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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純情自戀狂(朱家美男2)[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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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08:43 |正序瀏覽
純情自戀狂【朱家美男2】作者:金吉

不是他太臭屁、愛自誇、很自戀
身為頂尖服裝設計師兼身分尊貴的「皇太子」
哪個人見到他不是像哈巴狗一樣爭相巴結、諂媚
暗戀他已久的高中同學對他更應該如此才對呀
可是這可惡的女人不僅冷冷地裝作不認識他
還沒禮貌的總是用後腦勺對著他
對他的問話不理不睬,當他是個透明人一樣
厚!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鳥氣
決定利用職權之便,讓她當他的下屬
準備好一個又一個的報復計畫要來教訓她
嗯!雖然實行的「結果」頗讓他滿意
不過他的「心」卻開始出現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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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13:09
第十章


  發表會開始的前一個小時,身為艾爾菲的人事部經理,史凱歌簡直急躁得要抓破頭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辦大型活動,也不是沒見過什麼大風大浪,事實上讓他如此焦躁的理由也不是這些。

  大概在兩天前,朱劭亞告訴他,他親愛的弟弟仍沒答應「出借」他身為朱家男兒完美的臉蛋和身材,堅持不上伸展台「賣肉」,於是就在昨天,朱劭亞偕同史凱歌一起拜訪他的三阿姨--朱芙蓉。

  在史凱歌這個年齡,都還記得朱家姊妹風光的時期,尤其是朱芙蓉,在當年,臺灣哪個男人不把她當成夢中情人、性感女神!她主演的電影更是場場賣座,部部經典。

  不過身為朱家女人,感情生活自然是八卦媒體的最愛,在當時保守的社會風氣下,朱芙蓉甚至大膽地做出一件在華人社會掀起小龍捲風的驚人之舉。

  二十五歲那年,朱芙蓉未婚生下一子,到現在二十多年了,孩子的父親是誰,都還被兩岸三地的狗仔們列為無頭公案,因為查不到線索就是查不到線索,無論怎麼捕風捉影,朱芙蓉永遠露出她傾倒眾生的微笑,沈默不語。

  好吧!史凱歌也承認,他是朱芙蓉的影迷,所以才死也要當跟屁蟲去見他少年時心目中的偶像和女神。

  當他見到朱璽雅--當年那個令全球華人好奇不已的非婚生子,再加上朱芙蓉一直很保護這個兒子,十五歲以前都沒讓他曝光過地住在英國。他不得不承認,朱家的基因真是得天獨厚,生男個個俊美無倫,生女個個風華絕代,他生平頭一次見識到竟然有男人可以如此匹配「冰山美人」這四個字!

  精緻深刻的五官、頎長的九頭身比例--這自然是朱家的招牌--白皙的皮膚和沉靜儒雅的氣質,則是每個學音樂的男子獨有的特質。

  會談的過程中,朱璽雅沒有第二號表情,更不曾開口,只是冷冷的、淡然的,連端坐著都優雅得不食人間煙火,好像萬事皆不擾其心似的寧靜。

  接著在史凱歌賣力地說服了二十分鐘之後,朱璽雅起身,輕輕地,以他帶著英式腔調的法文向朱劭亞說了一句:「請另請高明。」接著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飄然離席。

  史凱歌再次看了看手錶。很好,就在他剛才不斷來回踱步,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當口,又過了半小時,也就是說,再半個小時發表會就要開始,可是走主場的男模還是連個影子都沒有,他能不急嗎?

  朱劭亞由後臺走出來,來賓有些已經陸續進場,後臺整個進入備戰狀態。

  「我要你送邀請函給秦芹,你送了嗎?」朱劭亞拉住史凱歌問道。

  想不到這位大少爺都火燒眉毛了,擔心的卻是與眼前無關的問題。

  史凱歌沒好氣地道:「送了。不是我要說你,代替喬治的模特兒怎麼辦?」

  朱劭亞沒看向他,只是一個勁地盯著伸展台底下,還有入口處,「我自有打算。你確定秦芹會來嗎?」

  「不知道,東西我送到了,但來不來得她自己決定。」老實說,從其他人口中知道當時的情況,史凱歌實在不認為秦芹會願意前來。

  朱劭亞點點頭,面無表情,眼神卻不經意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 * *

  秦芹一直在艾爾菲附近徘徊了好久,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

  她害怕再踏上艾爾菲,在那裏,她被譏笑得體無完膚,自以為是的愛情被鄙夷地當成不知羞恥;她害怕那裏的每一個人是否會和那天一樣,用譏屑的眼神看她,在背後竊竊私語。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女子,甚至是有點懦弱的。

  依照排演的進度,發表會大概是一個小時,中間有休息時間。秦芹看了看手錶,如果再不進去,發表會差不多就要結束了。

  不知道劭亞最後有沒有找到替代的模特兒?秦芹的心思總忍不住飄到他身上,擔心著他一直在煩惱的事情。

  或許可以由後門進去。秦芹忽然想到。

  只要進去看一眼就好,確定發表會一切順利,她就離開。

  因為這場發表會,艾爾菲每一個出入口都有人進出,而且附近的交通變得十分擁塞,停車場已經沒有多的車位,於是受邀來賓、各國媒體的採訪車便擠進了方圓十裏所有的停車場,車潮更是差點把附近塞得水泄不通。

  所幸,秦芹本來就不屬於那種存在感鮮明的人,尤其當發表會正在進行,也沒有人會去注意到她,她只要儘量避開曾經一起共事的同事就好。

  她一路毫無險阻地來到會場,也許是因為原本空曠的地方擠滿了人,與她記憶裏那個讓她被眾人嘲弄的地方有些出入,拿出邀請卡進到會場後,站在人群的最後方,她反而不那麼害怕了。

  原本走主場的喬治,一場秀下來會換四套衣服,第一套和第四套分別是開幕和閉幕的壓軸。秦芹這才知道朱劭亞直接讓還是新人的裴伊扛下這個大擔子,而原本裴伊的部分則找其他新人替代。

  對這個決定最訝異的莫過於史凱歌了,不過這倒讓他再次體認到朱家大少爺的感情智商和他對工作的嚴謹態度呈反比。

  裴伊的確有相當優渥的條件和不可忽視的潛力,將來必定是亞洲最耀眼的一顆明星,而朱劭亞願意撇開個人私怨挑中他,實屬不易。

  只不過更讓眾人跌破眼鏡的,還在後頭。

  發表會到這裏,只剩最後的重頭戲,這時前面出場過的十二位元女模會全部走出來,壓軸的男模則會如眾星拱月般最後登場,老實說,連對裴伊很有信心的史凱歌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畢竟挑大樑的十二位女模都是萬中之選,而為了給足朱劭亞裏子和面子,艾爾菲女模的三大天後更是全都出場力挺,裴伊得要在這樣的陣容下,不被蓋過風采和氣勢,要讓人感覺是「眾星拱月」而非「眾星戲月」,以一個菜鳥來說是困難了點。

  當最後的這一刻來臨時,史凱歌發現自己是白擔心了。

  眼看走在最前頭的林寶兒以風情萬種的姿態搶走眾人的注意力,史凱歌卻發現應該要在後臺準備出場的裴伊抱了一大束花朝他走來。

  「你在這裏幹什麼?」

  裴伊笑開了一口白牙,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秦芹看著已經看過不下數十遍的演出,此刻卻覺得耳根發熱、掌心冒汗。

  她忍不住在心裏為裴伊加油,也為朱劭亞祈禱,希望發表會能夠畫下完美的句點。

  隨著那些謀殺底片的女模一個個姿態婀娜地登場,一時間星光燦爛猶如一場絕代盛宴,忽爾燈光漸暗,黑夜的帝王終於降臨……

  秦芹屏住呼吸,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完全移不開視線。

  曾經無數次和名模們站在世界的舞臺上,接受群眾的掌聲,朱劭亞自然毫不怯場,他的出現立刻壓倒性地奪走眾人的目光。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黑夜帝王的角色啊!秦芹下意識地抬起手,揪緊了心口的衣襟。

  他是冬夜裏,令群星光輝黯淡的銀月,不嗜穿黑色,卻總給人黑夜般的氣息,冷峻、優雅、高傲,讓地上的凡人望而生畏。

  秦芹整個心裏、眼裏,都只剩朱劭亞的存在,那曾經被他的刻薄所傷害的心,又開始狂烈地鼓動。

  他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從來沒有缺損過啊!

  朱劭亞依然如以往般,在人群中輕易地尋覓到秦芹的身影。

  她總認為自己平凡得吸引不了人群的視線,平凡得教人看過就忘,可她卻不知自己總讓他將視線在她身上駐留,在茫茫人海中只注視著她的存在,然後刻印在心裏牽牽念念難以忘懷。

  朱劭亞深邃的長眸始終睇凝著秦芹的方向,人群中有人如癡如醉,有人臉紅心跳,鎂光燈則盡職地閃個不停。

  不知何時,原本出場的女模們全都一一退場了,只剩下朱劭亞一人的伸展台,讓人感覺到他強烈的存在已不需要任何陪襯。

  「我有些話想說。」音樂聲漸漸減弱,朱劭亞戴著小型麥克風,當他以低沉而好聽的嗓音開口時,全場靜得像突然間被淨空似的。

  「我做錯了一件事,一件我會後悔一輩子的事。」朱劭亞的眼始終緊鎖著秦芹一人,「我說了違背自己心意的話,傷到了我想珍愛一輩子的人。」

  現場開始有些嘈雜的聲音,可秦芹完全感受不到,她全心全意注視聆聽的只有朱劭亞。

  「小芹,我喜歡妳,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妳。」

  嘈雜聲變成了一片譁然,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心碎地捶胸頓足和尖叫,八卦雜誌的記者們當然不會放過這精采的一刻。

  秦芹腦袋一片轟轟然,覺得自己今天也許根本還沒醒過來,她的心臟像要跳出喉嚨似的。

  臺上的朱劭亞這時單膝跪了下來,「對不起,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嘈雜的現場瞬間又靜默了下來,而順著朱劭亞的視線,所有人往後看去,直到全部的目光都落在秦芹身上。

  秦芹從來沒被這麼多人注視過,她緊張得冒著冷汗,心臟跳得飛快,懷疑自己在下一刻就會暈倒。

  這是不是另一場玩笑?又或者,只是她的夢境?

  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等待著這個意外插曲的轉折與結局。

  秦芹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可她明白絕不能就這麼掉頭離開,否則朱劭亞會成為眾人的笑話,難堪得無法收場。

  他曾經那樣殘忍地對待過她啊!可是她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讓她心目中完美的王子殿下受挫。

  但是她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他為她編織的童話。

  那太美了,美得不真實,是她從來也不敢想像的。

  進退維谷之間,身後卻有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有些僵硬而緊張地轉過身,看見史凱歌抱著一束花站在她身後。

  「劭亞要我給妳的。」史凱歌把花交到她手上,「我不知道原來他老早就想用這個方法跟妳道歉,不過他知道妳可能會因為不想他當眾出糗而勉強點頭原諒他,所以他想出了一個不讓妳為難的方法。」

  「如果妳不願意原諒他,就走上去,把花交給他;如果妳願意原諒他,就把妳的手交給他。」史凱歌看了一眼臺上的朱劭亞,然後道:「我知道他有時候幼稚到讓人受不了,可是如果是過去的他,就算要道歉,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當眾說出口,更不會想到別人是否會為難了。」

  秦芹抱著那束香水百合,看向朱劭亞,所有人則看著她。

  他們當然不知道史凱歌說了些什麼,只想知道秦芹會走上台去,或者掉頭離開。

  緊抱著懷裏的花束,秦芹給自己加油打氣,原本顫抖得有些發軟的腳忽然間有了力氣,腦袋也不再嗡嗡作響,她緩步走向伸展台。

  至少,為了劭亞,為了她的王子,她一定要有勇氣把這段路走完。

  這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只是平凡的醜小鴨,也忘了和在場所有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相比,自己是多麼黯淡,因為不相關的思緒再也千擾不了她。

  秦芹踩著階梯拾級而上,終於在朱劭亞眼前站定。

  朱劭亞抬起頭望著他數日來思思念念的人兒,沒有人知道其實此刻的他和她一樣,內心惴惴不安,像在等著裁判的判決。

  在地獄裏沉淪,或終於擁抱所愛,重回天堂。

  有人在鼓掌,有人吹口哨,鎂光燈閃個不停,當眾人以為秦芹沒有離開已代表答案,卻不知道朱劭亞仍在等待。

  一個藝術家或設計師的作品不會說謊,可是有時候一個人反而會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是啊!她又何嘗不曾對自己言不由衷?她早巳愛上她心目中完美無瑕的王子殿下,早已在心中編織著唯美的夢,卻一再騙自己不曾心動過。

  三天來的分離,那些眼淚、那些心碎,沒有一次是因為怪罪。

  既然沒有怪罪,又怎會有不原諒?

  他眼裏的害怕失去,再次扯痛了她的心,她真的捨不得他這樣。

  輕輕地,秦芹將自己的右手伸向他。

  朱劭亞心裏難掩狂喜,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獲得上天眷顧,卻也害怕下一刻一切再度成為泡影。

  王子立刻握住了他心愛人兒的手,溫柔而熱切地在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今生今世,他會深情守護,所以,請不要離開他。

  朱劭亞起身,一手關掉耳機上麥克風的開關,輕撫秦芹的臉頰。

  「小芹,妳真的願意原諒我嗎?」他的聲音裏難掩緊張與惶恐。

  秦芹羞赧地垂下眼,「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怪自己。」

  他再次執起她的手,親了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妳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他的語氣仍然難掩孩子氣地耍賴。

  秦芹看著他,愛意與心疼更劇,卻害怕表達出來。

  「我愛妳,真的愛妳,給我時間讓妳相信我。」

  秦芹眼眶泛紅了,失去的勇氣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心中,她點點頭,微笑著。

  「我也愛你。」也許比她自己所發現的更愛……

  朱劭亞再也忍不住塞滿心頭和胸懷的狂喜,緊緊地抱住心愛的人兒,將數日來的相思化為深切的熱吻。

  那一天,臺上的兩個主角,完全遺忘了底下躁動的人群和閃個不停的鎂光燈。

  對戀人們來說,天下間其他的事物,原本就是多餘的呵!

  * * *

  王子與他的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童話故事都是這樣寫的。

  秦芹和朱劭亞當然也很幸福,只不過王子殿下依然任性、驕傲、沒耐性,冷酷的面具一旦被撕破,立刻火山爆發,無人能倖免於傷……

  一如今日。

  「搞什麼!我說過多少次了,這不是我要的效果,不是叫你換掉嗎?」大恐龍的火山怒吼再次響遍艾爾菲。

  小卒子們紛紛抱頭鼠竄,大角兒們當然就首當其衝,繼續讓大恐龍的火山怒吼淩虐耳朵。

  這時候大夥心裏都很哀怨,為什麼身為太子殿下的私人秘書,那個唯一能讓森林大火在瞬間熄滅的太子妃今天卻請假呢?

  原來太子妃讓女王傳召去了。

  朱紫薇今兒個心情特別好,拉了兩個准媳婦上街血拚,順便再帶去讓自家姊妹瞧瞧,她的兩個兒子多能幹,交了兩個乖巧的好媳婦,可以想見再過不久,她就可以當全臺灣最年輕、最美豔的奶奶了,怎麼能不獻寶一番呢?

  這下火山爆發卻沒有及時雨來搶救,簡直就要山崩地裂了。

  「對不起,劭亞在嗎?」

  輕柔而微怯的聲音響起,照道理來說對嘈雜的現場就像在大洪水裏投下一顆小石子,激起不了任何漣漪,大概也沒什麼人會注意到。

  不過,只要暴走的大恐龍有注意到就好了。

  朱劭亞轉過身,背後像有滔天怒火在狂燒,待秦芹有些害羞而局促不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突然出現的三月春風伴隨著小雨竟然就這麼澆熄了火山熾焰。

  為什麼他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也許就是因為在他眼中,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嬌弱、那麼的無助、那麼的需要憐愛……

  「小芹。」回異於上一刻的夜叉臉孔,火山沉寂了、休眠了,小花和小草遍佈山頭,蝴蝶蜻蜒在跳舞,一片旖旎爛漫,讓原本還在心裏求神拜佛、哭爹喊娘的工作人員瞬間覺得,能夠活著真是太美好了!

  「妳怎麼來了?我說讓妳放一天假的。」免得逛街逛到身體累壞了,他會捨不得啊!

  秦芹還是不習慣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他這麼親密,朱劭亞幾乎是一走向她,就將她整個摟在懷裏。

  她紅著臉小聲地道:「我替你帶了便當。」

  朱劭亞不只孩子氣,還特別挑食,之前在天臺和她一起吃便當時,就經常把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挑開。

  現在只要她有空,一定替他準備中午的便當,便當裏當然都是他愛吃的菜色,不過她自從發現就算她「不小心」弄了他不愛吃的,他還是會硬著頭皮吃下去,就更加深了她要每天做便當給他吃的決心。

  「我剛好覺得有點餓,我們回辦公室去。」朱劭亞簡直像小孩子般開心,立刻把工作全丟給了松本龍一。

  十二樓是朱劭亞的專屬空間,擺設和格局同樣有著他濃烈的個人色彩和風格,除了工作室和會客室,還有一個他專屬的小休息室。

  當秦芹打開了便當盒蓋,香味撲鼻而來,朱劭亞的眉頭卻一凝。

  有他最討厭的紅蘿蔔。

  「怎麼了?」秦芹當然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的臉上露出了受傷且不安的神色。

  「不喜歡吃啊?」她的手指絞在一起。

  「不,很香,看起來就很好吃。」好吧!他就勉為其難吃光它們好了,雖然他認定紅蘿蔔是世界上最噁心的食物之一,不過經過他的小芹溫柔的巧手烹煮過後,地位好歹會高個幾階,變成有點噁心的食物,還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內。

  「那就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秦芹笑得小臉散發出柔柔光輝。

  相處愈久,她就愈懂得如何安撫和馴服這個任性的太子殿下。

  朱劭亞看著她。既然要吃掉這麼討厭的食物,不如就吃得開心一點。俊美的長眸閃過一抹惡魔的算計。

  半摟半推地和秦芹來到沙發上坐下,大野狼再次露出欺騙無知少女的微笑,「小芹,我覺得妳最近好像胖了一點點。」

  「咦?有嗎?」無論一個女人愛不愛美,「胖」字永遠讓她們提心吊膽。

  「我是說好像。」他繼續笑得一臉和藹可親,大掌輕輕地在她藕臂上來回撫摸著,另一手則名正言順地探進她的上衣裏,「胸圍跟腰圍不知道有沒有跟上次量得不一樣?這樣我新做的衣服就要替妳改一下。」

  她內衣暗扣再次神奇地快速被解開。

  「沒有吧?我穿舊衣服都沒覺得自己變胖啊!」她最近也沒有吃很多或睡很多,怎麼會變胖?不過劭亞是服裝設計師,對這些一向很敏感,眼睛一看就能瞧出端倪,他說的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秦芹雖然不算愛美,但再怎麼不愛美,還是會擔心的。

  「我幫妳看看。」拉著秦芹坐在他懷裏。衣服是出自他的手,自然最知道怎麼脫,於是三兩下秦芹的上衣連同內衣都已被丟在地上。

  「等一下。」秦芹臉紅了紅,「萬一有人進來……」

  「不會,我剛剛有鎖門。」呼吸再次變得濁重深沉。

  不是說要看她有沒有變胖嗎?秦芹輕抽了一口氣,身體發熱,腦袋也隨著胸前的撫弄開始渾渾噩噩的。

  「哪有……這樣量……嗯……」她忍不住縮起肩膀,向後躺向他寬闊結實的懷裏。

  「怎樣?」他溫熱的呢喃傾吐在她耳邊,舌尖輕舔渾圓的耳珠,「我只是想看看妳的胸部有沒有變胖。」

  是這樣嗎?

  問句還來不及問出口,她立刻舉白旗投降地嬌喘連連。

  「胸部好像有變胖一點點,接下來看別的地方好了……」隨著惡魔般的耳語,大掌滑向腹部,「腹部沒有變胖,有沒有開心一點?」

  她本來就沒變胖吧!秦芹忍不住嘟起嘴,卻無法抗議。

  朱劭亞向下滑的大掌又三兩下脫掉她下身的束縛,令她赤裸地靠在他懷裏,她羞赧地將臉偎在他的頸窩。

  大野狼終於露出真面目,舌尖順著耳垂向下,開始在她雪白的頸子上烙下紅痕。

  「我餓了。」不過,他沒說是肚子餓吧?「妳得把我喂飽才行。」說著露出了奸計得逞的微笑。

  可以想見,朱劭亞這一餐,還真吃得「色、香、味」俱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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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12:48
第九章


  待秦芹回過神時,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徒步走回自己的公寓附近了。

  臉頰濕成一片,也許方才已經有無數路人好奇地回眸或探看,不過現在那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自從那次被困在地下室後,她開始有將包包和隨身物品隨時攜帶的習慣,這會兒突然離開公司,才不至於有家無法回。

  看著這個五坪大的老舊小窩,心裏升起熟悉感的同時,卻也有一種不該存在的陌生。

  醜小鴨又回到自己的家了,怎麼還作著不該有的美夢呢?

