎中看病了。

    沒想到中午便聽說左郎中父子來山村替李佃戶家老娘看病,趕緊叫管家守著,等左貴父子忙完了,請家裡來喝酒,目的就是讓他們好好給兒子看看病。

    所以聽這話,賈財主十分的高興,忙問︰「那左郎中答應給小兒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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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1-8-28 12:11:37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留守

    「這個……」左貴很有些為難,說實話,他到現在也沒理順賈家小少爺到底什麼病,上次那方子是兒子左忠開的,不過,現在看來,也是治標沒治本,病根沒斷,也不知兒子有沒有進一步的手段,捋著鬍鬚側臉望向左少陽。

    左少陽其實也半點主意都沒有,他先前開的方子是針對急驚風去的,只能息風止痙退熱,但真正病根並沒搞清楚,不過,既然已經接手了,就沒得選擇,只能硬著頭皮上。當下緩緩點頭。

    見兒子點頭,左貴反倒更沒了底,要是換做這之前,他一直以為教授兒子醫術的那老鈴醫是神仙,至少也是為醫術高明的江湖異人,教授的方子肯定能藥到病除,想不到現在李大娘的病出現了反覆,而現在又聽賈財主說他兒子的病也出現了反覆,兩個都沒有斷根,不由得他不對那什麼老鈴醫的身份產生了懷疑,說不定就是個騙吃騙喝的老傢伙,弄了兩個不知從哪裡抄來的方子教給了兒子,先前能治好死胎不下的那產婦,也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現在終於露了馬腳。

    他心中懷疑那老鈴醫的身份是個騙子,但眼前的事還得想法子解決才行,人家賈財主好吃好喝伺候著,還把惠民堂罵個狗血噴頭,把自己捧上了天,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只能暗自把老牙一咬,強笑點點頭︰「行啊,等吃過飯,就給小少爺看。」

    「太好了!多謝左郎中!」賈財主大喜過望,那老爺子也是喜笑顏開,爺倆忙著勸酒勸菜。

    因為還要看病,左貴父子不敢多喝,酒到微熏便打住了,吃過飯,丫鬟泡上香茶,品了茶之後,這才開始給賈家小少爺瞧病。

    那小少爺裡面穿的很厚的錦緞裌襖,外面裹著厚厚的絲綿被,由賈財主的夫人抱著,坐在椅子上。這孩子不時咳嗽幾聲,聲中帶有痰音,鼻翼不停扇動,張著小嘴幫助呼吸,小眉毛皺著,坐在小椅子上不停扭動身子。細看神色,面灰白,嘴唇微紫。很顯然,孩子還存在一定的窒息症狀。

    左貴問道︰「你們上次去惠民堂,他們如何診斷的?又吃了什麼藥?」

    「惠民堂的那什麼倪大夫說小兒食風寒閉肺,邪陷厥陰所致急驚風,用的藥我這一次記下來了,都是丸散,叫什麼牛黃散和清心丸,還有一種藥叫羚羊角面。同時還吃了上次吃的那個名字老長的湯藥,我想想,叫什麼來著?麻黃杏仁……,石膏……,石膏什麼來著?」

    「麻黃杏仁石膏甘草湯!」

    「對對,就是這湯藥。吃了之後孩子當時是好了,所以才帶回來的,想不到晚上就犯病了!」

    左少陽琢磨了一下惠民堂辨證和用藥,辨證為風寒閉肺,邪陷厥陰似乎沒什麼錯的,而用的藥牛黃散和羚羊角面都是熄風止痙的藥,而清心丸是清熱解毒的,用於退高熱,也能醒神開竅。而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是治療表邪未解,邪熱壅肺導致的咳嗽的的經方。倪大夫的這幾種藥從對症角度來看都沒問題。為什麼孩子的病會再次發作?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導致孩子高熱的原發性疾病沒有找到!

    從孩子病症來看,表現為濕熱郁肺證,也就是西醫的小兒肺炎,而引起小兒肺炎的原因多是細菌和病毒,在缺乏現代化診療設備情況下,難以很快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小兒肺炎,所以,惠民堂對症下藥也是常用的辦法,不能說錯。只是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

    那又該如何治本呢?本究竟是什麼呢?

    左少陽一時也想不明白。

    左貴提腕診脈望舌,捋著鬍鬚沉吟道︰「這孩子身體骨有些單啊。」

    「就是就是。」賈財主瞧了瞧左右,見老父坐得遠,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唉,我們賈家就這麼一個兒子,他爺爺疼他跟掌上明珠一般,別說打罵,連重話都不准說一句。把他慣壞了。讓他吃一頓飯,得端著碗追在屁股後面哄上老半天,也才吃這麼一小半碗,而且特偏食,不肯吃肉,菜也很少吃。所以三天兩頭病,稍不留意就傷風咳嗽,一病就發燒。」

