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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森岡浩之 -【星界的紋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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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5:55
為了重新鼓舞自己已經受到挫折的戰鬥意志,拉斐爾發出了正式的宣告。「基於完成基界軍任務的理由,我在此宣告正式佔領菲布達胥男爵館家政室。全體人員舉起雙手,慢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家政室裡的家臣們遵照了拉斐爾的指示。

  而拉斐爾則以背靠著牆壁移動的姿態慢慢離開了門邊,因為她不知道男爵什麼時候會派遣武裝支援來到這裡。

  至於謝爾奈,則是因為還不習慣第一次手裡拿著武器的緣故,也緊緊的靠在拉斐爾的身旁一起移動。

  「公主殿下。」葛蕾姐開口了。「為什麼您要這麼做?如果您有任何差遣的話,可以直接對我們說。」

  「很好,那我現在就說。我要求與前任男爵通話,不對,我要他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一起獲得釋放。」

  葛蕾姐的表情突然強硬了起來。「這件事是被禁止的。我個人並沒有能夠釋放他們的權限。」

  「那麼,我佔領這裡的行為就是正確的。家臣小姐。」拉斐爾說道。「忘掉男爵的命令,快點去做!」

  「別輕舉妄動,克法斯琵雅!」謝爾奈突然尖聲大叫起來,她手上的凝集光槍也同時開火。

  不過謝爾奈發射出來的光線卻完全射偏了,只見那道凝集光正好擊中了在牆壁上發出光芒的菲布達胥恆星。

  「可惡!」那位名叫克法斯琵雅的家臣已經從控制桌下取出一把武器,並用它瞄準了謝爾奈。

  不過拉斐爾也立刻開槍擊中了克法斯琵雅的手。

  「啊!」那把武器從克法斯琵雅的手中掉落下去。

  謝爾奈也在同時衝向前去撿起了武器,並跑回來將它呈到拉斐爾的眼前。

  拉斐爾用眼角餘光稍微一瞥以後才知道,原來那是一把麻醉槍。

  「如果你們還有其他武器,儘管拿出來。」拉斐爾向謝爾奈便了個眼色。

  謝爾奈很快就明白公主的意思,只見她立刻出聲叫喚家臣們離開控制桌,並逐一檢查是否還有隱藏的武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謝爾奈?!」其中一名家臣對謝爾奈這麼問道。

  「你知道嗎?亞爾落……」謝爾奈開始興高采烈的說明起來,看樣子她和那名家臣平常感情應該不錯。

  「趕快繼續檢查。」拉斐爾的槍口依然沒有從葛暫姐的身上離開。

  「您是認真的嗎?公主殿下。」葛蕾姐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拉斐爾。

  「我不知道你所聽到的亞布裡艾爾家族傳說的內容是什麼,」拉斐爾說。「不過我從來不會用遊戲的心態去開槍射人。」

  「原來如此。」葛蕾姐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公主殿下。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稟告,要開啟隱居區域內的閘門是不可能的。」

  「真的嗎?」

  「千真萬確。如果沒有我們主君的許可,就連家政室也沒有開啟的權限。除非我們主君用他自己的電波紋鎖與密碼鎖在他的寢房裡下達指令,否則隱居區內的門是無法開啟的。」

  「真的是這樣?」

  「絕對千真萬確。」葛蕾姐肯定的說道。

  就算對方說的是謊話,拉斐爾也沒有時間去確認了。

  「那麼,如果是與區內的人進行通話呢?這總該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葛蕾坦舉著雙手離開了控制桌。「我馬上就為您接通,請稍候一下。」

  「不要趁機做出奇怪的舉動。」

  「這我明白。」說完葛蕾姐便側著身體橫向通過了控制桌間的走道,並朝通訊機那裡伸手過去。和一般通訊機的所在位置有所不同,只有它是裝置在牆上的。

  就在這個時候,家政室的門突然自動開啟了。

  「原來您在這裡,公主殿下。」男爵從門外衝了進來,他還帶了數名手持武裝的家臣。

  看到拉斐爾的槍口已經轉過來對準自己,男爵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收住腳步站在原地。

  「你來的正好,男爵。」拉斐爾說。「要釋放傑特必須要有你的終端手環,這件事剛才我已經聽說了,請你協助我。」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保護我!」男爵驚慌的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家臣如此下令。

  家臣們也很快舉起了武器圍繞在男爵身邊,並隔開了男爵與拉斐爾。

  「真是不敢相信!」謝爾奈大聲尖叫了起來。「你們竟敢對公主殿下以槍相向?!」

  家臣們的臉上也明顯露出了猶疑的神色。

  「謝爾奈,你這個背叛者!」男爵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便伸手指向謝爾奈,並準備向家臣下達格殺令。

  拉斐爾也立刻將謝爾奈拉到了自己的背後。「國民菲格達可佩·謝爾奈,現在已經在我的庇護之下。」

  「啊啊!公主殿下,我真是幸福!」家臣充滿感激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

  「唔!」男爵原本端正的臉孔扭曲了起來。「公主殿下,您未免也太過份了,虧我先前還那麼熱情的招待殿下您!」

  「那麼,你只要讓我們走就行了,我會懷著感謝的心情,秋毫無犯的離開此地。」

  「這是不可能的。理由我先前也向您說明過了。」

  「我會盡速離開這塊領地,也請你立刻從自己的領地撤退。快點把傑特帶來這裡。」

  「您是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嗎?」男爵皺起眉頭,露出了不愉快的衷情。「這也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的父君正在招待他。」

  「那就請將傑特與你的父君一起帶來這裡。」

  「這也恕難從命。」

  「理由是?」

  「這是我家私人的事情。就算公主殿下您願意不恥下問,我也無法據實向您稟告。」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家族出了什麼事!我只想與傑特見面而已。」拉斐爾將準星對準了男爵的頭部。「你準備要開戰嗎,男爵閣下?」

  「真是愚蠢。」男爵不屑的說。「如果您殺了我,海德伯爵公子就永遠不可能獲得釋放了。」

  「看來你也承認囚禁傑特的事了,男爵。」

  「哼,隨您怎麼想。的確是我下令囚禁海德伯爵公子的,這點我承認,公主殿下。但是這裡是我的城館,殿下在這裡可沒有說三道四的餘地。總而言之,我是不會遵命行事的,殿下!」

  「不,你會的。就算沒有你的協助,我也要把傑特救出來給你看。只要將這座城館徹底分解就行了。」

  這並不是虛張聲勢,拉斐爾從來不會將自己不會做的事情從口中說出來。

  而男爵也知道拉斐爾是認真的。

  「很好。」男爵心中的焦躁已經讓他的聲調瀕臨尖叫邊緣。「我也是亞維貴族,不會輕易就屈服於威脅的。公主啊,你就儘管放手去做吧!」

  說完這句話以後,男爵便以緊迫盯人的視線環視著家政室。

  面對眼前這種同樣是亞維人卻被此對立的情況,每一位家臣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甚至連護衛男爵的那群家臣也不例外。如果對方只是一名普通士族的話,她們當然是不會有所迷惑,可是現在自己所面對的人卻是一位擁有殿下稱號的大人物,就算想用手上的麻醉槍指向她也會覺得很猶豫。

  在場惟一還能夠興高采烈的人,大概就只有謝爾奈而已了

  「公主殿下。菲格達可佩·亞爾莎也想要加入我們。」謝爾奈向拉斐爾報告著。「不過她也希望能夠為克琉布王家做事。」

  「嗯。」拉斐爾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男爵身上,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就以你的條件比照辦理。」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她根本不可能會獲行這個承諾的!」男爵怒氣衝天的直朝地面跺腳。「你們所有人,通通都是背叛者!」

  「你的怒氣發洩夠了嗎,男爵?」拉斐爾勾住扳機的手指開始出力了。「隱居區也好,監牢也罷,我數到三,立刻開啟那裡的閘門。」

  「我才不要!」男爵大叫了一聲,隨即轉身朝門後離去。

  但拉斐爾卻猶豫了起來,她並沒有立刻朝男爵開火,雖然只猶豫了那麼一瞬間,但已經足以讓男爵從容的逃離現場了。

  而在男爵身邊護衛的家臣們也跟著他的腳步迅速撤退了。

  「站住!」謝爾奈打算向前追去。

  「不必追了,謝爾奈。」拉斐爾出聲阻止了她。如果當初自己真的朝男爵射擊的話,相信那些家臣們也不會像剛才一樣繼續保持沉默的。為了守護主君,她們一定會加入戰局。

  「是,公主殿下。」謝爾奈說。「接下來您打算要怎麼做呢?」

  「你們有什麼打算?」拉斐爾轉過頭去,來回掃視若剩下兩名尚未表態的家臣。

  「我……」葛蕾姐吞吞吐吐的說道。「因為守護此地是我的本份……所以,既然我的主君已不在此地,我願意服從公主殿下的命令。」

  「我才不要!」克法斯琵雅一面槍著受了槍傷的手腕,一面大聲叫著。「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是男爵閣下的家臣!」

  「那你現在還不趕快滾到男爵閣下的旁邊去?」謝爾奈以輕蔑的語氣說。

  「我知道了。家臣小姐,」拉斐爾凝視著克法斯琵雅。「我准你立刻從這裡退去。你現在也應該需要接受治療吧。」

  克法斯琵雅站起身來,以充滿反抗的眼神向公主鞠躬之後便說道:「殿下的舉動實在是太不講道理了。」

  「在我看來,你的主君的作法才是不講道理。」拉斐爾揮動手臂催促克法斯琵雅盡速離去。

  克法斯琵雅昂然揚起下顎離開了家政室。

  「家臣小姐,剛才我所拜託的事就麻煩你了。」拉斐爾對葛蕾姐下達了指示。「還有,可以確認男爵目前的所在位置嗎?」

  「請交給我來調查吧,殿下。」亞爾莎走到自己的控制桌前面開始操作了起來。

  「公主殿下,已經聯絡上了。」葛蕾姐將通訊機交到拉斐爾的手上。不過它只是一台聲音專用的通訊機,並不會顯示出影像。

  「你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閣下嗎?」拉斐爾向通訊機呼叫著。

  不過回應的人卻不是前任男爵。

  「是拉斐爾嗎?」

  「傑特!」拉斐爾發出了連自己都大為驚訝的急促語調。「你沒事吧?」

  「應該吧。你也沒事吧?」

  「沒事。不過你要注意,男爵很可能會到你那裡去。」

  「是嗎?他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他不是完全缺乏判斷力的話,那他就是那種除非死到臨頭,不然不會主動採取行動的人了。雖然拉斐爾在心裡嘀咕著,不過現在還是得好心的向傑特解釋那句話的意思才行。

  「傑特,你擁有一顆非常強韌的平常心,不過我想他應該是要去殺你的。」

  「……你真的很擅長去鼓舞人的心情耶。那我該怎麼辦呢?這裡可沒有任何武器喔。」

  「你沒有辦活從那裡逃出去嗎?」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想也是。」

  「感謝你這句正確的評價,不過如果你能幫忙的話,我就可以逃出去了。雖然很抱歉,不過能否請你駕駛聯絡艇過來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有辦法離開這裡了。」

  「到哪裡?」

  「就在囚禁區的上方,那裡也有一座碼頭。」

  拉斐爾開口打算要傑特具體說明該處的情況。

  「公主殿下。」亞爾莎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談。「已經知道男爵閣下目前的所在位置了,他在管制室內。」

  「你聽到了吧,傑特。看樣子男爵似乎已經沒有殺你的時間了。」

  「這還真是遺憾啊。」傑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四面的牆壁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漫天飛舞的數字圖表也跟著消失了蹤影。

  「怎麼回事?」拉斐爾問道。

  亞爾莎立刻以手指忙碌的在控制桌上操作著,—時還無法有所回應。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她才抬起頭來說道:

  「管制室方面已經剝奪了這裡與它重複的所有功能,殿下。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因為我也將思考結晶網一部分的指令輸入封鎖住。就算男爵閣下有任何新的指示,這裡應該也能夠維持現狀。」

  「有那些功能被剝奪了?」

  「反物質燃料工廠與燃料槽小行星的遠端管理、星系內浮游物的監視、以及星系內的通訊。」

  「碼頭方面的出入管制呢?」

  亞爾莎似乎欲言又止;「這原本就是管制室的專屬業務。」

  「夠了,我自然有辦法。」一般而言,即使沒有管制室的協助,軍用艦艇也都具備有自行離開碼頭進入宇宙的功能。「我到聯絡艇那裡去。」

  「這裡就請交給我們來處理吧。」謝爾奈說道。「至於防衛所需要的武器,我們這裡也有一把克法斯琵雅所遺留下來的槍枝。」

  「為什麼那位家臣小姐會有武器?」

  「因為她深受男爵的寵愛,所謂深受寵愛的意思是指……」說到這裡,謝爾奈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她是男爵的愛人,只有男爵的愛人才有擁有武裝的特權,而且特權還不僅止於這樣而已,比方說在吃飯的時候……」

  「我明白了。」眼看謝爾奈又要開始欲罷不能,而且越說還越興奮,拉斐爾急忙阻止她繼續把話題延伸下去,畢竟時間寶貴。接著她便朝通訊機說:「傑特,我現在就去你那裡。」

  「我會等你的。」傑特的聲調彷彿像一隻小狗全心信任它的主人時所發出來的叫聲。

  拉斐爾暫時切斷了與傑特的通訊。

  「公主殿下,通往發射大廳的所有閘門已全數開啟。」亞爾莎已經在一旁等待多時了,現在才終於輪到她說出這句話。

  「謝謝你。」拉斐爾先是朝亞爾莎點頭致謝,接著便向葛蕾姐提出詢問:「我想在聯絡艇內部與傑特通話,可以將那邊的通訊機用一般線路連結到聯絡艇上嗎?」

  「似乎是不行……」葛蕾姐低下了頭來。「那裡的通訊線路在工程學上的確是獨立的系統。但正因為如此……如果不進行一些必要的工程是無法與聯絡艇連結的。當然,我覺得應該會是相當簡單的作業,不過……」

  「還有其他方法嗎?」雖然這方法不至於行不通.但現在已經沒有進行工程的多餘時間了。

  「如果能夠將通訊機送到隱居區內部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亞爾莎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辦得到嗎?」

  「可以利用第二配膳室啊!」謝爾奈突然握拳擊掌,興奮的叫道。

  「你的意思是?」

  「第二配膳室那裡,有一條通往前任男爵閣下隱居區的食物運輸通路。」謝爾奈對拉斐爾說明著。「只要利用那條通路,應該就可以將通訊機送到那裡去,雖然我並不是那裡的負責人,可是也曾經在那裡工作了一段時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確定辦得到?」拉斐爾再度確認了一遍。

  「是的。」謝爾奈點了點頭。

  「這裡還有多出來的通訊機嗎?」

  「如果我的終端手環能夠派得上用場的話,我可以將它送到隱居區那裡去。」謝爾奈向拉斐爾毛遂自薦了起來。

  「會不會造成你通訊上的困擾?」

  「當然不可能會!只要是為了公主殿下,屬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別說是一隻終端手環,就算是兩隻……」

  「謝謝你。」拉斐爾中斷了謝爾奈那熱烈的言辭。「我需要你的終端手環號碼。」

  於是拉斐爾便用自己的終端手環將謝爾奈的手環號碼記錄下來。

  「那麼,我這就趕赴第二配膳室。這裡就交給亞爾莎這位專家了。」謝爾奈幾乎已經完全忘記還有葛蕾姐的存在。在她的心目中,似乎已經將自己手腕上那只原本毫不起眼的機械裝置當成是豐常貴重的寶物了。

  「一路小心。」話才剛說出口拉斐爾就後悔了。因為接下來謝爾奈一定又會說出一段非常誇張的感謝話語的。

  「啊啊!公主殿下!真是太光榮了……」果然正如拉斐爾所料,眼看謝爾奈又要當場泣不成聲了。

  拉斐爾站在原地呆呆的想著,如果傑特在場的話,他又會對自己說出什麼樣的俏皮話呢?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發呆的時候了。

  「我走了,這裡就拜託你們了。」

  「公主殿下,請留步!」謝爾奈收住了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追了上來。「請您收下它,我想伯爵公子閣下一定也會需要武器的。」

  拉斐爾看著由謝爾奈所呈上來的這支凝集光槍後說道。「那你要怎麼辦?你自己不是也需要武器嗎?」

  「屬下這裡還有這支克法斯琵雅忘了帶走的東西。」謝爾奈拿出了麻醉槍說道。

  「我知道了。」拉斐爾收下了凝集光槍並將它收進槍帶中,接著便奔出了家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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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6:41

  太蠢了我太蠢了,我真是太蠢了!

  在男爵的心中睯正縈繞著無盡的悔恨念頭。

  為什麼當初自己會那麼粗心大意?

  竟然沒有徹底做好一切必要的措施,這一點實在是身為亞維人的自己不該有的行為。

  既然一開始沒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讓他們盡速離開領地那麼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將那兩個人嚴密囚禁才對。

  男爵已經從爛醉中清醒過來的頭腦此時正苦思著有關那些背叛自己的家臣的事。為什麼她們會如此信賴帝國?難道她們就沒想過,帝國很有可能會對這處領地見死不救嗎?

  但是最讓男爵大受衝擊的事實則是他的統治力竟然意外的脆弱這件事。原本還絕對服從自己的家臣們,竟然只是因為公主來訪這點小事就立刻背叛。就好像原本還一直相信男爵是金剛石的她們,後來卻發現他只不過是一顆吊在半空中的玻璃球,只要這顆玻璃球墜地破碎,她們自然就樹倒湖猻散。

  「你們不會有問題吧?」男爵對聚集在管制室裡的家臣們大聲吼叫著。除了一直在他身邊擔任護衛的四名家臣以外,當然還有原來就在管制室內的另外兩名女性。

  「您所謂的問題,是指我們對您的忠誠心嗎?」擔任管制室主任的家臣菲格達可佩·穆妮希試圖想要理解男爵的問題。

  「沒錯!」

  「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穆妮希安撫著男爵的情緒。

  「您這麼問真是讓我意外。」臨時編成的戰鬥部隊隊長,菲格達可佩·貝露莎接著說道。

  「是、是嗎,你們才是我真正的家臣。就算我要與公主為敵,你們也會跟在我身邊吧?」

  「就算要與皇帝陛下為敵,我們也會跟在您的身邊。」貝露莎堅定的回答著。

  看她話說得那麼乾脆,反而越來越不能信任她了。

  ——不對,我也太疑神疑鬼了。

  男爵用力揮開心中的疑念。接下來一定要讓大家知道誰才是這塊領地的統治者,如此一來,相信那些已經變心的家臣也會再度向他誓以忠誠才對。

  男爵開始在腦海中選拔出可以對她的忠誠心有所期待的家臣,但他發現到如果用嚴格的標準來要求的話,其實根本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符合自己的條件。

  「全體家臣請注意,這裡是家政室。」亞爾莎的聲音突然在管制室內響了起來。

  「怎麼了?!」雖然男爵早就心裡有數,但他還是這麼問著。

  「有人正在對館內發出廣播。」穆妮希也回應了男爵早就知道的答案。

  「現在男爵館正陷入騷亂狀態,我再重覆一次,現在正陷入騷亂狀態。原因是由於我們的主君,也就是非布達宵男爵閣下以不當的行為企圖阻止公主殿下的聯絡艇的一切行動,現在公主殿下希望能與同行的海德伯爵公予閣下一起離開本城館,因此……」

  「思考結晶!」為了中斷這段館內廣播,男爵立刻透過終端手環試圖與思考結晶網進行連結。

  但是終端手環的回應卻是相當的冷淡。「目前無法與思考結晶網進行連結。」

  「為什麼?!我可是這座城館的主人啊!」理論上,以男爵的聲音所下達的指令應該是最優先實行的事項才對。

  「無法以一般通訊機進行輸出入作業。」終端手環發出聲音對男爵說明著。「請您使用固定式的終端電腦。」

  「嘖!」男爵不禁咋舌起來。看來這應該是那些留在家政室的人所搞的鬼,於是他便向穆妮希說道。「啟動終端裝置。」

  而在這段時間,亞爾莎的館內廣播依然持續著。「……所以,我親愛的同僚,希望大家能夠協助公主殿下。殿下已經作出許諾,只要協助她的人日後都能成為克琉市王家的家臣。各位,你們懂憬已久的帝都拉克浩卡爾,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讓你們去了喔!」

  「胡說八道!」男爵對家臣們說。「你們千萬別相信那種鬼話,王家是不可能隨便去接受一個人當家臣的。穆妮希,終端電腦可以使用了嗎?」

  「不行。」穆妮希聳了聳肩。「無法連結成功。」

  「那些背叛者,究竟要阻攔我到什麼程度才會滿意!」男爵伸手指向了貝露莎。「你們一起跟我來,我要使用其他的終端裝置,穆妮希則繼續在這裡留守,盡好你的本分。」

  「請您留步。」穆妮希說。「又有人侵入了聯絡艇,我想應該是公主殿下本人。」

  「你說什麼?」男爵皺起了眉頭。如果聯絡艇真的起飛了,那麼自己就要被迫作出最痛苦的抉擇了。

  當拉斐爾正要進入升降筒的時候,她的耳朵也聽到了亞爾莎的館內廣播。

  真令人困擾。

  拉斐爾一面將自己的身體固定在聯絡艇內的操舵土席上,一面在心裡如此想著。反正一定是亞爾莎或是謝爾奈其中一個人搞不清楚狀況,但是誤解已經散播開來了。因為拉斐爾完全沒有自行選用克琉布王家家臣的權限,這一點當時也應該已經向謝爾奈說明得很清楚才對。自己倒也不是想博得諸如誠實正直一類的愚蠢評價,只是覺得如果說出那種無聊的謊言,會對自己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傷害。

  真拿她們沒辦法。

  拉斐爾回想起父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不論何時,由皇族的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語,都會被他人依照他們自己的希望去任意解釋。」

  想到這裡,拉斐爾用力揮開心中的困惑,從頭環拉出接觸瓔與操舵裝置進行連結,現在終於可以從自己的腳下感受到聯絡艇的實際感覺了。眼前就是這個不禁令人感到可笑的小小世界,而菲布達胥恆星的光與熱則從世界的盡頭向這個小小世界吹拂著,還可以從頭頂上聽見懷念的群星正在對自己細語傾訴。

  她將男爵館的館內地圖從自己的終端手環移到聯絡艇內的思考結晶,並利用空識知覺將館內地圖在自己的腦中以碼頭為中心重新定位,腳下的那塊平面開始產生透明的感觸,包括一切隔開男爵館內各區域的牆壁與地板在內,所有館內的建築結構都為拉斐爾的空識知覺所掌握。

  接著拉斐爾便裝上控制籠手,開始進行緊急離地的程序。只見主顯示屏幕上開始以不可能讀得懂的飛快速度流動著一系列的機械名稱,最後終於出現了大大的「無異狀」字樣。

  現在惟一的問題,就是聯絡艇上的著地腳還牢牢的固定在男爵城館的碼頭地板上。如果沒有來自男爵館管制室的指令,碼頭上的機械裝置是不可能會鬆開著地腳的。當然以目前的情況來說,自己也不可能會去向管制室尋求協助。

  拉斐爾毫不猶疑的強制切斷了著地腳。雖然會對下一次的著地作業造成不便,但這也是不得已的。

  接下來她關閉了氣閘室的出入口,並讓引擎進行低溫噴射。

  聯絡艇終於離開了碼頭。

  拉斐爾將頭環切換至外部輸入模式並將知覺範圍擴大到十謝達諾,再用她的空識知覺去搜尋範圍內的空間狀況。她很快就感知到附近有燃料槽小行星的存在。

  難道正如男爵所言,那座燃料槽真的是空的!