  這裏才是她的家,才是屬於她的,和她一樣平凡樸實的世界。

  就當自己作了一場美夢吧!忘了讓自己心碎的情節,至少未來還能開心的過日子。

  可是她還能有心嗎?不是早被踐踏粉碎了?

  她想,就當她太懦弱,太禁不起打擊吧!她從來就沒有勇敢過,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勇氣所換來的輕蔑已經夠她受得了。

  她再也沒有勇氣回到艾爾菲,她決定明天一早就打電話辭職。

  反正,她的去留,從來就沒有人在意。

  * * *

  隔日,當史凱歌接到秦芹辭職的電話時,下巴簡直快要掉下來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辭職?」不會是朱家那位愛情智商幼稚,EQ又低的大少爺幹了什麼好事吧?

  「對不起!」電話那端的秦芹沈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果造成你們的困擾,真的很對不起。謝謝你們多日來的照顧。」

  史凱歌揉了揉太陽穴,他的直覺告訴他秦芹的辭職不能准,否則就等著看太子殿下發飆。

  「妳要不要再考慮看看?或者我讓妳放個幾天假,等妳心情好一點才來上班?」

  「不用了,這樣很不好意思,謝謝你,再見。」說完,她掛斷電話。

  史凱歌愣愣地拿著話筒,沒想到秦芹竟然連慰留都不肯聽地掛斷電話。

  好吧!他只是為人臣子的,就算真有什麼問題,也得先請示太子殿下吧!

  於是史凱歌立刻走出辦公室,往十二樓朱劭亞辦公室而去。

  才剛到十二樓,松本龍一卻告訴他,老闆今天根本沒來上班。

  果然出問題了!史凱歌心裏想,接著動手撥了朱劭亞的行動電話。

  * * *

  行動電話在響,他不想接,但音樂仍然響個不停。

  好煩!在這個他覺得全世界都看不順眼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來煩他!

  朱劭亞面無表情地坐在臥房面向大床的椅子上,繼續裝死,對催命似的鈴聲充耳不聞。

  房門像要湊熱鬧似的,被敲了兩下。

  朱劭亞臉色陰沈沈的,仍然當作沒聽到。

  「大少爺。」待在朱家三十多年的管家走了進來。

  傭人來跟他報告,說大少爺連早餐都沒動過,管家當然是親自前來關心了,「中午了,該用飯了。」

  他不餓,不要來煩他!朱劭亞連動也沒有動。

  管家擔心的看著朱劭亞背向起居室的背影。

  他從昨天回到家,就像化石似地坐在那兒看著那張床,昨天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都沒吃。

  如果他是想後悔自己過去浪費食物,而來響應饑餓三十活動的話,管家還會覺得挺欣慰,問題是他擺明瞭就是自己關起門來生悶氣,然後拿自己的身體當出氣筒。

  瞥了一眼響得快燒掉的行動電話,管家走過去拿起它。

  「是史先生的電話,也許是公事上的急事。」

  朱劭亞不情願地歎了一口氣,抬起手,示意管家將行動電話交給他。

  「喂!」待管家將電話交到他手上,朱劭亞才按了通話鍵,聲音凍死人地應了一聲。

  「大少爺,你終於接電話了。」電話那頭的史凱歌沒好氣地道。

  「有屁快放。」不知道他現在非常、相當、超級不爽嗎?

  電話那頭的史凱歌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後天就是發表會了,不知道你找到代替喬治上場的模特兒沒?」

  朱劭亞一陣沈默。

  顧著生氣吃悶醋,他竟然忘了這回事。

  「我會再想辦法。」沒辦法,只好再拜託臻亞一次,不管怎麼樣都比找朱璽雅那個冰山男有希望。

  「第二件事,我不曉得你和秦芹怎麼了,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知道生悶氣是不能解決事情的。」

  竟然打電話來教訓他?找死!

  「秦芹剛剛打電話來,跟我辭職……」

  原本一肚子哀怨、委屈、苦悶、怒氣混雜在一起無處發洩的朱劭亞,聽到這兒,大少爺脾氣全冒上來了。

  「她要走就讓她走!」他像大恐龍似的火山怒吼,無辜的行動電話被狠狠地摔得老遠,撞向牆壁後支離破碎。

  一旁的管家看了不禁抬起手擦了擦冷汗。

  真是被寵壞的少爺啊!一支幾萬元的行動電話摔得毫不手軟。

  管家是看著朱家兄弟長大的,知道這時候的朱劭亞並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強硬。

  明明是同胞兄弟,朱紫薇大概把所有高EQ的基因全留給朱臻亞,再加上兩兄弟因為不同的理想與才華而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一個是勇闖全然陌生且毫無靠山的美食界,性格在磨練與挫折中愈臻成熟;一個則走在家中長輩早有人脈與靠山的時尚界,一路被捧得高高在上。

  朱劭亞永遠只懂得在受傷時把自己變成大刺蝟,有誰知道在這個帶刺的面具下,他其實只是個因為受了傷而不知所措的大孩子?管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跟他說再多也沒用,只好先退下。

  「大少爺,我把午餐放在桌上,您肚子餓了記得吃。」不放心地看了早當成親生子一樣的朱劭亞一眼,管家歎著氣搖搖頭離開了。

  秦芹要走了,她又要消失了,朱劭亞眼眶泛紅,氣自己,氣秦芹,氣老天爺又要和他作對,心裏卻又酸澀又疼痛,好像最重要的事物再次被搶走了,狠狠地從他的心臟挖去了一大塊肉。

  他轉過身,看到桌上擺著的奶焗海鮮義大利面。

  他最討厭義大利面!揚起手想翻掉那張放了他討厭食物的桌子。

  那桌上有沒有妳想吃的?

  昨日的這個時候,秦芹還坐在他腿上。

  這個!

  她泛紅著小臉,指著那盤義大利面,然後他一口一口地喂著她,好甜蜜、好快樂……

  秦芹木然地轉過身去,眼淚掉下來的神情,又回到他腦海裏。

  我的自作多情讓你困擾了,對不起。

  好痛、好難受!

  朱劭亞頹然地垂下手,跌回椅子上。

  他做錯了嗎?可是秦芹為什麼要在別人面前把他們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她又要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

  朱劭亞抱著頭,總是不可一世的王子殿下,獨坐在偌大的房間裏,不知如何是好。

  誰來教他?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的心不要再痛,不要再覺得難受?

  * * *

  雖然在感情上像個小鬼,傷了秦芹的同時,自己也心疼得手足無措,不過對於工作,朱劭亞仍然保持著嚴謹的態度。

  當朱劭亞以一臉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表情出現在維尼洋果子店時,還當真嚇跑了幾個客人。

  顏愛欣本想發出抗議之聲,可是朱劭亞周身的暴風圈簡直比龍捲風加上大風雪還可怕,讓整間店像突然間冷氣開到零下十度似的,因此她立刻又躲進廚房搬救兵。

  朱臻亞如小太陽般的出現,果然讓溫度回暖不少。

  「你嚇到我的愛欣了。」朱臻亞語氣是滿滿的不悅,但還是送上了一杯熱咖啡和蛋糕,接著在兄長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朱劭亞瞥了弟弟一眼,「跟上次來時的目的一樣,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幫我一次吧!」他可是難得連語氣和態度都擺了低姿態。

  朱臻亞挑眉,像想到什麼似的道:「跟上次你來時的答案一樣,不要。不過如果是秦芹小姐來拜託我,我可以考慮看看。」

  這麼說當然是為了套話,他猜想老哥心情惡劣的原因和那個女孩有關,畢竟她身上穿的是老哥向來寶貝得像性命一樣的作品,而且這次她沒有同行,老哥的臉就臭到像糞坑裏的石頭一樣,八成有問題。

  果然,朱劭亞擺酷裝冷的面具有一瞬間的瓦解。

  「你沒事提她做什麼!」朱劭亞語氣惱怒中還有一絲醋意,像是幼稚園的小鬼認定每個人都會和他搶玩具似的。

  「你們吵架了?」

  朱劭亞沒回答,朱臻亞當他默認了,托腮故作沉思狀。

  「真奇怪,我跟愛欣幾乎沒吵過架。」

  一旁佯裝整理櫃檯的顏愛欣沒好氣地睨了朱臻亞一眼。

  當然沒吵過,每次她要跟他吵,他只要一一出招,不出三招她就投降。第一招,拿陽光大笑臉烤昏她,再不行還有第二招,裝可憐加主動道歉,萬一她還不買帳,他就直接變身大野狼,她馬上就融成一攤水了……

  不過仍是有屈指可數的幾次爭吵,還都是他讓著她居多,也算沒真正吵過。

  朱劭亞怎會不瞭解弟弟的個性,立刻送他一個衛生眼。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厚臉皮嗎?」在他的記憶中,的確也從來沒看過朱臻亞和人吵過架。

  「把愛意說出來就叫做厚臉皮嗎?」因為愛她,所以捨不得她生氣。事實上,朱臻亞幾乎也沒發過脾氣,因為他知道如何宣洩情緒,不會把自己悶起來鑽牛角尖。「愛她比較重要,還是你的自尊比較重要?」

  「都重要。」朱劭亞回道。男人沒了自尊,還算男人嗎?

  「喔?」朱臻亞也不置可否,回到櫃檯邊和女朋友卿卿我我去了。

  「喂!」忽然被冷落的朱劭亞額上露出青筋,「你們是這樣待客的?」

  不知道他生平最痛恨被別人當空氣嗎?

  「來維尼不是喝咖啡就是吃點心,現在咖啡和蛋糕都送上了,請自便。」朱臻亞不冷不熱地道,切下一塊剛做好的蛋糕,轉而以著溫柔到膩死人的語氣,將蛋糕喂到女朋友嘴邊,「愛欣,吃吃看好不好吃。」

  這小子!

  「吃個蛋糕還要喂來喂去,你惡不惡啊!」那一幕勾起他昨天和秦芹的種種甜蜜回憶,讓他心裏的哀怨更深。

  「你嫉妒嗎?喔!我都忘了,秦小姐不在,沒人讓你喂蛋糕。」

  朱臻亞的語氣做作而欠扁,神情卻一反乎日的嘻皮笑臉,帶著對他這位兄弟手足的深切瞭解與關心,因為他背著朱劭亞,他自然沒看到。

  「沒關係,反正你說你的自尊和秦小姐一樣重要,不然你喂你的自尊吃蛋糕好了,或是叫你的自尊喂你吃蛋糕。」

  朱劭亞聞言,幾乎要面目猙獰起來了。

  顏愛欣忍著笑意,也切了一口蛋糕喂朱臻亞,後者一口吃下,順便吃豆腐似的將她指尖的奶油吸吮乾淨。

  「愛欣喂的蛋糕就是待別香、特別好吃。」朱臻亞故意賣乖地大聲道:「我突然很好奇讓『自尊』喂的蛋糕味道如何?哥,你說啊!味道如何?」

  真是夠了!朱劭亞氣得拍桌而起,風一般地離開了維尼洋果子店。

  「你還沒付錢啊!」朱臻亞仍然在身後喊道。

  顏愛欣擔心地扯了扯男朋友的衣袖,「你這樣調侃他,不會出事吧?」她郡可以感覺到剛才朱劭亞火山爆發般的怒氣了。

  朱臻亞難得地把成熟世故表現在臉上,「放心吧,他需要一點刺激才會想得通。」

  話落,小太陽又露出可愛的小酒窩和微笑,「愛欣,來,再吃一口蛋糕。」

  * * *

  讓自尊喂的蛋糕味道如何?

  朱臻亞欠扁的聲音不斷在朱劭亞耳邊響起,他火大地低咒了一聲。

  正因為是親兄弟,所以特別懂得如何踩對方的痛腳。有時候朱臻亞在這方面和他溫和的個性相反,特別不厚道。

  但總也一針見血地讓朱劭亞看清自己的盲點。

  讓自尊喂蛋糕的味道如何?

  好苦澀,好難吃。

  令他更強烈地懷念起和秦芹在一起用餐的每一刻,包括她和他在他的起居室裏,還有在公司天臺的樓梯入口。

  他那時怎麼沒發現,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算是平常一向挑剔的五十元便當,也美味得勝過世間任何美食?

  他不是一直在自問,到底為什麼他和秦芹會走到這步田地?為什麼他會覺得如此難受?

  朱臻亞已間接告訴他答案。

  自尊很重要,不過卻不能拿來當作傷害所愛的武器。秦芹的存在帶給他甜美與快樂,只剩自尊與他相慰的自己卻徒留苦澀與煎熬。

  心裏答案浮現的當口,朱劭亞手中的方向盤立刻轉了個彎,將車子開往艾爾菲。

  * * *

  秦芹看著日曆,有些自嘲的發現,即便是現在,她每日食不知味,夜裏心碎地以淚洗面,她仍然掛心著朱劭亞。

  今天是發表會的日子,不知道劭亞找到代替上場的模特兒沒有?

  不過,那已經不關她的事了。她心裏這麼對自己說,卻不是因為怨懟,而是害怕發現自己在被那樣地嘲諷羞辱之後,竟然還捨不得怪他……

  桌幾上放著昨天史凱歌送來的發表會邀請函,秦芹接過後就一直刻意不去看它,也不去動它,所以現在封口仍然貼牢著。

  不過,今天是發表會,就代表劭亞一定不會在家吧!秦芹想,她這裏還有三套他給她的衣服,她已經洗乾淨,整齊地折迭好收在袋子裏。

  不管他還要不要,她還是決定還給他,畢竟那是不屬於她的,留在身邊,與其說是紀念,不如說是提醒自己曾經自作多情卻換來的難堪。

  愛意就留在心裏吧!不需要再有其他東西來留作紀念,因為事實上就算她再怎麼自我安慰,還是忘不了那些讓她心碎的情節。而藏在心裏,至少可以假裝忘記了,騙自己看不到。

  還有那張邀請函也一併送回去吧!

  秦芹想著,立刻起身拿起放著衣服的袋子和邀請函,在離開艾爾菲第三天的這一日,終於踏出家門。

  * * *

  秦芹才按電鈐沒多久,傭人就來開門了,她說明來意,把袋子交給對方,轉身便要離開。

  曾經讓她編織了美夢的城堡,她不忍心再多逗留。回憶有多美好,傷口就有多疼痛。

  管家真慶倖自己突然想親自看看來訪者是誰。

  「秦小姐,等等。」像是終於等到救星一般,管家張開喉嚨喊道。

  秦芹停下腳步,轉過身,有些意外地看見管家朝她走來。

  「你好。」秦芹禮貌地頷首打招呼,對方畢竟是長輩。

  「秦小姐,妳可來了。」管家雖然老了,但仍然輕易就猜出他家的大少爺失魂落魄是為了伊人,畢竟,秦芹是他唯一帶回家過的女孩,而且……

  「我是來還衣服的。」秦芹道。

  「大少爺不在家,他人在公司。」

  「我知道。」秦芹眼神黯了下來。

  她心裏其實是矛盾的。

  她害怕見到朱劭亞,可知道真的見不著他,心頭卻又隱隱作痛。

  她怪起自己,難道就真的那麼不自愛?他都那樣給她難堪了啊!

  可是,反過來想,傷口有多疼痛,就代表愛有多深,回憶有多美啊!

  她怎捨得真的完全否決掉它們?

  管家看著秦芹,他並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可以肯定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大少爺所放不下、說不出口的是什麼。

  「秦小姐,那些衣服我們沒辦法替妳還給大少爺,大少爺如果知道其他人碰了那些衣服,一定會發火,希望妳別為難我們。」

  「可是……」

  「不如這樣吧!妳親自把衣服放回大少爺的工作室就成了。」管家提議道。

  「不,我想劭亞……我是說朱先生,不會高興我進到他的工作室。」秦芹有些苦澀地道。

  「放心,大少爺今天不在家,妳趁他回來前離開,他自然不會發現。」

  既然把衣服還回來了,朱劭亞怎可能不發現?

  不過,一向心軟的秦芹也不禁想,自己反正不會再見到朱劭亞了,但管家和朱家的傭人不同,如果朱劭亞知道是她擅自進到他的工作室,就算他要生她的氣,也比讓他怪罪他們的好,她又何必讓管家為難?

  「好吧!」她只要進去把袋子放下,就立刻離開。

  當管家領著秦芹來到朱劭亞的工作室後,便退到玄關外。

  「秦小姐要離開時,再讓蘇菲亞替妳帶路吧!」他說,並讓蘇菲亞在玄關外等候。朱劭亞的工作室向來是閒人止步的,任何人都沒有特權在不經他同意時隨意入內,他甚至寧願親自打掃他的工作室。

  若在平時,秦芹絕不願犯了朱劭亞的禁忌,並不是伯他,而是不希望他發脾氣,捨不得他心裏不痛快。

  她推開工作室厚重的木門,裏頭柔和的黃色光線流泄而出,房間裏出乎意料的窗明几淨。

  這間工作室的四面牆上有一面是大落地窗,其中一面牆貼滿了設計圖,一張大辦公桌上整齊地放著檔,還有一張是製圖桌,房間的一隅擺滿人台和衣架、布料、各種想像得到的縫紉工具,而大門所在的這面牆則是一整個書櫃,全是精裝本的原文書籍。

  還有一個可以折迭成床的沙發,秦芹心想,大概有時工作累了,他就直接在上面休息吧!