    「唉,孩子不能太溺愛了,這樣溺愛孩子,不是愛,而是害啊,要是孩子身子骨硬一點,估計也不能病成這個樣子的。」

    「是是。」

    左少陽道︰「你把孩子的被子和衣服解開瞧瞧吧。」

    那少*婦面露難色,更緊地摟著兒子道︰「不了吧?這天太冷了,孩子本來就受涼了,這樣病情會加重的。」

    賈財主也陪笑道︰「是啊是啊。」

    左貴道︰「那就算了吧。」

    「哦。」左少陽見老爹左貴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了。

    左貴摸了一會脈,又沉吟了好一會,實在沒轍,只能應付過關再說,瞧了一眼左少陽,道︰「忠兒,還是用上回的藥丸吧?」

    左貴已經知道先前治好賈家小少爺的病,是因為左少陽更換了藥,至於更換了什麼藥,還來不及問他,所以不知道,便只能這麼說。

    賈財主忙陪笑道︰「這丸藥昨天小郎中給了兩枚,昨夜用了一枚,還有一枚,既然這丸藥這麼好,能不能多開幾枚備著呢?」

    左貴點頭,望向左少陽︰「我們帶了幾枚來?」

    左少陽很為難,他用來替代三物白丸的紫雪丸,退熱開竅醒神很是靈驗,對高熱引起的急驚風效果很好,現在孩子的急驚風是因為高熱引起的,而高熱是因為小兒肺炎,而小兒肺炎卻是治了好好了犯,說明導致肺炎的原因沒找到。

    如果這樣,那孩子的高熱還會發生,而孩子一旦高熱就很可能會再次急驚風,就算用紫雪丸退熱熄風止痙了,卻是治標不治本,因為原發疾病沒有根治,又會陷入一個高熱、急驚風,退熱,再高熱,再急驚風的惡性循環,高熱對孩子本身就很危險,若找不到這引起高熱的原發疾病,不僅無法根治高熱急驚風,還有可能引發其他疾病出現危症甚至危及生命。

    而沒有辨證清楚之前胡亂用藥,不僅達不到根治疾病的目的,反而會導致變證,使病情複雜化,那時候就更難治療了。所以,左少陽在沒搞清楚引起小兒肺炎的真正原因之前也不敢胡亂用藥,這紫雪丹就能亂給,忙道︰「我……,我沒帶,要不下次我帶來,行嗎?」

    「行啊,」賈財主忙答應道,「反正我這還有一枚呢。」

    賈財主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琢磨,這藥丸一共吃了兩次,頭一天下山送進城治病之前吃了一次,症狀明顯好轉,但孩子帶回家之後病情又發作了,又吃了一次,病情又好轉了。這就有些怪,不知道是沒有連續用藥導致病情復發還是這藥本來就治標不治本。若是後者,那可能是老郎中不見兔子不撒鷹,想藉機多要些診金,不過,他偷眼看了看左貴,從這老郎中臉上也看不住有什麼故意刁難的神情,所以這診金的事暫時也不要提,最好能夠把他們留一段時間,若孩子病發,倒也有個防備。

    想到這裡,賈財主陪著笑臉對左貴道︰「左郎中,現在天色已晚,城門恐怕已經關了,兩位就屈尊在寒舍留宿一夜吧,不知意下如何?」

    左貴當然知道賈財主留他們住在家裡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孩子,就怕孩子晚上又發病,有他們兩人在,心裡就安穩一些。便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貴村李大娘也病重需要隨時察看,就留一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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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12:16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大毒治病

    「多謝!左郎中真是個好心人!」賈財主陪笑道,「鄙人已經讓人把我夫妻旁邊的兩間廂房收拾出來,兩位就住那裡如何?」賈家小少爺才三四歲,與父母同住,賈財主安排左貴爺倆住在同一個小院裡,顯然也是為了兒子的病著想的。

    左貴拱手︰「客隨主便,叨擾了!」賈財主為了讓左貴安心,特別讓賈管家去一趟李大娘家,告訴他們左郎中在賈家住著,若李大娘的病情有什麼變化,直接到賈府來通知就行了。

    然後領著左貴父子來到後院住下,吩咐伺候的丫鬟好生照料。

    這才告辭回屋了。

    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村裡沒有打更的,也沒有宵禁之說,不知道是否起更了,左貴老爹是天黑就睡覺,天亮就起床的,所以洗洗準備睡了,左少陽不習慣這麼早睡,決定出去走走,順便再琢磨琢磨兩個疑難病案該如何處理。

    他讓小丫鬟帶自己從後院的後門出去,說了想外出散散步,也不用人跟著,獨自一人慢慢在村裡晃悠。

    農村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特別是頭一晚是除夕夜,都守夜通宵不睡,而大年初一都困了,所以很多人早早就躺下睡下了,村裡靜悄悄的,只是偶爾能聽到幾聲犬吠。

    他一個人在靜靜的村裡漫步,也無人打擾。

    轉了幾圈覺得沒勁,藉著濛濛的夜光,他決定到村口老槐樹下坐坐。

    老槐樹就在村口不遠處的山崗上,有朦朧的月亮,有積雪的反光,倒也能看得見路。

    他踩著積雪吱吱嘎嘎響,籠著衣袖漫步走到老槐樹下,月光被樹擋住了,一大片陰影把他也罩在了裡面。

    他彎腰把長條木凳上的積雪掃掉,坐在上面,望著銀色灰暗的遠山剪影,想著李大娘和賈家小少爺的病,儘管無人打擾,能清靜思索,可琢磨半天,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就在這時,忽聽得遠處咯吱咯吱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沿著小路從那邊過來了,左少陽吃了一驚,別是什麼狼啊豹啊啥的野獸吧?他忙站了起來倒退了兩步,準備撒腿往村裡跑。