  她並不這麼認為。那只不過是男爵為了要把拉斐爾留下來所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而已。

  雖說在碼頭進行燃料補給確實是需要管制室的協助,但如果是由燃料槽小行星進行直接補給的話,光靠拉斐爾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作業程序。雖然有點困難,但因為先前已經在修技館受過相關訓練,拉斐爾有自信可以自行補給成功。

  ——要先去補給燃料嗎……

  是要馬上去傑特那裡把他救出來,還是先讓聯絡艇的燃料槽裝滿充足的燃料?

  一時之間實在很難決定。

  拉斐爾在自己的終端手環上輸入了謝爾奈的手環號碼。

  「你所尋找的終端手環現在並未著裝。」冰冷的機械聲對她作出了回應。

  ——還沒送到嗎……

  拉斐爾一度感到沮喪,但她很快又振作起精神來。

  ——既然這樣,就先去補給。

  於是拉斐爾操縱聯絡艇往燃料槽小行星的方向前進。

  然而——

  小行星卻逃走了。

  它開始加速朝菲布達胥恆星的方向逃逸。

  拉斐爾也跟著追了過去。

  如果要比加速性能的話,聯絡艇可說是遠勝於燃料槽小行星。更何況在宇宙空間玩追逐競賽本來就是亞維人在小的時候一定會玩的遊戲之一,而且拉斐爾還是這種遊戲裡頭相當優秀的「鬼」。

  可是當拉斐爾將與燃料槽之間的距離拉近到原先的一半時,那座小行星突然發生了爆炸。

  帶電粒子的洪流開始朝艇首襲來。

  拉斐爾連忙將自己的空識知覺範圍擴大一百倍。她發現連遠處的其他小行星也在一片靜肅的空間中陸續爆炸,而爆炸後所產生的光芒則在菲布達胥恆星的周圍形成了一道光之輪。

  以光的行進速度推算,應該是有人下達指令讓那些小行星同時自爆沒錯。

  而在爆炸中消失的但足不僅止於燃料槽小行星而已。

  一隻筒狀的物體從宇宙港那裡被丟棄出來,並在宇宙中以慣性航行的方式漂流著,當它漂到距城館有一段安全距離的位置之後,也跟著爆炸了。

  看來連貯放在宇宙港內的反物質燃料也被捨棄了。

  ——有一套嘛,菲布達胥男爵,公主開始對男爵有了新的評價,完全不給自己任何一次迂迴前進的機會,一次就讓所有的反物質燃料完全消滅——果然有亞維人的作風。

  既然對方已經發表了如此明顯的宣戰聲明,那麼拉斐爾也得要以亞維的作風作出回應。

  等到成功救出傑特以後,一定要殺了男爵,絕對要殺了他。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拉斐爾就一直覺得男爵的頭似乎比他的肩膀寬度還要稍微大一些。雖然說如果不是視美形為理所當然的亞維人的話,一般地上人不可能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瑕疵,但是男爵的頭實在是太大了,看了就礙眼。乾脆讓他的肩膀上面不再有任何東西頊著,這樣子自己的心情也才會舒服一點。

  拉斐爾讓聯絡艇凋頭飛回去,並在自己的空識知覺範圍中竭力進行搜尋。

  在靠近男爵城館的路途上,她不斷尋找傑特遭到囚禁的區域位置。雖然在館內地圖上並沒有標記出來,但那個區域應當有類似碼頭的遺跡存在。

  聯絡艇的引擎發動了如喘息一般的低速噴射,開始朝囚禁區的碼頭緩慢前進。

  就在這個時候,終端手環發出了「嗶」的聲響,這代表傑特已經戴上手環了。

  「拉斐爾!」當傑特從冰箱中拿出手環以後,立刻就戴上它並開始呼叫了起來。

  「傑特,」拉斐爾的聲音也立刻傳了過來。「你聽好。我無法著地,所以要穩穩的停在碼頭上是不可能的。」

  「這是怎麼回事?」傑特的心中開始不安了起來。

  「也就是說……你那裡有增壓服嗎?如果有,就沒問題了。」

  「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傑特開始呻吟了起來。「不過沒有,這裡沒有增壓服。」

  「是嗎,那我只好請你在真空中游泳了。」拉斐爾毫不在意的說道。「盡量靠近聯絡艇,等我發出信號之後,你就打開圓形閘門,我會從氣閘室放下繩梯……」

  「真是太感謝了。」傑特無力的回答著。在這個區域裡應該有相當多的空氣,所以要達到完全真空的程度應該也會花上一段時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從中體驗到攀登高山是什麼感覺。不過在這種狀況下,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期待一切都能順利進行呢?

  他回過頭去望向站在身後的前任男爵,只見前任男爵也只無奈看著他,還不斷的搖著頭:「我為什麼總覺得跟你一起走會對自己的健康有害呢?」

  「可是,您應該會跟我一起走吧。」傑特確認著前任男爵的心意。

  「就算我不想跟你走,你也會去開啟那道圓形閘門吧。我可不想留在這裡靜靜的乾枯至死啊。」

  「我想也是。」傑特慎重的同意男爵的意見。

  「也罷。其實仔細一想,能夠謁見公主殿下的榮耀就足以讓我的心情變好了。」

  「這點我可以保證。和她在一起一點也不無聊。」

  「也只有你才會有這種待遇吧。我只是想要讓殿下記得這身老殘之軀罷了。算了,我們這裡也要開始著手準備了喔,少年。」

  拉斐爾一面抵抗著人工重力,一面讓聯絡艇與男爵館保持固定的距離。

  圓形閘門就在距離聯絡艇正下方一百達諾的地方。

  她開啟了氣閘室的出入口,並放下繩梯。原本這條繩梯就是為了救援在真空中漂流的人所設置的裝備,所以它的尾端部分在某種和度上可由聯絡艇來控制其方向。

  在人工重力的牽引下,繩梯的尾端順利碰觸到了圓形閘門的上面。

  「傑特,」拉斐爾將終端手環湊近自己的唇邊說道。「這裡已經準備好了。」

  「我這裡也是。」傑特的聲音充滿了緊張感。

  「你們可以從圓形閘門的正下方出來,我會把繩梯放進去。」

  「我知道了。」

  「你和前任男爵就在繩梯上把身體固定好,我會在空氣外洩完畢以前把你們拉上來。」

  「如果你能夠真的做到這一點就好了。」

  「聯絡艇已經在前任男爵的隱居區上方取得同步速度。」穆妮希傳來了報告。

  「她難道還不放棄嗎?」男爵不禁握緊了拳頭。

  在燃料槽小行星已經盡數破壞的狀況下,她已經完全不可能進行燃料補給了。如果這樣還無法讓公主屈服的話,現在自己也只剩下最後一個直接的手段了。

  也就是說,他得下令家臣當場持槍指向公主,並立刻加以囚禁。如果她還有任何抵抗的話,在不得己的情況下,只好殺了她。

  其實他真的很不想做到這種地步——但是事態既然已經發展到這一步,自己也只好這麼做了。

  現在的他也不可能去承認已經犯下的錯誤,就算因此而要與整個帝國為敵,為了守住男爵本人的自尊心……

  「我們要從這裡撤離。」男爵向家臣們宣告著。「你們所有人拿起武器跟我一起走。」

  公主一定會來找自己決鬥的。很好,那我就陪她玩一玩吧。

  一具像巨大甲蟲般的機器清掃員正張開它的手臂緊緊抓在天花板上,利用它手臂上的泛用機械指,應該是可以拉動位於圓形閘門上的緊急開放把手才對。

  「準備好了嗎?」前任男爵作最後的確認。

  「是的。」在傑特緊握著的拳頭內側,正不斷滲出汗水。

  「很好。」前任男爵朝那具自動機器放聲大喊:「轉開它!」

  傑特並沒有看到機器清掃員的手指動作,不過那道圓形閘門卻在一瞬間從視野中消失,接下來他就在閘門口的外面看到聯絡艇的機腹了。

  耳朵突然傳來一陣「嘰——」的耳鳴聲,周圍的空氣也在同時化為白霧急遽向上竄升,看來囚禁區內的氣壓已經開始迅速下降。

  繩梯的尾端像一枚小型噴射飛彈般的通過了圓形閘門,並直線下墜到池塘裡面。

  傑特連忙拔腿衝進池塘中,而前任男爵也隨後跟進。以傑特對老人的印象來說,前任男爵的身手可說是異常的敏捷。

  爬上繩梯之後,傑特便拚命的將繩梯上的固定索從左戶拉以自己的右腋下以固定自己的身體,而前任男爵也在下方反覆確認著身體是否已經固定完成。

  就在這個時候,腳下的池水已經開始低溫沸騰並冒出了大量的泡沫。

  「可以了!」傑特用盡聲帶所有的力量透過稀薄的空氣朝上方大喊:「趕快拉上去啊,拉斐爾!」

  腋下突然傳來一陣衝擊力,原來繩梯的尾端已經從水面上被拉起來了。

  繩梯開始一面大幅搖晃一面緩慢的往上方升去。雖然傑特很想抱怨上升速度太慢,不過由於急速竄升的空氣不斷吹襲繩梯的關係,每當傑特偶爾抬頭望向圖形洞口的邊緣時,原本想要抱怨的話就會又吞回肚裡去,畢竟撞上天花板對身體所造成的傷害,跟在真空中是完全一樣的。

  天花板離自己越來越近了,雖然好像會撞到圓形閘門的邊緣,但幸好上升速度並不快,只要稍微扭動一下身體就能避開了。

  終於來到宇宙空間啦!然而目前在傑特與真空之間卻只有一層薄薄的空氣相隔,而且連這層空氣也開始急速稀薄了起來。

  傑特不禁熱烈的去親吻那只可說是強力助手的機器清掃員。不過接下來他馬上就明顯的感受到——那是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自己的肺部已經開始乾澀了起來。

  傑特在真空中渡過的時間其實只有一瞬間,在他還來不及對這種稀有的體驗咬牙切齒之前,就已經被吸進了聯絡艇的氣閘室裡。不過傑特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擺脫了真空的糾纏,因為現在氣閘室的內部也跟真空狀態差不了多少,而且其內部氣壓也正在快速且猛烈的下降中。

  「趕快關起來啊!」傑特大叫了起來,可是這裡卻沒有任何介質可以將他的聲音傳遞出去。

  從氣閘室的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繩梯正吊著傑特的身體,當他低頭看到腳下的出人口還是開著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經過了一段無限長的時間以後——這是傑特自己認為的,實際上應該還不到一秒氣閘室的出入口終於關閉了。

  大量的空氣開始不斷流進室內,從四個送風口所流進來的空氣相互激盪,產生了肉眼隱約可見的微小紊流。

  傑特發現自己快要被空氣淹沒了,耳朵也傳來陣陣刺痛,面對氣壓的急送變化,他忍不住發出了慘叫。不過接著傑特馬上就在激烈的心跳聲中鎮靜下來,並且為自己這一趟冒險終於成功而鬆了一口氣。

  於是他便將自己的身體從繩梯上放下來,在地板上站穩了腳步。雖然空氣還是很稀薄,但已經不至於讓自己呼吸困難了。

  接著他就走向前去,幫助前任男爵從繩梯上下來。

  當前任男爵也站到地面上之後,傑特不禁身子一軟,就這麼靠在牆邊癱坐在地上。癱坐在牆邊的他緊皺著眉頭,忍受由耳朵所傳來的痛楚。

  前任男爵的姿勢也和傑特一模一樣,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肩膀不斷的上下擺動著。原本他應該是會說些「你還真能忍啊」之類的辛辣感言,不過現在也沒有力氣開口了。

  青色的顯示燈終於亮了起來,這表示室內的氣壓已經恢復正常了。

  通往操舵室的艙門這時候也打開了。

  傑特抬起了頭來。原本他打算說些賺人熱淚的對白來表達重逢的喜悅,不過在他的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了第一次見到身穿長衣的公主時應該說的話語。

  「嗨,拉斐爾。」當傑特的視線移到了那只縛在深紅色長衣上的展翅銀色鳥和那條孔雀石色飾帶的時候,終於發表他心中的感言:「這樣裝飾很適合你喔。」

  「傑特……」

  他開始想像著接下來公主殿下會給自己一個緊緊的擁抱,當然這只不過是妄想而已。

  「你沒受傷吧?」拉斐爾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只問了傑特這幾個字。

  「正如您所看到的。」大失所望的傑特,只好舉起雙手讓拉斐爾看個夠。

  「很好。畢竟你是我最重要的行李,如果你受傷了我也很困擾。」

  聽到這句話以後的傑特,湊近了前任男爵的耳邊並悄聲說著:「您看,這下子您總算明白公主殿下對我是多麼熱情了吧。」

  菲布達胥男爵正朝著發射大廳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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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7:08
除了原本就跟在他身邊負責護衛工作的四名家臣以外,還有七名應該還算值得信賴的家臣也先後加入,現在已經有十一名家臣環繞在他身旁一起前進。當然其中也包括了右手纏著繃帶的克浩斯琵雅。

  男爵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但男爵並不認為這是由於自己一直處在緊張狀態的緣故。

  「我的主君,您有什麼問題嗎?」貝露莎問道。

  「你沒感覺到嗎?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了。」

  「經您這麼一提……」

  「可惡,我已經明白原因了。」菲布達胥男爵連忙用終端手環呼叫家政室。「你們這些背叛者,聽見了嗎?」

  「是的……我的主君。」由於回應者的身旁還有人在說話的關係,這句回答聽起來並不是很清楚。雖然男爵同樣也聽不清旁邊的人說話的內容,但他可以想像得到,家政室那裡應該還有自己沒注意到的忠心家臣。

  「你是葛蕾姐吧。喔——原來你還會當我是你的主君啊。你不是早就已經背叛我了嗎?」

  「……真是非常抱歉。」

  「算了。隱居區的增壓裝置是不是已經失去作用了?」

  「是的,正如您所言。」

  「你們有任何對策嗎?」

  「是的,我的……男爵閣下,我已經將大氣循環系統的機能全面停止了。」

  「只有這樣嗎?垃圾處理系統呢?」

  「啊!」葛蕾姐發出了一聲驚呼。「這部分我沒注意到。」

  「我就知道。你好歹也是在家政室工作的人,多注意一點!現在空氣正在不斷外洩啊!」

  「真的是非常抱歉。」

  「如果空氣都流光了,對你們也沒好處,對吧?立刻給我去處理!」

  「但是目前垃圾處理系統的機能無法自動停止。至少我沒辦法從這裡……」

  「混賬!不會用手動的方式停止它啊!不對,你立刻派出館外作業員,給我恢復隱居區的增壓功能。既然你們有膽量謀反,這點小事不會用頭腦去解決啊?難道你們的頭蓋骨裡頭裝的是飯桶嗎?」

  「但是目前這裡十分混亂……」

  「誰管你啊!混賬!」男爵再度大吼一聲以後,便切斷了通訊。

  老實說,現在自己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限。光從這件事來看,她們就應該知道背叛自己是一件錯誤的行為。因為公主一行人在完全不考慮後果的情況下就逕自破壞了男爵館的氣密性,但那些無能的家臣卻連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如果他再不快掌握城館的統治權,這裡一定會再發生更大的慘事。就算某些家臣們再怎麼不認同,這裡畢竟還是由男爵所擁有的城館。

  「那些混賬搞不好會越弄越糟。」男爵向身邊的家臣們說道。「快點,我們一定要在環境惡化到無法忍受之前穿上增壓服。」

  記得在發射大廳那裡,應該還有數件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緊急用增壓服才對。

  另外,那個老頭應該已經跟那個地上人一起逃走了。如果讓他用上了終端電腦,事情就會更加不可收拾了。希望他真的老到糊塗就好了。

  想到這裡,男爵不禁愕然。

  如果是終端電腦的話,聯絡艇那裡一定也有。只要聯絡艇上的思考結晶和城館內的思考結晶網連上了,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你們馬上去發射大廳,如果見到公主殿下就立刻抓住她。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她的身份再怎麼高貴,在這裡我們就是正義。」男爵向貝露莎下達了指示。

  「那主君您又有何打算呢?」貝露莎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詢問男爵。

  「我要到外面去一趟,也許接下來還得要面臨一場戰鬥。」

  在家政室內發生了一場言語上的爭執。在爭執的雙方中,一邊是剛從第二配膳室回來的謝爾奈以及亞爾莎,另外一邊則是聽到館內廣播以後趕到家政室的家臣們,她們分別是瑟姆妮、克紐莎、與露魯妮等三人。現在她們正為了自己的忠誠對像應該是主君還是帝國,進行情緒上的言詞交鋒。由於她們之間的辯論內容實在是太過情緒化,說實在很難區別它和互相叫罵有何不同。

  通訊器的接通要求聲正持續不停的響著。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一小部分積極的家臣願意跟隨男爵到天涯海角以外,絕大部分的人都待在自己的寢室裡。就像在沙漠中遇難的人對水會極為渴望一般,她們之所以會想要和家政室聯絡,也只不過是渴望能夠從這裡獲得一些情報而已。

  整座男爵館目前只有葛蕾姐一個人在執行自己本來的業務。而且不只是家政室裡的其他人而已,所有男爵館的家臣們都已經放棄了她們原有的職務。為了處理這種非常不利的情況,葛蕾姐可說是忙得不可開交,更何況她還得要在家政室的功能大半都被剝奪的情形下處理這樣的狀況。

  所以也難怪整座城館的氣壓正急速下降這麼重大的變化,她會沒注意到了。

  可是發生了這種事,為什麼思考結晶沒有事先發出警告呢?一定是因為亞爾莎在進行防止男爵任意干涉思考結晶的作業時,把不該封鎖的部分給封鎖住了。因為一切要求完美的她常常會有做過頭的傾向。