  天花板上幾乎都亮著數盞小燈,好讓主人在任何時候進到這兒都能立刻工作。

  秦芹忍不住多待了一會兒,畢竟是心愛的男人每日聚精會神工作的地方,每一個小地方、小細節,都讓她忍不住想像朱劭亞工作時的情境,想像他是如何在這裏完成一件件令人驚豔讚歎的作品。

  直到她想起來意,連忙要自己不准再胡思亂想,將袋子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桌上的一幀照片讓她心頭一震,她幾乎是心悸而顫抖地,遲疑了兩秒才決定拿起來。

  照片中的女孩,有些陌生,卻也有些眼熟,如果不是她今天看到這幀照片,那模樣幾乎要被她遺忘在回憶的角落裏。

  照片的背景是她曾經熟悉的高中校園,她不記得拍過這張照片,但場景卻勾起了她的記憶。

  那是高二那年的園遊會,當時中午過後班上的同學全跑到操場去玩打水球,剩她一個人留下來顧班級攤位。

  事實上,高中三年她只參加過那次的園遊會,所以才會多少有些印象,否則對她來說,連畢業沒幾年的大學時光她都不太記得了,更何況是高中。

  顯然這是不知哪個人在當時偷偷拍下來的。

  可是,朱劭亞為何有這張照片?心裏有無數個疑問,茫然地抬頭看向貼滿作品的牆上,數張肖像畫讓她忍不住移動腳步,貼近它們看個仔細。

  優雅的構圖、俊颯的筆觸,卻能夠交織出纖細柔韌的韻致,不得不讚歎朱劭亞的才華洋溢。

  秦芹的心跳得飛快。

  那是她每天在鏡中所看到的人啊!可她卻不願相信那些躍然於紙上的,與自己是同一個人。

  他甚至比她自己更瞭解她神情裏的每一分變化,在他筆下,平凡無奇的她竟然散發著教人移不開眼的光芒,紙上的人物一個個擁有靈魂一般地充滿生命力。

  畫紙邊緣有些泛黃了,看樣子並不是最近的作品。

  秦芹也認出幾張服裝畫,是「月桂精靈」和「春之女神」的設計稿,而服裝插畫上的主角同樣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者哥每次想起某人時,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做衣服……

  也許,只是相似而已。她對自己道。她右手揪緊心口的衣服,命令自己不能夠再次心動。

  房門被敲了兩下,秦芹回過神,有些倉皇。

  「秦小姐。」是管家,他緩步走進工作室,像是已經在那裏站了有一會兒了。

  「就如妳所看到的,這些都不會騙人的。」老人家睿智的眼看著她,顯然要她親自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讓她看到這些。「一個藝術家或設計師的作品不會說謊,可是有時候一個人反而會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紅霞飛上秦芹的雙頰,她卻逼自己去回想那日在艾爾菲,朱劭亞當著眾人羞辱她的那些話。

  「大少爺並不像外人眼中那樣完美,眾人賦予的光環會讓一個孩子忘了要長大,尤其是他的感情。」管家緩緩地說,語氣有些感慨,「我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就算我知道他的確有不成熟的地方,也實在無法不心痛他這幾日的憔悴。秦小姐,就算妳真的不原諒大少爺,可不可以看在我這個老人家的面子上,再去見他一面?」

  秦芹掙扎著,陷入天人交戰。

  老人家的話讓她動搖,心裏偷偷藏起來的,害怕承認對朱劭亞還沒死盡的愛意,也在他那些溫柔的筆觸下再次灼熱了起來。

  要不要再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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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12:19
第八章


  秦芹幾乎是在朱劭亞的歡愛中體力不支而昏睡過去的,在最後一次釋放之後,他輕柔地抱著懷裏的秦芹,細如雨點般的吻落在她的額頭和唇瓣,然後他像抱著最珍愛的寶貝般沉沉睡去。

  待秦芹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

  她覺得自己的骨頭好像快散了似的,全身又酸又痛,薄被在她坐起身的動作中往下滑,待她清醒到足以發現自己渾身赤裸時,小臉又整個燙紅了。

  昨夜瘋狂纏綿的記憶回到腦海裏,身體依稀還記得朱劭亞的每一個愛撫和親吻。

  她忍不住把臉埋進被子裏。

  昨天她根本就是默許朱劭亞那麼對她的,在他每一次越界之時,她分明有足夠的理智和時間拒絕他的。

  可是她心裏完全沒有一點後悔,甚至覺得,就算她不能與他在一起,昨夜也會為她留下美好的回憶。

  床邊的椅子上已經放了另一套衣服,秦芹裹著薄被走下床,雖然現在臥室裏只有她一人,她仍是覺得害臊。

  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件質料極柔軟舒服的裙裝,瞥見裙子一角銀色的A字,秦芹知道這套同樣是朱劭亞的傑作之一,回異於前兩件是屬於外出服和小禮服,這件白色的裙裝看起來較像簡單的居家服,卻仍然有著秀麗優雅的風情。

  內衣褲則是全新的,昨夜被朱劭亞脫下的衣服已經不見了,秦芹猜想,應該是傭人來收走的,小臉又泛起紅暈。

  在更衣間換好衣服,梳洗一番,再把薄被折好迭在床上,秦芹這才走出臥房,發現起居室的長桌上早已擺滿各式食物,而朱劭亞則坐在長桌的一端正在看書,看見她出現,臉上便露出溫柔的微笑。

  「來。」他朝她伸出手道。

  儘管一身簡單的家居服,但朱劭亞依然是那麼的優雅,素淨的裝扮卻難掩高貴的氣質,就像王子一般,秦芹不禁為他臉上那抹溫柔的微笑而心悸,乖順地朝他走了過去。

  她紅著臉把手交到他的掌心,他拉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並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早安。」他心情愉悅地在她唇邊道,一手環上她的腰,在她頸間和頰上嗅聞著,時而親了親她粉紅色的小耳朵和臉頰。

  「早。」秦芹頭垂得低低的。

  秦芹只敢在心裏偷偷地感受那份甜蜜,卻不知對朱劭亞而言,這是他嶄新生活的第一天,有她相伴的第一天,從今以後都將會如此。

  「肚子餓不餓?」朱劭亞柔聲問。

  秦芹點點頭,因為錯過了早餐,加上昨夜的「運動量」,她懷疑自己根本是被餓醒的。

  「想吃什麼?桌上有義大利面、小籠包、蛋餅、麥片、果汁和牛奶,如果都不喜歡,看妳要吃什麼,我再讓人去弄。」朱劭亞隊個溺愛妃子的君王,好像就算秦芹開口說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蓋個摘星台似的。這些食物都是他要傭人張羅的,舉凡各種想得到的食物,冷了就再換上新的,只等秦芹起床享用。

  秦芹睜大眼看著一桌的食物,這才發現那分明是可以喂飽十人的分量。

  「我吃不了那麼多。」她囁嚅地道。

  朱劭亞輕笑著,一手攏著她耳後的秀髮,讓它們滑過他修長的手指。

  「傻瓜,又沒要妳全部吃完,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那剩下的呢?」好浪費啊!

  朱劭亞聳聳肩,他大少爺從不過問這種事。

  「不知道,傭人會去處理。」

  秦芹眉頭微皺,不安地絞著手指頭。

  「可是我覺得這樣好浪費。」這世上有多少人被活活餓死?而她只不過是為了吃一頓早餐。

  「那怎麼辦?」他可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不過如果秦芹煩惱,他也會把它變成自己的煩惱,然後替她解決它。

  老實說,朱家的管家對他們家大少爺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個性,已經不曉得叨念過多少次了,但是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過。

  「以後不要這樣,好嗎?」雖然不知他的「以後」還有沒有她的存在……

  「好。」秦芹的一句話,勝過管家十幾年的嘮叨,「不過我怕妳剛起床餓肚子,又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怎麼辦?」

  他絕對捨不得她挨餓啊!哪怕只是一下子。

  看樣子他好像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曾經整得她餓到兩眼發暈。事實上也是因為那次過後,他心裏也有些陰影,怕是這輩子都不敢讓她再累著或餓著了。

  秦芹靦腆地笑著,為他的呵護心裏感到甜蜜不已。

  「只要是你替我準備的,我都喜歡。」他替她決定什麼,她就吃什麼。

  不過朱劭亞對這句話的理解可不是這樣。

  「好!我會把妳喂得白白胖胖的。」說完,他笑著親了親她的粉頰。

  秦芹不知道,後來的日子,朱家大少爺每天早上親自下廚,正是為了她今天的話呢!

  「那桌上有沒有妳想吃的?」朱劭亞又問。

  秦芹看了看長桌上滿滿的食物,然後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盤奶焗海鮮義大利面,「這個。」

  「好。」朱劭亞拿起他面前的叉子,將麵條喂給秦芹。

  秦芹紅著臉張口吃下,「我可以自己來。」

  朱劭亞卻裝作沒聽到,「吃蛤蜊。」拎起蛤蜊殼又喂到秦芹嘴邊。

  秦芹當然只得乖乖吃下了。

  「好乖。」他獎賞似地親了親她的小耳朵。

  這一餐,秦芹坐在朱劭亞的大腿上,讓他慢慢的喂著,吃了一個多小時才吃完。

  * * *

  那天秦芹和朱劭亞到艾爾菲時,已經接近下班時間。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就直接讓上司炒魷魚了,不過角色換成朱劭亞,誰敢炒皇太子魷魚?而秦芹這個私人秘書也跟著得到了特權,兩人在下午走進公司,當然沒半個人敢說話。

  不過秦芹私心想為朱劭亞辯白,其實偷懶的只有她,他可是起了個大早畫設計圖呢!後來是為了貪睡的她才在起居室看書等候。

  在秦芹的心目中,即便昨夜朱劭亞分明就像大野狼一樣把她吃幹抹淨,她仍然認為他完美得沒有絲毫缺點。

  照例,朱劭亞到艾爾菲的第一件事就是視察排演進度。當史凱歌、朱劭亞和松本龍一三個男人聚在一起,私底下像哥兒們,但談起公事可就全換上一張嚴肅冷凝的臉孔了。許多關於時裝專業的部分和較為精深的領域秦芹不懂,在一旁又幫不上忙,就決定自己找事做。

  從模特兒經紀人變成朱劭亞的私人秘書,同事們雖然仍是不和她說半句公事以外的話--因為太子殿下忘了收回成命,不過至少已經不再將她當成透明人,有事或見面時仍會點個頭,她對這樣的改變已經相當滿意了。

  「秦姊!」裴伊一見到秦芹,就像見到老朋友般靠了過來,「史先生怎麼把妳換掉了?真可惜。」

  原本他還很開心,工作夥伴是自己有好印象的秦芹,以後不管在公事上或私底下,也會更起勁些。

  秦芹不再像上次那樣,擔心和裴伊說話會招來他人探問的視線,事實上經過這幾日,她整個人也有不小的轉變。

  過去第一眼見到她的人,總難以說出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如今即便是走在街上,偶爾總會有路人不經意地被她身上那股恬靜溫婉的氣質所吸引。

  也許是愛情造就的奇跡,一如每個戀愛中的女人總散發著獨一無二的光芒,但也可以說,是因為朱劭亞才能讓她如此蛻變。

  「因為劭亞需要一位元私人秘書,而我之前又曾經有過秘書的經驗。」秦芹說著,卻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的不稱職而心虛。

  她這個私人秘書在老板正忙的時候,竟然會閑到沒事找事做!其實她本來想,就算自己對時尚方面不熟,身為秘書,也該好好做做功課,不過眼下擺明瞭她只會拖累劭亞的進度,自己還是識相點,繼續撿跑腿的工作做。

  裴伊看著她。那天之後他才知道朱劭亞對公司同事下的「秘密諭令」,而且聽說那天他離開之後,她被朱劭亞整得很慘。

  他不禁擔心地問:「他沒為難妳吧?」

  朱劭亞都那樣整她了,誰曉得在她擔任他的私人秘書後,他會怎麼欺負她?

  秦芹微笑著搖搖頭,「他對我很好。」她眼裏忍不住閃耀著幸福的神采,雙頰也泛起瑰麗的粉紅。

  裴伊看了她好一會,心裏有些了悟,原本不知該不該開口,最後還是忍不住擔心地問:「你們在交往?」

  秦芹很單純,這種單純不是能夠偽裝或掩飾的,泰半在社會上打滾過的人,總會被洗去初出社會時那股稚嫩的氣息,可她仍然保有它們,足見在某些方面她其實還涉世未深。

  雖然還很年輕,可裴伊的心性有時是相當老成的。

  秦芹紅著臉,訥訥地道:「並不是,我和他還算不上男女朋友。」

  畢竟只有她單方面喜歡他。

  「如果我記得沒錯,現在是上班時間吧!」

  朱劭亞的聲音突然從秦芹身後響起,他臉上仍是那副冷峻陰沈的表情。

  「劭……」秦芹想起現在在公司,連忙改口,「朱先生。」

  卻沒發現,她的改口讓原本臉色就已經陰沈無比的朱劭亞,眼裏更是閃過冰冷徹骨的寒意。

  我和他還算不上男女朋友……

  是這樣嗎?朱劭亞忽然覺得,今天一早他所構築的美夢全都瓦解破滅,原來那一切不過是他的一相情願,秦芹甚至在這個男的面前否決了他們的關係。

  秦芹微笑著和裴伊道再見,卻不知身旁的朱劭亞心思翻了幾翻,滿腔柔情早已被自己的誤解給冰凍了。

  * * *

  「秦小姐。」史凱歌在電梯處叫住秦芹,「這是劭亞剛剛跟我要的伸展台設計圖,我還有別的事,妳替我拿給他,他應該還在後臺。」

  「好的。」秦芹微笑著接過那一迭用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

  接近後臺處,傳來女人們的嬌笑聲。

  在秦芹的記憶中,後臺就是模特兒們的戰場,頂多就幾個人圍成小圈圈話八卦,像這樣熱鬧的氣氛倒很少出現過,除非是朱劭亞在場。

  秦芹嘴角勾起一抹笑。

  劭亞總是這樣啊!他的出現總能讓人們自動將他當成精神領袖,人與人之間的小圈圈在他的魅力之下都會融合成大圈圈,甚至沒有界線。

  「你說真的啊?我以為你和那個秦什麼的在交往耶!」林寶兒嬌聲道。

  秦芹停下腳步,因為聽到自己被點名,緊張地心裏打了個突。

  朱劭亞依然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角落的秦芹,乍聽她否決兩人關係時,心裏的刺痛又回來了,他狠下心忽略那股疼痛,帶著他一向冷然的微笑道:「是她說喜歡我,我才勉強達成她的心願,妳以為我會愛上她?」

  原來是這樣嗎?

  秦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拿著牛皮紙袋的手有些顫抖了。

  她怎麼能覺得心痛?劭亞說的也沒錯啊!秦芹不斷在心裏道。

  是的,劭亞沒錯,錯的是她。總是對自己耳提面命,不能夠把未來想得太美好,可是還是忍不住為兩人獨處時的甜蜜而深陷泥沼。

  「你這麼好心啊!」林寶兒湊向前,「那你怎麼不達成我的心願?」

  「妳還需要我達成心願嗎?」朱劭亞又露出了魔鬼般魅惑的笑,只不過此時此刻,曉鬼是真魔鬼,沒有心也沒有感情。「妳可是男人們心目中的性感女神呢!」

  「是不是你心目中的?」林寶兒笑問。

  「當然。」朱劭亞下去看秦芹慘白的小臉,吻上林寶兒紅豔的雙唇。

  周遭的男男女女,一如過去,不曾為朱劭亞放蕩的表現而反感,反而更加熱鬧地起哄著。

  朱劭亞嘗著林寶兒口中和豐唇上唇膏的味道,眉頭幾不可察地微攏。

  過去總是無所謂的,如今卻覺噁心。

  也許覺得噁心的並不是嗅覺或味覺上的,而是那種背叛與被背叛的感覺。

  秦芹再怎麼自我解嘲,再怎麼對自己說她並沒有立場為朱劭亞與林寶兒的親熱覺得不快,但這一幕的殺傷力還是在她心頭劃出一道道傷口。昨夜與朱劭亞的纏綿,在這一刻回想起來,直接而犀利地突顯出她的作踐與廉價。

  當自己不懂保留的把純真給他,卻傻傻的騙自己,是為了沒有結果也要珍藏的回憶,直到現實在眼前攤開,是該怪對方無情薄幸,還是應笑自己太蠢、太自以為是?

  劭亞從沒說過愛她,這原就是事實,他沒騙她,是她自作多情,自己作踐不愛惜自己。

  怪不了他啊!

  想裝作沒聽到方才的談話,秦芹勉強自己拉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卻讓朱劭亞早一步開口道:「哎呀!真巧。」朱劭亞再次把所有情緒深藏在冷酷的表情底下,不去理會被強抑著的心軟和心疼的聲音,「妳來得正好,快和大家說說,妳那天是怎麼和我告白的?說得好精采,快來表演一下。」語氣和神情裏的譏屑,再明顯不過。

  違背了內向易羞的天性,鼓起了畢生勇氣的告白,在對方眼裏原來是一場表演……秦芹原本強撐起的笑,再也無力掛上去了,她舉步維艱地走向朱劭亞,幾乎是有些顫抖地將牛皮紙袋交給他。

  「朱先生,這是史經理要我交給你的。」

  雙手舉在半空中,朱劭亞卻遲遲沒接過。

  原本熱熱鬧鬧的後臺,此刻鴉雀無聲,對秦芹來說,那是一種壓得她喘不過氣、難堪的沉寂,幾十雙眼睛看著自己,那一道道不帶任何善意的視線,像刀子、像針,讓她刺痛。

  她原本就不屬於有光的地方,癡心妄想得到光的眷顧,所以才會落得如此難堪的下場。

  「不會是妳想要我注意妳,才叫老史讓妳拿過來的吧!不過也對,我都忘了妳那天多麼勇氣可嘉,可能連害臊兩個字都不曉得怎麼寫。」不想再欺負她了,可是惡毒的話卻像自有意識似的,從他口中溜出。

  她說愛他是假的,否則為何又在別的男人面前否定他們的關係?朱劭亞對自己道。

  不要同情她!不要心軟。

  秦芹顫抖地舉著那份檔,人群中的視線,飽含了輕視、譏笑……太多太多她害怕去深究的情緒。

  「連對不是自己男友的男人都可以上床了,我想,妳應該也沒有什麼事做不到吧?」朱劭亞這才終於伸手接過文件。

  周圍傳來驚呼還有竊竊私言的聲音。

  秦芹覺得眼前的天地裂了:心也碎了。

  「那不是一場表演……」秦芹卻沒放開抓著文件的手,和朱劭亞接過文件的手僵持著,慘白的臉神色茫然,雙眼無神,「我的自作多情讓你困擾了,對不起。」

  聲音空洞得像不屬於這個空間似的,秦芹緩緩放開自己的雙手,木然轉過身的剎那,眼淚也不爭氣地滑落了。

  她太軟弱,沒辦法堅強地、驕傲地退場,只能選擇最沒用的方式離開。

  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她的眼裏只看見眼前不知通往何方的路。

  罷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朱劭亞胸口的疼痛幾乎超越了自己所能偽裝的,冰牆有一瞬間瓦解。

  那滴眼淚落下的同時,像是他的心臟也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卻淌血不止。

  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也看不見其他人的眼神,更不想去管他們想什麼、做什麼、說什麼……

  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他想追著秦芹的背影,腳卻像生了根似的,直到自己終於反應過來時,便如風一般地甩開所有人,躲回他的辦公室,躲進自己的世界。

  他做錯了嗎?高傲的皇太子、從來沒跌倒過的孩子、從來不主動認輸認錯的大少爺,如此自問著。

  不!他沒有錯!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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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後是松本龍一開著朱劭亞的車,駛回朱家宅第。

  秦芹和朱劭亞坐在後座,朱劭亞整個人橫躺著,枕在秦芹懷裏。

  因為是匆匆跑出門,秦芹身上只穿著襯衫和牛仔褲,臨時找不到東西替朱劭亞包紮手指上的傷口,幸好松本龍一收拾完了PUB裏朱劭亞留下的爛攤子後,及時趕到。

  秦芹小心地以紙巾擦著朱劭亞手指上的血和髒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紅。

  松本龍一臨時在西藥房買了消毒藥水和紗布,還有替秦芹買了運動傷害用的藥布,秦芹在車上一邊仔細地替朱劭亞擦拭傷口,眼淚卻不爭氣地往下掉。

  他的手很纖細,總是拿著畫筆、針線、剪刀,完成一件件獨具巧思的傑作,她真的好心痛那樣的一雙手如今卻變得傷痕累累。

  「為什麼又哭了?」她的眼淚滴落在朱劭亞的臉頰上,他抬起手擦去她頰上的晶瑩淚水。

  「是不是腳又痛了?」他連忙坐起身。

  「沒有。」秦芹搖頭,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你不要亂動,我還沒包紮好。」

  朱劭亞卻執拗著,緊貼著她的肩膀而坐,「為什麼哭?」

  不要再悶在心裏,卻瞞著他。

  秦芹看了他好半晌,察覺到他問不到答案絕不甘休,只得道:「你以後不要那樣傷害自己,好嗎?」她覺得害怕,也覺得心痛。

  「因為我受傷了,所以妳哭了,是嗎?」他問問題的神情像個孩子一樣,認真無比。

  秦芹點頭。

  「那我以後絕不再這麼做。」他的語氣像在發誓。

  秦芹點點頭,露出一個靦眺的笑。

  朱劭亞看著在街燈的反射下,她頰上閃亮的濕痕,忍不住湊上前去,吻去它們。

  「咳!」前座的松本龍一不得已的打擾他們,「老闆,到家了。」

  車窗外,管家已經迎了上來。

  「你好好休息吧!」秦芹臉蛋仍然泛著紅暈地道。

  朱劭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下車。

  「老闆,你放心吧!我會把秦小姐安全送回家。」松本龍一道。

  「誰說讓你送她回去?」朱劭亞淡淡地道,然後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打開車門把秦芹抱下車。

  「我自己回去沒關係。」秦芹連忙道。

  「龍一,車子讓你開回去,明天早上記得來接我和小芹上班。」朱劭亞說完,抱著秦芹頭也不回地走進朱家大宅。

  * * *

  朱劭亞沒有任何遲疑地又將秦芹抱到他的房間。

  「你還是讓我睡客房,或者沙發也行。」她可不想又害身為主人的他卻得待在工作室整晚。

  朱劭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秦芹覺得自己也許眼花了,一瞬間她以為又看到了PUB裏那個在眾目睽睽之下挑逗她的朱劭亞。

  「我先替妳包紮好腳踝,等會兒我洗完澡,換妳替我包紮手上的傷,我再送妳去客房。」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在誘哄她。

  秦芹心想,也對,他總得先洗淨傷口才能包紮。

  「我的傷不要緊,你先去洗澡,然後我再替你包紮傷口。」

  朱劭亞逕自將秦芹輕放在床上,讓她坐在床畔,床畔的矮桌上已經放了冷水和毛巾,還有冰袋、藥布……等,是朱劭亞方才一進門就命管家準備的。

  稍後傭人則又送來一套睡衣,說是讓秦芹替換的。

  朱劭亞跪坐在她的身前,執起她的腳放在大腿上,拿著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她的小腳。

  秦芹臉蛋微紅,訥訥地道:「我可以自己來。」

  朱劭亞卻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替她冰敷。

  他的手握著她的腳踝,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手指緩緩遊移,讓她忍不住一陣臉紅心悸。