    不過,他正準備跑的時候,忽聽得聲響處有人問了句︰「誰?誰在樹下?」是個女子的聲音,清脆圓潤。

    一聽這聲音,左少陽十分驚喜,叫道︰「是佩蘭姑娘嗎?我是左忠左少陽!」「你是……桂枝堂的小郎中?」那聲音近了,很快來到了樹下,果然便是苗佩蘭,挑著一擔柴火。

    左少陽道︰「是我,佩蘭姑娘,天都黑了,你咋才打柴回來呀?快放下歇息吧!」苗佩蘭猶豫了片刻,還是把柴火放在了老槐樹下。

    低聲問︰「這時候你咋在這呢?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以為看見鬼了?」左少陽嘿嘿笑道。

    苗佩蘭也笑了,從柴火上取下一條毛巾擦了擦汗。

    左少陽故意調侃笑道︰「天都黑了,你才回來呀?在山上貪玩來著吧?」苗佩蘭笑了笑,沒說話,透過老槐樹的月光星星點點撒在她婀娜的身姿上,有一種電影特技般的效果。

    讓左少陽不禁看得癡了。

    苗佩蘭感覺到左少陽在看她,略帶羞澀地把身子側了過去。

    左少陽也有些不好意思,掩飾地笑了笑,道︰「上次我們到你家給你娘診病,見你們家屋後有一大堆的柴火,都是你砍的吧?砍那麼多柴火做什麼用呢?」「趁現在農閒,多砍些,農忙的時候就不用上山砍了。」

    「哦,一天能砍幾挑柴火呢?」「四五挑吧。」

    「啊?那麼多啊?」左少陽讚歎道,「真是辛苦。」

    「你們沒回城嗎?我還以為你們走了呢。」

    「沒呢,李大娘的病一直沒有起色,賈老爺家的小少爺的病也沒徹底治好,他求我爹給治治,所以就留下來了,住在他們家。」

    「哦,夜深了,回去吧!」苗佩蘭彎腰挑起柴火挑子往村裡走,左少陽忙跟上,進村的路比較寬,兩人能並著走,左少陽見她瘦小的身子挑了這麼重一挑柴火,很是感歎,道︰「你還是要注意別太辛苦了,你們家就你一個勞動力,你要病倒了,那一家人可就沒指望了。」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

    「身體好也要注意保養,不能隨意透支體力!越是重體力勞動,就越要防止體力的透支!要不然,對身體的傷害就更大。

    這好比用藥治病,所謂『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無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養盡之。

    無使過之,傷其正也。

    』」苗佩蘭聽她嘰裡咕嚕一大串,不禁笑道︰「你說的啥意思?」「就是用毒性峻猛的藥治病,病好個六分的時候就要停藥,然後用飲食療法來調理身體。

    但如果你要等到病完全好了才停止用藥,病好一大半之後,本來不需要這麼峻猛的藥了,你還在用,那多餘的毒性就會傷害身體……」剛說到這裡,左少陽突然站住了,嘴裡喃喃道︰「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十去其六……!」他猛然想起,李大娘宿有脾虛痰濕內聚,因痰火內蒙心主,外竄經絡才中風的,自己用的是羚角鉤籐湯和紫雪丹,都是清降熄風豁痰的清涼方劑,特別是紫雪,更是「涼開三寶」之一,涼肝熄風藥力峻猛,一劑之下,病人痰火、風陽上逆已經明顯好轉,病去十之六七了,按理就該停用,轉用別的藥力溫和的藥調治,自己卻想除惡務盡,宜將剩勇追窮寇,繼續連用了兩劑峻猛寒藥,結果涼遏太過,病人大便溏稀是明證。

    由此脾經痰濕反增,濁邪蒙蔽清竅,病人才再次昏迷不醒,!現在,必須改投辛溫芳化方劑,才能力挽狂瀾!苗佩蘭見他突然站住,也忙站住,回頭瞧他︰「怎麼了?」左少陽相通此節,不禁狂喜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治李大娘的病了!」「真的?」苗佩蘭喜道。

    「嗯!我回去拿藥箱,馬上去李大娘家!」左少陽突然想起如果自己直接改變藥方,李家肯定不相信自己這個小郎中的藥方,不會同意給李大娘服用,而且也不好給父親左貴解釋,便又補充了一句︰「就用我爹的藥方,繼續服用,應該沒問題!」「是嗎?」苗佩蘭有些想不通,既然繼續用原方,為什麼要說知道怎麼治李大娘的病了,還以為想到別的更好的辦法了,不過見左少陽那胸有成竹的高興樣,相信應該有辦法治好李大娘的病,這就行了,忙道︰「我回去放了柴火就來!」兩人進了村,分開走,左少陽急急跑回賈家,父親已經睡下了,所以左少陽也不叫他,背了藥箱,依舊從後門出來,直奔李大娘家。