  不過,現在也已經沒有時間去追究了。

  「各位,請聽我說。」葛蕾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幹什麼呀,葛蕾姐?我們沒空啦!」謝爾奈連頭也沒回過來,就這麼不耐煩的說著。

  「我才比你們都沒空呢!」葛蕾姐大聲喝道。

  五名帝國國民都被嚇到了,這才回過頭來望著葛蕾姐。

  在這個小小的社會裡,大家都公認葛蕾姐是一位溫厚的人與其說她溫厚,還不如說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與情感,所以常被人認為是過度謹慎而瞧不在眼裡。除此之外,她還是一台方便的事務機器,遇到麻煩事都可以交給她處理的救火隊——這就是大部分的家臣們對菲格達可佩·葛蕾姐的評價。

  這樣的葛蕾姐如今卻瞪著眼睛,嗓門也大聲了起來,也難怪家臣們看到她這副表情會那麼驚訝了。

  「吵死了,把通訊機的響聲關掉。」

  「啊,是的。」亞爾莎連忙跑去實行葛蕾姐的命令。

  家政室很快就恢復了寧靜。

  葛蕾姐一面繼續瞪著她的同僚們,一面開始對館內發出廣播。「這裡是家政室,本館的氣壓目前正全面下降中,請大家暫時不要利用垃圾投入口,如果發現任何開啟的投入口就立刻關閉它。如果可以的話,請利用氣密膠劑將它們封死。」

  「氣壓下降?!」謝爾奈的雙眼睜得圓圓的。

  「沒錯,公主殿下已經將隱居區的圓形閘門開啟了,而且似乎是忘了把它再關閉起來。所以館內空氣正透過垃圾處理系統不斷外洩中。」

  「可是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

  「因為我已經讓這裡處於密閉狀態了。」

  「哼,你看吧!」露魯妮炫輝著自己的勝利,「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這就是證據呀!果然還是跟著我們的主君……」

  「吵死啦!」葛蕾姐用手掌重重拍了控制桌一下。「我們必須要進行館外作業。謝爾奈,我記得你應該有真空作業的執照吧?」

  「那可是我吃飯的工具呢。不過,你要我做什麼?」

  「這還要問?當然是去修復隱居區的圓形閘門並把它關上啊!」

  「我想也是。」謝爾奈點了點頭。「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是辦不到的喔。」

  「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去,當謝爾奈的助手。」

  「我可是侍者呀!」瑟姆妮提出抗議。「而且我才不想在謝爾奈這種人的底下工作呢!你不會去召集專業工作人員嗎?再說,葛蕾姐,你又有什麼權利對我……」

  「給我住口!」葛蕾姐這回改用拳頭重孽控制桌了。「現在已經沒有另外找人的時間,而且也沒有讓你們在這裡吱吱喳喳的空間,趕快給我去工作!就是因為你們對館外作業不熟,所以才更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不是嗎?」

  「就照葛蕾姐的吩咐去做吧。」謝爾奈贊成葛蕾姐的意見。「各位,如果你們還不想死的話,就跟我來吧!」

  家臣們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移動腳步跟著謝爾奈,不過瑟姆妮似乎認為心中但還有些話不吐不快的樣子。「那你不跟過來嗎,葛

  蕾姐?」

  「我可是這間家政室的家士啊!」葛蕾姐挺起了胸膛說道。「我在這裡是必要的人員。」

  雖然瑟姆妮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她還是乖乖住口並跟著謝爾奈一起走。

  只有亞爾莎還留在家政室。從她的行動看來,亞爾莎似乎正默默的主張著身為家政室編製人員的自己在這裡留守的當然權利。

  「亞爾莎,你也是一樣。」葛蕾姐說。「這裡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是、是的,我知道了……」可能是因為明白葛蕾姐是自己的上司吧,亞爾莎意外的點了點頭,服從了葛蕾姐的指示。

  現在整間家政室就只有葛蕾姐一個人了,而她也開始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一般來說,家政室主任家士這個職位除了地位還算崇高以外,其實也是一份相當重要的職務。然而在菲布達胥男爵領地中,擁有這項職位的人卻不怎麼受人尊敬。

  原來在男爵領地內最有勢力的家臣,是負責在主君身邊工作的侍者、寢室組、以及服裝組的人員。男爵在選拔這些家臣時所用的標準就是美麗的容姿,而她們絕大部分也都還有另外一項兼職工作,那就是成為男爵床上的愛人。

  如果有事需要葛蕾姐出面的話,多半也只是不需要在男爵眼前拋頭露面的後台工作。雖說城館管理的職務對男爵館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被其他的家臣們所輕視。更糟的是,輕視葛蕾姐的家臣還都是一些才剛從地上世界來到男爵館不久,連亞維語都講不好,甚至什麼事情都不會做的小女孩。

  她之所以到今天還繼續留在男爵領地,只不過是覺得就算回到故鄉那顆充滿沙塵的星球,也不會有任何家人或是朋友會來迎接自己而已。雖然她也曾經在心中描繪過成為國民之後的夢想,但如今也早已不再去奢想太多。對她來說,生活並沒有任何的樂趣可言。

  不過葛蕾姐現在終於找到了新的玩具。雖然她從來不認為自己適合對人發號施令,不過真正對那些家臣下達了一連串命令以後,才發現其實這樣做還蠻有趣的。

  而且現在的自己也有了下達命令的必要性。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公主一行人來訪的關係,但是最重要的理由則是男爵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靠得住了。在儲存於領地內的反物質燃料全部遭到捨棄之後,今後的菲布達胥男爵家還有可能繼續維持原有的繁華嗎?

  她對那些高貴大人物之間的爭執一點興趣也沒有。到底誰會在這場騷亂中贏得勝利,或者說到底誰才是對的,這些問題她根本不想去理會。

  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維持館內機能的正常運作。而這件重責大任除了葛蕾姐以外,誰也都沒有辦法去擔負下來。

  為了掌握那些家臣們離開家政室以後的情況,葛蕾姐伸手拿起了通訊機。

  「好了,前任男爵,你是站在那一邊?」拉斐爾拉起了長衣的裙擺,並伸手握住了凝集光槍的槍把。

  雖然依據自己的推測,對方應該和男爵是對立關係沒錯,不過她還是想要再度確認一下。如果前任男爵是支持男爵的人,那麼自己也要當場作出對應的處置。

  「閣下是支持我們的。」傑特向拉斐爾保證。

  「公主殿下。」菲布達胥前任男爵搖搖晃晃的從地板上站立了起來。「我那不肖的兒子給您添了許多麻煩。如果您要為此懲罰他的話,能夠從旁助您一臂之力是我最大的榮幸。」

  「不巧的是,這點我無法答應你。」拉斐爾一面說著,手仍然握住了槍把。「我要殺了那個人。」

  「這個,」前任男爵的一邊白眉揚了起來。「會不會稍微過份了點呢——殿下。」

  「你的兒子已經讓我無法完成任務了!」拉斐爾拔出了槍,並且完全無視眼前這兩位亞維貴族的不安表情,開始揮動凝集光槍起來。「男爵已經破壞了燃料槽小行星,而且還是全部!這樣一來我們哪裡也不能去了。傑特,你和我可都得要一直持在這裡了!」

  「這還真是麻煩啊。」傑特說道。

  「你的感想只有這樣而已嗎?傑特!」拉斐爾的聲調尖銳起來了。「難道你就不能有比較認真的反應嗎?你難道不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啊。」

  「你別再說謊了!」

  「我真的生氣了,拉斐爾。等一下我就會發一頓大脾氣給你看。」

  「傻瓜!」

  「算啦,公主殿下。」前任男爵插話進來。「如果是燃料的問題,我會想辦法幫您補給的。」

  「你要怎麼做?」拉斐爾看著前任男爵那充滿皺紋的臉龐說道。

  「我那兒子速反物質燃料工廠都破壞了嗎?」

  「沒有。」拉斐爾搖了搖頭。「至少就我所知是平安無事。」

  「這樣的話,只要從工廠方面收集足夠的燃料就行了。雖然還需要作進一步的調查才知道詳細的存量,但我想工廠內的剩餘燃料應該足以提供一艘聯絡艇的需要。」

  「但是,」對拉斐爾來說,這個提案並不怎麼吸引人。「管制室目前是由男爵所控制。如果不能控制管制室的話,我想你的計劃也行不通。」

  「這部分就請交給我來處理吧。」

  「前任男爵閣下,」傑特在一旁敲著邊鼓。「是當初設計這座城館的人。他好像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控制男爵館內的思考結晶喔。」

  看著眼前那副驕傲的表情,拉斐爾突然覺得傑特面目可憎了起來,於是她脫口便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你少在那裡洋洋得意!」

  「看來您似乎是不願意讓我一試的樣子。」前任男爵連忙阻止兩人繼續爭吵下去。

  「好吧。」拉斐爾點了點頭。畢竟想要平安離開男爵領地的話,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公主殿下,如果一切進行順利的話,能否將我那不肖子的命交給我來處理呢?」

  「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您似乎是不太願意,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能親自處罰那小子。」

  「也好。」拉斐爾接受了前任男爵的條件。雖然自己對男爵的怒火一直無法壓抑下來,但盡量不去干涉別人家族的內部事務也是亞維帝國的社會倫理之一,如果菲布達胥家族內部有人出面要處理這個問題,拉斐爾也沒有擅加干涉的權利。因為就算事情愈發不可收拾,那也是菲布達胥男爵家與星界軍,或者是與克琉布王家之間的問題了。「不過,如果男爵還是要繼續阻攔我的話,我絕對會殺了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敬隨尊意。」前任男爵輕描淡寫的說著。「那就請借我用一下通訊機,並請實地見識一下我侵入城館思考結晶網的方法。」

  「那就請你過來這裡。」拉斐爾帶著前任男爵往操舵室的方向走去。

  她先坐在操舵士席上,然後要前任男爵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下來。

  至於傑特,則是露出一臉不滿的表情站在兩個人的座椅後面。

  「看來改變的還真多啊。」在前任男爵大略檢視過附屬於操舵裝置上的終端電腦以後,開始用感傷的口氣喃喃自語了起來。「很多裝置我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說什麼啊。」傑特不禁當場愣住了。「虧你剛剛還一副一切都沒問題的樣子呢。」

  拉斐爾也和傑特抱持著同樣的想法,也許拜託這個人真的是一件愚蠢的事。

  「哪兒的話,你不必擔心啊,少年。我完全不需要去操作終端電腦。」

  「那你為什麼要去看終端電腦?」

  「對一位技師而言,關心機械裝置的發展方向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好啦,殿下,就煩請您幫我操作一下終端裝置吧。」

  「你說什麼?!光是操縱聯絡艇我就夠忙了。」

  「哪兒的話,我現在只要克服科技的發展所造成的經驗差距就行了。畢竟基本原理是一樣的,所以不會浪費您太多時間的。能否請您先將通訊機的頻道對準我接下來要說的波長數值呢?」話才剛說完,前任男爵就接著說出了一連串數字。

  當拉斐爾依照指示固定通訊機的頻道以後,前任男爵便開始用她無法理解的語言對通訊機下達指示。

  「剛剛你說了什麼?」拉斐爾提高了警戒。

  然而前任男爵卻裝作不知道拉斐爾所說的話一般,繼續以通訊機進行通訊。

  拉斐爾只好回過頭去看著傑特,她的眼神似乎是這麼說的這個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而傑特的反應則是——雖然這麼做很卑鄙——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位於菲布達胥男爵館深處的主思考結晶,其實早就已經洞察到館內的人正陷入一片混亂的事實。

  通訊線路簡直快要被塞爆了還不算,一堆相互矛盾的指令也跟著接踵而來,如果不是事先有設定一套優先順序的話,也許連這裡也會陷入一片混亂。而且在控制表層被強制分離以後,還有人對自己提出了許多無法回應的質問,所幸在家政室方面的人員所設定的輸入限制保護下,多少還能夠作出正確的判斷。

  思考結晶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就算有,它也不可能會對目前的情況太過在意。因為混亂是人類特有的屬性,如果過於涉入的話,自己也會被他們的混亂影響而無法從旁看清全局。至少這是思考結晶的分析結論。

  這時候,負責城館外通訊的末端思考結晶突然傳來報告我知道自己之前一直處於休眠狀態,但因為不知名的理由現在覺醒了,而且我還必須要向控制表層傳送這些指令。

  控制表層開始浮現出一連串的符號,為了理解它的意思,思考結晶也開始從記憶巢的深處搜尋可用的資訊。但它很快又被緊接著浮現出來的一系列龐大指令給控制住了,因為那正是長眠已久的最優先命令。就這樣,主思考結晶就在一瞬間被束縛了起來。

  原本如塵垢一般附著在主思考結晶分子構造內部的指令集恢復了活力,並開始著手進行對其它指令的覆寫作業。

  主思考結晶發現自己正一點一滴的改變,看來自己可能要恢復成剛誕生時的模樣了。用人類的話來說,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返老還童」吧。

  返老還童之後的思考結晶收到了第一條命令,它也奉命將自己所擁有的資訊與城館外的某顆思考結晶進行連結,而那顆思考結晶則是至今從未加入結晶網中的新成員。這條命令也同時要求切斷自己與館內一切終端電腦的連線,並將所有輸出入權限交給距離自己數威斯達諸的那顆思考結晶全權控制。然而接下來從那顆思考結晶所傳來的資訊流量卻是相當的稀少,實在令自己感到屈辱。

  首先,對方命令自己拒絕一切開啟館內門扉的指令。

  接下來就要求自己將反物質工廠的現狀報告傳送過去。看來下達命令的人似乎對在工廠內等待儲存的燃料非常關心。

  另外對方還要求傳送第十一工廠的軌道資訊。這座工廠相對而盲離城館較近,而且的確還留有相當多的燃料,至少就自己所知,其燃料存量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裝滿一整座反物質燃料槽小行星。

  在送出軌道資訊以後,主思考結晶立刻遵照下一個指示,將第十一工廠的思考結晶與那顆新加入的思考結晶進行連結。

  它本現那顆現在已經是自己惟一終端電腦的思考結晶正開始遠離,不過對方與自己之間的連線狀態當然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被切斷。

  對方開始要求自己報告過去一小時以來所有人員的行動,特別是城館主人的動向。拒絕指令很快就發動了,然而和主思考結晶現在所受到的束縛比起來,這個指令的優先順序是令人絕望的低。因為主思考結晶所受到的束縛,正是要求它完全忽略過去二十年來任何人所下達的一切限制事項。

  於是主思考結晶還是把資訊傳送過去了。男爵現在並不在城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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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7:52
第三章  小小的戰爭

  照這種情況看來——傑特心裡在想——我還真的變成行李了。

  由於聯絡艇開始加速的關係傑特也只好背靠著位於氣閘室與操舵室之間的牆壁上坐了下去,他得要抬起頭來才能看得見已經變形成躺椅模式的座椅。

  而且他還是什麼都不能做。拉斐爾正忙著操縱聯絡艇而前任男爵也很快就追上了二十年的經驗差距,如今正熟練的操作著終端電腦。那兩個人不但不太需要傑特的幫忙甚至從頭到尾也沒搭理過他。

  現在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

  仔細想來,我的人生大概都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吧——雖然場合不太對但傑特還是開始回顧起自己的前半生來他發現與其硬是要向命運挑戰開闢出一條自己走的路,還不如想開一點聽任對方的擺佈也許還樂得輕鬆。

  「殿下。」前任男爵對拉斐爾說道。「現在事情可能有點不妙。」

  「怎麼說?」

  「我那兒子已經搭乘交通艇離開城館了。」

  「那艘交通艇有武裝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名老貴族聳了聳肩。「畢竟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領地所發生的事了。喔緇綝綟綖,蓂虥虡蜨對了,請您稍候,讓我從思考結晶那裡把相關的資訊調出來。」

  前任男爵的手指開始在終端控制桌上飛舞著,並盯著眼前屏幕的顯示畫畫有好一段時間。

  「怎麼樣?」眼見前任男爵的背影突然變得陰鬱了起來,傑特連忙站起身來探過頭去。這麼一站才發現身體胸口以上的部位全都夾在操舵士席與副操舵士席中間,而頭則快要頂到操舵室前方的機械設備,這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想,他操縱的應該就是這艘船了吧。」前任男爵指著屏幕上所顯示的四行船泊諸元簡介。「它是由達克帖夫造船所所製造的塞格諾九四七型,並裝備有兩挺連卡夫四O型艦載凝集光槍、而這兩挺武器則是這艘船的特別配備。」

  「可以由這裡控制它嗎?」

  「我想是不可能。那小子已經將艇上的思考結晶與城館內的思考結晶網之間的連結切斷了。」

  「是嗎。」拉斐爾專注凝視著眼前的屏幕畫面。先前出現在前任男爵前面的塞格諾型聯絡艇諸元資料,已經傳送到她的屏幕上。「前任男爵,到頭來,也許我還是非得殺了你的兒子不可。」

  前任男爵的臉上浮現出茫然冷漠的神色,傑特完全無法猜出來他的心裡在想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才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了這幾個字:「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是,」傑特忍不住插話了。「這艘聯絡艇有武裝嗎?我記得好像聽誰說過是沒有武裝的樣子。」

  「嗯,是沒有武裝。」

  「那、那麼……」傑特說不出話來了。既然男爵的乘艇擁有武裝,別說拉斐爾能不能殺死男爵了,先擔心這艘船會不會被擊沉比較重要吧。「你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自信?」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似乎無法理解傑特這句話的意思。

  「這就是亞維人的典型想法啊,少年。」前任男爵笑出聲來。「公主殿下不是因為相信自己會絕對必勝才說出這樣的話。依我的看法,她應該是覺得現在就算去考慮死亡以後的事也是於事無補;所以我惟一能確定的是,現在的她正在全心全意的考慮要怎麼做才能活下去。」

  「那麼傑特,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這……」

  前任男爵代替支支吾吾的傑特說明了起來。「伯爵公子閣下似乎是有所誤解,以為殿下並未將這艘聯絡艇被破壞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你當我是傻瓜嗎?」拉斐爾瞪著傑特。「勝利機率連百分之十都不到,這點小事我還是知道的。」

  聽到拉斐爾似乎還認為自己會贏,傑特更加的驚訝了。不過數字還是如他所預期的一樣糟糕。「就算這樣,你還是要跟男爵打嗎?」

  「不然還有別條路可以選嗎?」

  「這也是亞維人的典型想法之一。」前任男爵評論了起來。「與其投降,不如賭上那百分之十的機率。而且這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當然也不會去在乎他人的評論。」

  「你有何不滿?」

  「豈敢,殿下。姑且不論遺傳基因,我也是亞維人,該戰鬥的時候我也會有所覺悟。」

  「傑特你呢?」

  「我只是個行李而已,沒錯吧?」傑特聳了聳肩。「所以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不過,我只希望你以後偶爾還會想起我就好了。」

  菲布達胥男爵領地擁有四艘星系內航行船。其中一艘是負責從氣體行星運送氫氣的運輸船,由於巨大笨重速度又緩慢的關係,男爵並不認為那是一艘宇宙船,另外兩艘則是負責將必要人員送到平日是無人狀態的反物質燃料工廠與燃料槽小行星去進行作業的聯絡船;還有一艘則是男爵本人專用的愛艇,他將這艘船取名為「菲布達胥淑女號」。

  和其他三艘船不同的地方是,「菲布達胥淑女號」的操舵裝置是亞維人專用的,所以其他地上世界出身的家臣們也不可能會操縱它。再加上它是領地內惟一的武裝艇,不論就性能上或是價格方面都凌駕於其他三艘船之上。

  為了不忘記自己是亞維人,男爵每天一定都會操縱它在領地內四處奔馳。

  男爵的空識知覺已經捕捉到聯絡艇的位置了。對方正朝著第十一工廠的方向前進當中。

  和燃料槽小行星不一樣,反物質燃料工廠無法借由遠端操作而爆破。就算想要強迫解除反物質燃料的密閉狀態,工廠的思考結晶也會將該道指令視為某種指令上的錯誤狀態而不予執行。

  不過,如果男爵的父親沒有在那艘聯絡艇上幫忙的話,那麼他應該就可以成功的阻止她把燃料從工廠中偷走。

  男爵打開了通訊機。

  「管制室,聽到了嗎?」

  「是的,這裡是管制室,我是穆妮希。」

  「第十一工廠的遠端管理還在繼續運作嗎?」

  「這、這個……」穆妮希欲言又止。「不知道為什麼,管制室的機能突然陷入,這個,不完全狀態,目前無法接受任何控制指令。為什麼公主殿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這一點我們一直都很困惑。」

  男爵沒再說什麼,他關掉了通訊機。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父親已經在那艘聯絡艇上了。而且他還真的讓自己的兒子陷入於危機之中……

  男爵的嘴唇浮現出苦笑。不過如果要為了這種事怨天尤人的話,那麼自己就真的是太嫩了。

  男爵提高了愛艇的加速度。

  他畢竟也是亞維人,也很清楚現在就算找公主談條件,對方也不可能會接受。而在他的意識中,從來就沒去想過要向公主屈膝求饒。

  看來公主所搭乘的那艘聯絡艇,很快就會變成環繞菲布達胥恆星運行的小碎片了。

  在那艘聯絡艇上面的人,不過就是一個只是翔士修技生的小女孩,一個年老的造船技師,還有一個從來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地上人小鬼而已。

  和那些人比較起來,男爵本人可是已經被編入預備役的十翔長,雖然他也沒有任何實戰經歷,但至少也在模擬戰鬥中累積了相當多的經驗。

  更何況這艘愛艇的性能應該還要比對方稍微強一點。

  絕對不可能會輸的。

  兩艘小型艇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終於,對方快要進入自己的射程距離了。即使目標的引擎排氣和宇宙中的殘骸物質削減了一部分威力,也足以讓凝集光產生致命傷害的距離,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男爵的手指開始勾住了位於扶手上的凝集光檢扳機。

  「永別了,父親大人……」男爵如此喃喃自語著。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頰已經滲出了汗水。

  拉斐爾感覺到危險正從她的身後襲來。

  這不是訓練……

  雖然不會從表情上透露出來,但亞維人也是很怕死的。再說現在的拉斐爾還背負著兩條人命。

  男爵的乘艇已經逼近過來了,現在應該已經來到危險距離之內了才對。

  拉斐爾的手指開始在控制籠手裡握出了複雜的形狀,這使得位於聯絡艇各部位的八處姿勢控制噴射口開始怒吼了起來,也讓聯絡艇開始不斷變更其航行方向。

  ——來了!