  古時候的中國人相信,腳也是女人的性感帶之一,秦芹這時忽然有些明白了,更加羞紅了臉。

  見朱劭亞仍然專心地替她冰敷,間或擦著腳,然而她卻覺得他的手指像帶電似的,讓她有股異樣的感受。

  朱劭亞自然是知道怎麼勾起一個女人的情欲,他狀似專注的神情,眼底卻壓抑著從離開PUB後就未曾熄滅的欲火,手指則溫柔的愛撫。

  秦芹覺得臉愈來愈燙,朱劭亞的手指在她的腳部遊移著,令她不得不喊停,「剩下的我自己來吧!你快去洗澡,才好上藥。」

  她低著頭,完全不敢看向朱劭亞。

  「好吧!」朱劭亞起身,知道獵物已經一腳踏進陷阱裏了。原來清醒時總害怕秦芹討厭他而保持著紳士風範,在這個被酒精催化的夜裏蕩然無存。

  他有本事千杯不醉,卻不代表抗拒得了酒精在體內的熱度,還有秦芹在身邊所必然勾起的渴望。

  「記得先換好睡衣。」他有些居心不良地道,但又不想讓秦芹起疑,於是道:「我想看看妳膝蓋和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等等一起擦藥。」

  待朱劭亞進入浴室後,秦芹才開始換衣服。

  因為牛仔褲緊緊地包著她的雙腿,實在有些難受,而她脫下長褲後,膝蓋果然有幾處淤血和擦傷,聯手肘也有。

  幸好傭人送來的睡衣還算保守,無袖,裙子在膝蓋以下。她將換下來的衣服折好放在一邊。

  當朱劭亞只在下身圍著一條浴巾回到臥房時,秦芹已經替自己上好藥,一看見他,她連忙將膝蓋上的傷口蓋起來,不想他自責。

  朱劭亞嘴角勾著分明就像大野狼即將吃掉小紅帽的邪惡弧度,可對秦芹而言,那是她的王子優雅的微笑,令她心跳加速。

  他在她身旁坐下,她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熱度,還有沐浴乳和洗髮精的香氣。

  「我……我幫你上藥吧!」怕朱劭亞察覺她羞紅的臉,她連忙拿起早巳準備好的碘酒和棉花棒。

  當她執起他的手時,她的指尖都有些顫抖了。

  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是擦藥,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就是無法像在車上時那樣專心。

  最後,朱劭亞取過秦芹手中的棉花棒和碘酒,將它們連同醫藥箱放回矮桌子上。

  「對不起。」秦芹以為朱劭亞嫌她笨手笨腳的。

  「沒事。」朱劭亞笑著安撫她,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親了親,他瞥見她手肘處的淤血,漂亮的眉微攏,然後將細碎的吻落在那上頭。

  「劭亞……」秦芹差點想縮回手,她害怕他的親吻再次燃起她體內的熱度。

  「別怕,我只想好好看看妳的傷口。」他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一手已經握住她的腳踝,他跪坐在她身前,將她睡衣的裙子掀至膝蓋處,上頭果然有些擦傷。

  秦芹想以裙襬蓋住它們,卻讓朱劭亞制止了。他低下頭,以濕熱的舌頭舔過受傷處,接著輕柔的吻緩緩地落在小腿上。

  他的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她有些退卻,身體往後挪,他的動作卻像豹子般敏捷,在她張開的雙腿間欺向她,原本握著她腳踝的手順著她的大腿伸進裙襬之中,探向她光滑的腹部。

  她的驚呼聲消失在他的深吻之中,他壓向她,讓她向後躺在床上。

  她的雙腿來不及闔攏,只來得及夾住他此刻令她顫抖的身體。

  朱劭亞半撐起身子,他們的吻短暫的分開,他愛憐地舔吻她的唇瓣,一手撫上她泛著桃紅的粉頰。

  「劭亞……」秦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那眼神令他浴巾下的火熱開始有些疼痛了。

  他一指抵著她的唇,輕笑。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一口把妳吞了。」因為他想慢慢來,美好的事物總是得細細品嘗。」

  秦芹有些害怕地噤聲了,還天真的以為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今晚的她會很安全。

  「我想睡覺。」他要她別看著他,她只好低垂著眼,囁嚅地道。

  「好。」朱劭亞嘴角那抹笑愈來愈像撒旦的算計,眼裏欲火更熾,他在她睡衣底下的手輕輕地、來回地感受她細緻得讓他著迷的肌膚觸感,另一隻手手肘撐在床上,執起她纖細的小手湊到唇邊,舌尖輕佻地滑過指腹和掌心。

  「陪我一會兒,就讓妳睡覺。」他連聲音都像惡魔的耳語般誘人。

  陪他做什麼?秦芹想問,可衣服底下不安分的大手卻讓她分神。

  「劭亞?」秦芹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含住她青蔥般的指尖,他的另一手則已探到她背後,三兩下解開她內衣的暗扣。

  秦芹渾身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而朱劭亞甚至更為火熱。

  朱劭亞離開她的指頭,溫熱的唇湊向她耳際。

  「替妳鬆開它,否則緊綁著,不是很不舒服?」他像在誘哄無知少女般地輕聲道,話落,舌尖又滑過她的耳廓,接著含住她的耳珠,輕咬、吸吮。

  她該說謝謝嗎?她紅著臉,不知該做何反應,心跳更是紊亂。

  以為朱劭亞會有下一步動作,他卻坐起身,退出秦芹的雙腿範圍。

  原本與他密貼著的下身突然覺得空虛,秦芹羞得連忙併攏雙腿,手肘支起身子往後退。

  朱劭亞雙手卻握住了她兩隻腳踝,分開它們。

  「別動。」

  他說不會吞了她的,她命令自己不可以想太多。

  朱劭亞執起她受傷的腳踝,因為藥布有股味道,她不想讓他的床鋪沾上怪味,因此還沒貼上它,卻正好讓他又能將吻烙在上頭。

  秦芹緊張地想縮回腳,卻被朱劭亞捉住,他吻著她的腳踝和腳背,然後一路吻上小腿。

  「這睡衣真不聽話。」他爬起身,「我替妳脫了它吧!」

  在秦芹來得及把驚呼喊出口前,朱劭亞已經熟練地將她身上的睡衣一掀,她的手臂敵不過他的力氣,接著睡衣就躺平在地板上了。

  秦芹抱住胸口,因為剛才的拉扯,早已被解開暗扣的內衣已經遮掩不了她。

  朱劭亞又欺向她,一邊輕吻著她的唇畔,一邊拉開她遮掩的雙手。

  「別害羞,妳應該早就習慣看後臺的女模特兒光著身子換裝了吧?」他溫熱的氣息吐在她唇邊,說話時嘴唇貼著她的,繼續扮演誘拐小女孩的大惡魔,「我也是,所以妳不用害怕,我說不會吞掉妳的,妳不相信我嗎?」只會慢慢吃掉而已。

  「我……」雖然她很想相信他,可是他幹嘛要脫她衣服?

  「把手張開,放輕鬆。」他親了親她誘人的粉頰,「我只是想看看妳手臂上的傷。」說著,他還露出悲傷的眼神,「是我造成的,對不起。」

  「不。」秦芹果然無法招架他悲淒的神情,「不是你的錯。」

  「妳原諒我,好嗎?」他語氣懇求地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她點點頭,「我沒有怪你,你不是故意的。」

  朱劭亞笑著,握住她的手臂,吻著上頭的淤痕,一邊把掛在她手臂上的肩帶扯掉。

  秦芹驚呼著用另一手拉起胸罩。

  「緊張什麼?」朱劭亞皺眉,表情又回復了平日冷峻的模樣,「這麼不信任我嗎?」

  「不是。」秦芹另一隻手現在是遮也不是,不遮又令她羞赧。

  「把手給我。」朱劭亞臉上仍是嚴肅冷酷的模樣,完全與他被包裹在浴巾下腫脹抬頭的欲望相反。

  秦芹顫抖著抬起另一隻手交到朱劭亞手中,只剩一條肩帶支撐的內衣直接滑下,渾圓飽滿的雙峰登時呈現在他眼前。

  惡魔般的微笑又回到朱劭亞臉上,他很快地扯掉那僅剩的肩帶,被脫下的內衣下一刻跟著睡衣一起躺在地板上。

  「好乖!」朱劭亞獎賞似的親了親秦芹的櫻唇,讓她的雙手平放於身體兩側,「別害怕,我不是也一樣什麼都沒穿嗎?」他當她是無知的小女孩,繼續如大惡魔般誘騙的耳語著。

  他也沒穿?那不一樣吧!秦芹忍不住想,但小臉仍是整個漲得通紅,她的視線忍不住移到他好看而充滿陽剛氣息的身體,然後又害羞的移開眼。

  朱劭亞感受到她的視線,又勾起了邪佞的笑。

  「不用害羞,我的身體妳想看就儘量看,以後任何時候只要妳想看,我都會讓妳看個夠。」他說著又親了親她的唇,「只有妳有這個特權。」

  秦芹的臉簡直燙到都可以煮蛋了。

  「剛剛被不聽話的睡衣給打斷,我們繼續。」他說著,又跪坐在她兩腿之間。

  雖然他說不會吞了她,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覺得自己已經是被放在盤子上等著他開動了。

  「劭亞……」她乾澀地喊著他的名字。

  她很喜歡,甚至是愛他,從他在她面前露出受傷的眼神,擰痛了她的心,她就知道了,可是現在她卻覺得害怕,覺得無措……

  「嗯?」朱劭亞抬起頭,安撫似地將吻落在她唇邊,一手撐在她身側,眼神溫柔地睇凝著她,「相信我,我不會騙妳,妳是不是怕我欺負妳?」他一邊說,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頰。

  秦芹搖了搖頭,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怪他。

  「我很壞嗎?」他一邊呢喃著,一手撫向她的私處,故意道:「妳想不想要?」

  「嗯……」秦芹呻吟著,用力地搖了搖頭。

  「真的不想要嗎?」

  下體的觸撫似有還無,只讓她欲火更熾,她再也顧不得矜持地點著頭,止不住出口的呻吟。

  「妳不說,我不知道妳的意思喔!」

  好過分……秦芹捂著臉,開始輕輕抽泣著,卻和著一聲一聲的吟哦。

  「妳的聲音真的好聽極了,像黃鶯出穀,我想聽到妳親口說,告訴我,妳想不想要我?嗯?」和「身經百戰」的他相比,秦芹的生嫩讓他輕易地操控和玩弄,他可以隱忍已經燒灼他的欲火到現在,就只為了要她親口向他臣服。

  「說吧!」

  「我……」她才出口的聲音,竟然像是嬌吟,「我想要……」

  「要什麼?」他俯下身,像惡魔般饑渴地舔了舔雙唇,做好享用獵物的準備,一手又覆上她的乳房,粗魯地揉弄著。

  「我想要你……」她嬌聲求饒,捂住臉不斷啜泣。

  「乖寶貝。」朱劭亞移開她的雙手,輕吻著她的雙唇,一邊道:「乖乖說不就好了嗎?」

  白色的大床上,兩具赤裸的胴體緊緊交纏、律動,交織出滿室春色吟哦。

  那一夜,朱劭亞瘋狂的、纏綿的、溫柔的要了這個他十年來,只有在夢裏才能與之溫存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像要將說不出口的愛意,借著熾熱的需索與發洩,傳達給心愛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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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秦芹身為朱劭亞的私人秘書,在工作時間當然就得跟著朱劭亞到處跑了,雖然設計師大部分的工作性質都是靜態的,不需要跑什麼外務,不過朱劭亞在人際關係上鋒頭一向很健,就算他高傲又經常擺著冷臉的個性得罪過不少人,但憑著他的外表和地位,自然有無數男男女女爭相討好。

  尤其是各種交際場合,身為時裝設計師的朱劭亞從來都是最受矚目的寵兒,所以當朱劭亞在米蘭大放異彩的消息傳回臺灣後,只要和朱劭亞有點關係的,無不爭著想做做東道主替他慶祝。

  這次已是朱劭亞回到臺灣的第三場慶功宴了。

  秦芹雖然身上穿著的,是朱劭亞送給她的第二套衣服,「春之女神」,浪漫優雅的剪裁和淺桃紅的色調,而且還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可是她仍然覺得自己和這些衣香鬢影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要跟著參加慶功宴,朱劭亞的經紀人松本龍一也會跟著,秦芹想,自己至少可以躲到角落去當她的壁花吧!她真的不習慣這種場合,總覺得手腳不管往哪邊擺都不對勁。

  朱劭亞當然不會允許她一個人縮在角落搞自閉,他從頭到尾架著她,看在外人眼裏,只當他是紳士地挽著他的女伴,卻不知道他根本是拖著她在走。

  當秦芹第N次因為不習慣高跟鞋而扭到腳踝時,她強忍著快要飆出來的眼淚,在沒人注意時偷偷地向朱劭亞求饒。

  「我可不可似去旁邊休息?」

  朱劭亞挑眉,哪里知道她腳在痛,還以為她又想躲到角落去。

  「不行。」

  秦芹小嘴都快扁起來了。

  朱劭亞愛憐地將她頰上的發絲拂向耳後,低下頭在她耳畔咬耳朵似地道:「再忍一會兒吧!」他以為她只是不習慣人多的場合,「等等就要結束了。」

  話落,他輕輕地在她耳尖親了一口。

  紅霞又飛上了她的嬌顏。

  那只是無意間的碰觸吧!秦芹對自己說。他總喜歡緊貼著和她說話,所以嘴唇經常「不小心」滑過她的臉頰和耳朵也是正常的,至於三不五時就牽著她的手忘記放開,還習慣性地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也只是因為那是他無意識的舉動……

  以上司和下屬之間的關係來審查,這根本就叫做性騷擾。可是一來,秦芹喜歡朱劭亞,會自動替他的小動作找藉口,二來,朱劭亞老早就當兩人已是情投意合地在交往了,男女朋友有些親密的舉動,很正常吧!

  所以這幾天朱劭亞心情好到身邊的人都以為他吃錯了藥。

  在艾爾菲排演時,即便有人頻頻出錯,他也會露出溫和的微笑,慈悲的網開一面,若在以往,他老早就發飆了!

  沒有人猜到朱劭亞的轉變是為了什麼。

  不知是大夥想像力太差,還是壓根不相信秦芹有那樣的魅力,總之完全沒有人把秦芹突然破例升為朱劭亞的私人秘書,與朱劭亞的轉變聯想在一起,頂多就是有些詫異加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除了早就知情的史凱歌。

  但是大家都希望這樣的朱劭亞並非只是一時的吃錯藥,如此眾人才有好日子過。

  眼下,即便秦芹扭到的腳再怎麼難受,在朱劭亞溫柔的撫慰之下,好像再大的疼痛都可以忍耐了,因此她努力地拉起一個微笑。

  這場慶功宴其實也像是一場比行頭的競賽,想拍朱劭亞馬屁的當然就把他歷年來的作品全穿在身上,想出鋒頭的則有多名貴就穿多名貴,加上宴會上多的是那些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名模,隨便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比時裝秀精采數倍不只。

  「秦小姐身上的衣服,也是亞曆的作品吧!」一位看來頗有來頭的女士說道。

  身為秘書的秦芹在這場宴會上很盡責的拚命把人名和臉孔往腦袋裏塞,不過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她只能陪著笑臉,卻叫不出對方的名號。

  朱劭亞臉上依然帶著那個優雅卻有些酷傲的微笑,「小芹的這件春之女神,可是我的私藏之作。」他連喚秦芹的方式都老早改口了。

  「秦小姐穿起來真是好看,是量身製作的嗎?秦小姐真幸運,我手下一堆女模特兒,一個個爭著想要亞曆為她們量身製作衣服呢!」精明一點的人,已經看出秦芹在朱劭亞心目中的地位。

  秦芹再度紅了臉,卻不知道這句話已經間接告知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一般來說,設計師在發表會上的作品,當然都是以上臺走秀的模特兒們九頭身的比例為准,一般人穿起來未必合身。

  如果是私藏之作,除非原就打算為特定主角設計,否則大概也會以完美的黃金比例為准,因為是要擺著好看的。

  秦芹當然沒有什麼所謂的黃金比例,更談不上九頭身,嬌小的她和朱劭亞站在一起,只到他的胸口。

  如果只是上衣合身,那倒很平常,秦芹卻從沒發現朱劭亞給她的套裝和裙子由她來穿都剛剛好,好到由第二個人來穿可能就不太合適了。

  「是我比較幸運而已,這衣服如果穿在模特兒們身上,會更亮眼吧!」尤其朱劭亞身邊那麼多出色的女子,這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太糟蹋了,連她這麼外行的人都看得出朱劭亞的才華了,怎不教她覺得惋惜呢!

  不過身上穿著他親手做的衣服,說沒有一絲甜蜜和一點點的虛榮是騙人的。

  朱劭亞為她的話,臉色又一沉。

  他為她量身製作的衣服,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穿上它!

  「秦小姐真愛說笑,拿給其他人穿,也不見得合身吧!哪個模特兒不是手長腳長的。」

  聽懂了吧!笨女人。朱劭亞在心裏道。很高興有人自動替他向秦芹解釋。

  秦芹微怔。

  也是啊!她的腿又不像模特兒那麼長。

  這回朱劭亞的如意算盤又打錯了,秦芹並沒有因此就發覺他送她衣服的特別含意。

  我老哥每次想起某人時,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做衣服……秦芹想起朱臻亞的話。

  也許是因為她和朱劭亞心裏思念的那個女子身材一樣嬌小吧!所以他才會在她第一次到他家去時,拿這些衣服給她替換。

  她是不是讓他想起自己思念的人呢?不過能夠讓他懷著愛戀,做出這樣剪裁優美、款式浪漫的衣服,那個女孩必定也和這些衣服一樣討人喜歡吧!秦芹的小腦袋已經自作主張地下了定論。

  其實,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做他的左右手,穿上他親手做的衣服,她就覺得很滿足了,至於那些淡淡的失落……她想,她已經得到不該屬於自己的幸運,就不要再奢求太多了吧!

  * * *

  慶功宴尾聲,單純來湊熱鬧或捧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餘下的都是找朱劭亞要談正事的。

  有松本龍一這個超人經紀人在,秦芹實在派不上什麼用場,加上腳踝的疼痛已經不是能靠她的自我催眠就可以忍耐過去,她不願打擾到朱劭亞的工作,於是只和松本龍一說一聲,就一個人一拐一拐地離開了會場。

  過去的她也總習慣如此,在眾人正熱絡時悄悄離開,反正她的存在一直都可有可無,不過她倒很少因此感到失落,因為反正習慣了。

  現在她比較關心的是朱劭亞的工作。

  她想,應該不至於影響到他吧?老實說今天一整天她都很擔心自己會出錯,畢竟論能幹,她又及不上松本龍一。

  她走到會場外叫了計程車,很快地回到家,然後立刻拿了冰袋冰敷扭傷的腳踝,心裏還一邊惦記著朱劭亞。

  忘了要朱劭亞別喝太多酒,這樣對身體不好……

  不過有松本龍一在,超人前輩應該會盯緊他吧!腳踝上的扭傷痛得讓她皺起眉頭,心思卻仍然飄得老遠……

  * * *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秦芹才恍惚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坐在椅子上,發現電視還開著。她洗完澡後本來想看看有什麼節目,卻因為累了一天,不小心睡著了。

  「喂!我是秦芹。」

  電話那頭,是松本龍一難得有些緊張的聲音。

  「秦芹,妳現在能夠出來一下嗎?」電話裏伴隨著嘈雜的音樂,聽得不是很清楚,松本龍一還是扯開了嗓門才讓秦芹聽明白。

  「怎麼了?」秦芹有些反應不過來。

  「妳走了之後,老闆臉色很差,慶功宴後又跑到PUB和人拚酒……總之電話裏說不清,老闆現在一定要妳來,他才肯回家,妳能過來嗎?」

  「在哪里?我馬上過去。」連朱劭亞為什麼非要見她的原因都不知道,可是她的心裏卻已經開始著急了。

  腳踝還有點痛,但她已經顧不得了。

  天色已晚,若非酒醉後的朱劭亞實在蠻不講理到令松本龍一也頭大了,不然他也不想打電話要秦芹出門,她一個女孩子夜裏在外頭晃實在不妥,他只好給PUB的酒保一筆錢,要酒保暫時照看著朱劭亞,自己則開車前去接秦芹。

  「他沒事吧?」秦芹隨便換了件外出服和長褲,一上車就緊張地問。

  松本龍一專心地開著車,卻忍不住一陣苦笑,「他沒事,但我擔心替我照顧他的酒保有事。」

  車子一路以最快的速度駛向朱劭亞所在的PUB。

  聽松本龍一的話,秦芹以為朱劭亞喝醉了酒,已經有心理準備會看到一團混亂,沒想到當她到達PUB時,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只見一群人圍著吧台,有吆喝,也有讚歎地吹著口哨和鼓掌聲。

  秦芹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沒時間為PUB內糜爛的氣氛卻步,現場的情形只讓她微微一愣。

  當她排開人群,才看清人群中央圍繞的正是坐在吧台邊的朱劭亞。

  在她身後的松本龍一則是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與朱劭亞面對面的,是被他灌得爛醉的酒保。

  當酒保的酒量自然不可能太差,卻還是被朱劭亞灌醉了,吧臺上滿滿是喝幹了的酒杯。朱劭亞還以比腕力、猜拳、玩牌和人賭酒,輸的人喝幹另一位元酒保所調製的烈酒--他當然不一定全贏,有時候輸的多,可是當他喝幹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後,卻全然不見醉態,難怪群眾要吆喝起來。

  「還有誰要上來的?」朱劭亞慵懶地斜倚在吧臺上,上衣的扣子被扯掉了幾顆,露出胸前不誇張卻仍有型的肌肉,嘴角勾著一抹輕佻而有些微醺的笑,眼神和氣勢依然凜然如冰如雪,優雅的身形像豹子。

  當秦芹見到這般景況,便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進到PUB前,她整顆心被吊著,擔心朱劭亞的情況,怕他喝醉了、受傷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連自己是否有危險都沒想過。

  可這會兒見他沒事,好端端地坐在她眼前,身旁淨是一些複雜的男男女女,讓她勇闖PUB的勇氣瞬間消失了一半。

  她覺得自己站在不該站的地方,但身旁和身後的人潮卻讓她沒有退路。

  像是黑夜的教主,坐在吧臺上以著狂肆的姿態睥睨人群的朱劭亞,一見到秦芹無措的小臉;心裏頭柔軟的、溫情的部分又回來了,他乍見她排開人群而來,心裏的衝擊竟讓他的心口有著痙攣般的疼痛。

  這裏是如何龍蛇混雜的地方,而她的生活又一向單純,他怎麼可以讓她冒著危險而來?他在做什麼?被酒精焦灼的心在自問。

  他煩躁地用手爬過頭髮,走向眼神無辜、手足無措的秦芹。

  在一步之遙,他伸手拉住她,將她擁入懷中。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離開?」低下頭,他在她耳邊呢喃地問。

  被拉離讓她感到壓迫感的人群,迎面而來的是總讓她覺得莫名熟悉的味道和擁抱,她一顆顫抖的心像突然被溫柔地、層層地包覆住一般,無助和怯儒感立刻離她遠去。

  「我有和松本先生知會過。」她小聲地道,不明白自己這麼做哪里不好?