    來到那裡時,苗佩蘭已經到了,不過沒說兩人在村頭老槐樹下的事,所以他們還不知道左少陽已經想到了辦法治病,還以為他只是老郎中差使來瞧瞧病情如何的。

    憂心忡忡把他迎進門。

    左少陽查看李大娘的病情,依舊昏迷不醒,他已經穩定了心神,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喜悅,問道︰「藥吃過了嗎?」「中午小郎中你餵服哪一次後,下午又餵服了一次,晚上的還沒有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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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1-8-28 12:13:12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幾粒小斑點

    左貴開的真武湯是一劑分三次服,左少陽道︰「只有一次的了?那今晚不夠啊,病人病情危重,要連夜連服,我再抓一劑,今夜分三次服。現在先服一次,半夜再服一次,天亮的時候再服一次。」

    大漢道︰「好的,那下午剩下的藥呢?」

    「涼了,不要服了,服溫熱的。」左少陽生怕他們捨不得藥,繼續給李大娘服,便把那藥罐裡的湯藥拿出去倒了。從藥櫃裡抓了藥,放進藥罐,給那大漢。

    這次用藥自然不是真武湯,換成了滌痰湯增減,另加蘇合香丸。滌痰湯出自明朝《奇效良方》,是治療中風痰迷心竅證的常用方,是辛溫芳化的方劑。而蘇合香丸出自唐朝的《外台秘要》,它與紫雪相反,它是溫開法的代表方,長於辟穢開竅,行氣溫中止痛,主治寒閉證。

    那大漢也不疑有他,接過藥馬上上灶煎藥。

    藥煎好之後,左少陽把蘇合香藥丸揉碎放入湯劑中,親自用鴨嘴壺把湯藥灌下,然後坐在床邊,靜等結果。可是一直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李大娘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昏迷不醒。左少陽心中忐忑,提腕診脈,發現脈象並無進一步惡化的跡象,心中稍安,又把先前的思路盤算了一遍,覺得這一次辨證是沒問題的,堅定了繼續用藥的思路。

    李大娘的兒子見左少陽一直守在床榻邊觀察,很是感動,眼見夜深了,低聲道︰「小郎中,要不,您先回去歇著,如果我娘病情有什麼變化,我馬上跑來告訴你,好不好?」

    見不到病情結果,左少陽也無心睡覺,估計心中牽掛也睡不著,搖搖頭︰「再等等看。不著急回去。」

    正說著話,突然聽到屋外腳步聲急,接著聽到敲門聲︰「小郎中在嗎?」

    「在在!」李大娘的兒子忙過去開門,「哦,是賈管家啊,小郎中在這裡呢。」

    進來的正是賈財主的那老管家,一頭大漢,喘著氣道︰「可找到你了!趕緊的,你爹叫你去呢?」

    「怎麼了?」左少陽忙起身問道。

    「我們少爺……,又犯病了,全身抽抽,氣都喘不過來了,左郎中讓我們叫你回去,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哪,藥箱也不見了,到處找,可把你找到了,趕緊走吧!」

    沒等這老管家說完,左少陽已經背著藥箱衝出了屋外。

    左少陽跑回賈財主家,逕直來到後院,見這裡燈火通明,門口站著的丫鬟見他來了,喜道︰「小郎中回來了!」

    「小少爺在哪裡?」左少陽急聲問。

    「在屋裡呢,左郎中也在。」丫鬟指了指屋子正堂。

    左少陽衝了進去,只見大堂裡沾著幾個丫鬟,裡屋的門簾挑著,聽到裡面那婦人在哭著喊兒子。忙跨步進去,只見裡屋炕邊放著一大盆炭火,燒得旺旺的,屋裡很暖和,那少婦坐在炕沿上,懷裡抱著那小孩。那孩子喉間痰鳴,兩眼上翻,手腳不停抽搐。賈財主和他老爹站在旁邊,急得直搓手,見他進來,頓時面露喜色。

    左貴老爹轉頭瞧他,哼了一聲︰「你跑哪裡去了?」

    「我去看李大娘的病去了,--孩子怎麼了?」

    少婦摟著兒子哭著只是不停搖頭。賈財主哭喪著臉道︰「睡到晚上,又燒起來了,很燙,我派人去叫了令尊,正在察看,小兒突然全身抽搐,喉嚨裡有痰又咳不出,憋得喘不過氣來,令尊用老辦法,巴豆掉線讓孩子吞下又扯出來,小兒呼吸才略微好一點。」

    「服用我們給的藥丸了嗎?」

    「服了,剛服下。」

    「應該有效的,等等看。」

    過了一會,孩子熱稍退,抽搐也略微減緩了,但仍然不停地咳嗽,鼻煽氣促,面色灰白,嘴唇發紫,喘憋徵象十分明顯。

    左少陽見那婦人把孩子抱得很緊,孩子本來穿得就很厚,加上包裹著厚厚的絲綿被,連小臉都遮了大半,這肯定會影響孩子的呼吸,屋裡燒著一大盤炭火,十分暖和,用不著裹得這樣厚,忙道︰「夫人,請把孩子被子鬆鬆,這樣勒著,孩子呼吸不暢。」