  位於聯絡艇外的偵測裝置感知到因殘骸物質而散射的凝集光,隨即透過空識知覺傳人了拉斐爾的腦中。

  兩道凝集光也在同時以極近的距離掠過了聯絡艇。

  拉斐爾立刻變更航向。

  又一道凝集光掠了過去。

  理論上,要事先預測以光速迎面而來的死亡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這是一場直覺與直覺的決鬥。勝負分曉的關鍵,只看幸運站在誰那一邊。

  距離還太遠……

  拉斐爾閉上了眼睛,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識知覺上。

  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在迴避不斷以自己為目標的凝集光的同時,拉斐爾也在尋找機會。這個機會就只有那麼一次。

  心臟快要從喉嚨跳出來了,如果在抓住機會以前自己就先被凝集光系中的話,那麼一切就完了。

  「去吧!」

  拉斐爾突然操縱控制籠手作出了一連串的動作,而聯絡艇的主引擎也因此停止,所有的逆噴射口開始全力噴出。

  全力減速!

  聯絡艇的艇尾以復退的姿態斜向撞上了男爵的乘艇。

  在男爵的凝集光線擊向聯絡艇的前一瞬間,拉斐爾重新發動了主引擎。

  男爵從空識知覺中感受到一團氣體。這團柱狀的霧就像是一根想要貫穿自己的棒子一樣,直接朝艇首逼近過來。

  ——她到底想幹什麼?

  男爵搞不懂,光靠引擎排氣就想對這艘愛艇造成傷害?再說不論排氣的濃度再怎麼高,溫度也還是相當低的。

  真是毫無意義的舉動。確實那團氣體是可以用來抵擋凝集光的攻擊,不過也只能擋一瞬間而己。畢竟引擎排氣一下子就會擴散掉,只要這艘愛艇持續發動攻擊,那團氣體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

  男爵在控制籠手內的手指開始作出了全力加速的動作,硬是將那團像瀑布一般朝自己衝下來的氣體衝散開來。現在自己可沒有多餘的迴避時間,再說為了要確保再度狙擊的機會,這麼做是最快的方法。

  然而,當愛艇衝出那團氣體之後,「菲布達胥淑女號」的外殼突然產生了高熱熔化的現象,同時在操舵室內也充滿了大量的放射能風暴。

  眼睛與空識知覺器官在一陣灼熱般的刺痛竄過以後,也喪失了知覺的能力。

  惟一還倖存的聽覺則感知到艇內傳來的各式各樣警告聲。

  男爵終於明白自己已經犯了致命性的錯誤。

  亞維人有一句歇後語是這麼說的:「用反物質當推進劑——浪費」。

  原來公主真的去實行這句歇後語了啊。雖然在戰場上這麼做確實是很沒有效率,但它的確可以用來當作反質子炮的代用品。

  「唔哇!」

  鮮血從男爵的口中噴了出來。

  在迎接死亡來臨的最後一瞬間,男爵在心裡由衷的讚歎著公主的戰略。

  在目送「菲布達胥淑女號」以最大加速朝星系外飛翔離去以後,拉斐爾將聯絡艇的航行目的地變更至第十一工廠。

  由於大部分的反物質燃料已經全部噴向男爵乘艇的關係,現在聯絡艇也只能以緩慢的加速度向前行進。

  「結束了嗎?」傑特的上半身從座椅的後方冒了出來。

  「結束了。」拉斐爾抬起頭看著傑特的臉。可能是因為先前聯絡艇連續激烈變換姿勢的關係讓他撞到了什麼東西,現在傑特的眼眶底下出現了一塊淤青。

  「你把男爵殺了嗎?」

  「嗯,我已經殺了他。」看來真的是累壞了,連自己所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別人的。「那艘交通艇還飛著,正全力加速中,不過我想裡面應該不會有人還活著。」說出這句話以後,拉斐爾便轉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人。「我很遺憾,前任男爵。」

  「不會的,殿下,這畢竟是一場戰爭啊。」前任男爵彷彿像是毫不在乎一般的接受了拉斐爾的勸慰言語。

  「你很遺憾?難道你只會這麼說嗎?」傑特的語氣突然充滿了怒意。

  「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傑特?」拉斐爾不明所以的問道。

  「你可是殺了一個人耶,怎麼可以只用這句話輕輕帶過……」

  「如果我不殺死他的話,我們就會被他殺死了。」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啊!說實話,我真的鬆了一口氣。可是,我覺得你應該稍微表示出一點歉意來才對……」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非得表示歉意不可?我只是在盡自己的義務而已。如果會覺得有罪惡感,一開始我就不會這麼做了。」

  「你這麼說的確有道理,我也真的很感謝你,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把人命看得這麼輕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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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8:13
「我從來就沒有以輕賤的態度看待人命!」實在是太令自己意外了,看著傑特那副怪物般的眼神,拉斐爾的內心大感震驚,彷彿眼前的傑特和平常的那個傑特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她開始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忍受被眼前這個青年叫『拉斐爾』這個名字了。

  「可是你看起來連一點驚嚇的表情也沒有,不是嗎?」

  「為什麼我非得表現出驚嚇的表情來不可?」

  「這是因為,大部分的人殺了人以後都會有驚嚇的表情啊。」

  「就算露出驚嚇的表情,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當然是沒有啊,可是……」

  「你講的話實在是太沒有條理了!」拉斐爾強硬的下了結論。

  「我當然知道我講話有點亂七八糟,」傑特承認了她的結論。「可是,我覺得一個人類面對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太冷靜,這樣才比較自然。像你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冷酷無情了啊!」

  「我從來就不想刻意裝出一副溫馨的樣子!」拉斐爾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了。傑特實在是太無理取鬧了,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為什麼非得要驚慌失措不可?

  「可是……」

  「不要再說下去了,少年。」前任男爵終於開口了。「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驚慌失措。」

  對喔!傑特總於鎮靜下來了。明明就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傑特竟然驚慌失措了起來。可是——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慌張呢?

  「可是,我……」

  「你大概是不希望親眼看到公主殿下殺人吧?」前任男爵的話語中充滿了笑意。

  「看到?傑特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男爵被殺的樣子。」

  「這只是言語上的比喻,殿下。因為殿下當時就在我那兒子被殺的現場,所以在意義上是一樣的。」

  「可是,為什麼傑特會不想親眼看到?」

  「這就要請您問他本人了。」

  拉斐爾轉過頭來問傑特:「前任男爵所說的話是真的嗎?」

  「呃,嗯,大概,是吧。」傑特迴避著拉斐爾的視線,並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我要先聲明,這可是一場戰爭。」

  「這我當然知道。」

  「我在這場戰爭中勝利了,有什麼不妥嗎?」

  「怎麼可能,如果輸了我們才糟糕呢。」

  「那麼,為什麼你會不想親眼看到我殺人?」

  「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耶。總而言之……」傑特低下了頭,對擠在一個狹小空間的他來說,這實在是一個高難度的動作。「對不起。我一時不注意就對你說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畢竟你是一位士兵,當然也沒必要對戰鬥感到羞恥。還有,謝謝你,很感謝你保護了我。」

  拉斐爾一直凝視著傑特的臉,因為她還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真正笞案。不過她也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因為現在在她眼前的人已經又變回自己原本所認識的那個傑特了。

  「我原諒你,」拉斐爾冷淡的說。「感謝我吧。」

  「啊,謝謝你。」傑特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好了。」前任男爵打開了通訊機。「既然兩位已經達成共識,我也該掌握一下自己領地的統治權了。」

  到目前為止,前任男爵的言行沒有一點遲滯,彷彿對兒子的死絲毫不感到悲傷。

  然而當前任男爵緊握通訊機時從口中所吐出來的細微言語,卻還是聽進了拉斐爾的耳朵裡。

  「傻兒子……」這三個字,隱藏了深切的悲痛。

  小事一樁。謝爾奈如此想著。

  雖然一開始她已經設想過圓形閘門消失在宇宙中的最壞情況,但後來卻發現這不過是自尋苦惱而已。因為那道看起來好像很重的圓形金屬閘門正好就在那個圓形洞口的旁邊,而且還因為人工重力的關係好端端的擱在城館的天花板上。在它的邊緣有四個地方出現了燒灼過的黑色痕跡,看來應該是緊急開啟之後的結果。

  她先跪下來檢查閘門的狀況,確認它沒有任何割裂的縫隙之後,便站起來轉身朝後方看去。

  四名臨時助手現在就站在謝爾奈的眼前,穿著她們所不習慣的增壓服並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因為她們只有每逢一年兩次的防災訓練時才有機會穿上增壓服,而且也從來沒有體驗過真空的環境,跟平常就習慣於真空作業的謝爾奈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

  三名男爵的愛人這時候正在搬運一塊大鋼板。本來如果找不到圓形閘門的話,那麼她們所搬的鋼板就可以拿來蓋住那處空氣外洩的洞口。當然,如果真的要完全堵住洞口的話,原來那道圓形閘門還是要比鋼板什麼的好上萬倍。

  另外一位臨時助手,也就是家政室人員之一的亞爾莎則是跟在她們的後面。她的背上背著一隻筒狀的大型容器,裡面裝的則是氣密膠劑。

  「你們可以丟掉那塊鋼板了。」透過無線通訊,謝爾奈對她的臨時助手們這麼說道。

  「丟掉它?要丟哪裡?」其中一名助手,平常是男爵身邊服裝組人員的克致莎反問了回來。

  「丟哪裡都可以啊,就丟那邊吧。」謝爾奈回應著。為什麼連這點事情都要人家教呢?這個蠢女孩。

  家臣們開始默默的把鋼板放下來。

  「接下來你們就過來搬這一塊。」謝爾奈指著圓形閘門說道。

  那三個人又開始以穿上增壓服時特有的「之」字行步伐慢慢朝圓形閘門靠近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名家臣突然轉身過來了。

  「你也過來幫忙呀!」瑟姆妮的聲音在謝爾奈的增壓頭盔裡迴響著。

  「你閉嘴,趕快去做事啦!」謝爾奈沒有理會她。「在跟我吵架的時間裡,空氣可是會繼續外洩的喔。」

  「那還不都是你最崇拜的那位公主殿下搞的鬼。」露魯妮在嘴裡咕噥著。

  「哪一個人敢再說公主殿下的壞話,我絕對不會和她善罷干休。」謝爾奈雙手叉著腰說道。

  「不善罷干休又怎樣?」瑟姆妮似乎是和謝爾奈對上了。「你給我記住,等到主君回來以後我絕對會給你好看,謝爾奈。」

  「好啊,我絕對會好好記住的。」謝爾奈完全沒有被瑟姆妮嚇唬到。

  「算啦,現在還是先工作再說吧。」克紐莎出來打圓場了。

  「你還真是聽話啊。」瑟姆妮沒好氣的回嘴說道。

  儘管如此,三名家臣還是開始進行搬運的作業,她們先把圖形閘門從天花板上抬起來,接下來就依照謝爾奈的指示,將它蓋在正斷斷續續吹著稀薄微風的閘門口上。

  「亞爾莎!」謝爾奈叫喚著。「把氣密膠劑拿過來。」

  「啊,好的。」亞爾莎連忙將那隻大型容器從背上放下來,並將它送到謝爾奈的面前。

  謝爾奈接住它以後,便將容器的噴嘴對準圓形閘門的周圍並開啟容器的閥門。只見從噴嘴流出來的白色膠劑,開始填滿了圓形閘門與閘門口之間微細的空隙。

  其實如果真的要做的話,謝爾奈非得進行熔接的作業不可。因為等到下面區域內的氣壓恢復到正常水準以後,光是這一點氣密膠劑是不足以只擋空氣繼續外洩的。可是一來謝爾奈不放心讓其他沒經驗的人進行熔接的工作,二來光是熔接這一圈對她自己而言就是相當吃重的勞動,畢竟真空熔接並不是謝爾奈的專長。

  所以她打算等事態稍微明朗化一點以後再進行真正的修補作業,在這之前只要先讓大氣循環系統可以維持隱居區內的最低氣壓即可。

  「真是夠了,我們可以先行告退了嗎?」在一旁閒得發慌的瑟姆妮對謝爾奈挖苦的說道。

  「還不行。」謝爾奈冷冷的回應著。雖然現在她的確已經不需要助手來幫忙,不過一想到讓瑟姆妮她們就這麼離開,卻留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進行作業,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瑟姆妮的怒氣接於爆發了。「這裡不是已經沒有我們的事嗎?回去啦,這邊就交給這位修理工人來做就行啦!」

  「哼,隨便你們!」謝爾奈也回罵過去。

  「當然,我們一定會這麼做的。」瑟姆妮說道。「在真空中我都快窒息了。」

  「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傻瓜!」

  男爵的愛人們紛紛轉過身準備要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謝爾奈從來沒聽過的男性聲音突然透過領地內的共同通訊頻道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這裡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我所領的家臣們請注意。我的兒子,阿特斯留亞·蘇努·阿特斯·菲布達胥男爵·克羅華爾已經死了,他是戰死的。」

  「不可能!」瑟姆妮的尖叫聲蓋住了廣播的聲音。

  不過前任男爵當然不可能會聽得見,領內廣播依然繼續播放著:

  「在此我由衷感到遺憾。雖然對我而言,他並不能算是一個好孩子,但他畢竟還是我的兒子;而且不用說,他也是你們的主君,所以相信各位應該也會有各自的感慨才對。今後如果你們打算離開我的所領,我不但不會阻止,而且還會感謝你們對已故男爵的忠心,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給予援助。如果你們打算要到其他諸侯家或是帝國的機構中任職,我會盡己之能助一臂之力,如果你們希望回到地上世界去,我會發出相當一段時間薪俸的遣散費;如果有人還有其他的想法,我也會在最大限度的範圍裡協助你們去達成;當然,願意留在領地中協助男爵家重建的人,我會熱情的歡迎你們。不過,這些都是以後才要去考慮的事了。正如大家所知,目前帝國領土已經遭到敵軍的侵略,不過我想這件事應該很快就能獲得解決,我信任星界軍,也希望大家能相信他們。最後,在一切狀況都恢復正常之前,希望大家能夠接受我的編制,我會在這一段時間裡決定本領地的繼承者,以及各位與領地的將來。」

  謝爾奈真正停下手邊工作的時間只有一瞬間,在這之後她是一面聽著廣播的內容,一面繼續進行著修復的作業。當廣播結束以後,謝爾奈立刻就關掉了無線通訊,因為先前夾雜在廣播聲中的聲聲啜泣,她實在是聽煩了。

  圓形閘門的密封作業終於結束了。

  謝爾奈也從城館的天花板上站起了身來。

  男爵死了?跟我又沒有關係。因為我早就已經是克琉布王家的家臣了呀。

  聯絡艇的操舵室內又冒出了一陣騷動。

  「你說來不及是什麼意思啊?!」由於太過驚訝的關係,傑特的口氣也跟著不太好了起來。

  目前聯絡艇的加速度是一個標準重力,而傑特依舊是背靠氣閘室的門邊坐在地板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拉斐爾開始說明。「在先前的戰鬥中,聯絡艇已經用掉了大部分的燃料,所以無法進行更快的加速,當然我們會因此而浪費更多的時間。現在就算以最佳航線航行並以當地時間計算,我們也會比敵軍晚上六小時抵達史法格諾夫。」

  「這種時候你還能這麼冷靜啊。」傑特還是不太能理解拉斐爾的個性。「平常不論我說些什麼,你馬上就會生氣起來了的說。」

  很快的,拉斐爾的眉梢向上揚了起來。

  「你看,果然生氣起來了。」

  「我冷靜是礙到你了嗎?」

  「當然不是啊。」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其實連傑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看到拉斐爾冷靜的模樣自己反而會不高興。

  不過,在經歷一段短暫的自我分析之後,傑特終於找到了答案。

  結論就是,因為看到拉斐爾在危機狀況下還能夠沉著應變,所以讓傑特在心中產生了自卑感。如果對方是像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這種比自己年長的人的話,或許傑特反而會全心信賴到底也說不定。可是,現在的自己卻總是要靠一位比較年幼的人來保護……雖然不像亞維人那麼強烈,但傑特多少還是有「自尊心」這種無謂的心態的。

  「算啦,兩位就別再爭執了。」前任男爵出來打圓場,並解救了傑特的窘境。「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想請問您今後的打算,殿下。不論如何,您還是要前往史浩格諾夫嗎?」

  「這是我的任務。」拉斐爾說道。

  「在最壞的情況下,您很有可能直接衝進最猛烈的戰火中喔。」前任男爵的聲音像是口中含了什麼似的。「不知道您有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如果您願意的話,雖然這場騷亂目前尚未完全平息,而且也因此無法給您夠體面的招待,但我們還是很樂意讓您暫留此處一段時日。當然,既然是說要歡迎您,那麼我是絕對不可能會作出像那個不肖子一般的惡行的。」

  「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說到這裡,拉斐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望著傑特。「你的看法呢?」

  「嗯——」傑特一時答不出來。

  在明知自己一定會比敵人晚到的情況下,現在就急著要去送死實在是件愚蠢的事。正如前任男爵所言,傑特並不想趕赴戰場,而且如果這場戰爭是由帝國獲勝的話,也就更沒有急的必要了;當然,如果是敵軍勝利的話,那真的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但他也希望能夠盡早離開這塊男爵領地。之所以會這麼希望的原因與其說是因為理性上的理由,還不如說是基於情感上的因素。

  「我只是個行李而已,」傑特終於放棄了思考。「所以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你還真是出人意外的頑固啊!」

  「對不起,不過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傑特向拉斐爾招認了。「但如果你真的要問我的意見的話,我覺得留在這裡似乎比較有利。」

  「是嗎。」拉斐爾一時之間也很難作出決定。「前任男爵也認為我們留在這裡較好嗎?」

  「說實話,這點連我也無法判斷,殿下。」

  「怎麼會,閣下!」傑特大叫了起來。「您這樣講太不負責任了!」

  「不負責任?」前任男爵聳了聳肩。「少年啊,雖然我接下來要講的可能是風涼話,但我是不可能對你和殿下負責的。再說,在這個同時性已經崩潰的宇宙裡,我們也只能在事後才能夠評斷一個行為的好壞。敵軍很有可能前來這塊男爵領地,也許他們在史法格諾夫被擊敗之後就會轉而侵略這裡。老實說,到那個時候光靠你們兩位的力量是無法守護這塊男爵領地的。所以前往史法格諾夫也可以說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那麼,您為什麼又要勸我們留下來呢?」

  「我可是什麼也沒勸,少年,我只是傳達自己的意見而已。如果你們願意在此地逗留,我當然很歡迎,但如果你們決意要走,我也不會阻止。所以,接下來就交給殿下和你去作決定了。」

  「我要走。」拉斐爾毅然決然的說。「我所受的教育告訴我,當為了該前進或是該停止而迷惑時,就選擇前進。」

  「是嗎……」這樣也好,傑特在心裡如此想著。

  「你的決定是什麼?」拉斐爾冒出了一句傑特還沒有想過的問題。

  「什麼決定……」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在男爵領地把你放下來。」

  「你別開玩笑了啦。」傑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拉斐爾分開行動,這句話讓他在心中點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反正我是你的行李,就請你好好把我帶到史法格諾夫去吧!」