  「我不喜歡這樣。」她是他的,為什麼她的去向和別人報備了,卻獨濁漏了他?他覺得有種被拋棄,被遺落的孤獨感,他只想要她更在意他,一如他在意她那般。

  「以後不准妳偷偷跑開。」說罷,他以吻封住她的唇。

  秦芹已經不記得當時PUB裏的人群有多嘈雜,朱劭亞的大膽和狂肆完全不顧周遭的眼光,把她吻得暈頭轉向,舌頭的挑逗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激情而孟浪,幾乎讓她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緊抱著她,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裏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似的。

  那個吻甚至燃起了她體內陌生卻原始的熱潮,周圍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火熱結實的身軀還有心跳。

  身體燥熱的她開始顫抖,人群的聲音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朱劭亞的吻開始像野獸般具有侵略性,他的氣息粗野而沉重,灼熱地拂過她的臉頰,另一手甚至大膽地探向她的胸部,平日掩藏在華服下清瘦卻結實的體格,此刻散發著陽剛的氣味,磨蹭著她的身軀。

  周遭傳來口哨聲、尖叫聲,還有無數混亂的、數不清的聲音。

  「不可以。」當秦芹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氣的時候,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嬌軟無力地哀求著。

  朱劭亞慢慢地抬起頭,秦芹的聲音拉回了他些許神智,她潔白的頸部已經被他烙出了一個鮮明的紅痕。

  四周的嘈雜聲總算進到朱劭亞的耳裏,因為他們激情的演出,一旁已經有幾對情侶也把持不住,熱情的擁吻起來。

  他強抑下突然狂升上來的欲火,二話不說地拉著秦芹往PUB外走。

  朱劭亞跨上一步,秦芹得跑上兩三步,雖然現在的她穿著平底鞋,但腳扭傷的部位還沒好,被強拉著跑沒幾步,陣陣刺痛便從腳踝處傳來。

  可朱劭亞沒有回頭,他疾走向停車場,秦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跟著他。

  「劭亞……」秦芹咬著牙,額上冒出了冷汗,他抓住她手臂的地方有些疼痛,卻不及腳踝處的。

  「你喝醉了,讓松本先生開車送你回去好嗎?」她在他身後喊道。

  腳下一個踉蹌,跟不上朱劭亞腳步的她整個跌趴在地上。

  朱劭亞這才像忽然驚醒般,他的手仍抓著她的,而她手臂被他緊捉著的地方已經有些泛紅和瘀血。

  他又急又慌地半跪下身,與她平視。

  「該死!」他低咒著自己的粗心與急躁,「妳有沒有哪里受傷?」

  他著急的語氣和眼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自責而無措,緊張地顫抖著手檢視著她的手腳。

  「我……」秦芹想開口說自己無恙,但腳踝上強烈的疼痛卻讓她出口的聲音變得虛弱,眼眶也泛紅了。

  朱劭亞察覺了秦芹的異樣,她的腳不自然地彎曲著,他心口一緊,輕輕地拉開她的褲管。

  他看到她右腳踝處呈現不正常的腫脹,血色立刻從他的臉上消失。

  「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他的心臟又被狠狠扭緊了,快要無法呼吸。

  他怎麼會沒發現?因為他只顧自己!該死。

  「我沒事。」秦芹吸了吸鼻子,捨不得看見他慌亂的眼神。

  他總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可是現在他的模樣,卻比她還可憐。

  「那是進PUB前就有的,不是你造成的。」

  朱劭亞卻看著她,或許是酒精的催化,令他的情緒大起大落。

  「是在慶功宴的時候嗎?」他想到她數度央求他離席,還有好幾次慘白著的臉色……為什麼不告訴他?

  「不……」想說謊,但她一向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該死!」朱劭亞低吼著,握拳狠狠地捶向地面,無法原諒自己今天無論做什麼,總讓她受傷。

  他只想把他的驕傲向所有人宣佈,他只想將總是躲在角落的小花蕊捧在掌心,讓她看他的世界,他只想她多在乎他一些,不要一聲不響地離他而去,他只想快點帶她回家,分享彼此的溫存……

  可是結果呢?她跌倒了,滿身是傷!

  他像個從來沒跌倒過的孩子,不明白為什麼想要保護的,卻總是在他手裏受傷哭泣?於是他只能責怪自己,只能自虐,想不出別的方法讓心痛的情緒得到出口。

  秦芹慌亂地想拉住他,他的指節已沁出血來,她忍不住哽咽,「不要這樣……我沒事了……」她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像抱住一個哭泣的孩子。

  王子殿下啊!請不要哭泣,因為你的眼淚,比我的傷口,更令我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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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艾爾菲大樓 七樓人事部

  「我?」秦芹小嘴微張,被朱劭亞的宣佈炸得一愣一愣的。

  「沒錯。」朱劭亞不容置喙地點點頭。

  至於史凱歌照例又被朱劭亞「傳召」至會客室,在知道朱劭亞的心情之後,他露出一臉「早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那麼,就這麼定案了。」太子殿下都下令了,當臣子的還能有異議嗎?史凱歌倒是挺慶倖自己有先見之明,當初聘召經紀人時,在朱劭亞點名秦芹之後,他以自己的許可權將徵召名額多安排了一位,也就是說之後秦芹的缺仍是可以由同期進入公司的經紀人來接替。

  秦芹還反應不過來自己的身分要從艾爾菲模特兒經紀人轉換成朱劭亞的私人秘書。

  雖然是當人家下屬的,不過當事人是她,她應該可以稍微發表一下意見吧?「可是--」

  「妳之前是當秘書的,對吧?」朱劭亞當然不打算讓她有反駁的機會。

  「對啊!但是i…」

  「這就成了,反正艾爾菲的經紀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而我的經紀人卻經常跟我抱怨忙不過來,現在妳過來幫我,正好。」朱劭亞笑得讓人如沐春風,和他平時給人的冷峻形象完全搭不起來。

  能夠讓沒耐心出名的大少爺這麼好言相哄,這個秦芹的確是不簡單。史凱歌心裏想。不過他猜想這兩人的關係,根本自始至終都是由朱劭亞主導,秦芹八成還在狀況外,何時會被吃了都還不知道。

  而且,朱劭亞與其說是哄,不如說是溫柔誘導,卻不給人反對的餘地。

  「薪水方面,絕對比妳當經紀人優渥。」朱劭亞繼續「諄諄善誘」。

  「我--」想再考慮看看。畢竟朱劭亞已經有一位經紀人了,她擔心急越職權。

  朱劭亞照樣又打斷她的話,而且這回笑容的溫度令人背脊發麻,「妳會接下這個職位吧?」

  她……她還能有別的答案嗎?秦芹覺得額頭上冒出了幾滴冷汗。

  「會。」在朱劭亞終於由冰點融化的眼神中,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她不禁在心裏歎息,從剛剛到現在,她出口的「意見」加起來,不知有沒有超過十個字?

  * * *

  當朱劭亞的私人秘書,的確比當模特兒的經紀人優閑上許多。

  這當然不是因為朱劭亞閑閑沒事做,而是秦芹覺得自己根本幫不上忙!朱劭亞的經紀人能力強到跟超人一樣,她這個私人秘書完全派不上用場。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一個超人般的經紀人,所以朱劭亞便高枕無憂的拉著秦芹離開了艾爾菲。

  「我們要去哪里?」秦芹有些不安地問,不安的原因是覺得自己不該把工作全部丟給超人前輩--這是她在心底對朱劭亞的經紀人,松本龍一取的綽號。

  秦芹向來很少有這麼俏皮的一面,只不過第一眼看到松本龍一時,「超人前輩」這四個字就這麼出現在她腦海裏。

  但超人也不是萬能的,他們這樣溜出來摸魚不太好吧!

  「去找代替喬治的模特兒。」朱劭亞說。

  「喔!」原來他們不是出來摸魚的。秦芹心裏稍微安心了一些。

  朱劭亞的寶藍色林寶堅尼開進靜謐的小社區裏,讓秦芹覺得有些訝異。她在臺北住了那麼久,竟然都不知道有這麼優雅且寧靜的小社區,到處看得見綠樹和繁花盛開的花叢,道路完全是由紅磚鋪成的,社區內的建築則給人一種歐洲鄉間的浪漫氣息。

  朱劭亞在林蔭道上泊好車。

  「走吧!」他像不經意似地,握住秦芹的柔荑,走向對面的維尼洋果子店。

  「歡迎光臨。」一頭俏麗短髮的女服務生笑盈盈地招呼道,卻在見到了朱劭亞後一愣。

  「臻亞呢?」朱劭亞開門見山地問。

  「你們先坐一下,我叫他出來。」顏愛欣道,然後閃進廚房裏。

  秦芹這廂,還在拚命告誡自己,朱劭亞只是「順手」發揮騎士精神,牽她的手過馬路,接著就忘了放開,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她怪自己愛胡思亂想,卻不知道朱劭亞根本就是故意要她胡思亂想!

  「坐吧!先點東西吃。」朱劭亞替秦芹拉開了椅子,笑道:「今天妳有機會可以嘗嘗我弟的手藝。」

  秦芹總算回過神。

  「你弟弟在這裏工作?」她這才有心思端詳這家店。原來是一間咖啡複合洋果子店,過去秦芹對這種店總懷有一絲憧憬--年輕的女孩子和親密的朋友一起坐在店裏優閑地喝下午茶,可是在成長的過程中,她身邊算得上親密的朋友實在少之又少。

  朱劭亞點點頭,「蹺家小王子的秘密基地。」

  他微笑著道,神情裏有著對弟弟的疼愛,讓秦芹有些羡慕,也忍不住心動,因為他很難得顯露出溫情的一面。

  隨著一股甜甜的、溫暖的香味從廚房裏飄出來,秦芹瞬間有種錯覺,好像有一尊活動的發光體走向他們,接著她完全不訝異地看到一個簡直就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俊美少年--畢竟哥哥都那麼出色了,弟弟當然不可能會遜色到哪里去,只不過他們兄弟倆在氣質上的對比,讓人在第一眼就覺得很強烈。

  她從來沒看過,光是一個微笑,就足以溫暖人心的人。

  「哥,找我?」朱臻亞仍是掛著招牌的陽光微笑,看向秦芹時,眼裏卻閃過一絲詫異,不過笑容沒變,「這位是?」

  「秦芹,我的秘書。」朱劭亞簡單地介紹道:「臻亞,我弟弟,手藝一流的甜品師傅。」他的語氣頗為得意。

  待兩人都打過招呼,顏愛欣送上咖啡後,朱臻亞就拉著顏愛欣,動作親昵地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悄俏話,後者先是瞪大眼,接著嘴角勾著一抹曖昧的微笑,然後才退到廚房裏去。

  「今天是來吃點心,還是有事找我?」朱臻亞笑問。

  「我有個男模特兒臨時不能出場,所以我想……」朱劭亞語氣有些遲疑,因為知道弟弟和自己一樣,對在臺上走來走去讓人觀賞沒什麼興趣,否則以他們家的背景,兩人老早就走上模特兒這條路了。

  「所以你要親自上場嗎?」朱臻亞眼裏很快地閃過一抹異色,「那我一定會和愛欣一起去捧場和獻花。」

  朱劭亞早就料到弟弟的反應,連忙道:「我是來請你幫忙客串上場。」

  「不要。」直截了當的拒絕,但小太陽的微笑仍然不變。

  「你有沒有一點手足情、兄弟愛啊!」又拿這張笑臉唬弄他,朱劭亞忍不住道。

  「有!我都放在心底默默愛。」說罷,朱臻亞還露出一個害羞的表情,可眼神根本是戲謔的。

  「愛你個頭!」朱劭亞真想扁人。雖然明知道這小子是故意的,而他的冷峻貴公子形象每次對上他就破功!「你就上去晃兩下,是會少塊肉嗎?」

  此時,顏愛欣從廚房裏出來,送上兩個灑上肉桂末的烤布丁慕斯,「本店招待。」

  「愛欣,哥哥要我去賣肉。」朱臻亞一邊說著,一邊擦著眼角,將頭枕向顏愛欣的肩膀。

  「我何時說要你去賣肉來著?」死小子又來這招。

  「你自己怎麼不上去?」朱臻亞反問。

  「我……」朱劭亞看了看秦芹一樣露出疑問的眼神,耳根子不禁一紅,「哪有設計師親自上場的道理。」他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不願在秦芹面前出糗辭窮。

  但兄長耳根上那抹紅,卻讓朱臻亞眼裏又閃過狡獪的笑意。

  「秦小姐,妳知道這道甜點叫什麼名字嗎?」朱臻亞忽然問道。

  「不知道。」蛋糕也有名字嗎?秦芹有些好奇。

  朱臻亞陽光而牲畜無害的笑容更加擴大了。

  「叫做『丹芙妮』。」

  由於並不是用餐和下午茶時間,店裏沒什麼人,顏愛欣和朱臻亞才會放心地在另一個座位上坐下來。

  「丹芙妮是希臘神話裏,阿波羅的初戀情人,太陽神對她一見鍾情,丹芙妮卻不斷地逃避阿波羅熱情如火的追求。」

  這個故事秦芹當然聽過,每次都為丹芙妮的結局捏一把冷汗。

  最後阿波羅將丹芙妮變成了月桂樹真,永遠陪著他。

  朱劭亞卻惡狠狠地瞪著弟弟。

  「真巧!」陽光小王子藏起眼裏狡獪的光芒,誇張地道:「秦小姐,妳身上這件衣服是我老哥的作品,對吧?」

  秦芹臉上一陣臊紅,有些手足無措。

  「是昨天劭亞拿給我替換的。」她這才知道這件衣服的由來。

  朱臻亞笑得簡直像天使一樣了,「我哥那些衣服死都不給人碰的,那可是他最珍愛的私藏之作。」

  「我昨天是順手拿給她的。」朱劭亞俊臉也紅了。他發誓這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沒想過要刻意掩藏自己送秦芹衣服的用心,可是朱臻亞擺明瞭要把一些個該說的也說出來。

  朱臻亞繼續擺出無辜相地賣乖道:「真是順手啊!之前我只不過要摸一下,他就要和我翻臉。」

  他可憐兮兮地往身旁的顏愛欣黏過去,順便吃吃女朋友豆腐,「愛欣,哥哥欺負我。」

  顏愛欣好氣又好笑地安撫著朱臻亞,一邊也忍不住好奇她這頑皮的情人到底在玩些什麼把戲?

  秦芹低垂著頭,臉蛋紅如蜜桃,仍是不斷要自己不准胡思亂想,因為害怕自己懷有期待。

  為什麼把那樣珍貴的東西送給她?秦芹拚命告訴自己,那沒有任何意義。

  醜小鴨不該擁有任何幻想,因為終有一天,牠還是會看清水裏的倒影並不是天鵝。

  太多的童話故事都在哄著小女孩們,灰姑娘總有一天會找到王子,可是大家都忘了,灰姑娘也是貴族之後,而現實生活中根本沒有神仙教母。

  「我記得這件衣服也有個名字……」朱臻亞故作天真地思考了起來,「我老哥每次想起某人時,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做衣服,而那些衣服都有個美麗的名字,這件衣服也是,和我的蛋糕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叫做『月桂精靈』……」

  * * *

  他一定要掐死他!即使這個欠扁又愛賣乖的小子是他的親弟弟。

  結果,原來想以「兄弟情誼」來勸服朱臻亞答應客串走秀,想不到反而被他出賣了,把一些不該抖的料全抖出來。

  一直到他和秦芹走出維尼洋果子店,朱臻亞還笑容燦爛的在身後喊「歡迎下次光臨」,完全沒把他冰山般的冷臉放在眼裏。

  那些他不願意將之問世的作品,的確如臻亞所說,都有著美麗的名字,也都和秦芹有關。

  秦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就像丹芙妮躲避著阿波羅。如果可以,他也想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月桂精靈就是這樣成形的。

  可是朱劭亞絕不可能大方地承認自己曾經想念過秦芹--頂多就是偶爾想起,心裏鬱悶,然後就關起門來畫設計圖或做做衣服罷了。

  怪自己一向很疼臻亞,有時兄弟倆聊著聊著,就會聊到彼此的作品,甚至連埋藏在心裏多年的「小秘密」都說給他聽。

  秦芹心裏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悵然若失,她猜不透朱劭亞此刻冷凝的神情究竟代表著什麼?嚴格說起來,她總是摸不透他的心思,而自己的情緒則完全被他牽著走,隨他的反應而起伏。

  她為何要覺得失落?難道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存有幻想的人,其實只是因為心裏已經開始產生期待?秦芹不禁帶著一種自厭卻自憐的情緒暗想。

  「這件衣服對你很重要吧!我想,我還是洗乾淨還給你。」秦芹勉強拉開了一個微笑道。

  朱劭亞覺得有些悶了,他不曉得自己在臉紅個什麼勁,搞了半天,秦芹根本就對朱臻亞的話一知半解。

  「我說了是妳的就是妳的。」難道還要他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其實這件衣服根本就是為她做的嗎?

  這也沒什麼,不過如此一來,不就等於間接承認他這十年來都沒忘記過她?他大少爺高傲的自尊當然做不到!

  「對不起。」秦芹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了,覺得自己嘴上說不在意,心裏卻自作多情,真的很難堪。

  「幹嘛說對不起?」突然間,他的肝火沒處發,車子就這麼停了下來。

  她是欠他一個對不起,朱劭亞始終這麼認為。不過她要對不起的是,她裝作不認識他,而不是別的。

  「如果不是我昨晚去你家,你也不用把這麼重要的衣服借給我穿。」他臉色不好的原因,就是為了這個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朱劭亞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

  事實上,兩個人根本就彼此都蒙著眼睛在猜對方的心意。不過朱劭亞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盲目的,他覺得自己清醒得很,一直搞不清楚、始終在狀況外的人是秦芹。

  「昨天是我抱妳回家的。」她幹嘛可憐兮兮地低著頭不看他?他欺負她了嗎?

  「可是……」他從走出維尼洋果子店後臉色就好難看,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這件衣服對他來說意義多麼重大啊!突然間,秦芹看清自己失落的原因。

  她多麼羡慕那個讓他牽牽念念的女孩,甚至讓他將相思化作織就這件衣服的千絲萬縷,這對他而言是給情人的禮物,她拿什麼名目收下它?

