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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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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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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1
發表於 2014-6-2 01:04:24 |只看該作者
第961章 天倫之樂

  「天師道有駐容之術,是真的麼?」

  晚上,關鳳和魏霸並肩躺在床上,又提起了這個問題。.魏霸沒回答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關鳳嘆了一口氣,側身向裡睡了。過了一會兒,魏霸忽然醒悟過來,推了推她:「你剛才說什麼?」

  「沒說什麼。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關鳳怏怏的說道。

  「不對。」魏霸坐了起來,將關鳳扳了過來,卻發現關鳳眼角含淚,不由得一怔,連忙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哭了?」

  關鳳扭過臉去,用被角拭去淚珠,吞聲道:「不知道怎麼搞的,一時悲從中來。」

  魏霸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我知道了,還是因為當陽的那件事,對不對?」

  關鳳吸了吸鼻子,不置可否。

  「唉,我本來以為姊姊是個女中豪傑,現在看來,不管什麼樣的女中豪傑,一涉及到孩子,就亂了方寸,成了護雛的母雞。」魏霸越笑越開心,伸手將關鳳攬在懷中,拍著她的背道:「好啦,今天就把話說開,省得你整天心思重重的。阿舅在天之靈看到了,豈不以為是我毀了他的虎女?」

  關鳳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推了魏霸一下:「那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姊姊,我過了年才三十啊。」魏霸感慨的說道:「你現在就想著分我的家產,是不是太急了些?」

  關鳳一愣,臉色大白,連忙坐了起來,連連搖手道:「夫君,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好啦,我開個玩笑,別當真。」魏霸笑笑,雙手環抱著關鳳的腰,將她抱到自己的身上:「就按正常人活六十歲而言,我至少還有三十年時光。三十年之後,這幾個孩子都已經成年,我還能讓他們呆在家裡吃閒飯?管他嫡子、庶子,都趕出去,自己找食吃。」

  「趕出去?」關鳳哼了一聲,不相信魏霸說的話:「那你把誰留下?」

  「把閨女留下。」魏霸說道:「男人,就要出去闖,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比嬌生慣養的好。歷朝歷代,為什麼出了那麼多無能的皇帝?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接觸到真正的世道,他們生於深宮之內,長於婦人之手,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這是圈養的猛獸有什麼區別?有尖利的爪牙不用,反過來只會傷了自己。」

  「那你把他們全趕出去,會不會有危險?」

  「不經歷風雨,怎麼能長成參天大樹?不經歷水與火的考驗,又怎麼能淬煉出最鋒利的戰刀?」魏霸搖搖關鳳:「現在你知道我的安排了,如果怕洋兒受苦,現在就可以退出競爭。」

  「退出?」關鳳眉毛一挑,英氣迸現:「我的兒子怎麼能退縮呢?」隨即又有些猶豫:「只是……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萬一……那怎麼辦?」

  「那簡單。」魏霸擠了擠眼睛:「抓緊時間多生幾個。」

  「我都一把年紀了,還生?」

  「你什麼一把年紀啊。」魏霸哭笑不得:「就憑你從小習武練就的好身體,生到五十歲都不成問題。你難道怕我養不起嗎?我現在也算是一方豪強,家大業大,多生幾個孩子還不是小菜一碟。現在不生,難道等到我和丞相一樣老的時候再生?」

  說著,魏霸翻身將關鳳壓在身上,壞笑道:「撿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開始……幹吧。」

  關鳳雙手捂臉,羞怯不已。

  ……

  魏家兄弟一行趕到義陽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八。魏武早就知道兩個兄長要來,收拾好了院子,只等他們入住。魏霸和魏風一起拜見了主母張夫人,也同時看到了有孕在身的環兒和龐夫人。

  在襄陽,魏霸和龐林見了一面。本來這只是涉及到利益談判的一次無聊會面,結果卻讓魏霸有些意外收穫。

  龐林在魏國做過鉅鹿太守,還爵至列侯,對冀州的情況非常熟悉。魏霸和他交談過之後,大有受益,想請他入幕。龐林拒絕了。他說,當初我們是被迫無奈才降魏的,魏國兩代君主對我們不薄,官至太守,爵至列侯,我現在雖然回家了,卻不能忘恩負義,反目成仇。