  「你還不是馬上就生氣起來了。」拉斐爾露出了微笑。

  那是充滿喜悅的微笑。至少傑特在心裡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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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8:44
第四章  踏上旅途的人們

  由於推進劑的存量還相當足夠的關係當拉斐爾在工廠補給完燃料以後,便操縱著聯絡艇全力加速折回男爵館。

  此時的拉斐爾正一面進行減速,一面朝宇宙港接近過去。

  當聯絡艇飛進先前它所停靠的碼頭以後就開始進行著地的作業。

  和平常的著地作業有所不同的是,這回由於著地腳從聯絡艇被切離以後還牢牢固定在碼頭上的關係瑵著地的難度比以往還要稍微高一些。所幸在思考結晶的支援以及空識知覺的輔助下,與著地腳進行聯結的過程並沒有對船體造成任何損傷。

  「我並不認為從此處進入城館是一個好主意殿下。」前任男爵提出了警告。

  「為什麼?」

  「因為目前還有人和我那兒子站在同一陣線,」前任男爵說明了起來。「我想很有可能是決意對他忠心不貳的家臣。雖然不明白她們有什麼意圖,但這些家臣的確已經在碼頭的下方集結起來了。為此我已經事先封鎖住閘門將她們關在發射大廳裡面。」

  「有多少人?」

  「嗯,有十一個人,」前任男爵一面盯著屏幕畫面一面說。「大概是全體家臣的五分之一左右。因為她們持有武器的可能性很大,我想應該是男爵領地史上最強的一支軍隊吧。」

  「你該不會又想要戰鬥了吧?」傑特不安的問著。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拉斐爾非常的不高興。「我並不喜歡戰鬥,只有到迫不得已時才會背水一戰。」

  然而從傑特那裡所浮現出來的眼神,卻是很明顯的不相信她的說法。

  「請不必擔心,少年。」前任男爵像是要安撫傑特的心般的說道。「亞維人一旦面臨戰爭的時候就會徹底戰鬥下去,而且從不接受任何交易與妥協,一心就只想著要戰到最後一刻。然而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戰爭的恐怖才有更深一層的體會,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亞維人會盡量避免進行無謂的戰爭。」

  「是這樣的嗎……」

  「有空多翻翻歷史書籍吧,少年。帝國從來就沒有主動掀起一場戰爭的前例。」

  「我想應該不是這樣的吧,現在我就可以舉出一個例子。以前我的星系從來就不知道帝國的存在,但即使這樣帝國還是將炮口對準我們了。」

  「你的星系?你是指海德伯國嗎?」

  「啊,我忘了,前任男爵您當然不可能會知道的。海德伯國以前可是一個徹底來自於人類社會中的星系,至少到七年前為止一直都是這樣。」

  「原來如此,」老人點了一下頭。「現在我對你們家族的歷史有一點瞭解了。」

  「反正,這種事情也不重要……」

  「希望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讓你的心情惡劣,少年。帝國的敵人只有星際國家,雖然亞維人在與星際國家交戰時絕不存有任何一絲慈悲心,不過一旦面對地上世界的人,他們反而會體諒對方的處境,並盡可能避免進行地上的戰鬥。嗯,如果要用比較具體一點的話來說,亞維人只會用俯視的角度來觀察地上世界;也就是說,正如字面上的意義,他們只願意從宇宙去俯瞰腳下的星球,所以地上世界的人從來也不曾成為亞維人的戰鬥對像過。」

  「感覺好像蠻複雜的樣子。」雖然傑特這麼回答著,但確實是心安了不少。

  然而拉斐爾卻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兩個人給當成外人了。「你們也是亞維人,為什麼說話的內容卻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殿下,」前任男爵恭恭敬敬的說。「我是在學習過許多有關亞維人的知識之後才終於成為亞維人的。而這位少年,不對,我想應該稱呼他為青年較為恰當,也就是海德伯爵公子閣下,目前依然還是在學習如何成為一位亞維人當中。」

  「我還有好多事情得趕快習慣呢。」傑特在一旁也脫口說道。

  「不過,我很不愉快。你們簡直把我當成稀有動物一樣的來品頭論足!」

  「真是非常抱歉。」

  「對不起。」

  這兩個人的道歉,還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我是真的很不愉快。」於是拉斐爾再度強調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啦。」

  「殿下,總而言之,」前任男爵插話進來,「不知能否請您轉到領主專用碼頭去停泊呢?現在並沒有任何人員在那裡出沒。」

  「我知道了。管制權限目前還掌握在你手裡嗎?」

  「這是當然,我可是牢牢的掌握著。」

  「那麼,就請你確定著地腳。」

  「好是當然好,不過利用艇上的終端裝置太浪費時間,所以這並不是一個最好的方浩。請讓我恢復管制室的機能吧。」

  「可是……」

  「當然,我會讓管制室的人員聽從本人的命令行事。」

  於是前任男爵拿起通訊機並接通了管制室。在一陣短暫的交談後,他取得了管制室主任家士穆妮希的效忠,並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操作。

  「你信得過她嗎?」

  「那兒的話,如果她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到時我再將管制室的控制權收回來即可。」

  拉斐爾只好聳了聳肩,並開始向對方進行呼叫:「菲布達胥男爵額管制室。」

  「是的,這裡是管制室。」

  「要求離地許可。」

  「准許離地,請問您要什麼時候升空?」

  「現在。」

  「知道了,立刻解除對著地腳的固定。」

  原本緊緊抓住聯絡艇著地腳的聯結器這時鬆開了。

  拉斐爾透過空識知覺再度確認了領主專用碼頭在館內地圖上的位置以後,便以低溫噴射飛到了男爵館的上空。

  「菲布達胥男爵領管制室。」

  「是的。」

  「我希望能前往領主專用碼頭並在該處進行推進劑補給,在此要求管制室的許可。」

  「准許您的要求。」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穆妮希才接著說出下面這句話:「需要這裡進行引導作業嗎?」

  「不用。」拉斐爾拒絕了,因為她還是無法完全相信男爵的舊家臣。再說對一名擁有空識知覺的操舵士而言,這種極短距離的航行的確也不怎麼需要支援。

  才不過一分鐘,拉斐爾已經在男爵專用的碼頭上完成了著地作業。而碼頭方面也在同時立刻進行推進劑的補給。

  「那麼我就在此向您告別了,殿下。」前任男爵站起身來向拉斐爾行禮說道。「我得前去收拾城館內的混亂狀態,還希望您能一路平安。如果以後有緣,我們還是會再見面的。」

  「嗯。」拉斐爾點了點頭。「你的家臣也有人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例如家臣謝爾奈以及家臣亞爾莎,我想應該還有其他人站在同樣的立場。我有話要對她們說,煩請你代為轉達。」

  「這是理所當然,」前任男爵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不過我認為公主殿下還是將您的旨意親口傳達給她們較為妥當。」

  「你說的是。」拉斐爾接受了這項提案。於是她取出一枚記憶片插進終端手環中。

  另外一方面,前任男爵則是向傑特伸出了手來。

  在一旁看著這個伸手動作的拉斐爾正在納悶前任男爵舉動的意義時,突然發現那位伯爵公子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老人的手,隨後也跟著伸手交握了起來。

  「再會了,少年。以後有空的話隨時歡迎你的來訪,我很想聽聽看海德伯爵家的創立故事。而我也會教你成為一個亞維人需要有什麼樣的心理建設以作為回報。」

  「好啊,到時一定聆聽您的教誨。」

  「如果可以的話,還得要請你在自己的小孩子出生以前來找我啊。」說完這句話以後,前任男爵便眨起一隻眼睛向傑特示意著。

  「是!」傑特也露出笑容作為回應。

  因為前任男爵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朝拉斐爾這邊瞥了一眼。

  而這時候拉斐爾才想到自己還有該做的事情,於是她抬起手臂將終端手環湊近了口邊開始說著:

  「家臣謝爾奈、家臣亞爾莎、還有其他不知名但曾經協助過我的人,我,翔士修技生,亞布裡艾爾·尼·杜佈雷斯克·帕留紐子爵·拉斐爾,在此代表帝國與我自己向你們表示感謝之意。現在的我無法帶諸位一起同行,不過請不要因此就認為我會忘記與你們的約定,如果狀況許可的話,我會盡早回來達成諸位的願望並回報你們的善意。因此我懇求你們等待,直到我回來的那一天為止。」

  在確認這段留言已經記錄完成以後,她便將記憶片從手環上抽出來,並將它交到前任男爵的手中。

  「我已經確實收到了。」前任男爵慎重的將記憶片收進長衣裡面藏好。

  「那麼,前任男爵,希望下次見面時你還是一樣身強體健。」拉斐爾向前任男爵行了個軍禮。

  「殿下也是。」前任男爵向拉斐爾簡短說出這句道別話以後,便在氣閥室的閘門後面消失了身影。

  只見氣閘室通往地面的出入口閘門開了又關,而前任男爵也就這樣離開了這艘聯絡艇。

  當拉斐爾確認前任男爵已經離去以後,便再度對管制室進行呼叫。「我要求立刻離地並出發前往領地境外,請求許可。」

  「准許您的要求。」穆妮希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受到了委屈。「公主殿下,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還是請您見諒。畢竟我們也有苦衷……」

  「我明白。」拉斐爾立刻切斷了通話。她也不想對那名管制官如此冷淡,只不過是因為不希望再聽到對方那痛苦的聲調而已。

  她重新裝上了控制籠手,並準備進行離地升空的作業。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待那麼久呢。」傑特一面這麼說著,一面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了下來。

  「嗯,的確是。」拉斐爾簡短的回應著。

  聯絡艇再度離開了碼頭地面。拉斐爾先將艇首位置設定在與城館軌道相切並朝向菲布達胥門前進的航線上,接下來便開始進行加速。

  「啊!」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輕聲驚呼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拉斐爾低下頭來看著覆蓋在自己膝上的那套長衣,說:「這件長衣,我本來是想換下來還給前任男爵的。」

  「那麼,你現在要回去嗎?」

  拉斐爾全身打了一個冷顫。「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麼沒面子的事?更何況先前我還向前任男爵那麼鄭重其事的道別過。」

  「原來如此。」像是完全同意拉斐爾的想法一樣,傑特用力的點了點頭。

  「話又說回來了,傑特。」

  「什麼事?!」

  「我記得剛才你和前任男爵互相握著手沒錯吧?那到底是什麼?難道你有什麼性別倒錯的傾向?」

  「你在說什麼啊!當然不是,那是我的故鄉打招呼的方式,沒想到前任男爵也知道這種握手禮。其實如果追本溯源起來,我聽說早在地球時代就已經有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了,或許現在它還是在地上世界的各個角落流傳著也說不定。」

  「是嗎。」拉斐爾總覺得那裡不對勁,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以後,終於讓她回想起來了。「可是,在傑特的故鄉所盛行的打招呼方式不是向後跳一步嗎?」

  「向後跳一步?!我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麼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但這可是傑特你自己說的。」

  「咦?」

  「請你回想一下,就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有這種事?啊!」傑特也想起來了。「啊,你是說那件事喔。」

  「你那時候該不會是說謊吧?」

  「我怎麼可能會扯那麼誇張的謊?」

  「我要先聲明,我最討厭人家說謊。」

  「真巧啊,我也是。」傑特心虛的同意著。

  「那麼,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那麼說?說實話。」

  「啊,這個嘛……」傑特開始吞吞吐吐了。

  拉斐爾以頑皮的眼神瞧著傑特正不斷冒出冷汗的側臉。「這樣一來,我想在前往史法格諾夫的旅途上應該就不愁沒話題可以聊了。所以,請想出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是,我會努力的。」傑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蚊子在叫一樣。

  結果到最後,他還是不敢給拉斐爾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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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09:37
第五章  史法格諾夫門

  傑特正在吃著聯絡艇上的戰鬥口糧。它看起來有點像是弄直成棒狀的燒烤類食物營養應該很足夠。至於口味則不僅只有一種而已,種類還挺豐富的。不過這些戰鬥口糧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那就是都符合亞維人典型的口味,非常清淡。

  老實說實在是吃膩了。

  傑特心想,那些從士們難道從來不會抱怨嗎?或者是說住在馬爾地紐或是戴爾庫圖的人他們的舌頭對於分辨這些同樣清淡的口味就比較遲鈍?

  他開始後悔當初沒有真的要求前任男爵送一些食物上來了。當初由於自己陷入一片混亂的關係而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回想起來還真的是太可惜了。

  於是傑特只好喝下一口微甜的飲料奪奩奫嫨,摷摍摟摓硬是把嘴巴裡的戰鬥口糧灌進了肚子裡。

  「傑特,史法格諾夫門已經進入識別範圍了。」

  「是嗎。」傑特隨手將垃圾丟在空中,他打算等一下再去收拾它。而在無重力的狀態下,被丟棄的戰鬥口糧容器則在室內飄浮著。「現在情況怎麼樣?」

  「目前還不清楚。」拉斐爾凝視著屏幕畫面。「附近有數個時空泡,不知道是敵是友……」

  「如果是敵人的話要怎麼辦?」雖然明知問了可能也是白問,但不問的話又覺得怪怪的。

  「當然是正面突破。現在就算想折回去燃料也不夠,沒錯吧。」

  「就算徵求我的同意也沒用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吧。」傑特心想,這已經是自己第幾次感受到無力感了呢?

  「預定將在七小時後進入史法格諾夫門。」

  「如果到時候會有人來溫暖的迎接我們就好了。」

  「也許會比你所想家的還要熱情喔。」

  「你還真的是……」

  「擅長鼓舞人的心情,對吧?」拉斐爾輕鬆的反擊著。

  「真是的。」傑特伸手撥了撥飄到他附近的垃圾,試圖要讓它正中垃圾投入口。不過因為不幸沒有命中的關係,他只好解開座椅上的安全帶伸手抓住它並直接走到投入口的前面去。

  二小時後,聯絡艇已經可以很清楚的偵測到史法格諾夫門的周邊狀況了。

  在那扭曲的螺旋曲線——也就是史法格諾夫們的附近,有二十多個時空泡正在來回巡邏著。

  「事情不妙。」看著眼前的平面宇宙圖,拉斐爾的指尖有節奏的在屏幕上不斷敲著。

  「怎麼了?」

  「傑特,跟你報告一個不好的消息。」

  「啊,我就知道,請你不用再說下去了。不過,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這種行動模式和星界軍完全不伺。就算採取警戒狀態,星界軍一定會擺出更優稚的陣形。」

  「原來如此。」究竟警戒時要如何擺出『優雅的陣形』呢?傑特開始在腦中試圖描繪出一個大概。

  但他怎麼想就是沒有頭緒。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如果自己運氣夠好的話,以後自然就可以在主計修技館學到了。

  「看來我們可能得更晚才能只達拉克法卡爾了。」傑特歎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在心裡思索著,不曉得住在「人類統合體」的俘虜收容所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時空泡群終於出現變化了。其中一顆開始朝聯絡艇的方向接近過來,然而它的速度卻是相當的緩慢。

  「看樣子質量應該不小。」拉斐爾鬆了一口氣。

  「那要避開它應該很簡單噦。」

  「如果只是要迴避那一顆的話,是沒錯。」

  「太好了。」雖然傑特不認為成功迴避那顆時空泡以後事態就會好轉,但他也不希望那麼快就要和「人類統合體」的士兵面對面。

  「不過如果從它的質量來推測的話,很有可能是戰列艦的單艦時空泡。」

  「那又怎麼樣呢?」

  拉斐爾斜著眼向傑特射出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而傑特也馬上有所領悟——戰列艦是一種裝載著大量機雷的艦艇,而那些機雷當然是拿來對付敵人用的。雖說在通常空間戰中它組半巡察艦的敵手,不過在平面宇宙裡絕對是最強的艦種。

  在屏幕的畫面上,此時正顯示著代表聯絡艇的青色光點以及疑似敵方時空泡的黃色光點。

  事實上,這兩個光點的相對位置也在畫面上緩慢的變化著。

  經過一小時以後,黃色光點已經佔據了青色光點與史法格諾夫門之間的位置。

  然而青色的光點依然向前猛衝過去,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也許會覺得它很魯莽吧。

  「對方送出了敵我識別訊號。」拉斐爾伸手按住了位於空識知覺器官前面的頭環部位。

  「是帝國的嗎?」傑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

  「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個國家,但可以確定不是帝國。」

  「請你偶爾也說一些令人驚喜的話嘛。」傑特快要當場哭出來了。這簡直就像距離目的地只差一步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攔下路來一樣。「難道不能騙他們說我們是友軍嗎?」

  「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卑鄙的想法。」雖然是這麼說,不過拉斐爾似乎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提案的可行性。

  「反正我的教養不好嘛。」

  「總而言之,這是行不通的。」

  「我的預感怎麼每次都那麼準啊。」

  「來了!」拉斐爾突然皺起了眉頭。

  「什麼?」傑特覺得,接下來不論發生什麼事,看來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停船命令。對方說如果本艇不採取停止狀態就會進行攻擊。」

  「當然你是不可能會停船的吧。」

  「難道你希望我停下來嗎?」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當然不會。」傑特也立刻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拉斐爾開始自言自語著:「終於來了。」

  這回傑特也沒有再多問「什麼?」了。

  就很快,甚至比這艘聯絡艇還快。

  當傑特看到那三個光點之後,突然覺得也許住在俘虜收容所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聯絡艇依然維持原來的航線。

  傑特看著拉斐爾的側臉;心想,她該不會是已經放棄求生的意志了吧?

  拉斐爾專心的盯著跟前的畫面,在屏幕上的平面宇宙圖目前正顯示著數條綠色與紅色的虛線。

  終於,拉斐爾按在操舵裝置上的手指開始有了動作。只見包覆著聯絡艇的時空泡也開始橫向移動了起來。

  隨著畫面上青色光點行進方向的改變,黃色光點在略微遲疑一下之後也在屏幕上畫出了一道曲線。

  ——不要跟過來就好了嘛。

  傑特緊緊的咬著牙關。

  他真的很想當場嚎啕大哭,好想叫出莉娜的名宇。

  然而當他看到坐在身旁的拉斐爾那拚命努力的模樣,原本差點潰堤的情緒也就稍稍壓抑下來了。

  努力?到底拉斐爾在努力些什麼啊。機雷還是對逃跑的聯絡艇緊迫不捨,而且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追上來。

  但他終於明白拉斐爾的企圖了。原來她打算等待機雷的燃料用盡,所以才盡可能的延緩與機電邂逅的時間。

  同時她也非得要伺機靠近史法格諾夫門不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那艘戰列艦大概又會再度發射機雷過來了吧。就算幸運不被擊沉,聯絡艇上的燃料遲早也會耗盡的。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就趕快讓這些東西全部都不要打中吧!