  原來醜小鴨再怎麼拚命告訴自己不能懷有期待,可是還是情不自禁陷下去了,也許早在那個吻之前,她的心裏就有了憧憬。

  他是唯一願意和她說話,也是少數主動和她做朋友的人!在那短短幾天平淡的相處中,他的身影已經悄悄地在她心底住下了。

  「可是什麼?」朱劭亞忽然伸手扳過她的臉,讓她正對著自己,「跟我在一起,這麼讓妳難過嗎?」

  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可是她卻老是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再不就是悒鬱寡歡。

  秦芹不得不從失落的情緒中回過神,被逼著正面看他的臉,心裏的錯愕又更大了。

  他的神情怎麼愈來愈凶了?她又做了什麼惹他生氣嗎?

  「對不起。」想來想去,她還是只能說對不起,至於心裏的倜悵,就算了吧!她憑什麼覺得失落呢?一切都是自己妄想配上天鵝,自作多情而已。

  「不要說對不起。」他想聽的不是這三個字,就算他覺得她真的欠他一句對不起,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她的歉意,而是……

  在下一個意識來得及喚醒朱劭亞的理智前,他猛然將唇貼向秦芹的。

  好可惡!

  他只想聽她說「喜歡他」,為什麼她卻遲遲不開口?他不要她的對不起!

  原本只是哀怨的碰觸,最後卻轉變成纏綿不舍的深吻,他還嘗到她嘴裏淡淡的肉桂香氣,他一向討厭的,此刻卻覺得好甜,甜得讓他捨不得放開她。

  秦芹瞪大了眼,腦袋被炸成一團漿糊。

  為什麼前一刻還在生氣,下一刻卻吻她?

  而且……他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嗎?

  千千萬萬個問句,在朱劭亞的熱吻攻勢下,全部融為一攤水,從她的腦海中流逝無蹤,只能情不自禁地緩緩閉上眼睛。

  秦芹從小到大,每一個階段的戀愛經驗幾乎都是交白卷,少得可憐的幾次和男孩子的約會,都僅僅只到牽牽手、勾勾手指頭,然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她始終相信,接吻是一種心與心、性與性的親密接觸,因為必須分享彼此的呼吸,以唇舌挑逗求愛。

  所以,就算再怎麼要自己認清現實,再怎麼困惑朱劭亞的反應,她還是難以自拔地沉浸在他的親吻中。

  因為她是真的喜歡他,即使她不敢承認。

  朱劭亞的舌頭靈巧地在她檀口中探索,大膽而妄為,他這樣放浪的舉動,只是因為渴望從她嘴裏聽到愛的告白,卻不肯先承認自己的感情,才會讓內心的焦灼化為任性且激情的吻。

  直到兩人都必須費力地讓肺部吸進空氣,他才滿是不甘、不舍地放開她有些紅腫的唇。

  他們喘著氣,秦芹仍然反應不過來,有些迷惘地看著他,而他則一邊乎複著紊亂的心跳,一邊已經開始想念他們唇舌糾纏的滋味。

  「妳喜歡我,對吧?」妳不說,我幫妳說!

  「啊?」秦芹有些傻眼,緊接而來的是羞得滿臉通紅,她身體縮回椅背上,雙手又絞在一起。

  他怎麼會知道?

  接下來,他是會笑她自作多情,或是直接和她攤牌,說他其實對她並沒有感覺?

  「我……」她把頭垂得低低的,覺得羞赧的情緒快要將她淹沒,她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呢!過去她總以為自己就算遇到喜歡的人,打死也不敢把愛說出口。

  然而這一刻,她卻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坐直身體,看向朱劭亞道:「我知道你已經有喜歡的人,可是我是真心的,就算你不能接受我,也沒關係,我不會讓你為難,因為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話落,秦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從小到大,只要一上臺就會緊張到連個單字都說不好,剛才的告白竟然連舌頭都沒咬到。

  這廂,朱劭亞卻因為秦芹的話而滿心狂喜,他覺得自己好像苦守寒窯十八年,終於等到她的告白,簡直快要喜極而泣了。

  秦芹說她是真心的!她說她不想失去他!而她認真的小臉又讓他的「心臟病」再次發作,心裏有種微刺的疼痛,而且狂烈鼓動著。

  秦芹像等著法官判決般惴惴不安,卻看到朱劭亞仍然酷酷的表情和撫著胸口的動作,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你怎麼啦?」他昨天整晚在工作,早餐又沒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朱劭亞只是一徑地凝望著她,神情若有所思,他握住她的一隻手,與她掌心貼著掌心,十指交纏。

  我也喜歡妳。掙扎了半天,這句話仍是被他吞回肚子裏。

  「你沒事吧?」秦芹仍然有些擔心地問,雖然他的臉色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怪異,而他的手那樣溫柔的與她交握,令她心悸。

  秦芹頰上再次浮現淡淡紅暈,令朱劭亞又想吻她了,他捧住她的臉,輕輕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

  「以後別再說要把衣服還我的話,它本來就是妳的。」一如過去,朱劭亞完美地將情緒與掙扎掩藏在冷酷的面具下,若無其事地發動車子。

  幸好是在這樣寧靜的社區裏,路上不是騎腳踏車就是散步的行人,否則他們這樣大剌剌地將車子停在馬路上,早就引來催促的喇叭聲了。

  當車子繼續乎穩的行駛時,秦芹心頭仍然如小鹿亂撞般。

  秦芹哪里猜得透朱劭亞話裏的意思,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心裏洋洋得意,認為自己已經「暗示」得夠明顯了,從今以後他們將會真正的兩情相悅、兩心相屬地開始交住。

  男人本來就不用把愛掛在嘴邊,這是過去跟他交往的女伴們過度縱容他,才養成他這樣的想法。

  可是對秦芹而言,朱劭亞的回答只會讓她心裏的問號變得更多,讓她忘記去深思那句「它本來就是妳的」的含意。

  無論是他溫柔的聲音或觸撫,都讓她再次滿懷夢幻的期待,他在她額上的那一吻,更是讓她心裏溢滿甜蜜。

  但他也沒回應她,是將她當成朋友還是戀人?

  她根本沒想過,自己初次在艾爾菲見到朱劭亞時,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其來有自,更不可能猜到她就是那個在他心裏住了十年的人。

  秦芹於是再度陷入自我告誡的漩渦中。

  不可以想太多,否則期待愈多,失望也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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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朱劭亞雖然和母親住在一起,不過朱紫薇經常一年裏頭不見得有幾天會待在家裏。

  朱家這座外觀仿歐式建築的宅第卻有著中式格局,除了主屋,兩邊還各有東院和西院,朱紫薇住主屋,方便她經常招待朋友和宴客,朱臻亞住西院,朱劭亞則住在東院。

  秦芹在車上其實有些窘迫不安,因為朱劭亞一直沒開口。她只要一想到他的吻,就忍不住臉紅心跳,更加不敢主動問他,為什麼吻她?

  而且,她覺得自己的樣子好難看、好糟糕,這一刻她竟然開始在乎起自己在朱劭亞眼中的模樣,她相信她剛才一定哭得很醜,披頭散髮、渾身髒汙,讓她真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當車子開進朱家大宅後,秦芹忍不住在心裏讚歎。

  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喔!

  這附近正好是北部最名貴的地段之一,每戶人家的宅院所占的幅地廣闊到得相隔幾百公尺才看得到另一戶人家。

  朱劭亞一下車,就立刻繞到另一邊替秦芹打開車門。

  「走得動嗎?」

  秦芹微愕,還沒來得及回應,朱劭亞便已經將她抱下車。

  她整張臉都紅透了,因為他這般呵護的舉動,也因為覺得自慚形穢,「我可以自己走啦!」

  朱劭亞沒說什麼,只是抱著她邁開大步走進屋內。

  管家迎了上來,見朱劭亞抱了一個女孩子回來,感到相當訝異,「大少爺……」

  朱劭亞從來不把女孩子帶回家,他在市區買了一戶八十幾坪的公寓,有時工作忙碌就泡在那兒,連和女伴在一起也是在那個地方。

  朱劭亞直接往東院走,「叫人在我的浴室放好熱水,然後準備好消化、能補充體力的晚餐,送進我房間。」

  「是,」雖然滿腹疑問,但管家仍是稱職地退下去張羅一切。

  秦芹完全沒有插口的餘地,直到管家離開,她才訥訥地開口,「朱先生……」在見到朱劭亞凝起的眉頭之後,她連忙改口,「劭……劭亞。」

  雖然朱劭亞三令五申,要她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場合時喊他的名字,可她仍是覺得拗口。

  她是很喜歡,也很珍惜他這個「朋友」,可是畢竟兩人認識不久,也算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我已經沒事了。」看著朱劭亞愈來愈陰沈的臉色,秦芹的聲音也愈來愈小。

  她是不是又惹他生氣了?

  她咬了咬下唇,不明白自己做錯或說錯了什麼?可是她怕他討厭自己、怕他不高興,於是只有乖乖閉上嘴巴。

  因為他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秦芹這麼告訴自己。

  當朱劭亞抱著她一路穿過花園,走進東院時,她再次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像只醜小鴨,因為映入眼簾的,無論是一花一草,或是一磚一瓦,都讓人有如身在皇室宮庭一般。

  灰姑娘在踏進城堡參加舞會時,至少還有盛裝打扮過,而她呢?根本就像從垃圾堆裏爬出來一樣。

  不過,這個比喻也不對,秦芹心想,她不是來參加王子舞會的灰姑娘,因為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是童話故事裏的主角。

  她只不過是一隻落難的醜小鴨,被心地善良的王子發現,於是將她帶到皇宮裏罷了。

  即便在下午時朱劭亞那樣地刁難她,在她的心目中,朱劭亞仍然是完美得教人心折的王子!

  朱劭亞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傭人便告知浴室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管家還機靈地準備了一件女用浴袍,讓秦芹可以在洗完澡後更換。

  「妳先洗個澡,洗完後應該就可以吃飯了。」朱劭亞一直走到浴室門口才放下她,好像怕她走不動似的。

  「謝謝。」秦芹低著頭,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像剛認識他時那樣自在地面對他。

  「我在外面等妳一起吃飯。」他說完,轉身就離開房間。

  * * *

  其實,朱劭亞在市區買的公寓,比朱家宅第還要靠近艾爾菲,當時他心裏緊張秦芹,怕她體力不支、怕她不舒服,當然希望能儘快帶她回家,不過才開到他在市區的房子附近,握著方向盤的手就自動地將車子轉了個彎。

  那棟公寓是他為了工作而買下來的,有時和女伴們便在那裏度過荒唐的夜晚。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他和那些女人曾在那裏做過的事,他就不想秦芹接近那個地方。

  秦芹原本是相當疲累的,但在朱劭亞房間的浴室裏,精神卻突然出奇得好。

  哪個女孩子不愛作夢啊!尤其看到一系列純白仿歐式宮廷的大浴室,連水龍頭和蓮蓬頭都精緻得如工藝家精心雕琢般,還有那個白色的超大浴缸,浴缸裏氳氤的熱水上還飄浮著幾片玫瑰花瓣……

  真的好夢幻喔!秦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在這麼漂亮的浴缸裏洗澡的一天。

  她一邊玩著水面上的花瓣,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潑著熱水,安靜的獨處讓她不禁想起方才在艾爾菲地下室,朱劭亞的吻。

  他只是想止住她的哭泣,才這麼做的吧!秦芹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和浴缸裏的熱水有得比,她完全不敢去多想,因為她覺得那些綺麗的故事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朱劭亞是那麼的完美,就像天上的神祇,像皇宮裏的皇子,和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個吻,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秦芹催眠似地對著自己道。

  要不是朱劭亞說要等她一起吃飯,否則她真想在這個漂亮的浴室和浴缸裏多待一會兒。

  秦芹穿著浴袍,才踏出浴室,就有人捧著一套衣服等著她。

  「秦小姐,這是大少爺替您準備的,請穿上它,再移駕至起居室用飯。」傭人將衣服交給秦芹,「您換下來的衣服,我們會洗乾淨再送還給您。」

  秦芹有些赧然,訥訥地道:「謝謝。」

  在朱家宅第裏,和每間臥房相鄰的便是起居室,得要經過起居室才能進到臥房,而在浴室外面都遺有一間更衣室。

  秦芹換上朱劭亞所準備的衣服--淡雅的嫩綠色雪紡紗,顯得落落大方、優雅出塵,這些衣物並沒有像一般的衣服在內襯的領子上繡著品牌,只有衣服的一角有一個用銀線繡著的哥德體字母「A」。

  在鏡中端詳著自己好一會兒,頰上的紅暈是因為剛洗完澡的緣故,微濕的發被她仔細地梳理,服帖地自然垂在肩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和平常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那麼漂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實在是有點可惜。

  生怕朱劭亞等太久,秦芹很快地走出更衣室。

  豪門大宅果然和一般人家不太一樣,連臥室也大得跟什麼似的,秦芹儘量不讓自己像個剛到城市的鄉巴佬一樣東張西望。

  起居室和臥室之間的門是開著的,走出臥房,秦芹果然看到長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朱劭亞已經坐在桌子的一端,喝著紅酒。

  「我剛剛還在擔心,怕妳在浴室裏體力不支暈倒了。」他笑道,眼角眉梢和嘴唇勾著的弧度,甚至是輕握著酒杯的五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高貴優雅。

  秦芹的臉紅了紅,「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

  朱劭亞挑眉,「並沒有。妳快坐下,嘗嘗看他們給妳準備的食物合不合胃口,不喜歡的話,可以讓他們再做別的。」

  「不用了,已經很豐盛了!」秦芹忙不迭地道,然後在朱劭亞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這麼多的食物,不吃完多浪費啊!

  朱劭亞只是笑著,安靜地陪著秦芹用餐。他其實並下餓,只是不知為什麼,和她在一起,他總覺得做什麼心情都特別好。

  「衣服還喜歡嗎?」他間。

  「嗯?」秦芹好半天才想到他問的是什麼,「很漂亮。」

  說完,連忙將臉垂下,不敢直視他的眼,那會讓她強烈地心悸。

  「衣服送給妳。」

  秦芹有些受寵若驚。

  「我可以洗乾淨再還你的。」未了,她才想到,對他而言,一件衣服實在算不上什麼。

  可是秦芹並不知道,如果是朱劭亞身邊的人聽到他這麼說,下巴肯定會掉下來。

  朱劭亞身為世界一流品牌的服裝設計師,多少人想要他所設計的衣服!何況是他親手縫製、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也許是身為設計師,總有些脾氣和堅持,有些作品朱劭亞並不想隨隨便便將之問世,就像畫家有時寧可將畫白白送給懂得自己畫的人,而不願拿到拍賣會場去讓人漫天喊價。

  秦芹身上這套衣服便是。

  朱劭亞從來不主動送「作品」給人,幾次例外還是他母親和兩個小阿姨跟他「盧」了半天,他才送給她們當母親節和生日的禮物。

  「我說要給妳就是妳的。」朱劭亞皺起眉,有些專制地道。

  「謝謝。」秦芹只當朱劭亞不要她把穿過的衣服還他,卻不知道這中間並非如她所想。

  不過,她心裏還是相信朱劭亞待她很好。

  用完餐,朱劭亞讓秦芹先在他房裏休息,因為他臨時接到了公事上的電話,有急事需要他立刻處理。

  「我可以自己搭計程車回家。」不願朱劭亞為她操心,秦芹於是道:「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

  「待在這裏,等我。」朱劭亞凝起眉,仍是習慣式地以著命令的語氣道。

  * * *

  待在房間裏無所事事的秦芹,沒多久就因為勞累了一整天,加上酒足飯飽後昏昏欲睡,而伏在沙發上睡著了。

  朱劭亞回到房間時,見到這幅景象,怕吵醒她似的,於是放輕了腳步。

  他在沙發旁蹲下身,忍不住端詳著她的睡顏。

  他會再遇到她,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朱劭亞始終這麼相信著。

  高中畢業後,他一直對她的去向耿耿於懷,但又礙著面子,都沒向旁人問起她的事情--事實上,在高中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她和他都一樣,自然也不知找誰問起。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暗戀他的人是她,為什麼她不在意他,反而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年?

  他幹嘛在意她?

  於是高中畢業那年,他賭氣裝酷,一個人跑到巴黎留學,為的就是要召告天下--或者其實根本沒有誰被召告到,只有自己被自己懲罰了--他想證明他根本不在意秦芹。

  被暗戀的人根本不需要在意暗戀他的人。十年來他總是如此認為,如此地告訴自己,可是有時候又忍不住覺得……好哀怨。

  不過這種感覺和心情,他當然死都不會表現出來,更不可能承認!哀怨不是被拋棄的人才會有的嗎?他幹嘛哀怨!

  「唉!」他沒察覺自己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上天又把秦芹送到他眼前,現在最要緊的有兩件事:第一要讓秦芹主動承認她喜歡他……不過,這可以慢慢來。朱劭亞沉吟,畢竟她那麼怕羞,他不介意等她開竅。

  他一邊這麼想著,臉上一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第二件事就比較緊急了,朱劭亞眼裏立刻射出寒光。

  那個什麼裴伊的,和秦芹那麼親近!今天在艾爾菲,秦芹親昵地替裴伊整理衣服和折袖子的畫面又回到他腦海中,簡直讓他心裏醋海翻湧。

  好可惡!秦芹都沒幫他折過袖子,那小子怎麼可以享受這種待遇!朱劭亞孩子氣地想著。

  現在有一個裴伊,以後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他得想個杜絕後患的方法才行。

  睡夢中的秦芹嚶嚀了聲,換了個睡姿,不過畢竟是在沙發上,實在不是個適合安眠的地方。朱劭亞覺得不舍,連忙輕柔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吵醒了。

  他想也沒想地就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不過,這樣他要睡哪?看著秦芹恬靜的睡顏,他才想到這個問題。

  睡她身邊?他俊臉一紅,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只不過是和衣睡在同一張床上,他為什麼要臉紅?比這更限制級的他又不是沒和別的女人做過。

  可就是不知為何,當這個念頭一出現,他竟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想到下午那個吻,也想到摟著她柔軟輕盈的嬌軀時的觸感,居然令他回味無窮,甚至想爬到床上去,再次抱住她,然後……

  他忽然覺得空調又壞掉了,連忙甩開那些旖旎且色情的想法。

  他還是睡客房好了,這當然不是怕給秦芹留下壞印象或怕她討厭他,他大少爺才不相信自己無邊的魅力會招來別人反感,只不過還是要表現一點紳士風範罷了!

  是的,他才不是怕秦芹討厭他。朱劭亞不斷對自己道。

  他起身想移動到客房,卻又忍不住坐回床畔,看著秦芹的睡顏,和她柔潤的紅唇。

  那看起來真的是好可口,好像在誘惑他似的……

  只是一個晚安吻,應該不為過吧!朱劭亞心想,然後低下頭,以著慎重、緊張的心情,還有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的狂烈心跳,吻上秦芹的雙唇。

  那個晚安吻,溫柔、縫繼、戀戀不捨,而且他吻完了一次又一次……

  * * *

  秦芹是在一場童話故事般的美夢中醒來的,夢境中王子將她帶回城堡,還在睡前溫柔地親吻她……

  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並不是她租賃公寓處有點老舊泛黃的天花板時,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夢境裏,好一會兒腦袋才清醒過來。

  她在哪里?動作遲緩地爬起身,她想起自己昨天在沙發上等朱劭亞,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是誰把她抱到朱劭亞床上?她首先擔心的是她占了主人的床鋪,那朱劭亞怎麼辦?

  起居室的桌子上已經擺了早餐,傭人說朱劭亞還在工作室忙著,要秦芹先用餐。

  他昨天不會就睡在工作室吧?秦芹開始自責,畢竟是她叨擾人家。

  不過像他們家這麼大的宅子,應該還有別的房間吧?

  秦芹一邊心不在焉地用餐,三不五時還抬起頭對著門外的方向張望,希望朱劭亞能夠出現和她一塊吃飯。

  和一位溫柔又風趣的朋友同桌吃飯,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用餐來得好吧!秦芹這麼對自己解釋那樣的盼望。

  昨夜的美夢,她當然只能放在心裏,至於現實生活是否有可能一如夢境般瑰麗,她則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她吃飽喝足了,朱劭亞才回到起居室,左耳上還戴著耳機,以著她陌生的語言和電話的另一頭通話。因為他的神情相當嚴肅,她也不敢打擾他。

  「我當初在米蘭時就和你們說好了,如果在臺灣的這場無法比照在米蘭的規格,那不如就不要辦。」朱劭亞冷著臉結束通話。

  秦芹戰戰兢兢地看著朱劭亞陰沈的神情,雙手絞在一起,不知該不該先開口道早安。

  「早。」客人的禮儀總是要有的,最後秦芹仍是怯怯地說:「昨天打擾了,真抱歉。」

  朱劭亞看向她,忙了整個晚上一肚子的烏煙瘴氣,在她不知所措的神情下,全部煙消雲散。

  「以後不要跟我客氣。」他的口吻仍然像命令一般。

  秦芹一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那只是因為他覺得害羞使然。

  「妳吃完早餐了嗎?」他問。

  秦芹點頭,「吃了,你呢?」他好像忙了整晚,如果沒有吃早餐,身體怎麼撐得住?