  魏霸同意龐林的決定。這個時代的人有時候是偏激一點,但有時候還是有古直之風的。不過,龐林說,我受魏主之恩,不能進入你的幕府,我的侄兒龐宏沒有這樣的義務,他可去幫你。至於我,我會以私人的身份給魏主曹睿寫信,勸他重新談判。當然了,談判的事不能由你決定,要由天子下令才行,這個環節就由你來負責,我可以先給曹睿寫信,徵求他的意見。

  魏霸答應了,龐統的兒子龐宏因此入幕,這次跟著魏霸一起來到了義陽。

  龐宏和龐夫人是堂兄妹,見了面,免不了要交流一些情況。得知龐家在剛剛結束的會面中取得了不小的利益,龐夫人心情愉快,囑咐龐宏一定要認真做事,把自己的脾氣改一改,不要意氣用事。

  龐宏的本事怎麼樣還不太清楚,可是他的脾氣卻直接繼承了龐統,又臭又硬,還是個大嘴巴,察顏觀色四個字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在魏霸這樣的後世人看來,這是不懂事,可是在當代人看來,這卻是名士風範。龐統當年就是這副德性,攻克涪縣的時候,龐統曾經面斥劉備,讓劉備下不了台。

  你可以說他是不通人情世故,可是有時候人簡單一點也很可愛。龐宏就是這樣的人。

  龐氏兄妹在一旁說話的時候,魏霸也陪著主母張夫人說話。魏風向張夫人提出請求,希望她能出面向魏霸說情,讓他早點出征。悶在襄陽快三年,都把他給憋壞了。

  張夫人半晌沒有說話,她最後問魏霸道:「子玉,你是什麼態度?」

  魏霸躬身道:「阿母,兄長驍勇善戰,如果能出征,當然是一員悍將,對我來說,求之不得。可是,彭城一戰,父親陣亡,我自己也險些命喪疆場,實在是讓我怕了。如果為富貴,我可以向阿母保證,兄長從現在開始,不需要為富貴而冒一點風險。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少了他的,將來若有成功之曰,封疆裂土,不在話下。」

  張夫人點了點頭:「子玉,這一點,我相信你。不過,你也看到了,你兄長是個閒不住的人啊,他天生就屬於戰場,讓他閒居弄兒,好像有些為難他了。」

  魏霸看了擠眉弄眼的魏風一眼,無奈的笑道:「那阿母的意思是讓他上陣?」

  「我也不想,可是我也攔不住他啊。」張夫人笑道:「他自己都有了孩子,我管不住他了。管得住他的人,管不住他的心。」

  「既然如此,那我聽阿母的便是。」魏霸正色道:「軍中自有規矩,到了軍中,你就不再是我的兄長了。這一點,我可要把醜話說在前頭。」

  魏風眉開眼笑:「你放心,我懂得規矩。」

  「那好,你在襄陽等著,先組建親衛營,全部裝備新式合金甲冑。數量你自己看著辦,只要資金許可,多多益善。」魏霸說道:「我給你安排一個重要的任務,你等消息便是。」

  「還要等啊?」魏風頓時大感失落,他還以為年後就能跟著魏霸一起去東海作戰呢。

  「你剛剛答應的,一切行動聽我指揮,現在就想反悔?」

  「沒問題,我等你的命令就是。」魏風連忙挺身受命。

  「兄長,那我呢?」魏武一看,怦然心動,急不可耐的提出了要求。

  「你啊,現在的任務是再給阿母添兩個孫子。完成這個任務之前,哪兒也別想去。」

  「憑什麼啊?」魏武眉毛一豎,不服氣的叫道:「我就一個夫人,要再生兩個兒子,至少還得三年。三年時間,你們都把仗打完了,我還打個屁啊!」

  魏霸笑道:「我幫你出個主意,請阿母幫忙,給你物色兩個出身好,能生養的女人做妾,也許可以把時間縮短一點。」

  張夫人眉梢一顫,立刻明白了魏霸的意思:「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子烈,你也不要急,開春之後,我就張羅這件事,爭取一年之內讓你出征。」

  魏武翻了個白眼,沒有再說什麼。他從心底有些怕魏霸,現在又有主母出面,他更不敢耍蠻。

  包括魏霸在內,不管他們兄弟在外面有多蠻橫霸道,到了家裡,在主母張夫人和生母面前,他們還是很克制的。這一點,也是張夫人能夠將魏家交給魏霸的原因之一。

  從後院出來,魏霸三兄弟正勾肩搭背的走著,迎面走來了小妹魏英蘭,魏霸一拍腦袋,大叫一聲:「子柔,子烈,你們看,我們是不是把一件大事給忘了?」

  「什麼大事?」魏風、魏武一頭霧水。

  魏霸笑笑,站在魏英蘭面前,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有些侷促不安的魏英蘭:「你們倆真是失責啊,英蘭妹子都十九了,你們就沒覺得有什麼事忘記做了?」