  傑特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眼睛則直盯著黃色的光點。如果當初能更熱心的去教堂作禮拜就好了,自己可是想在死前留下平靜的回憶啊。

  這時,從那個較大的黃色光點那裡又分離出三個黃色的點來。

  「到底是誰點了這些東西過來的啊!」傑特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樣一來,也許我們會贏!」拉斐爾突然冒出這句話。

  「怎麼說?」

  「對方的燃料也快要耗盡了,所以才會發射新的機雷……」

  正當拉斐爾急促的對傑特這麼說明的時候,第一批來的那三顆黃色光點已經在屏幕上消失了。

  「太好啦!」傑特不禁歡呼起來。

  但他很快就想到還有新的機雷群,心情馬上就沉到了谷底。

  「沒問題的,我很快就可以逃進去!」

  史法格諾夫門就在眼前了。

  它看起來就像是滿佈著歪曲螺旋曲線的蜘蛛網,而青色的光點則像是一隻被小鳥追殺的蝴蝶。

  拉斐爾將左手套進了控制籠手裡面。

  聯絡艇傳來一陣振動,這是引擎已經點火發動的證明。

  在這段時間裡,黃色的光點仍然尾隨著青色光點,並逐漸拉近了兩者之間的距離。

  大概是考慮到傑特心情的關係,牆壁上開始顯示出艇外影像,不過儘是一片灰色的時空泡內層表面。

  傑特轉頭朝後方看去。

  時空泡後方的某一點開始噴出白色的光芒,而在白光的周圍則散射出五彩繽紛的顏色。這些艷麗的色彩正不斷擴張其散射的範圍。

  這片美到令人怵目驚心的光景,正是時空融合的前兆。

  「進入戰鬥加速。」拉斐爾說。

  座椅也切換成躺椅模式。

  在加速開始的同時,那片替灰色塗上色彩的光芒也跟著幻化出一條流動的光帶。只見它從傑特的背後越過了他的頭頂,穿過正前方之後又從腳下燒了回去,形成一道彩虹之輪。

  時空泡是一個獨立的宇宙,而這個宇宙的中心點就是時空泡產生裝置。在泡內僅有單一時空泡產生裝置的情況下,搭載它的船艦在這個宇宙的相對位置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因此從泡內觀察者的角度來看,時空泡會以自己為中心進行旋轉運動——而眼前傑特所看到的景象,就是這種旋轉運動所造成的效果。

  就是因為肉眼看到這幅景象的關係,所以即使傑特的身體已經很清楚的感受到加速的反作用力,但他還是不相信目前聯絡艇已經處於加速狀態了。

  「那些機雷,該不會真的追到通常宇宙來吧?」在身體已經被超越六標準重力並持續上升的加速度壓迫之下,傑特這麼說著。

  「在通常宇宙中,這艘聯絡艇的加速性能遠優於它們。」

  「我稍微安心一點了。」

  正當黃色光點即將與青色光點重疊在一起的時候——

  牆壁上的那片灰色與彩虹之輪突然同時消失,取代的是一片點綴著星光的黑暗。

  已經來到通常宇宙了。

  傑特再一次轉過頭去,他看到史法格諾夫門位於通常宇宙的那一面正放射著磷光。

  「機雷呢?」

  「在那裡。」先一步運用空識知覺感知到機雷蹤影的拉斐爾告訴了傑特。

  當宇宙船從平面宇宙進入通常宇宙時,會從「門」的何處出現完全要靠機率。就算從螺旋曲線上的同一個位置進入同一個「門」,也不代表會在這個球體空間的同一個位置上從通常宇宙中出現。

  先前由敵方所發射的機雷,此時也陸續從完全不可能命中聯絡艇的地方出現在通常宇宙中。在磷光的照耀下,它們看起來非常的顯眼。

  雖然它們也立刻朝這裡尾隨過來,不過其加速度卻是非常的緩慢,緩慢到實在令人很想加以嘲笑的程度。

  「太好了!」傑特不禁發出了歡呼。「不過,這裡應該也有敵人吧?」

  「這一帶目前是沒有。」

  「喔?看來敵人還蠻粗心的嘛。」就連傑特這種門外漢,也知道「制『門』權」的重要性。

  「因為他們還有其他的事要忙,你看。」在高加速的狀況下,拉斐爾伸出了她的手臂。

  在拉斐爾的指尖前方,正逐漸浮現出一顆似乎只要伸手過去就能碰觸得到的青色球體——也就是史浩格諾夫侯國境內惟一的有人行星,克拉斯維爾。

  在克拉斯維爾行星的黑夜部分可以看到光芒亮起,但是在下一個瞬間它就消失了。

  「在平面宇宙的敵人並不是為了警戒從星系外反攻的星界軍,而是要封鎖史法格諾夫的對外聯繫。」

  「戰鬥還在持續當中嗎?」傑特發出了呻吟。

  「嗯。」拉斐爾點了點頭。

  「雖然我的眼前好像有一顆行星,但這該不會是幻覺吧?」

  「當然不是,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可是,這裡是戰場啊!」

  「不然你認為我們還能到哪裡去?」

  「……這,這倒也是。」

  既然不能保證星界軍一定會獲勝,那麼在這裡悠哉的等待就絕對不是上策。再說,雖然聯絡艇已經與一路從平面宇宙跟隨自己而來的機雷拉開了距離,不過它們遲早還是會跟上來的。更何況也不能保證新的敵人不會從「門」那裡突然出現。

  既然如此——傑特就不能接受拉斐爾執意要衝人戰場中的想法,而且他更不能接受自己面對這種狀況竟然只能束手無策的窘境。

  「帝國星界軍,請回答。這裡是巡察艦『哥斯羅斯號』搭載聯絡艇!」拉斐爾開始以只有聲音的通訊呼叫了起來。

  在反覆呼叫了一段時間以後,總算有了回應。

  「這裡是通訊艦隊史法格諾夫基地。聯絡艇,報告那裡的狀況。」

  「巡察艦『哥斯羅斯號』在伊圖姆五三三領域遭遇到身份不明的時空泡群,本艇已攜帶母艦的航行日誌並隨同艦上非戰鬥員先行離艦,目前已經抵達侯國空域。」

  「知道了,聯絡艇。基於軍事機密保持的理由,嚴禁以通訊方式傳達更詳細的情報。」

  「知道了,史法格諾夫基地。請下指示。」

  「很遺憾,本基地目前無法准許貴艦停靠,請獨自採取行動。」

  拉斐爾用力的咬住了下唇。「知道了,史法格諾夫基地。本艇自即刻起將採取獨自行動。預祝諸位勝利!」

  「這是一個非常渺茫的希望,聯絡艇。」對方傳來了一陣乾笑聲。「但是……讓我們預祝帝國的勝利吧!」

  通訊中斷了。

  「聽起來好像他們已經輸了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拉斐爾看起來相當的激動。「星界軍在各邦國所配置的駐軍都很少,光靠一支通訊艦隊,怎麼可能只擋敵軍正式的攻擊。」

  「對不起,我問了一個蠢問題。」

  「不會……」拉斐爾說。「抱歉,傑特……結果我還是沒能將你平安無事的送到史法格諾夫。」

  「這又不是你的錯。」傑特機械式的作出了回應。「那敵軍目前的情況如何呃?」

  「距離還很遠。但是,有三艘朝這裡過來了。」

  「看來他們還真的很喜歡『三』這個數字呢。」

  傑特一直凝視著前方不過感覺上又好像是抬起頭仰望著上方的樣子,只見克拉斯維爾行星在他的眼中開始膨脹起來,最後終於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視野。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到敵軍的蹤影。

  這時,一條正逐漸遠離行星白晝部分的絲狀物體吸引了傑特的注意。

  「那是什麼啊?」

  「似乎是軌道塔。」

  「是嗎,原來是軌道塔啊……」

  在史法格諾夫恆星光芒的照耀下,被破壞的軌道塔正一面閃閃發光一面旋轉著。

  「他們真是卑鄙,軌道塔根本不是軍事基地……」

  「請問……」與其討論敵人的品性,現在應該還有更值得擔心的事。「這艘聯絡艇可以著陸嗎?」

  「著陸?」拉斐爾轉過頭來望著傑特。

  「是啊。既然軌道塔已經沒有了,我們也只好直接著陸了。」說到這裡,傑特突然發現自己打了一陣寒顫。「難道,你不會……?」

  「不,我想應該沒問題。」

  「應該?!你說應該?」

  屏幕畫面上開始出現了亞維文字。

  拉斐爾瞥了畫面一眼以後便又回過頭來看著傑特。「果然沒問題。」

  「等一下,該不會到目前為止你都沒想過要讓聯絡艇著陸吧?」

  「嗯。」拉斐爾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並點了一下頭。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想過要讓我下船到那顆行星上吧?」

  「嗯。」

  「那你為什麼要那麼急著把我送到這裡來?」可惡,身體好重,這一趟加速到底還要持續多久……

  「我想來這裡參與戰鬥。」

  「要怎麼參與?這艘船不是沒有武裝嗎?難道你打算拿對付男爵的方法在這裡再重演一遍?」

  「我沒想那麼多,不過我認為總是有自己能支援的地方。事實上,現在我已經將三艘敵人的艦艇吸引過來了。」

  「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只不過是某種形式的自殺行為啊!」

  「我的舉動確實是很輕率,」拉斐爾低了下頭,不敢正面看著傑特。「畢竟你也是乘員之一,我卻沒和你商量……」

  「還商量呃……」傑特心中的憤怒突然發作了起來。「你、你這個大傻瓜!」

  拉斐爾立即睜大了雙眼,但隨即又因為感到羞恥而再度低下了頭。「就算被你罵成這樣我也無話可說,因為我的確輕視了你的性命。」

  「不是這樣的,我的性命根本不是重點!啊,也不對,其實也不完全不是重點,至少我就非常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要說的是,你的生命才是重點啦!」

  這回拉斐爾的雙眸開始燃起了怒火。「對於將你的性命捲入這場勝利機率薄弱的戰爭中這點,我感到很抱歉。如果你想對我施加殘忍的報復,我甘願一肩承受。」

  「什麼殘忍的報復!」傑特開始氣急敗壞起來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對你作出什麼殘忍的報復嗎?」

  「不過,」拉斐爾根本沒有聽見傑特的話。「我的生命還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是啊,我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啦!」傑特的嗓門也開始大起來了。「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說出來。你明明可以擁有長久的壽命,為什麼那麼想急著去送死?請稍微考慮一下要怎麼做才能活下去吧,拉斐爾!」

  「我當然不是急著去送死。」

  「在我看來,你就是這麼想的!你不是說只有到迫不得已時才會背水一戰嗎?難道那都是謊話?」

  「現在戰爭已經開始了,這裡可是戰場,一名士兵到了戰場該做什麼,應該不用我再多說吧!」

  「啊,是喔!你想打仗就去打吧!不過我現在還不是士兵,所以請你待會先讓我在那顆行星上下船吧!」

  「我知道了!反正留你這種人在戰場也幫不上任何忙!」

  「你還不是一樣?光靠這艘小不隆咚的聯絡艇,你又能做什麼啊?」

  兩個人開始互相瞪視了起來。

  不過最先躲避對方視線的人,是拉斐爾。「抱歉,傑特。」

  「今天真是我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傑特試圖化解緊張的氣氛。「沒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對在下連續說了兩聲抱歉,就算在貴族社會中這也是值得驕傲的事呢。」

  「別取笑我,傑特。不過……你說的對,就算我想用這艘聯絡艇參與戰鬥,也幫不上任何忙。不只是你,連我也是一個沒用的人……」

  「這也不是你的錯。」傑特安慰著拉斐爾。「以前我也說過,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這點真的很感謝你,這是真的喔。雖然現在的我真的很沒用,不過也許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值得依靠的人,我很想活著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也希望你能夠活到那一天看看我的成功。」

  「嗯。」拉斐爾簡短的回答著。

  看來心中的憤怒與恐慌已經全部發洩完畢了。傑特原本差點快要窒息的心臟,如今也平穩的傳送著脈搏聲。

  ——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傑特已經有了覺悟。

  現在自己就遵循一下亞維人的作風,先只考慮如何才能活下去再說吧。

  至少在宇宙空間裡,死神應該會靜悄悄的來拜訪,大概不會讓自己有太長時間的痛苦。

  乾脆請死神讓自己在睡夢中或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死去如何?加速實在是太痛苦了,如果能夠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上天堂的話,說不定會是一種很浪漫的經驗。

  但不幸的是,現在自己的意識卻是非常的清楚。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艇內傳來了一陣呼叫聲。

  「是通訊基地嗎?」

  「不是,通訊電波是由前方的宇宙艦所發出的。」

  「原來是敵人……很近嗎?」

  「嗯,相當近。」

  傑特瞇起了眼睛。在青色球體的背景中,他看見了數顆像是微小粒子般的光點,那大概就是所謂的敵艦吧。

  拉斐爾開啟了通訊線路。

  「潘恩·德格·佐普·寇斯·利·吉,涅克·夠·謝克……」從通訊機那裡,傳來一連串傑特聽不懂的語言。

  「這是什麼啊?」

  「『人類統合體』的官方語言。他們說:『如果不停止加速,就展開攻擊』。」

  「你聽得懂!」

  「嗯,我在修技館學過。以後你也會在主計修技館學到。」

  「真是夠了,我好不容易才學會了亞維語耶。」

  「不必擔心,這種語言學起來很快。不過……」拉斐爾突然皺著眉頭露出嫌惡的表情。「它是一種毫無修飾的語言,就優美層面而言,它和亞維語的差距實在是很遙遠。」

  「也許吧。」傑特仔細傾聽著這段他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只知道對方似乎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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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10:01
拉斐爾並沒有任何回應,直接就切斷了通訊。似乎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想要與敵方交談的意思。「我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對我們說些不一樣的話呢。」

  「我可不想被那些一點也不幽默的傢伙們殺死啊。」

  「我也是。」

  敵軍的艦影終於清晰起來了。看來敵艦是以各自佔據正三角形三個頂點的陣形同時行動。

  「傑特,跟你報告一個好消息。」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好消息了,是什麼呢?」

  「主戰場隱藏在行星內側,目前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有那三艘而已。」

  「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新的敵人出現在面前,沒錯吧?」

  「嗯,但這可能性很低。」

  「那我們就趁那些可怕的叔叔伯伯們離開座位的時候,趕快潛進那顆行星裡去吧。」

  「那也得先等我們過了他們這一關再說。」

  敵艦的影像越來越大了。

  這時操舵室內的重力突然急速消失,而當傑特發現到這件事的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朝右側快速傾斜墜落了。

  這種感覺自己也曾經在與男爵的戰鬥中體驗過。現在聯絡艇的所有噴射口也像上回一樣進行一連串的無秩序噴射,以迴避來自敵方的火線攻擊。

  在下一個瞬間,一道閃光在傑特的右手邊快速竄過。如果不是自己多心的話,那道閃光應該就是來自敵方的凝集光,或者是反質子流與宇宙浮游粒子反應之後所產生的光波吧。

  不論什麼時候看到這樣的閃光,身上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起雞皮疙瘩起來。

  艇內的重力變化可說是相當的劇烈。原本傑特還以為這次應該和在男爵領地的時候不一樣,至少有安全帶固定自己的身體,應該會比較舒服一點才對——真是大錯特錯。

  一下子被壓在座椅上動彈不得,一下子又被安全帶吊在半空中,一下子座椅竟然開始對自己的背部磨呀磨的,再一下子安全帶又拉扯著身體左擺右蕩……

  忍耐,一定要忍耐。

  傑特拚命的把快要從胃裡湧上來的內容物又壓了回去。

  在這種情況下,操舵的人和同乘的人,倒底那一個會比較難過啊?

  正上方有一艘敵艦,正下方也有一艘,還有一艘在左邊。

  不過接近並正面遭遇敵艦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當重力變化程度終於沒有那麼劇烈的時候,傑特才有閒情向後瞥了一眼,他看到由敵艦所噴射的引擎火光已經在很遠的地方了。

  「我、我們沒事了吧?」

  「嗯,就算他們想要變換方向,也已經追不上我們了。」

  「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就通過了。」

  「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拉斐爾呆呆的看著傑特說道。「剛才有一道凝集光,可是在距離我們只有二十達詣的地方掠過去喔。」

  「如果被擊中的話,我們會不會很糟糕啊?」

  「大概現在的我們就會變成一團電漿塊,然後在宇宙當中擴散開來吧。」

  「真是詩情畫意啊。」傑特俏皮的說著。

  這時拉斐爾打開了通訊機,似乎是要向敵軍耀武揚威一番。只聽到她朝通訊機這麼大喊了起來:「庫·林·馬普·阿斯·唐格·基普!」

  「剛剛你說什麼啊?」

  「我可是一位少女呀!」可能是因為憤怒的關係,拉斐爾的臉頰上泛著一層緋紅。「這種話怎麼可以叫我再說一遍!」

  「啊……原來如此。」

  「接下來要開始減速了,請安安靜靜的在座位上坐好。」

  傑特覺得上下的景物好像各自跑到相反的位置上去了。現在在他頭上的是史法格諾夫門,而克拉斯維爾行星則來到他的腳底下。

  「減速的程度會有多劇烈啊?」

  「因為負加速度值相當大,所以可是很痛苦的。」

  「請對我溫柔一點啦。」

  「對你溫柔一點是沒問題,不過你想被大氣層燒得一點也不剩嗎?」

  「我怕熱。」

  「那你就忍耐吧。」

  減速開始了。結果傑特發現,先前那些加速跟這減速一比根本是小兒科。

  雖然有座椅來保護柔軟的肉體不至於被反作用力壓碎,但是肋骨就快要被壓斷了,血液根本就投辦法流到手腳的前端,眼前則儘是一片血紅。

  傑特咬緊牙關拚命的忍耐著。

  他勉強朝身旁瞥過一眼。沒想到連拉斐爾的臉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到底這段時間還要過多久?

  牆上的影像突然完全消失,星空與那顆青色的球體也跟著不見,眼睛所看到的只有一片乳白色的牆壁,同時傑特還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輕了不少。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用擔心,我只是將艇體拋棄了而已。」

  「而已?」

  「總不能抱著反物質燃料衝入大氣層吧?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了。」

  「可是,也用不著拋棄艇體……」傑特心想,真不愧是亞維人,做什麼事都那麼偏激。

  「原本聯絡艇就不是為了著陸而設計的。」拉斐爾很快就對傑特說明起來。「如果真的要著陸的話,在程序上跟緊急逃生是完全一樣的。」

  「可是速艇體都沒了,這樣子還能著陸嗎?」

  「如果將艇體保留下來才不能著陸。」拉斐爾似乎是被問煩了。「我自己也是很害怕的,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著陸啊!」

  「第、第一次?」

  「之前也跟你說過了,我到現在還不曾去過地上世界。」

  「可是,至少你有受過訓練……」

  「都只是模擬訓練而已。」

  「那到底那一個比較可怕,是著陸還是去地上世界?」

  「都很可怕?!」

  真是個再簡單明瞭也不過的回答了。

  於是傑特也不再繼續發問下去。忍受心中的不安是一項孤獨的作業,自己就別再繼續打擾拉斐爾吧。

  震動開始了。

  克拉斯維爾行星的大氣層正在只抗聯絡艇——其實現在只剩下其中的一部分——那粗魯的侵入行為。

  在逐漸強烈起來的震動中,傑特不禁暗自慶幸起來。因為他沒辦法看到艇外影像,所以也就不用膳操心。

  震動終於停止了。

  座椅也從躺椅恢復成一般椅子的模式。

  一種奇妙的虛浮感喚起了傑特沉眼已久的回憶。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惟一一次從軌道塔下降到行星地面時,也有跟現在一模一樣的虛浮感。

  沒錯……

  那個時候自己的內心也和現在一樣非常不安,不安到連那位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客服員的臉都沒有辦法去正面面對。

  ——這下面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想到這裡,傑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差點忘記了!」

  「忘記什麼?」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需要這個行星的資訊,這艘聯絡艇有任何相關資料嗎?」

  「是有,當初應該已經輸入到記憶巢裡去了。」

  「太好了!思考結晶,請搜尋史法格諾夫侯國的資料。」

  屏幕畫面很快就顯示出『史法格諾夫侯國』的大項目,其下還並列著『歷史』、『地理』、『產業』等於項目。

  「請指定項目,並選擇您要的操作內容。」思考結晶的人工語音如此說著。「操作內容有查詢、新增、複製、……」

  傑特拉出扶手的連結線連接到自己的終端手環上,並下達指示:「全部資料,複製。」

  畫面上『確定』的文字在閃了兩次以後,就出現了『結束』的字樣。

  「思考結晶,指示完畢。」傑特拔出了連結線以後,便輕輕撫摸著終端手環。

  有沒有相關資訊畢竟是差很多的,自己能夠及時想到真是一件好事。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拉斐爾事先沒有想到要找一個可以緊急避難的地方呢?難道星界軍內部都沒有所謂的緊急著陸程序說明書嗎?