  「不用了,走吧!」朱劭亞隨手取過管家遞來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嗄?」秦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朱劭亞難得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模樣。他這個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是別人配合他的步調,跟不上的,他理都不會理你,更別說會溫柔地等著別人跟上他的步調了。

  「我們都要上班的,對吧?」朱劭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情頗好地站在門口等著狀況外的小姐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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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10:21
第三章


  從此以後,秦芹就會將他當成唯一的說話物件,終有一天她會放開心胸,對他傾吐愛意--朱劭亞的劇本上是這麼寫的。

  不過現實卻偏偏不讓他太如意。

  秦芹所照顧的兩個剛出道的新人,碰巧都獲得朱劭亞的青睞,得以參與下個月的發表秀,其中一個是還在念高二的裴伊。

  雖然還是學生就投入了這個人人稱羨的行業,不過裴伊真正的興趣並不在此,加上想把重心擺在課業上,因此在公司幾乎也算是獨行俠一個。

  與秦芹不同的是,即便如此,總是笑容和藹、待人有禮的裴伊人緣相當的好。

  雖然朱劭亞下了諭令,不過裴伊不知是剛好不知情,還是根本就不當回事,在結束了向史凱歌請的一個禮拜期中考假期之後,回到工作崗位的他,對這位新來的經紀人姊姊很有好感,他一直不喜歡模特兒圈子裏那些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秦芹雖然出社會打滾了幾年,卻還是保有年輕學子般淳樸的氣息,讓他覺得好像在一群陌生的異類中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芹姊!」

  休息時間,當所有人又各自圍成一個小團體時,秦芹有些意外地看著裴伊朝她靠了過來。

  「怎麼了?」秦芹直覺是工作上的事,他才會叫住她。此時,她手裏抱著一箱礦泉水。最近她開始習慣在工作時順手幫其他工作人員跑跑腿,做些沒人想做的雜務,倒不是為了與同事拉近關係,而是這樣一來,在休息時間的空檔,才不會因為沒人理會而閑得發慌。

  裴伊笑開了一口白牙,二話不說地抱過秦芹手中的箱子。

  「我幫妳搬,這太重了。」

  對於裴伊的好意,秦芹反而有些無措了,她左右看了看,果然離他們較近的幾個工作人員和模特兒連忙轉過頭去,小心翼翼地交頭接耳著。

  「現在是休息時間。」秦芹提醒道,有些納悶裴伊怎麼不像其他人一樣,休息時間一到就自動當她是隱形人。被排擠習慣了,難得有人不那麼做,竟然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朱劭亞也不會排擠她,不過他們都是在沒有人的地方才會開懷地談天說地,倒也不是說朱劭亞刻意在人前冷落她,而是下曉得為什麼,只要休息時間她一落單,朱劭亞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對啊!」裴伊覺得秦芹的回答有些奇怪,「現在是休息時間,妳怎麼不去休息,順便喝杯茶、吃個點心什麼的?」

  「我……」一個人悶悶的喝茶、吃點心,有什麼意思?她瞥見裴伊還穿著走秀時的衣服,連忙想要搶過他手上的箱子,「還是我來好了,你把衣服弄髒就不好了。」

  裴伊卻沒有打算把箱子還給秦芹,只是側過身子,「我都忘了,芹姊,妳幫我把袖子折起來,不然礙手礙腳的。」

  秦芹愣了愣,見裴伊真的把手騰出來等著她,於是只好照做。

  「還有多少東西要搬?反正我也閑著沒事,幫妳搬吧!」

  「你等一下還要上臺,衣服不能夠弄髒。」終於又有一個人不排斥自己,秦芹心裏說不高興是假的。

  「那就先換下來吧!等等再穿就可以了。」裴伊依然談吐自然地道。

  兩人的舉動的確引來旁人的關注,包括那個在艾爾菲呼風喚雨、唯我獨尊的朱劭亞。

  那傢伙是誰?原本正和史凱歌討論著換模特兒事宜的朱劭亞,視線越過了史凱歌,細長的眼迸射出危險的光芒。

  好大的膽子,竟敢和「他的」秦芹有說有笑!

  卻沒發現,他已經自動地替秦芹冠上所有格了。

  感覺到朱劭亞的心不在焉,而且氣氛突然冷到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史凱歌順著朱劭亞的視線回過頭。

  是裴伊和秦芹。

  裴伊是史凱歌親自發掘進艾爾菲的,自然一眼就能認出,而秦芹自從被朱劭亞欽點進艾爾菲後,想不記得她的大名都很難。

  「怎麼了?」史凱歌一臉疑惑地看向朱劭亞,後者的視線仍然惡狠狠地黏著並肩走在一起的兩人,甚至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了,遺像要用精神力穿透牆面似的死瞪者。

  史凱歌當然不知道朱劭亞對其他人下了什麼樣的命令,因為朱劭亞認為以史凱歌的個性,不太可能在公事以外的地方和秦芹有交集。

  「那小子是什麼人?」朱劭亞語氣陰森森地問。

  「他?就裴伊啊!還是你親自選他來走你的場子的。」不過史凱歌轉念一想,朱劭亞對每個走他的秀的模特兒最深刻的記憶,都只到甄選結束為止,好像選完了適合的人選之後,他就會自動將對方的臉忘得一乾二淨--只要日後排演和正式上場時,不要出太大的岔子而惹毛他便成。

  「把他換掉。」朱劭亞的語氣像是高傲的太子下令將自己不喜歡的人拉出去砍頭一般,任性又不負責任。

  一不會吧!」史凱歌哀號,「你忘了我們還找不到代替喬治的人嗎?現在還要換人!去哪里再找一個?」

  「喬治的缺我自己會想辦法。」臻亞那個臭小子竟然蹺家了,不過沒關係,還有芙姨家的璽雅--雖然璽雅還比臻亞難搞定數百倍。

  「那也還要再找一個。」

  「登個報紙,還怕沒人來毛遂自薦嗎?」朱劭亞仍死瞪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史凱歌揉了揉開始作痛的太陽穴,未了才想到什麼似的,試探性地道:「換人是沒問題,不過裴伊是我發掘的人,他若哪個地方得罪你,怎麼說我也得負一點責任,對吧?」其實他是絕不打算將裴伊換下來的,只是這當口還是暫且安撫一下朱劭亞的情緒比較好。

  朱劭亞把視線調回老友身上兩秒,然後又繼續盯著前方轉角處。

  史凱歌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是因為秦芹嗎?」

  有鬼,一定有鬼!

  朱劭亞這才冷冷地道:「凡是艾爾菲的人,有誰不知我不准任何人和秦芹說半句公事以外的話,這傢伙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底。」

  在古代,抗旨者,斬!

  史凱歌愣了一下,「不准和秦芹說公事以外的話?我怎麼不知道?」還有,為什麼要下這種聽起來很幼稚的命令?

  說真格的,如果不是朱劭亞在艾爾菲眾員工心目中的地位,真的就像皇太子一股,否則有哪個公司高層主管下這種無聊命令,不會被員工私底下吐槽的?

  朱劭亞極其輕佻地瞥了老友一眼,看得史凱歌有些不大爽快。

  「像你這麼無趣的傢伙,就算不把你算在禁令範圍中,我也不擔心。」因為他相信秦芹和好友一定沒什麼話好聊!如果不是像他這樣天資聰穎的人,普通人很難和這麼無趣的傢伙說話超過三句的。朱劭亞頗為得意地想。

  為什麼他會跟這樣的人是死黨?史凱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何必對一個新人做得這麼絕?」習慣了他的毒嘴,史凱歌開始為秦芹抱起不平,「這麼做對你有何好處?」既然要排擠她,當初又何必欽點她進艾爾菲?

  朱劭亞挑眉,眼裏又露出譏屑的神情,「所以我說你無趣!如果全公司都沒人願意和她說話,她就會只有我一個說話物件,我就不信這樣她還有辦法裝作不認識我。」

  雖然這幾天她還是照樣裝傻,不過他相信她一定撐不久的,哼哼!

  「做什麼?」朱劭亞冷冷地瞥了一眼突然彎下腰,不住顫抖的史凱歌。

  「哈哈……我……」肚子好痛,他快要受不了了,誰去叫一下救護車?

  他真的很想知道,朱大少爺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又到底是誰教出這樣的感情白癡?

  「原……原來搞了半天……你是因為秦芹認不出你,所以才……」史凱歌幾乎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朱劭亞語氣冰冷地道:「她並不是認不出我,而是不好意思相認。」

  史凱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忽然強烈的同情起秦芹來。

  他大少爺根本就是愛上秦芹了啊!可是從來沒對誰心動過的他,哪曉得這樣的悸動是何原因。

  被一個愛情白癡給愛上,而且更不幸的是,這個感情不是普通弱智的大少爺看樣子還把她放在心上很久了,秦芹未來的日子堪憂啊!真的讓人為她捏一把冷汗。

  史凱歌良心不安的道:「就算是這樣,你不覺得這樣的做法真的很……」幼稚。

  朱劭亞挑眉,身上強烈地散發出教人不寒而慄的危險氣息。

  讓他愛上的都這麼倒楣了,更何況是惹毛他的?史凱歌可不是才認識他一天兩天,於是將良心丟到角落裏,改口道:「真的很天才。」

  天生蠢才。

  * * *

  感情上是白癡,可不代表吃起醋來也跟著馬虎。

  雖然秦芹仍是習慣性地要自己不要想太多,先把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可是她猜半天、想半天,仍然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她一直都很和善的朱劭亞,會開始處處找她麻煩。

  休息時間結束後,她幾乎就沒休息過了,朱劭亞一直冷著臉,一下要她搬這個,一下要她搬那個,甚至還好幾次擺明瞭惡整她,一組得大男人才扛得動的燈具,要她前前後後搬了兩、三趟,最後他竟然回給她一句--

  「我有叫妳搬嗎?」

  就算是再怎麼遲頓的人,也都看出了朱劭亞的刻意刁難,不過看在眼裏的人,眼中都露出「終於開始了」的眼神,他們老早就認定秦芹根本和朱劭亞有過節,會被惡整是早晚的事。

  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良心不安,但不敢冒死直諫。

  史凱歌早知道朱劭亞玩什麼把戲,所以早一步地把斐伊遣開,臨時要他去趕別的通告。

  為了裴伊未來的前途著想,秦芹這個經紀人還是不要跟著他離開比較好。因為他知道朱劭亞就算要對付秦芹,也不至於太狠心,但對付斐伊這個眼中釘可就不一樣了。

  其實這些對秦芹來說都還可以忍受,最讓她挫敗的,莫過於當午餐時間到了,朱劭亞仍是冷著臉,丟了一堆分明不應該落在她身上的工作給她,自己則笑著和其他工作人員談天說地。

  當他轉過身的剎那,秦芹的眼淚差點壓抑不住要掉出來。

  她怪自己太軟弱,也太天真了,竟然真的把每天的午餐時間當成心靈的避風港,以為就算工作上遇到再多困難,她仍然可以躲到天臺,而他仍會一如過去幾天般出現,溫柔體貼的給她安慰。

  又不是沒被排擠過,又不是不曾在工作上被刁難過,怎麼這次竟然會有心酸和心痛的感覺?

  或者其實是自己真的在工作上的表現不盡理想,她不應該認為朱劭亞對自己曾經和顏悅色,就認定他不會對她要求嚴苛。

  沒錯,這點辛苦不算什麼!儘管餓得兩眼發暈,但秦芹很快地給自己加油打氣,把自怨自艾的情緒甩在一邊,繼續將那一箱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又重得得要她花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推得動的鐵箱子推向電梯。

  * * *

  下班時間。

  秦芹自一個人推著鐵箱子到地下室之後,就沒再出現過。

  「我看是受不了,落跑了。」幾個偷閒的人躲在一旁閒磕牙道。

  「不會吧?除非她想辭職,否則躲得了一時,哪躲得了一世。」

  「要是我早就辭職了。」皇太子整人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沒良心。

  「噓!太子殿下過來了。」一群人立刻做鳥獸散。

  朱劭亞在這天下午已經數不清第幾次經過電梯,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看表,然而熟悉他的人只要見到他微擰的眉頭,就知道此刻他的內心根本就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要是掛心的話,就下去看看吧!」

  史凱歌的聲音懶懶的自他身後響起。

  朱劭亞臉色一沉。

  「掛心什麼?」他幹嘛掛心一個把自己當空氣的女人!

  「喔!」史凱歌聳聳肩,「我是沒差啦!咱們的地下室東西堆得滿多的,據說工作人員被雜物壓倒重傷送醫是屢見不鮮,所以最近總務部都把它鎖起來,已經沒怎麼在使用了,我看是都不會有人經過了,要是剛好有人在裏面喊救命,就算喊破了喉嚨……」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劭亞已經像風一般的由逃生梯沖下樓。

  「呿!搭電梯不是比較快嗎?」史凱歌在身後搖了搖頭。

  * * *

  秦芹想,她這輩子從沒做過這麼操勞的苦力。

  餓得兩眼發暈,加上體力透支的結果,就是當好不容易把箱子推到地下室時,整個人就虛脫無力地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嫌吃力。

  早知如此,她今天早餐就會把那塊三明治吃完,現在也不會累成這樣,因為怕遲到,她早上只喝了一杯豆漿就出門了,午餐又沒吃……

  地下室的空氣實在有點糟,可是她又不想以這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

  休息一下好了,她想。

  因為餓過頭,反而沒了饑餓的感覺,接著就不小心睡著了,待她醒過來,地下室的燈不知何時被人給關掉了,因為這裏本來就很少在使用,只要警衛或清潔人員碰巧經過,都會順手把燈和門給關上,所以她睜開眼的時候,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糟糕!她竟然睡著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因為空氣下流通的關係,就算是小睡了一下,身體仍然覺得很疲累。

  四周完全沒有窗戶,大門也緊閉著,耳邊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就代表抽風機都沒在運轉,整個空間幾乎是封閉的。

  在完全沒有一絲光線的情況下,眼睛的功能根本毫無用武之地。秦芹開始有些擔心,因為她進到地下室的時候,已經累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根本沒仔細觀察這個地方,所以現在要她憑記憶找到出口的方向,似乎有些困難。

  慘了!行動電話在樓上,沒帶下來。

  秦芹開始慌了。

  她拚命說服自己:不可以慌張,不可以害怕,說不定外面有人。

  「救命啊!外面有人嗎?」

  顫抖的聲音像被吸進黑暗裏一般,過了許久仍沒得到回應。

  只要摸索著找到牆壁,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但問題是,就算她找到出口,也不知大門有沒有被鎖上?

  對了,她有鑰匙!她怎麼忘了呢?因為要把東西搬到地下室,她還和總務部借了鑰匙。

  秦芹連忙掏著口袋,好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救生圈一般。

  匡當一聲,是金屬掉到地面的聲響。她緊張地在地面上一陣摸索,地板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偶爾還會摸到蜘蛛網。

  真難想像,外面的人一進到艾爾菲,都會為整棟大樓的光潔新穎所吸引,卻沒想到地下室竟會髒成這樣!

  人在緊張的時候,簡單的事情反而會被搞砸,冷汗自秦芹額上冒了出來,滴到手臂上。

  她心裏愈來愈著急,剛才她聽見聲音,明明是掉在附近的鑰匙卻怎麼也找不著。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會遇到這種事?

  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半點聲音,強烈的恐懼、挫敗、孤獨,開始啃蝕她所剩無幾的勇氣。

  累積了一個下午的難堪和委屈,這時候一古腦兒的全跑出來,秦芹蹲在黑暗中,停下了摸索的動作,忍不住抱著膝蓋啜泣了起來。

  她總是怪自己,把脾氣一層又一層包緊,她相信自己可以再承受更多,只要告訴自己,其實都是自己的錯,那麼外來的一切壓力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可是現在,她卻被一根鑰匙給打敗了,它戳破了她層層包裹的忍耐,讓她不得不看清自己的軟弱。

  為什麼連一根鑰匙都要和她作對?為什麼她要遇到這種事?為什麼她明明沒得罪任何人,卻還是要被排擠?

  她縮在黑暗中,哭得好心酸,完全沒發現地下室的大門霍地被打開了。

  「秦芹?」朱劭亞一路從頂樓沖到警衛室拿鑰匙,生怕慢了一步,秦芹就會像史凱歌所說的那樣,一個人在地下室喊救命,卻喊破了喉嚨都沒人發現。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芹仍然在嚶嚶哭泣,卻沒有抬起頭。

  一定是她的幻覺,每次都是這樣的,在她覺得自己獲得救贖之後,老天爺就狠狠地抽回那些恩賜,讓她更加失落。朱劭亞的友情是如此,現在的幻聽也是如此吧!

  朱劭亞聽見悶悶的嗚咽聲,好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順著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被一堆快迭到天花板的雜物所包圍的秦芹,像個小女孩一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嗚咽聲的主人就是她。

  冷峻的臉滑過一絲怪異的神色,他撫住胸口。

  怎麼會這樣?地下室的空氣太糟了嗎?他覺得胸口痛得快要裂開似的。

  「秦芹……」出口的聲音變得瘖啞,這時的他,完全沒顧慮到那些他平常看到一定會皺著眉頭退避三舍的灰塵與髒亂,在秦芹身邊半跪下身。

  他伸出手拍著她的肩膀,卻有些顫抖。

  察覺了周圍的光亮和朱劭亞的呼喚,秦芹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淚眼蒙矓間,她看到了那個讓她不知該嗔怪或該覺自責的臉孔,抽噎著抬起手臂抹著眼淚,也不管臉上是不是哭得一塌糊塗。

  「為什麼?」秦芹仍然止不住哭泣,「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可是一整個下午所受到的委屈卻又讓她好難堪。

  他可以對她嚴厲,可是能不能不要在對著別人露出微笑的同時,卻給她冰冷的回應?

  朱劭亞覺得無法呼吸了,胸口強烈的悶痛,是因為她在哭泣?還是因為她一的指控?也許兩者都有。

  「對不起。」有生以來,他頭一次說出這三個字,「對不起,別哭。」

  怎麼會這樣?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他不要她哭,也不要她埋怨他,而是……

  朱劭亞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她仍然哭成淚人兒,哭得他揪心煩心,卻捨不得用稍微大一點的聲音來制止她。

  他討厭女人哭哭啼啼,過去那些女人會在他的冷眼睇凝下停止哭泣,可是現在的他卻捨不得這樣對秦芹。

  「為什麼?」秦芹仍在問,像小女孩被小男生欺負,卻感到莫名其妙。

  為什麼?

  他也想知道啊!為什麼他的心那麼痛?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只有她的一顰一笑,能讓他的心湖掀起萬丈波瀾?

  他屏住呼吸,像著了魔似的湊向前,雙手捧起她的臉,將自己的唇貼上她的,以著他從未有過的溫柔與愛憐,深深吻住她的雙唇。

  說喜歡他吧!他在心中對她這麼吶喊,卻沒聽見在心底最深處,自己真正的聲音正好相反。

  我喜歡妳。

  秦芹完全傻愣住了,滿腔的酸楚委屈,奇跡似的像被朱劭亞給吻去了。

  那是她的初吻,不是在所有女孩子夢想中的情境下,她沒有打扮成公主,也沒有在玫瑰花叢前,一切都糟到令她想哭泣。

  可是那個吻卻止住了她的哭泣,吻去了她的悲傷,然後有一股微妙的電流借著兩人貼緊的雙唇傳達到她的心臟,化為一股濃郁溫暖的能量,填滿了她的心。

  朱劭亞好半天才戀戀不捨地移開他的唇,在他來得及為自己的舉動詫異之前,秦芹仍然淚光盈盈的眼令他又感到一陣心疼,他抬起乎輕輕擦去她頰上的淚痕,那一刻他心中漾起溫柔,當場就令他做了決定--

  他要把她帶回家!