    那少婦已經哭得昏了神,沒聽到左少陽的話,依舊緊緊把孩子摟在懷裡,左少陽又說了一遍,她還是沒聽見。賈財主叱道︰「小郎中讓你把孩子鬆鬆開!沒聽見啊?」

    「啊?」少婦這才仰頭望向夫君。

    賈財主幹脆直接伸手過去搶孩子,少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下意識抱緊孩子不放,賈財主奪不過,眼看兒子笑臉憋的發紫,心中一急,直接把手伸進絲綿被裡,把兒子從被子裡抽了出來,抱在懷裡,望向左少陽︰「小郎中,這樣行嗎?」

    左少陽見孩子已經穿的很厚,呼吸估計還是不順暢,便上前解開小孩衣領的盤扣,兩邊一扯,繞著脖子理了理衣領,道︰「這樣才行……,咦?這是什麼?」

    他一眼瞧見孩子耳朵後面,有幾粒玫瑰紫色的斑點,忙伸手抹了抹,擦不掉,心中不禁一動,從藥箱裡取出壓舌板,撬開孩子的嘴往裡一瞧,在孩子口腔兩側頰黏膜靠近牙齒的地方,也看見了幾粒同樣的斑點!

    瞧見這些斑疹,左少陽心中所有的疑惑一貫而通!

    這是麻疹!

    也就是說,這孩子是麻疹合併小兒肺炎引發高熱才導致急驚風!

    麻疹是兒科最常見的傳染性疾病之一,初期症狀很像外感病,這孩子初時發熱咳嗽,鼻流清涕,惠民堂初診診察不清,當成外感熱病治療,連續使用麻杏石甘湯、牛黃散、清心丸、羚羊角面,這些都是寒涼劑,而自己用的紫雪更是「涼開三寶」之一的峻猛寒涼劑!

    本來,麻疹是陽毒,治法上是應該宜涼不宜熱的,而麻杏石甘湯也是可以治療麻疹未透身熱煩躁疹毒內陷的,特別適用於麻疹合併肺炎熱邪壅肺者,但什麼事情都不能走極端,寒涼太過了,就會使毒熱內閉而生變。這跟李大娘的情況相類似,麻疹發疹之初便用此寒涼猛劑,加上服用了自己的紫雪,寒涼過抑,導致熱毒內閉(當然,如果當時不用紫雪退熱開竅醒神,孩子只怕活不到現在)!孩子麻疹呈玫瑰色斑疹,便是疹毒不能外洩,溫邪鬱於肌表血分的明證!

    由於孩子麻疹合併小兒肺炎導致高熱不退,熱不能散,熱極風動便會引發急驚風抽搐,毒熱入營血,逆傳心包,所以孩子便神昏嗜睡,導致疹毒不能順序外洩,而這孩子嬌生慣養,體質本來就差,無力托毒外出,毒熱內伏,所以合併了肺炎發生,才會喘憋呼吸困難。

    原來搞了半天,導致孩子肺炎高熱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麻疹!

    這孩子從開始到現在,都一直被厚厚的絲綿被裹著的,連小臉都遮去了一大半,麻疹最初發於耳後髮際處,然後才會拓展到其他部位。由於發疹之初,就把大劑量的寒涼猛劑搞得毒熱內閉,疹毒無法外洩,所以頭面部等看不到麻疹。當時要這少*婦把孩子被子衣服解開看看,少*婦不幹,不過他當時也沒想到是麻疹,否則堅持檢查身體其他部位,應該就能發現了。

    有了這個重大發現,左少陽心情振奮,不過,現代社會由於普種麻疹育苗,麻疹病發率已經大幅降低,很少見了。所以左少陽讀書的時候並不太重視這種病的治療方法。確定是麻疹之後,心中有些慌亂,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治療。決定還是先看看老爹左貴有沒有合適的方子再說,忙指著孩子耳後斑疹急聲對左貴道︰「爹!你看這是什麼?」

    左貴老爹站起走過來瞧了一眼,咦了一聲,俯下身仔細觀瞧,不禁身子一震,沉聲道︰「把孩子給我!」

    賈財主忙把孩子遞給左貴。左貴解開孩子的衣衫察看,然後跟剛才左少陽一個動作,用壓舌板撬開孩子的嘴往裡細看,片刻,沉聲道︰「是麻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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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13:49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紙上得來終覺淺

    在古代,麻疹是十分常見的兒科疾病,所以很多醫者都知道該怎麼治療。左貴也治過麻疹患兒,細細查看之後,道︰「沒錯,是麻疹,疹毒內陷,肺氣閉郁,痰熱擾心,已是危症!必須馬上宣透疹毒,開達肺郁!」

    左貴提筆寫了個方子給左少陽抓藥。左少陽接過一瞧,這方子不認識,應該是唐初的一種經驗方。從方藥基本配伍來看,用了麻黃和羌活,這兩味藥是辛溫散寒的,本來麻疹是陽毒,按理不能用辛溫藥,但麻黃和羌活發散力很大,正是開達肌表所需要的,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配伍是需要膽量的,老爹左貴敢於這麼用,這方子一定經過了實踐證明有效。

    再細看兩味藥的用量,麻黃一錢匕弱,羌活兩錢匕弱。「錢匕」是用銅錢(最好是漢代的五銖錢)量取藥末的一種計量方法。將一枚銅錢平端著,將藥末撒在銅錢表面上,撒滿了就是一錢匕,用銅錢鏟一半的藥末,就叫半錢匕。弱就是稍少的意思。用錢比稱量,自然用量很小,這也是因為麻黃和羌活的升散發表力道太強,減少用量,就是抑制其發散之力。