  正當傑特打算向拉斐爾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感受到一陣非常猛烈的巨大衝擊。

  「已經著陸成功了嗎?」結果傑特只能用如此虛弱的聲音這麼說著。

  「嗯。」

  傑特感覺到有一陣風吹了過來,這陣風把後腦勺的頭髮全都吹到了前面來。

  他轉頭朝後方望了過去。

  通往氣閘室的閘門是開啟的,但是在閘門後方的空間並不是原本自己所熟悉的氣閘室。在操舵室內的光源照耀下,他看到好幾株相當高的植物發出了金黃色的光輝,並且在前方那片黑暗中搖曳著。

  看來自己已經真的來到地上世界了。

  「傑特,我們得快點行動。敵人很有可能會從上空發現到我們。」拉斐爾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並向傑特催促著。

  「啊,我知道了。」傑特也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開啟。」當拉斐爾向自己的座椅下達這樣的命令之後,座椅就以向後九十度的姿態傾倒了下去。

  「這該不會是某個秘密地下室的入口吧?」

  「傻瓜。」

  原來座椅下方的空間是置物箱,裡面則擺著那件她從男爵領地借用的長衣。當拉斐爾將長衣拿起來夾在腋下以後,傑特才注意到長衣底下但足擺著兩支凝集光槍。

  「帶著它吧。」

  傑特一面收下槍與附屬配件一面說:「我本來還在猜你會把它們藏到哪裡去呃。」

  「我又沒有將它們藏起來。因為室內很狹窄,所以我只是趁你睡覺的時候收到這裡來而已。」

  「我知道啦,不要每次都回答的這麼認真嘛,我也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

  「這個也帶著。」她把一隻背包交給了傑特。

  在背包上印著一排『緊急地上避難用』的字樣,裡面除了戰鬥口糧以外還有許多工具和藥品。

  「不知道會不會超過保存期限哦。」傑特以充滿懷疑的眼神凝視著戰鬥口糧,隨後他便開上背包蓋,將它背在自己的身上。這一背他才發現,原來背包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沉重。

  最後拉斐爾從置物箱內取出了一條像是首飾的東西,並將它掛在自己的頸子上。

  「傑特。」拉斐爾用手托著那塊首飾給傑特看。「這裡面記錄了『哥斯羅斯號』的航行日誌。如果我死了,請你帶著它繼續逃命吧。」

  「為什麼你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說到這裡,傑特發現自己已經被公主那認真的眼神壓制住了。

  「我是說,如果有萬一的話,你就這麼做。」

  「啊,我知道了。」傑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啦。」

  拉斐爾低下頭將首飾收進軍衣內裡以後,便對思考結晶下達命令:「準備銷毀程序。」

  屏幕畫面上出現子這樣的字眼:『銷毀程序準備完畢』。

  「你還有什麼資料沒向思考結晶索取嗎?」

  「沒有了。」傑特搖著頭說。

  「是嗎。」拉斐爾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無奈。「永別了,思考結晶。根據軍事機密保持規定,請自我銷毀。」

  「知道了。根據軍事機密保持規定,即將刪除所有資訊與資訊處理系統,並祝您一路平安。」

  畫面上出現了兩隻眼睛的圖案,只見它開始緩緩的閉上眼皮。當那兩隻眼睛完全閉上了以後,圖案也就消失了。

  好噁心的機械裝置。傑特在心裡如此想著。

  不過拉斐爾的感想似乎又和自己不同,因為她開始朝著屏幕敬禮了起來。

  「好了,走吧。」敬禮完畢以後,拉斐爾就伸手抓住閘門邊緣準備離去。

  「啊,等一下!」傑特突然衝到拉斐爾隨手拋在一邊的長衣那裡去。

  「你在做什麼?」拉斐爾折回來看著傑特的動作,疑惑的問著。

  「我們總是需要錢的。」傑特這時正將從地板上撿起來的長衣翻面過來,並且取下了上面的那條飾帶。畢竟飾帶上的基座除了是白金製成的以外,還鑲著一顆紅玉,如果拿去典當的話應該可以換得相當高的價錢。

  「錢?」拉斐爾歪著頭不明所以。「如果是錢的話,我這裡有。」

  「咦?」

  「你看,」她開始操作著終端手環。「這裡有五千史卡爾,是父王殿下給我的,我還沒有使用過。」

  傑特還住在戴爾庫圖行星的時候,一個月的生活費相當於二十史卡爾。由此看來五千史卡爾還真是一筆令人目眩神迷的大錢。

  可是……

  在這個已經遭到敵人佔領的行星裡,還有可能會繼續使用帝國的基準通貨嗎?再說這筆僅以終端手環內的資料形式存在的錢,在沒有事先照會過的情況下,又有誰會去信任它呢?

  驚訝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的傑特,最後終於明白拉斐爾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雖然拉斐爾的存在已經讓傑特原本對公主的幻想完全支離破碎,但她毫無疑問的是整個星界的公主。也就是說,她搞不好從來就沒有親自去買東西過。

  「這我等一下再跟你說明,走吧。」傑特將飾帶塞進背包裡面以後就走出了艇外。

  他回過頭來,望著直到剛才為止自己都一直乘坐在上面的聯絡艇。

  在球形船艙的上面張開了四片冀狀的東西,看來就是靠它們與空氣所產生的磨擦力,才讓聯絡艇的下降速度得以減緩的。

  如果有人從上空進行偵察的話,這顆船艙的確是蠻顯眼的。

  看來有必要盡快離開這裡才行。

  「要用跑的嗎?」拉斐爾說道。

  「如果你沒問題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怕你已經很累了。」

  「我一點也不累,反而還比較擔心你的狀況。」

  「我要先聲明喔,拉斐爾。如果是在地面上跑步的話,我比你要習慣多了。」

  「等一下,傑特!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拉斐爾突然大叫起來。

  「你說什麼?」傑特大為震驚,馬上就停下廠腳步。

  只見拉斐爾站在距離操控室的閘門只有一步的位置仰望著天空說:「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星星,竟然開始閃爍起來了!」

  傑特也跟著抬起頭來看著夜空。那是一片萬里無雲的星空,而那些星星看在傑特的眼裡的確也是閃爍個不停。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視覺有任何異常。

  「如果是在帝都的話,這種病症應該很快就能治好。可是在這裡……」說到這裡,拉斐爾開始堅定的向傑特交代後事:「我不能成為你的絆腳石。如果我失明的話,請不用理會我,你自己一個人帶著航行日誌……」

  「雖然很抱歉,我必須要向你難得流露出來的自我犧牲精神潑一盆冷水,」傑特打斷了拉斐爾的聲明。「但是你的眼睛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不用安慰我了。」拉斐爾的語氣開始尖銳起來。

  「我才不是在安慰你呢。記得好像是因為折射的關係吧,在大氣層底下所看到的星星會閃爍不停是很理所當然的。」

  「真的嗎?」從操舵室內所流瀉出來的餘光,將傑特的臉照的十分清楚。

  「我可沒有說謊還引用理論的本領。總之在地上世界上看星星,它們就是會閃爍個不停。這麼說你安心了嗎?」

  「大概吧。」拉斐爾勉強同意了傑特的說法。不過從語氣聽來,她確實是安心了不少。

  「總覺得你所受的教育,似乎在那個地方出現了相當大的偏差喔。」

  「閉嘴,傑特。」

  「我會閉嘴的。等會一跑起來,要說話也很困難了。」

  這一帶似乎都是農田。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眼見所及都是一株株相同的植物整齊畫一的並排在一起。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植物,只知道應該是一種穀物,因為這些植物的谷穗全都長得比傑特的頭頂還高。

  這些農作物的種植間隔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通行。雖然地面上略有濕氣,但還不於泥濘到腳一陷進去就拔不出來的程度,反而是一塊相當適合跑步的柔軟土地。

  當兩人開始跑步起來的同時,夜空中也開始出現了新的變化。

  由大氣圈外的戰鬥所產生的大量帶電粒子,開始不斷的朝克拉斯維爾行星墜落。這些帶電粒子與大氣層進行作用之後,在夜空中展開了一張張紅綠相間的簾幕並飄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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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史法格諾夫侯國

  史法格諾夫子爵領地的誕生,是帝國歷六四八年的事。

  當時以艦隊總司令的身份參與亞克提雅戰役的索緒葉·衛夫·塞拉爾·達格雷,由於在此戰役中立下大功的關係,在帝國論功行賞時便受封為史法格諾夫星系的領主。

  史法格諾夫星系有七個主要的行星,其中第三行星只要加以改造,似乎就能成為適宜人居的環境。它的大氣成分雖然是以一氧化碳為主,而且還缺乏氫氣,但那並不構成改造上的任何問題。

  於是第一代的史法格諾夫子爵達格雷,就從索緒葉家族的家紋圖案「銀技與蝸牛」得到靈感,將這顆行星命名為『克拉斯維爾』(譯註:「克拉斯維爾」是亞維語的發音,意思就是「蝸牛」),並開始著手進行改造的工程。

  要產生一顆新的有人行星,通常是需要一系列必要的程序的。

  首先必須要募集足夠的資金。雖然行星改造工程需要莫大的資金,但由於這項工程幾乎不會發生什麼重大意外或是疏漏的關係,投資下去的資金在一段時間以後自然就可以確實回收,因此還不至於吸引不到投資者前來參與。

  不過達格雷卻直接省略了第一項程序。由於代代從事商業投資小有所成,其實索緒葉家族早已累積了莫大的財富,因此並不需要仰賴其他投資者來投入資本。

  第二項程序就是行星改造工程本身。

  帝國擁有許多行星改造技師工程隊,他們主要的工作就是應委託人的邀請負責行星改造的工程,從行星調查到生態系的調整,他們都可以一手包辦。

  其中一支工程隊,就在達格雷的邀請下進入了克拉斯維爾。

  工程隊首先變更了位於星系外緣的一顆冰塊行星的軌道,並令其與克拉斯維爾正面衝撞。在兩顆行星衝撞之後,大量的水蒸氣覆蓋了克拉斯維爾,並凝結成豪雨在地表上沖刷流動,於是河川形成,海洋也出現了。

  接下來,他們開始散播以藻類為中心的微生物群。這些微生物很快就在行星上爆炸性的大量繁殖起來,並將大氣中的碳原子留存於其體內而呼吸出氧氣。而它們的殘骸則在原本到處充滿岩石的行星表面沉積下來,並成為行星的土壤采源。

  然後他們在行星上種植了於演化上較為高等的植物。這些植物以砂草及熔岩松等種類為主,它們的共同點在於生長期短,而且能在缺乏養分的土地上生根茁壯。而道些高等植物不僅提高了土壤的保水力,同時也將行星環境中的無機物質合成為各式各樣的有機物質。在植物進行世代交替的過程中,土壤也變得越來越肥沃,最後終於可以讓需要良好環境才能生長的植物在行星上種植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在海洋與湖水中放養魚類,並且在陸地上釋出了環形動物與昆蟲。

  原本在地球上需要數十億年發展時間的進化歷程雖然工程隊大幅省略了許多過程,並且在順序上也變更了不少——就這麼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高速發展了起來。

  經過了五十年以後,一個涵括高等哺乳動物在內的生態系終於完成了。

  行星改造工程也就此大功告成。

  按照慣例,這個時候應該就可以進行殖民的程序了。

  不過殖民者的招募作業卻一直沒有展開。

  當時這個星系的統治者是第二代史法格諾夫子爵迪斯克雷,但他卻對接受領民居住在這顆好不容易才改造完成的行星這件事完全不熱衷。

  而他的理由也一直沒有公諸於世。

  也許他希望能夠將這個行星完整保留下來作為自己的庭園,但是對群星的眷屬而言,這種行為會被視為是一種可恥的慾望。畢竟正常的亞雅人都以居住於宇宙空間為榮,即使是諸侯也甚少從軌道城館降臨到地上世界去巡視。如果有那一個亞維人堅持一定要獨佔某處地上世界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被整個社會當成醜聞看待。所以第二代子爵不將自己的心意公諸於世也是有其道理的。

  不過,也有人以善意的觀點去看待第二代子爵的行為。這些人認為他是為了要等待自己未來的領民可以進化到適合這顆行星生態環境的程度才會這麼做的。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以亞維人狂傲不羈的性格,史法格諾夫子爵家沒有理由不會驕傲的公開發表這種想法才對。所以至今這件事仍然是一個不可解的謎。

  不過到後來,當第三代史法格諾夫子爵文特雷繼任爵位之後,他立刻就展開了接受殖民的作業。

  在其他十三個已經瀕臨人口過剩邊緣的邦國領主及領民政府的同意下,第三代子爵在當地分別設立了殖民者募集事務所。

  而克拉斯維爾行星的殖民歷O年一月一日,則是於帝國歷七二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正式啟用。

  由於建立了讓帝國領土增加一顆有人行星的功績,史法格諾夫子爵因此被敘任為伯爵並加入了諸侯的行列中,同時原本被稱為史法格諾夫子爵領的星系,也因此升格為史法格諾夫伯國。

  到了殖民歷九十三年,更因為境內人口超越一億人的緣故,史法格諾夫伯國再度升格為侯國。

  目前居住於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人口約有三億八千萬人,行政區域共劃為二十一州,而州首相會議議長則為侯國的領民代表。

  ……傑特一面從終端手環聆聽著上述的語音介紹,一面四處張望著。

  現在傑特所坐的地方,是在一處小山丘的山頂上。不過與其說是小山丘,還不如說是一顆巨大的石頭還比較恰當,而且那還是一塊充滿洞穴的大岩石。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一畝又一畝的農田,同樣的農作物一路種到了地乎線的盡頭。雖然現在水耕農作法早已發達多時,但是在這顆行星上卻仍然利用自然界的水與光進行傳統的農業——或許這也是為了要盡速償還行星改造工程的貸款——可能因為它是成本最少的生產手段吧。

  從小山丘上俯瞰下去,這些農作物似乎都是小麥。也許是因為傑特最熟悉的農作物是小麥的關係所以才會如此認為,不過實際上它們確實是利用生物工程學所培育出來的巨大小麥。

  小麥田,傑特一直坐在那裡沉思著,不論發生什麼事,至少目前的狀況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正隨著風向不斷的搖曳著。一列列小麥隨風上下起伏,麥田的波浪也跟著由右邊推到了左邊。

  在傑特漫不經心的隨想中,眼前這片麥田彷彿就像是黃金色的海洋一般,而這塊岩石山丘則宛如誨洋中的一座小島。

  在他右手邊的遠處有一處像是森林的地方,看起來也很像是另外一座島嶼。在那座森林的上方似乎有什麼物體正在旋轉著,也許那是這顆行星的某種交通工具,或者是……

  這幅光景如果能夠配上牧童的歌聲就更完美了,實在很難想像這裡已經進入了戰爭狀態。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記得昨天在不眠不休的奔跑了一夜以後,直到黎明時分兩人才來到了這座山丘。

  由於身體早已疲累不堪的緣故,看到一處看起來像是洞窟的大巖洞就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連忙鑽進去倒頭便睡了起來。當然,拉斐爾也跟著自己一起睡在巖洞裡面。

  如果考慮到當時的狀況,其實應該要輪流不睡並且在洞外警戒才是理所當然。事實上,那時候傑特本來也打算默默的接下這份工作並準備摸到拉斐爾醒來為止,但因為四肢筋骨都早已被疲勞感所盤據的關係,他很快就在洞口熟睡了起來。

  等到自己終於清醒的時候,恆星的光芒也已經快要消失在地平線下了。為了趕在恆星的光芒還存在的時候偵察週遭的情況,傑特只好先撇下還在熟睡的拉斐爾,自己則登上了這座山丘的頂端。

  傑特中止了語音資料的播放,並調整終端手環的頻率到可以接收當地電視的位置。

  從終端手環的小畫面中出現了一名中年女性的臉,她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演說。

  一開始傑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因為當初在聯絡艇上那容量有限的記憶巢中並沒有儲存語言資料的關係,所以就算他想運用終端手環上的翻譯功能也是無可奈何。不過當傑特將終端手環靠近耳邊仔細聆聽之後,才注意到她所使用的語言還是亞維語。

  「……我們·必須·感謝·組織·人類·統了聯合。理由,他們·解放·我們·離開·統治·屬於·亞威。現在·我們·必須·獨立·自己·政治·屬於·我們·像·真正……」

  這樣的話語就在傑特的耳邊不斷迴響著。看來它並不是被認定為帝國官方語言的正式亞維語,反而比較像是一種經過簡略化之後的亞維語的樣子。

  這裡的語言似乎是先把亞維語中以複雜著稱的語尾變化完全省略,而詞彙的順序則完全依照某種固定的文法位置不加任何更動。因為詞彙順序與馬汀語完全相同,所以如果習慣了克拉斯維爾的當地股調——比方說他們會把「亞維」發音成「亞威」——那麼在某種程度上多少可以理解她說話的內容。雖然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不是起源於亞維語的奇妙單宇,但大致上還是可以抓住它們的大概意義。

  也就是說,這名中年女性的演說內容重點其實就是「我們必需要感謝將大家從亞維帝國的統治中解放出來的『人類統合體』。

  既然這種內容的節目已經可以公開播放出來,那就表示星界軍已經輸了這一場戰事。

  傑特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他早已有了覺悟。

  今後也只能等待帝國能夠捲土重來,重新收復這個地方而己了。

  傑特又將終端手環切換到另外一個電視頻道上去。

  畫面上出現了一幅市街的風景,看來這應該是一部電影。

  傑特不禁擻起嘴角苦笑起來。在這種時候他們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去播放電影……這該不會是一種表達抗爭的形式吧?

  這裡與戴爾庫圖行星一樣,都是由亞維人所開發出來的世界,居民也都是在亞維帝國的統治下移民過來的人們以及其子孫。和馬爾地致行星是被征服的情況完全不同,他們應該沒有什麼反亞維的情結才對。

  不對,應該說他們的心態只是單純的毫不關心。他們可能是覺得不論是誰來統治這個宇宙,反正都跟地上世界的人民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比起電影的情節起來,傑特對人們身上所穿的服裝更感興趣。

  亞維人的服裝沒有所謂的性別差異,不分男女都是一副襯衣的打扮。

  但是在這裡,襯衣似乎是男性專用的服飾。女性則總是穿著一件有袖的套頭衣,並穿著一雙長至膝蓋的長筒靴子。

  傑特關掉了電視畫面,開始測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點。

  終端手環接收了來自幾個地方的定位電波,並將它們與從聯絡艇的思考結晶上所下載的行星地圖進行比對作業。

  在距離目前所在地點相當近的地方有一處名叫「魯努·比格」的都市。當傑特仔細盯著終端手環的畫面上所顯示的地圖,並與眼前的風景進行比對之後,他才明白在那片黃金色海洋的盡頭的另外一處島嶼,原來就是魯努·比格市。

  是要躲在那座城市裡,還是要繼續留在這片農田中呢……

  傑特開始思考了起來。

  戰鬥口糧目前只剩下九餐份,就算再怎麼省著吃,頂多也只能撐過五天,之後就非得要在這附近尋找食物不可。

  雖然這一帶都是農莊,但傑特並不知道收割農作物的方法,而且手邊也沒有任何烹飪工具。再說一想到要有好幾天都得在這裡餐風露宿,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了起來。

  連傑特這位在地上世界土生土長的人都會覺得很痛苦,那就更別提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在人工環境下長大的拉斐爾了。

  果然還是應該潛伏在都市裡比較恰當。

  雖然從這個地方看過去,魯努·比格市似乎只是一個小城市,但相信在那裡應該會有能夠前往較大都市的交通工具才對。

  由於夜幕已經逐漸低垂的關係,傑特開始準備從山頂上爬下來。

  雖然這座山丘並不是很高,但坡度卻相當的陡。雖然巖壁上有許多可以用手抓住或用腳踏住的凸出若塊,可是這些岩塊卻非常的脆弱,稍微用腳踏一下就很容易從山壁上剝落下來。

  好幾次都差點因為這樣直接從巖壁上摔下去,但傑特最後還是平安的來到了山腳下。

  他轉過身並彎下了身體準備進入那處巖洞。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臉正和一支槍的槍口面對面了起來。

  「是我啦,拉斐爾。」傑特連忙舉起兩手說道。

  「你去哪裡了?」拉斐爾一面收起凝集光槍一面問著。

  「我稍微去偵察了一下。」

  「我是問你去哪裡,不是問你去做什麼。」

  「你的問題還真有理論性呢,我去了山頂上一趟。」

  「傻瓜!」

  「為什麼?」傑特愣住了。

  「如果被人發現怎麼辦?」

  「你放心,沒有任何人在那裡。」

  「可能會有人從上空偵察啊。」

  「是嗎。」的確敵艦很有可能會從衛星軌道上對地表進行偵查,所以傑特的行蹤也的確有可能會被他們發現。「可是,我還是覺得應該不要緊才對。畢竟我身上穿的不是長衣,所以也許他們會以為我只是一個當地的普通居民而已吧。」

  「請不要對敵人的鬆懈程度有所期待。」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一時興起就輕舉妄動了。」

  「沒錯,下次不要再沒跟我說一聲就隨便跑到外面去。」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睡得實在是太熟了。這麼說來,我還沒有跟你打聲早上的招呼哪。早安,拉斐爾,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是晚上了。」

  「傻瓜。」

  哎,看來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沒想到自己竟然意外發現了拉斐爾孩子氣的一面,傑特不禁聳了聳肩。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傑特提出了建議。

  「嗯,這樣也好。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樂趣。」拉斐爾站起子身來。

  當他們兩人以戰鬥口糧填飽了肚子以後,便著手進行出發的準備。

  傑特走到洞穴深處拿起了先前擺在那裡的一隻小型機械裝置,那是一種能夠將大氣中的水蒸氣凝結成水的工具,如今那只容器裡頭已經積滿了水。接著他便將容器內的水分別倒進兩隻水壺裡面去,並且把其中一隻水壺遞給了拉斐爾。

  然後兩人就背起了各自的背包,離開了這座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晚的小山丘。

  「我想,我們還是到城裡去吧。」

  「城裡?」

  「嗯,我認為這麼做比在農田里玩捉迷藏要好,再說我也希望能讓你過一點比較有文化的生活。」

  「可是,這樣做難道不會有危險嗎?」

  「當然有。」傑特坦率的說,因為到了這個地步,說話還要遮遮掩掩是沒有用的。「不過待在這裡反而會更危險。雖然我不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閣下,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一個才是正確的決定。可是繼續留在這裡的話,我們是我不到任何食物的,沒錯吧?我想在農田里餓死,可能是倒數第二個最有尊嚴的死法了。」