  接著在秦芹遲遲無法回過神的當口,朱劭亞毫不費力地抱起她,離開了地下室。

  那天在艾爾菲一樓大廳處,因為下班和晚班交接時人潮洶湧,卻一下子在朱劭亞抱著秦芹出現後,整個鴉雀無聲。

  朱劭亞沒有看任何人一眼,也絲毫無停留,只是以眼神示意仍然瞠目結舌的泊車小弟把他的車子開過來,接著便將依然反應不過來的秦芹抱上車,自己則坐上駕駛座,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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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00:09:52
第二章


  不太妙。

  就算是路邊的小狗,對著此情此景--或者應該說,就算是一隻蚊子不小心飛進了這個將要成為發表會場的艾爾菲頂樓大廳,都會覺得不太妙。

  這是朱劭亞今年在亞洲唯一的一場秀,因為在米蘭發表會的成功,讓許多名流、名媛大力相邀,才促成這場不在年度計畫之中的演出,而一向要求完美的朱劭亞幾乎每次排演都會到場監督,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當他一進到排演會場,所有工作人員立刻感受到他周身強烈的低氣壓,每個人的神經瞬間都繃到最高點。

  朱劭亞坐在能夠將整個伸展台盡收眼底的位子,優雅地蹺著二郎腿,手臂擱在椅臂上,手指抵住雙唇,眼睛看著前方,心思卻飛得老遠。

  很好,非常好!要裝作不認識是吧?那就大家一起裝!朱劭亞心裏幾乎是有些賭氣地想。

  當他細長的眼眸寒光一閃,讓原本想上前向他報告排演進度的指導背後冒出一把冷汗,開始擔心再往前一步,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

  「做什麼?」朱劭亞還是注意到了在他身旁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個……」指導吞吐了半天,不知道該不該在這時候告訴心情顯然欠佳的朱劭亞這個壞消息,「走主場的喬治剛剛打電話來……」在朱劭亞突然凝起眉頭的注視下,緊張地結巴了起來,「說……說他出了車禍,右小腿骨折。」

  朱劭亞猛地站起來,「這種事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冰冷得幾乎凍死人的神情,卻吐出火山爆發般的怒焰,讓指導忍不住渾身顫抖。

  冤枉啊!大人!他可是一接到電話,就立刻趕過來向他報備了啊!

  「在這個節骨眼,去哪里找人代替喬治?」朱劭亞對走自己秀的模特兒一向嚴格挑選,俊美自然是必備條件,但更要符合他想要的感覺和氣質,而目前艾爾菲所有符合他要求的男模已經都投入了這場秀。

  眼看朱劭亞情緒瀕臨暴走邊緣,此時,電梯門打開,助手到樓下搬的救兵及時趕到。

  「又怎麼啦?」史凱歌一看,就知道朱劭亞又要冒火了,在場所有人連呼吸都不敢稍微大聲一點。

  「你來得正好。」朱劭亞道:「半個小時之內,替我找到代替喬治上場的模特兒。」就這麼說定了!

  他又坐回椅子上想他的「如何讓秦芹主動與他相認之B計畫」。

  史凱歌臉頰抽動了兩下,「半小時的時間去哪里找模特兒?」除非是公司旗下的人,但身為人事經理的他記得相當清楚,因為這場臨時加演的秀,要調出公司的人力已經有困難了,更何況是現在突然又有狀況!

  雙手抱胸看著坐在椅子上,卻一臉心不在焉的老同學,史凱歌靈敏的鼻子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他挑了朱劭亞身旁的位子坐下。

  「幹嘛一臉被倒了幾千萬的表情?」平常他不會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丟給別人,畢竟他可是出了名的挑剔,走他的秀的模特兒長得好不好看是一回事,對不了他的味,與他作品的氣質不搭,就絕不可能採用。

  朱劭亞皺了皺眉。

  其實他並不是個會向別人吐露心事的人,從身邊的人很難讀出他的心思這點就可以證明。可是眾所皆知朱劭亞沒事就往七樓去「召見」史凱歌,絕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或許是身為人事管理精英的史凱歌天生比別人敏銳的地方--他總是可以在必要時讀出這個外人認為難以捉摸的上司的心思,而且他還有著心理醫生般的奇妙特質,令人很自然而然地想在他面前吐露心聲。

  「老史,我問你。」果然,向來討厭讓人猜心的朱劭亞最後還是開口了,「你應該還記得你的初戀情人吧?」

  「記得啊!我念幼稚園大班的時候,坐在我旁邊吃棒棒糖的小女生,她後來很大方的把棒棒糖分給我……」話尾在朱劭亞的衛生眼中自動消音。

  連幼稚園時候的蠢蠢戀情都會記得了,更何況還是高中時期。他跟她整整比鄰而坐三年,加上他如此優秀,論外在或內在條件都是人中龍鳳,沒道理她會不記得他。

  除非得了失憶症,要不然就只剩下一個解釋……

  「如果你現在遇到那個初戀情人,你會不會裝作不認識?」

  「看情況,情況一,我很落魄;情況二,她轉變太大,已經不是我當初所喜歡的模樣。」比如說變成一個小太妹啦!左右手各牽著一個流鼻涕的小鬼,背後還背著一個還在吃奶嘴的嬰兒……等等之類的情況。

  這句話又讓朱劭亞陷入深思。

  不知道是因為朱紫薇奇特的教育方式,又或者自戀是朱家的基因,在朱劭亞的認知中,只有別人暗戀他,他不可能暗戀別人;只有別人倒追他,他不可能去追別人,這對他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他的成長過程也一直印證了他的自戀,情書曾經多到要管家開兩部車載運,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女性們的目光不會有第二個焦點。

  詭異的是,朱劭亞認定秦芹暗戀他的原因被他的記憶自動忽略了,他只知道在艾爾菲一樓大廳第一眼看到秦芹時,他就認出了她,而且十年來他始終相信她暗戀他。

  是秦芹暗戀他,不是他暗戀秦芹。朱劭亞總是這麼強調,沒發覺這樣的強調,多餘得有點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想,以他如今的聲勢、地位、條件,史凱歌所說的第二個情況當然是不成立了,所以唯一有可能讓秦芹裝作不認識他的原因就是--她覺得自己變得太多,太落魄,這讓她害羞、自卑!

  理出了這個結論之後,朱劭亞並沒有一如以往地輕視秦芹,他一向看不起沒自信的人,可是一想到秦芹可能是因為害羞而不敢和他相認,他心裏就升起一股異樣的甜蜜感和刺痛感。

  她哪里落魄了?朱劭亞心想,他覺得她跟十年前一樣沒變啊!她真的是想太多了,竟然因為這樣,而不好意思和他相認……

  史凱歌狐疑地看著好友,後者一手撫著胸口,露出竊喜的眼神。

  「你幹嘛?」朱劭亞的眼神讓他滿臉黑線,「還有,這種問題應該是不需要問人的吧?」

  初戀是每個人一生中必經的甜美與酸澀,除非……史凱歌忽然瞪大眼。

  「你……你不會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吧?」

  朱劭亞冷哼了聲,「如果要把跟我交往過的女人排成一列,從地球排到火星都沒問題,更不用說還有那些想倒追我的,你想我會沒談過戀愛嗎?」

  太瞧不起他了吧!

  史凱歌眼睛瞇了瞇,「話是沒錯。」但他所說的是「談戀愛」,不是只有拍拖和被倒追,而是那種兩情相悅、兩心相許的交流與互動。

  「如果要讓一個人不再自卑和害羞,有什麼方法?」朱劭亞又問。

  「自卑這種事,除非當事人自己願意爬起來,否則旁人很難插手。而且每個人情況不同,對某些人來說,如果身邊太多人表現得過於親近,反而會讓當事人覺得自己在接受同情。」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或者應該說,一語將秦芹未來幾天的職場生活推向地獄!

  朱劭亞向來以他的價值觀來理解世界的運作,有時候未必會搭理別人說什麼,就像現在,史凱歌的話並沒有讓他想到該怎麼讓秦芹「不再自卑」,卻倒是讓他想到怎麼讓秦芹主動和他說話。

  只要他下令,從今天起,公司上下都不准有人和秦芹講上一句公事以外的話,到時候他再主動關心她,她發現只有他願意和她說話時,自然就會多親近他啦!

  看著朱劭亞心情突然間好轉,連周圍都開始散發著粉紅色光芒,不知為何,史凱歌心裏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但是緊接著,他習慣性地分析每個人言行背後意義的腦袋忽然間整理出一個驚人的結論,讓他很快地把這個不好的預感拋在腦後。

  史凱歌在今天這一刻終於發現了一個會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天大秘密:外人眼中女伴一個換過一個,追求者多如天上繁星的朱劭亞,這輩子根本沒談過戀愛!

  換句話說,他的愛情智商大概和一個包尿布的小鬼差不多。

  很好,困擾他的問題解決了,雖然只有朱劭亞這麼認為,然後他又變回了那個在工作領域上絕對嚴苛與專業的朱劭亞,轉向因為自己的發現而一臉呆滯相的史凱歌。

  「對了,我不是叫你去找模特兒嗎?還坐在這裏做什麼!」朱劭亞立刻翻臉不認人地道。

  史凱歌收起了震驚過度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卻對他的責問老大不爽。

  「半小時內去哪里找男模?你不會自己上場喔?」他火大地道。

  朱劭亞絕不可能自己走伸展台,即便他有著更勝於眾多男模的外在條件,但他的外表曾經讓他在專業領域上受到不少質疑,那樣的包袱之沉重,絕不是外人能夠理解的,因此被惹毛了的史凱歌才用這句話頂他。

  可是朱劭亞今天卻反常的沒有發火,他又露出了那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神情,然後開心地拍著老友的背。

  「老史,公司果然沒看錯人,你今天在五分鐘之內替我解決了兩個煩惱!」

  朱劭亞的反應讓史凱歌傻愣在當場。

  「你不會真的要自己上場吧?」天要塌下來了嗎?雖然史凱歌相信,如果朱劭亞要親自出馬,會比任何人都要搶眼。

  「怎麼可能?」朱劭亞嗤了一聲,眼裏又露出了算計的陰險光芒。

  何必費心去找在臺上能夠下被女模搶走風采,又能一出場就捉住所有人目光的男模?家裏明明就有一尊活動發光體朱臻亞!

  就算那小子抵死不從,也還有三姨家那個超級萬人迷朱璽雅啊!

  * * *

  就算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就算再怎麼安慰自己別想太多,但在艾爾菲上班才第三天的秦芹很清楚的感覺到,所有人都在排擠她。

  秦芹很快地甩甩頭,不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這沒什麼啊!不過是問話沒人理睬,開口沒人關注,就以為別人排擠她。她心想,她又不是沒被當成空氣過,頂多就少說點話而已。

  秦芹在這個工作之前曾經擔任過秘書,但她對這個領域還不熟悉,公司只讓她帶幾個剛出道的模特兒,替他們張羅打點工作上的雜務,碰巧她所帶的兩名模特兒都在為一個月後在艾爾菲的一場秀排練,因此短期內工作的主要地點仍是在艾爾菲。

  午飯時間,下午沒別的通告的模特兒和工作人員,在後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吃飯,偏偏就秦芹又被當成隱形人,心裏說不在意是假的。

  她暗自歎了口氣,拿著便當乖乖地坐到角落,一個人落寞地吃了起來。

  她開始希望不要有任何休息時間,因為工作時還會有人和自己應答,一旦到了休息時間,在眾人眼裏,她整個人就像蒸發了似的不存在。

  其實在學生時代,也不是沒被排擠過,畢竟她生性內向,又沈默少言,永遠是大團體中可有可無的人物,真的有交情的朋友用一隻手的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

  當時的她年紀還小,人際關係的挫敗自然而然地在她心頭烙下陰影,但是她認為,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這些。

  也許她的個性真的有問題吧!她想。食不知味地夾起幾粒米往嘴裏送,沒注意到自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朱劭亞遠遠地看著秦芹被孤立在角落,心裏莫名的有些刺痛,他只當自己就像對小動物般起了惻隱之心,因為她一個人坐在角落吃飯的背影看起來好落寞,卻完全沒意識到她會變成這樣的處境全是自己造成的。

  他悄悄地走向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別說是反省的自覺,朱劭亞甚至開始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來了,因為這個「B計畫」,在秦芹方圓十尺內都沒有半隻蚊子蒼蠅來打擾他們。

  「咳!」輕咳了聲,朱劭亞擺出一貫冷淡的態度和語調開口,「怎麼?工作還適應吧?」

  「B計畫」第二步--在孤立了對手之後,上前主動關心對方,必定可以讓對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感動。

  秦芹愣了一下,有些訝異地轉頭看向朱劭亞。

  當朱劭亞俊美的長眸對上了秦芹的眼,心跳竟然漏了一拍,令他忙不迭的別開眼。

  怪了!他怎麼覺得有點熱?空調壞了嗎?他的心跳為何突然變得好快?

  難道他在緊張?

  朱劭亞很快地否定這個想法。

  他幹嘛緊張?長這麼大,什麼陣仗沒見過,而且以他如此玉樹臨風,器宇軒昂,該緊張的應該都是面對他的人,而不是他!

  沒錯!他朱劭亞絕對不是在緊張,而是空調壞了。

  不過……真的愈來愈熱了。

  秦芹原本以為終於有人和自己講話了,可她看向朱劭亞,後者卻很快地轉過頭去,讓她失望地垂下肩膀,轉過頭繼續悶悶地吃著便當。

  是她想太多了吧!怎麼可能會有人要和她說話!這三天來,她從未和公司的同事說過半句公事以外的話。

  等著秦芹回應的朱劭亞好半天沒等到她開口,納悶地轉過頭,這一看,他不禁俊臉一沉,眼裏都要迸射出火花了。

  這女人真是他見過最可惡的!連續兩次拿後腦對著他也就算了,這次竟然乾脆對他的問話不理不睬!

  是他的口氣太凶了嗎?朱劭亞轉念一想,難得地自省。

  「別人問妳話的時候,做出回應是基本的禮貌吧!」習慣了高高在上,於是朱劭亞雖然「大方地」不去計較秦芹的忽視,但仍是語氣高傲地道。

  秦芹因朱劭亞的話又是一愣,這才看向他,滿臉不確定地道:「請問你在和我說話嗎?」

  此刻秦芹眼裏的朱劭亞,一如外人眼中那般高貴,不可侵犯,凜然如雪地銀月灼優雅和冷峻,嘴角掛著美麗卻危險的微笑,簡直就像天上神祇,讓人自慚形穢……

  「當然。」朱劭亞美眸一閃,心裏對秦芹終於注意到他而心情大好,「難道這附近還有別人嗎?」

  「對不起。」秦芹雙頰飛上一抹紅霞,為自己方才的反應感到歉然,「我剛剛以為你不是在和我說話。」

  說老實話,她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這個其他同事口中的皇太子竟然會主動來關心她!

  秦芹仍然不記得自己曾經和朱劭亞同窗三年,她的高中同學沒有一個她還有印象的,她只知道這位俊美無儔的男子是艾爾菲某位大股東的長子,也是這場秀的品牌設計師。

  朱劭亞為秦芹臉上那抹玫瑰色的紅暈而心跳加速。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不只覺得頭暈發熱,還心跳失控?難道……

  難道他最近工作太繁重,和女伴的約會太「操勞」,所以身體才會出現警訊?

  看來他得抽個時間去做健康檢查。

  「我沒有對著空氣說話的習慣。」朱劭亞道。

  秦芹仍是露出歉然的微笑,「真的很對不起,不過也很謝謝你的關心,我覺得在這裏工作很不錯。」除了被同事們莫名其妙的當成透明人之外。

  「是嗎?那就好。」朱劭亞的眼直直地看進秦芹雙眸深處,以他一貫自信的、所向披靡的電眼,想讓她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如果妳有什麼困難,或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來找我,我的辦公室在十二樓,妳不用通報秘書,直接找我就行。」他一邊以低沉的、性感的嗓音說著,一邊不忘勾著魅惑過無數女性同胞的微笑,決心要讓她徹底領教他無人能敵的超強電力。

  哼!就不信妳還不投降!

  「謝謝你。」秦芹所感受到的卻是一股雪中送炭的溫暖,連續數日來在同事之間的受挫,已讓她的心情跌到穀底,沒想到被排擠的她也有人願意如此關心,簡直就像一道希望之光照亮了她。

  「你人真好。」她眼裏閃耀著熠熠光彩,臉上的笑花像春天的朝陽伴著玫瑰色的春風般燦爛。

  結果,想要電人的,反被電到了。

  * * *

  隨著朱劭亞今年唯一一場在亞洲的發表會逐漸逼近,有幸被朱劭亞欽點走秀的小模特兒們幾乎都待在艾爾菲加緊排練,只有出道較久、名氣較大的模特兒們可以在正式排演時才現身。

  倒是朱劭亞現在每天都會到艾爾菲來,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因為這是今年在亞洲唯一的一場秀,所以皇太子壓力特別大--所有人自動為他的舉動下了這個注解,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他的敬業、無私、要求完美,已經到了神的境界,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其實他每天到公司根本就無所事事,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宜,他都交代給他的經紀人和史凱歌去處理了。

  朱劭亞一邊不准所有人和秦芹說話,一邊卻老是在中午休息時,和秦芹一起吃飯聊天。

  因為受到同事排擠,秦芹已經習慣中午時躲到最不會有人經過的角落用餐。

  不過朱劭亞總能很「碰巧」地正好拿著餐盒經過,然後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和她一塊吃飯。

  此時,在艾爾菲頂樓天臺的樓梯出口處,傳來秦芹開朗的笑聲。

  「真有這回事?」

  「那不算什麼。」

  接著是朱劭亞的聲音響起。

  不過若有人正巧聽見,也許會認不出語氣這麼優閑愜意,聲音溫和如風的男子聲音,會是平常那個一開口就教人心裏一陣緊張的朱劭亞。

  「我記得我高中時更離譜!」他一邊試探性地觀了覷秦芹的反應,一邊道:「我高二時,我弟高一,那一年情人節我所收到的,再加上我弟收到的巧克力,多到可以開一家巧克力量販店,我弟雖然把一部分巧克力拿來做巧克力蛋糕、巧克力慕斯,巧克力泡芙,巧克力布丁,但剩下來的還是堆到發黴。」

  「你弟弟會做甜點啊?」秦芹只是隨口問道。

  「會啊!他就喜歡做一些沒營養的東西。」

  「不過我覺得很特別,男孩子很少會下廚的。」

  朱劭亞笑了起來,「哪天妳吃到他做的菜,妳就會知道做點心和做菜是兩回事。」

  「為什麼?」不都同樣是料理烹飪嗎?

  「他做的菜根本不能吃!」不喜歡秦芹的話題繞著自己以外的人打轉,雖然朱劭亞一向很疼弟弟,「我隨便弄都比他強。」

  「你也會下廚?」秦芹語氣帶有八分懷疑。

  「當然。」只是他認為自己尊貴的玉手不該為畫設計圖以外的事操勞,而且吃飯的事一向不用他張羅,家裏有雇用廚師。「改天妳吃過我做的菜,妳就會發現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他不可一世地道,那模樣也許在外人看來是優雅無比的,可秦芹就是覺得想笑。

  「跟老天爺又有什麼關係?」在她眼裏,朱劭亞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如果她把對他的想法說出來,全世界的人一定都會以為她發燒或神智不清了,那個在別人眼中冷傲自戀,對自己不在意的人事物無情冷血的朱劭亞,她卻覺得他心地善良且幽默風趣,而且很愛耍寶。

  朱劭亞如果知道他那些優雅又帥氣的舉動,被秦芹當成是耍寶,一定會吐血至死。

  「因為天底下竟然會有像我這麼完美的人,有才華也就算了,廚藝又一流,妳不覺得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嗎?」朱劭亞正經八百地道。

  秦芹本來想笑,不過想想也覺得他說的沒錯。

  「對啊!像我,就連一點長處也沒有……」原本只是有感而發,卻不禁顯得有些自怨自艾,秦芹連忙收起自憐的情緒,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朱劭亞心口又是一陣揪緊,他開始覺得自己的「症狀」愈來愈嚴重了,說不定有心臟病什麼的,不過眼前秦芹的落寞神情讓他很快地甩開其他想法。

  「其實太完美也有太完美的壞處。」他大少爺難得想安慰人,因為他不想看見她黯然神傷的模樣。「當別的孩子只要做到六十分,我卻是要做到一百分,而且大家都認為是理所當然時,這種期待也不是人人都承受得起的。」雖然他自認以他的聰明才智,任何事情要做到一百二十分,甚至兩百分,都是輕而易舉的。

  「也是,這樣的生活真的很辛苦。」

  「這沒什麼。」朱劭亞甚是得意地道。

  他說的沒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平白能擁有的幸運,當一個人有幸擁有一項長處或特質時,上天就從另一個地方取走他的幸運。

  不過,更讓她感動的,卻是朱劭亞願意和她說話,願意安慰她的自卑。

  雖然與他相處不到幾天,雖然每天受到排擠有點難挨,可是自從他出現之後,她竟然也開始期待每天上班的時間了!

  就算這樣的時光很短暫,可是她真的覺得很快樂。

  原來,換個角度想,當上天從某處取走你的幸福時,也會在另一個地方,賜給你另一個幸福。秦芹這麼想著,臉上不禁露出了甜甜的、溫柔的微笑,看得朱劭亞有些癡了,心口飽漲著說不出的感受。

  這是否又是另一種心臟病的徵兆?可是這種感覺竟然還不賴!

  如果他的心臟病真的和她的表情有關,那麼他一定得想個辦法,讓自己可以二十四小時「監控」她的表情才行。朱劭亞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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