    再往下看,方中還配伍了桑葉、薄荷、牛蒡子、淡豆豉、葛根幾味辛涼發散風熱宜透的藥。另外又配伍了鮮蘆根、大青葉兩味寒藥,清熱瀉火,鮮蘆根生津止渴,還能除煩,用量達到了五錢,是方中用量最大的。方中還用了浙貝母、天竺黃清化熱痰,用了杏仁止咳平喘。

    這方子配伍突出了宣透疹毒,開達肺郁,化痰止咳的意圖,用藥配伍都很對症,但是,患兒還有抽風神昏的問題,方中沒有兼顧,左少陽當下決定在這方子基礎上再添加一些熄風止痙開竅的藥,想了想,加了殭蠶、鉤籐和菖蒲,鉤籐配伍方中薄荷,是治療驚風抽搐的常用搭配,菖蒲跟天竺黃搭配,更增開竅豁痰熄風的作用。抓藥末了,他又加了一味蓮心,這是清熱除煩安神的。

    抓好藥之後,立刻煎藥給孩子服用。

    左少陽第一次治療麻疹,儘管猜到老爹左貴的用方應該沒問題,自己增加的配藥也是對症去的,但到底還是心存忐忑,而老爹左貴知道這病是麻疹引起的之後,反倒心中有底了,見左少陽緊張兮兮的樣子,捋著鬍鬚笑道︰「沒關係,回屋睡吧,明早熱退了之後就會好的!」說罷,背著手,踱著方步,慢悠悠出門回屋了。

    賈財主見左貴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稍安,忙對左少陽陪笑道︰「小郎中,你也回屋歇著吧,這邊有丫鬟婆子照料,有什麼不對的,馬上來叫你們。」

    左少陽點點頭,摸了摸孩子的腦門,還是很燙手,剛剛服藥,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可能這麼快就好的,得等等了,便告辭回到了屋裡。

    這賈財主家還是比較富裕的,用的被子是裡面填充了厚厚的蠶絲做的絲綿被,摸上去軟軟的很舒服,左少陽穿越過來,為了御寒,都一直穿著裌襖蓋著加稻草的葛麻被,十分的難受,而且不保暖,一夜要被凍醒好幾次,這一次終於能睡暖被窩了,十分的高興。

    服侍的丫鬟準備了一大桶熱水給他泡澡,還要在旁服侍,左少陽自然不習慣,告訴丫鬟不用服侍了,待那丫鬟吃吃笑著出去帶上門之後,這才脫了個精光進了木桶,美美的泡了一回澡。穿上貼身衣褲,鑽進絲綿被裡。那種週身暖和的感覺好像回到了現代社會,他攤開四肢,長長地吸上一口氣,吐出來,心中感覺這個舒坦啊。要是以後都能睡上這樣的床,那就美呆了!

    這個願望並不高,一床絲綿被也就幾百文,以後一定能買得起的。

    他閉上眼楮想睡覺,雖然很暖和了,卻一時卻沒有睡意,兩個疑難病案都找到了對症的方子,細細回想用方對證,相信會有效的,但到底還沒看見結果,輾轉反側,好半天才裹著絲綿被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美,直到第二天大亮了,左少陽才醒過了。一夜沒人來打擾,病人的病情應該是穩定的,不由心中一喜,急忙起床準備穿衣服,推門出來,廊下一個小丫鬟見他出來,忙迎上來笑道︰「小郎中,你起來了?」

    「嗯,你們少爺怎麼樣了?」

    「好多了!」丫鬟喜滋滋道,「燒也退了好多,喘氣也順溜了,咳嗽也好多了。人也清醒了。」

    左少陽喜道︰「那挺不錯啊,我爹起來沒有?」

    「左郎中早起來了,看過小少爺的病之後,吃過早飯,剛剛去李大娘家去了。小郎中,我帶你去吃早飯。」

    「不著急,我先去看看小少爺。你帶我去吧。」

    「小少爺和老爺、奶奶在前廳說話呢,三棵柳村的黃老爺來拜年了。要不稍等等吧,反正小少爺已經好很多了,老爺說你們辛苦了,沒讓早叫你們。」

    左少陽心想,這賈家小少爺都能跟著父母迎接登門拜年的親戚朋友了,應該是病情好轉了,不然的話,賈家夫妻不會這麼輕鬆的。想到這裡,便道︰「我也去李大娘家瞧瞧。」跑回房間背著藥箱出來,也不用那丫鬟領著,跑到後院,見門沒有鎖,開了門出來,小跑著來到了李大娘家。

    李大娘家的門開著的,能聽見裡面有人說笑,頓時心頭一鬆,這說明李大娘的病情應該也有所好轉了。

    門口的一個男子見他背著藥箱過來,喜道︰「小郎中來了!」李大娘的兒子急忙迎出來拱手道︰「小郎中,快快請進。」

    「李大娘病情如何?」左少陽問。

    那大漢咧著嘴笑道︰「好多了,天還沒亮就已經能睜開眼了,而且還能說一兩句話了,雖然話說得還不清楚,而且右半邊還不能動彈,但左郎中說了,現在能說話,就可以放心了,慢慢調理,以後一定會恢復如常的。呵呵呵」