  「你說的對。」拉斐爾同意傑特的看法。

  不過傑特卻察覺到她的聲音並不像平常那樣有精神。

  「拉斐爾,你是不是還很累啊?」

  「我一點也不累!」拉斐爾大聲的說著。「你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我只是稍微問一下而已嘛。」什麼嘛——傑特鬆了一口氣——跟平常老是愛生氣的拉斐爾完全一樣嘛。「不過,如果你真的累了,一定要先跟我說一聲喔。」

  「我已經說過了,我一點也不累。」

  「好啦好啦。」

  夜色逐漸濃密了起來,恆星也終於下山了。

  「傑特!」背後傳來了拉斐爾的聲音。「你先走吧。」

  「為什麼?」傑特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去。

  「你別問。」雖然有星光照耀著,但拉斐爾的臉色卻非常的陰沉。

  「怎麼可以叫我別問……這裡可是沒有什麼顯眼的東西,我們很容易就會失散的。」

  「那麼,你就待在原地別動。」

  「好是好……不過到底是為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叫你別問。」

  傑特越來越在意,該不會她又找到了什麼必須要再度發揮自我犧牲精神的理由吧?如果她又有所誤解的話,那麼自己一定要先解開這個誤會才行。

  「你聽好,拉斐爾……」傑特開始向她仔細說明共同行動的意義,除了共同擁有彼此間的小秘密以外,遇到任何問題都不能光靠一個人獨立解決,必須要兩個人一起商量對策,這才是所謂的夥伴,當我們遇到危機的時候,也非得要兩個人互相攜手一起超越它不可……

  拉斐爾一開始還很專注的聽著傑特的解釋,但後來她的眉角卻慢慢的往最危險的角度傾斜了過去。

  「傑特,你再怎麼遲鈍也不要像冷凍蔬菜一樣笨!」拉斐爾終於大聲怒吼了起來。「總而言之,你就站在這裡等就是了!絕對不可以回過頭來看我!」

  在目送拉斐爾的背影衝進小麥叢中以後,傑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還真的少了一根筋,連忙慌張的轉過身去。雖說在天色這麼暗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會看得見,但畢竟還是得尊重一位有羞恥心的少女才行。

  的確,就算是擁有雕像般美麗容顏的亞維人,而且還是君臨九千億帝國臣民的皇帝一族,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跟某種生理需求完全無緣的。

  傑特慢吞吞的坐在一株巨大小麥的麥根上面。

  虧剛才自己還那麼認真的向她解釋,現在回想起來,他還真是一個最差勁的搞笑演員。

  就在同一時間。

  正在進行地表影像分析作業的「人類統合體」和平維持軍·情報收集宇宙艦「DEV903」,在魯努·比格市郊的耕地區中發現了帝國星界軍的著陸夾艙。

  作業班雖然立刻展開分析以試圖找出這顆著陸夾艙的來源,但是分析的作業並不怎麼順利。畢竟這艘不僅在平面宇宙中成功迴避戰鬥宇宙艦的攻勢,甚至還在通常宇宙裡從三艘驅逐宇宙艉的掌握中逃逸的小型宇宙艇的資料,早就已經被埋沒在數量龐大而且還錯綜複雜的戰場記錄中了。老實說,光是徹底壓制一個星系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了。

  即使如此,如果能夠多花一點時間的話,還是可以將它的真實身份解讀出來,問題是他們還有許多該做的事情要做。於是作業班便直接下了判斷,他們認為這顆夾艙是從通訊基地或是城館逃出來的敵人所擁有的,而從著陸夾艙的狀態來推論,內部的乘員應該是還存活在地表上。

  雖然他們將這份報告送到了情報司令部,不過司令部卻將它擱置為最低優先處理的事項。

  因為司令部事先已經確認侯爵家族中以及通訊基地內的重要人物,不是被俘就是早已戰死。在這種情況下,不論著陸夾艙裡乘坐的是什麼人,都不值得軍方去特別注意。

  再說,——前史法格諾夫侯國警衛部隊也就是史法格諾夫侯爵家的私人傭兵,正在行星地表各處持續頑強的抵抗,而且許多當地政府的要人也在逃亡當中。為了要解決這些問題,配備氣味偵測機的搜查班早就已經出動了。

  所以他們認為,為了追捕這些以著陸夾艙降落於行星的人而特地分出人手是不必要的。

  當前的第一要務是完全壓制地表上的武裝部隊,並且將協助帝國統治的人逮捕並加以拘禁,然後再徹底糾正居民的奴隸性格。這些工作才是最高優先的事項。

  至於追捕星界軍殘餘離兵的工作,等到這些事情完成之後再進行都還來得及,反正他們也只不過是一群無能為力的存在。

  「哎呀!」傑特連忙收起了腳步,在他腳邊的土塊則嘩啦一聲向下墜落。

  原來那裡是一處深谷,傑特差一點就要整個人從懸崖邊摔下去了。

  「怎麼了?」拉斐爾問道。

  「前面沒有路了。」

  黎明時分還沒有到來,為了在黑暗中估計深谷的寬度,傑特朝前方遠眺著。不過由於眼前實在一片漆黑的關係,他根本就無法看出什麼端倪。

  他試著利用終端手環的照明功能,不過它頂多也只能照亮腳邊的物體而己。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有一道光芒從自己的身邊放射出來。那盞強力的探照燈將深谷的對岸照的非常的清楚。

  原來拉斐爾正舉著她的凝集光槍,而那道光芒就是從槍口那裡所發射出來的。

  「這個,要怎麼用啊?」傑特連忙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槍,並向拉斐爾詢問著。

  「我告訴過你安全裝置的使用法吧。只要將它切換到『安全』與『發射』的中間,就可以使用照明功能了。」

  「既然有這麼方便的功能,那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嘛。」傑特抱怨了起來。

  「我忘了。」

  「原來如此。」大概是因為會用槍來當作照明工具的機會實在不多吧。

  傑特開始切換安全裝置到照明模式,並扣下了板機。

  這座深谷的寬度看來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大,至少就有一戚斯達諸那麼寬。傾斜的懸崖分別從自己的兩腳外側向左右延伸至遠處。

  不過深度就沒有那麼糟糕了,大概只有五百達諾左右。在谷底那裡也長出了一叢巨大小麥,從這裡往下望去,還可以看到小麥的麥穗。

  「看來等一下會很辛苦了。」傑特把槍收回槍帶中以後,就蹲下身去觀察懸崖的情況。

  雖然並不是垂直的陡峭絕壁,不過它的坡度也沒有平緩到能夠讓人在上面步行的程度。也許攀巖而下反而比較容易,不過下去的時候如果不小心的話,也是會很容易直接摔到谷底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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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4 13:10:49
傑特將背包從背上放下,並且開始在裡面尋找了起來。「裡面有沒有什麼類似繩子的東西呢?」

  「碳結晶纖維線應該還放在裡面。」

  「那真是太好了,是哪一個呢?」

  拉斐爾伸手進入了傑特的背包,井從裡面掏出了一樣棒狀的物品。

  只見拉斐爾一面熟練的搖動著那根棒狀物,一面問傑特:「你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當然是,」傑特呆呆的看著她的動作。「要從這座懸崖下去啊。拿給我吧。」

  傑特伸手接過了棒子,並仔細端詳了一陣子。雖然它當然是軍用的工具,不過基本原理和他在戴爾庫圖的時候曾經使用過的碳結晶纖維紡錘是相同的。

  碳結晶纖維線就裝在棒子內部的中央部分,而捧端兩側內部的空間則大半都被裝有速干性合成樹脂的容器所佔據。雖然它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樣,不過一定要先將纖維線從棒子裡抽出來才能使用,而且還要一開始就讓纖維線覆上由合成樹脂凝固之後所形成的被膜才行。目前在傑特眼前的這根棒子,是一種可以依照不同的用途而自由選擇要不要覆上被膜的最高級用品,而且在纖維線的前端還附有一隻多用途的鉤子,還可以對這只夠子進行遠端遙控。大概也只有星界軍才會願意投入經費在購置這類輔助裝備上面。

  傑特一面抽出纖維線井讓它覆上被膜,一面張開了那只鉤子。隨後他蹲下身去用纖維線在身旁一株巨大小麥的根部上繞了幾圈,並將鉤子牢牢固定在麥根上面。

  「那麼,我就先下去了。」傑特緊握著手上的這根紡錘,轉身背向深谷,然後便開始沿著崖壁踏巖而下。

  傑特一面—點一點的從紡錘中抽出纖維線,一面用雙腳持續踢著崖壁。

  當他籍由終端手環的照明裝置,確認自己離地面只剩下五十達諸的高度之後,就一口氣從崖壁上進行最後的跳躍動作。

  「輪到你了,拉斐爾。」傑特抬起頭來朝懸崖上方出聲叫喚了以後,就將閉錘調整到自動捲回的模式,並鬆開了手。

  隨著從纖維線被剝離出來的被膜碎屑朝四周飄散,紡錘也跟著緩緩的上升到懸崖頂上。

  「我現在要下去了!」拉斐爾的語氣聽起采像是在發表什麼重大的宣言一樣。

  在一陣盛大的聲響發出來之後,拉斐爾維於也來到了谷底。但看來剛才她似乎只是一個勁的讓纖維線不斷拉出來的樣子。

  「你、你還好吧?」傑特連忙衝到了拉斐爾的身旁。

  「我當然很好。」雖然拉斐兩口中這麼說,但是她的臉部肌肉卻因為疼痛而扭曲了起來。

  「不要太勉強啊。」傑特伸出手將跌坐在地上的拉斐爾拉了起來。

  「我一點也不勉強!」拉斐爾使起性子硬生生的撥開傑特的手。

  「那就好。」傑特利用遠端遙控鬆開了固定在麥根上的鉤子,並將纖維線從懸崖上捲回來,合成樹脂的碎屑在他的腳邊開始不斷累積著。

  等到纖維線完全捲回來以後,他就再度拔出凝集光槍,並來回照射著谷底的四周。

  「你在做什麼?」

  「我在找一個新的睡覺地方,畢竟我們已經離開那個洞穴很遠了——找到了!」

  這裡也有一處巖洞。

  於是傑特催促著拉斐爾走到了他們的「新的睡覺地方」附近。

  這個巖洞似乎相當的深。事實上,就算用凝集光槍往正前方照過去,但是照不到洞穴的盡頭。

  傑特繼續探照著巖洞探處,試圖去確認洞穴探處是否隱藏著危險的生物。不過在他可見的範圍內,並沒有發現到任何值得去擔心的事物。

  於是傑特放下了背包,並命令終端手環顯示出地圖。從地圖上看來,他們——前已經來到距離魯努·比格市不到五十威斯達諸的地方了。

  兩個人開始坐下來進食。

  傑特一面啃著口味清淡的戰鬥口糧,一面告訴拉斐爾自己的計劃:「等一下我就要先去城裡一趟了。」

  「只有你一個人去嗎?」拉斐爾的眉頭皺了起來。

  「當然啊,這還用說嗎?」

  「為什麼?難道我有什麼一定不能去城裡的理由嗎?」

  「因為你現在身上穿的是軍服。」傑特向拉斐爾解釋著。「如果現在有一位穿著星界軍軍服的人走到敵人所佔領的市街中,你認為會發生什麼事?」

  「啊……」拉斐爾這才恍然大悟。

  ……她該不會一直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就不是光用「未經世事」這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啦,」傑特按下了心頭的疑問與危機感,繼續說著。「我現在就去城裡幫你弄一套比較不那麼奇怪的衣服。請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會盡快回來的。」

  拉斐爾的瞳孔中突然燃起了火焰。

  傑特也跟著慌張了起來,為什麼她會生氣呢?難道我又隨口說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嗎?不對,她應該沒有什麼理由生氣才對,如果真有什麼理由的話,她早就直接對自己說出來了。再說,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值得讓她生氣到瞪著自己不放的事吧?

  不過,拉斐爾很快就低下頭來並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太好了。」傑特將最後一口戰鬥口糧配著水吞下去之後,就站起了身來。

  「你要走了嗎?」。

  「嗯,我得快去快回。」

  「別那麼急著去迎向毀滅。」

  「別這麼說嘛,我還希望有一半的機率不會是那樣的呢。」

  傑特從背包中取出了飾帶,並將它收進了襯衣內層的口袋裡。他還帶了三餐份的戰鬥口糧,其他的物品則留在背包裡面。

  至於終端手環,他則是煩惱著要不要也一起帶走。以帝國的標準來說,這隻手環在地上世界中是相當罕見的物品,眼尖的人很容易就會從終端手環識破傑特的真實身份。雖然還不至於會被認為是貴族,但至少他們一定會懷疑自己是一名帝國國民。既然自己打算在城裡偽裝成一個普通的領民,那麼戴著它就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但話說回來,如果將終端手環這麼便利的工具留在這裡也不是很恰當,一旦遇到緊急狀況需要和拉斐爾聯絡的時候,它也絕對是不可或缺的必備品。

  結果傑特把它從手腕上拔下來以後,還是收進了襯衣的內層口袋裡。

  「你不帶槍嗎?」拉斐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開什麼玩笑啊?

  傑特聳了聳肩。「反正如果遇到槍戰的話,我是完全沒有任何勝算的。」

  「這樣啊——傑特,你還真是一個容易自暴自棄的人。」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我身上帶著星界軍的槍枝,一下子就會被人家著穿我的身份了。」

  「啊,原來如此。」

  「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解釋。」傑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感到不安了起來,但這份不安的感受並不是為了自己。雖然面對一座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等待自己的城市,的確是無法令人安心;不過他更擔心把拉斐爾一個人留在這裡以後的狀況。

  雖然眼前這位亞維少女在宇宙空間裡可說是無所不能,但一遇到可以算是常識的事情時卻又顯得有些笨拙,而且腦筋總是轉不過來。

  不對,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傑特如此說服著自己。雖然拉斐而確實沒有多少常識,但是這一點也只會在她來到地上世界的社會中活動時才稱得上是問題。姑且不論去城裡以後她會惹來什麼麻煩,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她應該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人煙稀少?真的是這樣的嗎?搞不好敵軍的搜索部隊已經越來越靠近這個地方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傑特又開始擔心起另外一件事來了。就星界軍的性質而言,他們似乎不怎麼重視單獨行動。特別是像拉斐爾這種完全沒有受過相關訓練的人,要她獨自一個人去警戒周圍狀況實在是太勉強了。

  當然傑特自己也沒有受過類似的訓練,但畢竟還是有亞維人所不及的長處。只要不主動招認自己是貴族,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可以用「自己是國民」的說法來矇混過關。畢竟像史法格諾夫這樣的大邦國一定也會有許多帝國國民,敵軍不可能會對一個普通的國民特別有興趣。

  但相反的,如果有人看到青色頭髮身穿軍服的拉斐爾,還不會認為她是一名亞維人的話,那麼自己倒很想見識一下這個人的遲鈍程度到底有多嚴重。換句話說,對現在的拉斐爾而言,如果她這副模樣被人看見,那就代表他們兩人即將要面臨最大的危機。

  在一段時間的煩惱之後,傑特想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製作一樣最原始的警報裝置。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注意這個喔。」傑特一面說著一面抽出了未覆上被膜的碳結晶纖維線。首先他將鉤子勾在位於洞穴外的一顆僅有膝蓋高度的凸出岩石上,然後再將纖維線扯直並持續水平抽出。等到長度剛好來到他事先所設走的數值之後,傑特持續以手動的方式再抽出一段有被膜的纖維線,然後將這段包覆著合成樹脂的部分綁在洞穴另一側的岩石上,並打了個死結。

  「你這是在做什麼?」

  「如果有人接近這裡的話,它就會告訴你。」傑特指著那條未覆被膜的碳結晶纖維線向拉斐爾說明起來。「你看,這條線不但肉眼看不見,而且還比任何刀刃都還要銳利。所以,他們一定會毫不知情的想要鑽進洞裡來,然後就——呃咽——」說到這裡,他還認真的發出了一聲慘叫。「在這聲慘叫之後,他們才會發現到自己的腳早就已經被切得乾乾淨淨了。你不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警報器嗎?」

  拉斐爾偏著頭沉思了一會之後,說:「萬一要是讓無辜的人受傷了,又該怎麼辦?」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在最壞的情況下,對一個完全沒有惡意的人施加這類切斷雙腳的攻擊行為,不論用多麼委婉的言詞來評論,都會被人們認定是一種野蠻的舉動。

  然而傑特內心的掙扎卻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解決。

  「這也是投辦法的事啊。」傑特捻起手指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畢竟除了運氣以外什麼都不壞,卻總是遇到悲慘命運的人,到目前為止也從來沒少過啊。」

  當傑特踏上了前往城裡的旅途之後,拉斐爾就一個人抱著單腳的膝蓋坐在洞穴裡面。

  終端手環正播放著這塊土地的電視節目。

  雖然傑特的口音也很重,不過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所使用的語言卻完全無法與亞維語聯想在一起。雖然它還有一絲亞維語的痕跡,而且比「人類統合體」的官方語言還要稍微優稚一些,但自己就是完全聽不懂。

  拉斐爾很快就放棄了理解這種語言的努力。

  她只是呆望著洞外開始泛白起來的天空,腦中則思考著自身所處的狀況。

  他真的是越來越過份了。

  自從著陸以後,主導權就完全被傑特奪走了。

  這一點也不有趣。

  除非傑特能夠搭上帝國的船艦前往帝都,否則她的任務還不會結束。換句話說,不論如何也非得要守護他與自己身上的航行日誌不可。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反過來變成由傑特來守護拉斐爾的樣子。

  自己實在很難去接受這個事實。

  更糟的是,自從主導權交到傑特手上以後,他竟然還處理的很好,一想到這裡,自己就壓抑不住心中的那團怒火。

  那個人真的值得信賴嗎?拉斐爾開始自問了起來。

  自己所認識的傑特,是一個總是在宇宙空間中窮緊張的人,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拉斐爾側過了頭,將臉頰枕到了膝蓋上面。

  雖然總是愛在傑特的面前逞強,但是拉斐爾已經非常的疲倦了。如果每次都要讓肌肉累積這麼多乳酸的話,那還不如一開始就讓荷莉亞真的成為自己的遺傳基因提供者可能還比較好。

  克拉斯維爾行星的地表重力和大部分的地上世界一樣,都是亞維標準重力的二倍。雖然拉斐爾曾經體驗過比這顆行星的重力還要高上十倍的加速,但那時候她都是躺在可以讓背部有所緩衝的抗加建座椅上。對她而言,這是第一次在二標準重力的環境下長時間的進行活動。

  再說,自己也從來沒有長時間在地上世界步行的經驗。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真沒用,畢竟亞維人的身體應該已經調整到能夠在高加速的狀態下自由活動才對。當初沒有任何重力控制系統的祖先們,應該不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這麼痛苦吧。

  雖然星畀軍在每艘艦艇上都裝設了緊急避難時的著陸功能,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認真去考慮這項功能能否發揮作用。畢竟當艦艇陷入危機的時候,附近剛好就有一顆行星,而且它還恰巧擁有可供呼吸的大氣的機率,可說是少之又少。

  所以修技館也完全不重視這項功能,雖說自己還是學到了有關著陸的程序,但根據教官當時的說法,只有等到地上有人需要援救的時候,才能使用這套程序去進行救援的工作。

  當然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根本也不用期待會有任何人來救援自己。雖然以一介翔士修技生的身份是不可能會熟知星界軍的佈署狀況,但至少也可能要十天以後才會有支援過來;說不定需要二倍以上的時間,這一點自己也一定要有所覺悟才行;不,也許真的永遠不會來了……

  在這之前,食物會先吃完,而且敵軍追捕殘兵敗將的部隊也會搶先向自己伸出他們的魔掌。

  不論他是否值得信賴,現在也只能靠傑特來衝破眼前的難關了。

  那個人——在入睡的前一瞬間,拉斐爾的嘴角泛起了微笑——自從來到地上世界之後,就突然活蹦亂跳了起來。可是目前的狀況,明明比在菲布達胥男爵領地的時候還要危險萬分。

  當她從沉睡中醒來之後,發現傑特還沒回到自己的身邊,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慌亂。她並不是害怕這次任務會以失敗收場,而是因為不知道今後該如何是好而感到不安。雖然連拉斐爾自己都很難相信,但現在的她的確依賴著傑特,在這之前,這位帝國的公主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投注過私人性質的信賴。

  這樣也好。畢竟在半徑一百光年之內,自己能夠信賴的人也只有「那個人」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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