    左少陽忙邁步進門,那漢子道︰「娘,貴芝堂的小郎中來了,昨夜他親自來送藥,喂您服藥呢。」

    李大娘嘴唇動了動,輕輕吐了兩個字︰「謝謝……」

    那聲音含混不清,但已經能辨認出是說得什麼了。想到自己調整用藥,果然收效,左少陽很是高興。上前摸脈望舌,發現果然已經大好。

    「大毒治病,十去其六」這句話左少陽以前倒背如流,可是,臨診時卻把這話忘到了九霄雲外,說明自己還沒有真正理解這句話在實踐中的重要性,沒有足夠重視這句話指導實踐的重要意義,因為這句話沒有把握好,導致誤治,差點良成大禍,回想起來,不禁暗自慚愧。

    這件事讓他深深感到,當真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醫書紙上看了無數遍,耳熟能詳的經典名句,沒有經過實踐,始終只是紙上的東西。看來,自己儘管掌握了遠超唐朝醫者的醫學知識,但要想把紙上的東西轉化成實踐臨床療效,還要經過長期的臨床實踐才行啊。

    左貴一早就來複診,得知李大娘的病竟然大好,當真是喜出望外,把藥渣拿來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儘管如此,他爺倆一舉治好兩起疑難雜症,他心中更是高興,所以也不管李大娘是否說話清楚,坐在床邊一個勁跟她閒聊,海闊天空的說著,藉以舒暢心中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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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14:36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點眼的藥

    左貴正說笑得高興,見左少陽進來,起身道︰「你跟我出來一趟。」

    兩人走到門前空地,左貴道︰「聽說你昨晚來更換了用藥了?」

    「是。」

    「換的什麼藥?」

    左少陽便把事情經過和自己的用方說了一遍。那句「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左貴先前看左少陽補充手抄本的謬誤中也有這句話,當時也沒在意,此刻聯繫實際病案,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捋著鬍鬚連連點頭。不由得又把原先對那位教授左少陽醫術的老鈴醫的懷疑又減輕了些許。看來,不是人家老鈴醫教授的東西是錯的,而是自己兒子包括自己運用不當。所謂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各人。還得靠自己對醫書的領悟力才行。死記硬背醫書也是無用。

    左貴又詳細問了左少陽調整用藥的思路,覺得很是新奇,不免對那老鈴醫又多了幾分敬重。爺倆說完,回到屋裡,左貴跟李大娘他們剛才還沒聊完,左右無事,想再接著聊聊的,但左少陽卻不想呆在這聽老爹天馬行空閒聊,想去苗佩蘭家瞧瞧,和左貴老爹說了一句之後,背著藥箱,邁步出門,沿著村裡的石板路,來到苗佩蘭家。

    上次他和父親來這裡給苗佩蘭的母親治外感傷寒,當時不知道是苗佩蘭的家,聽苗佩蘭說了之後,便知道了,到了門口,又看見那四個孩子正在門口坐著曬太陽。

    冬日的太陽不怎麼暖和,加之天邊還有陰霾,又有薄雲擋著,所以照到身上也不覺得暖和,反倒是寒風陣陣侵入骨髓一般讓人難受,還不如呆在屋裡的好。

    左少陽站在門口,彎下腰問門口那幾個小孩︰「小哥,你們姐姐苗佩蘭在家嗎?」

    門口那幾個孩子仰著臉瞧著他,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咧著凍裂了口子的嘴說道︰「姐上山打柴去了。--你是郎中,你找我姐姐做什麼?看病嗎?」

    「你還記得我?」左少陽笑道。

    「嗯,你前幾天來我們家給我娘治過病。」

    「對了!」左少陽見他們幾個衣衫單薄,可憐兮兮的樣子,便道︰「今天是大年初二,你們怎麼不向我拜年呢?我給你們壓歲錢!」

    「真的?」幾個孩子喜道。

    「是啊,我就六文錢,不好分,這樣吧,大的讓小的,大孩子一人一文錢,小的兩個一人兩文!」

    「好啊好啊!」

    幾個孩子起身就要磕頭,左少陽忙拉住道︰「不用磕頭,作揖就行了。」

    幾個孩子咧著嘴笑著,給左少陽弓腰作揖,嘴裡胡亂說著拜年的吉利話,左少陽樂了,從懷裡取出頭一天老爹給的六文錢壓歲錢,四個孩子一人發了一文。幾個孩子見真的有壓歲錢,樂得合不攏嘴。

    發到最小那孩子的時候,左少陽發現他不停地揉眼楮,仔細一瞧,發現這孩子兩眼紅赤,眼淚汪汪的,忙道︰「別亂揉,讓我瞧瞧。」伸手抓住小孩的小胳膊,蹲下身細瞧。見小孩眼邊紅腫潰爛,心中一緊,這是風火眼,若不及時治療,有可能導致失明!道︰「別亂揉了,你眼楮有病,亂揉會揉壞的。我給你上點藥!」

    他取下背上的藥箱,正要往外拿藥。屋裡有個婦人的聲音問道︰「是誰啊?」

    那大孩子道︰「娘,是上次來給你用竹籤治病的那個郎中!他來找姐姐的。」

    說著話,裡面匆匆出來一瘸腿婦人,正是苗佩蘭的母親,陪笑道︰「是小郎中來了啊,快請進來坐吧!佩蘭一大早就上山打柴了,差不多該回來了。坐著等一會。」

    那大孩子手裡拿著一文錢,喜滋滋道︰「娘,看!小郎中給我們的壓歲錢!」

    「哎喲這可不行!」苗母一瘸一拐過來,抓住那大孩子的胳膊抖弄著,「小郎中他們走村串寨行醫賺幾個錢不容易,你們怎麼能伸手就要,快,趕緊還給小郎中!」一邊說一邊作勢要去搶他們手裡的錢,可手伸過去,又變成了巴掌,給了兒子屁股兩巴掌,這巴掌舉起來搞,落下去成了撣灰塵一般︰「趕緊的呀,把錢退給小郎中呀!不聽話是不是?」

    幾個孩子見母親沒真的奪他們手裡的錢,便攥著錢瞧瞧母親,又往往左少陽,不知該怎麼辦。

    左少陽笑道︰「沒關係的,也就幾文錢,大新年的上門嘛,一點心意。」

    苗母一聽這話,便把孩子放開了,搓了搓滿是繭子紅腫得跟胡蘿蔔似的老手,陪著笑道︰「這怎麼好……,呵呵,這怎麼好啊……。你們幾個,還不趕緊給小郎中磕頭拜年啊。」

    「拜了拜了,剛才已經拜過了。」左少陽道,摸著那最小的孩子的頭,「這小傢伙眼邊潰爛了,得趕緊治療。

    「可不是嘛,他姐也說了要帶他去城裡給治治的,可是,就是這錢吶,唉,聽說治這病老費錢去了,哪裡有這麼多錢給他治呢。」

    「沒事,我幫他治好了,不要錢。」

    苗母大喜,本來他是不相信左少陽這個小郎中的醫術的,但既然不用錢就能治療,也就不好意思要求人家老郎中來治了,想著若治不好,再求老郎中幫著治,那時候也好說話。便哈著腰陪著笑︰「哎呀,那可多謝了!小郎中,你心眼可真好。」

    左少陽笑了笑,從藥箱裡取出硼砂、冰片、爐甘石和玄明粉,準備配製「白龍丹」,這個外用方劑出自明代《證治準繩》,這幾位藥,要用水飛的辦法,炮製成極細的細末,用來點眼,治療風火眼以及翳障 肉十分有效。

    左少陽把存放散劑的盒子打開之後卻又停住了,他發現這些粉末還是太粗糙,大的居然有高粱粒一般,這要灑在眼楮裡,只怕會傷害眼楮。必須要非常細的粉末才行。

    白龍丹需要的四味藥,硼砂、爐甘石和玄明粉(芒硝經風化而成的粉末)都是礦物,這些礦物藥必須用煆燒水飛等特殊的方法進行炮製,才有可能得到粉末狀,單單用搗碎是不可能的。再怎麼搗也成不了需要的粉末。

    藥物不符合需要,無法使用,左少陽把這幾味藥放了回去,取了一些蒲公英,對苗母說道︰「老人家,我的藥還要回去加工一下才能用,你先用這味藥煎水給孩子薰洗眼部,有一定效果的,等下次我們來巡醫,再給孩子用另外一種藥,那種藥的效果更好。」

    「哎喲,這可真是讓你費心了!」苗母咧著嘴呵呵笑著,接過了藥,「我們家佩蘭認識了你這樣的好人,真是福氣!」

    左少陽聽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左郎中來了?」

    左少陽回頭一瞧,正是苗佩蘭,挑著一大擔柴火,站在不遠處瞧著自己。

    左少陽道︰「是啊,李大娘和賈老爺的小少爺兩人的病都已經好些了,我爹說中午才回去,左右無事,就過來看看你的,聽伯母說你上山打柴了。呵呵」

    苗母樂呵呵道︰「佩蘭啊,左郎中給了你幾個弟妹壓歲錢呢,還給二子看了眼楮的病,說了要回去找好藥來給二子治呢。」

    苗佩蘭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兩個弟弟分別叫大仔和二子,兩個妹妹叫二草和三草。

    苗佩蘭低著頭把柴火挑到午後放下,擦了擦汗,走到門前,瞧了一眼左少陽︰「藥費要多少錢?」

    「不用錢的。」左少陽笑道。

    苗佩蘭瞧了他一眼,轉身進屋,很快又出來了,手裡拿著錢袋,遞給左少陽。

    「真的不用了,就一點藥而已。」

    「找別的藥鋪看都要錢的!」

    左少陽聽她這話很明顯,若不收錢,就準備去找別的藥鋪給弟弟看病,剛才苗母也這麼說了的。左少陽見她並沒有把錢袋收回來的意思,知道這姑娘很倔強也很好強,不喜歡接受人家施捨,只好苦笑道︰「我給二子用的藥,是我自己配的,效果應該不錯,但是我爹定的規矩,看病有效果了再給錢,所以,等病好了再說,行不?」

    苗佩蘭知道這個規矩,點點頭︰「藥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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