  魏武恍然大悟,自責道:「是我的失責。不對,上次提到這事的,可是英蘭妹子似乎……」

  魏英蘭走了過來,拉著魏霸的手臂就走,魏霸眼珠一轉,心領神會,跟著她走到僻靜處,笑嘻嘻的說道:「妹子,心中有人了,不敢對阿母說,要阿兄幫你做主?」

  魏英蘭紅著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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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2
發表於 2014-6-2 01:04:53 |只看該作者
第962章 我家有妹初長成

  建興十五年二月,車騎將軍魏霸再一次來到了麋島,隨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十艘巨艦,三萬水師。

  麋島成了一個大軍營。

  魏霸蟄伏交州的這段時間裡,麋島也沒有什麼大動作,與其說是一個軍事基地,不如說是一個有武裝保護的商業基地。南來北往的商人在這時歇腳,做生意,由交州、荊州甚至益州而來貨物在這裡卸載,然後裝上青州、兗州的生絲、遼東的鹿茸、人參和貂皮之類的特產,再返回南方或長江。

  麋芳打仗很一般,可是做生意很有頭腦,麋島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條,真可謂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麋島幾乎已經快要取代洛陽,成為長江以北最重要的大市。這個新興的大市對長江以南的重要城市比如吳縣、江陵影響不大,但是對洛陽、邯鄲、臨淄、薊縣等傳統意義上的北方大城影響非常深遠。

  在魏霸的規劃中,麋島的作用不僅僅是一個海軍基地,更是一個汲取魏國金融血液,讓魏國在不知不覺中衰竭的抽血機。

  這些年,麋芳究竟賺了多少錢,沒有幾個人知道,只知道麋島能提供的服務越來越多,越來越好,麋島商船越來越多,體量越來越大,而搭載的費用卻越來越少。順其自然,也就有越來越多的商賈願意搭乘他的貨船到麋島來交易。即使魏國的幽州刺史陳泰、冀州刺史裴徽、兗州刺史鐘毓以及青州刺史王凌想出了各種辦法,依然無法阻止這股潮流。

  錢財如水,商人逐利,也像水一樣無孔不入。僅靠堵截是堵不住的,而要和麋島爭利,王凌等人也有點力不從心。

  麋芳掙的錢,有相當的一部分用來供養夏侯玄麾下的水師,加固麋島,經過這幾年的經營。麋島已經成了一座永不沉沒的超級巨艦。

  魏霸巡視了全島,對麋芳、夏侯玄等人的工作非常滿意。在魏霸來之前,夏侯玄是這裡的總負責,經過幾年的戰事考驗,他已經由一個名士變成了一個文武雙全的大將,面膛黝黑,身體壯碩。聲音宏亮,總給人一種指揮作戰的激昂。

  看到夏侯玄,夏侯徽感慨不已,夏侯玄越來越像父親夏侯尚了。

  大概是因為血緣的關係,魏徵也一下子喜歡上了夏侯玄,跟前跑後。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像個小尾巴似的,搞得魏霸都有些妒嫉了。

  「我兒子怎麼跟你這麼親,你們也沒見過多少面啊。」

  「外甥像母舅。」夏侯玄笑著,將魏徵抱在腿上坐好:「正因為不常見面,才會特別親。」

  「你自己呢?」魏霸不動聲色的問道:「今年也二十八了,事業有成。也該娶個正妻,好好過日子了。有沒有心儀的對象?」

  夏侯玄笑了笑:「這些年忙於征戰,又都是在些蠻荒之地,哪裡顧得上談婚論嫁?再等幾年吧,等天下平定,再娶妻不遲。實在不行的話,我反正也納了妾,生有二子一女。到時候選一個作嗣子就是。」

  「身邊一個看中的都沒有?」魏霸又追問了一句。

  夏侯徽忽然靈機一動。她看了魏霸一眼,魏霸眨了眨眼睛,夏侯徽頓時如夢初醒,不禁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險些落下淚來。夏侯玄見了,關切的問道:「嬡容,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夏侯徽連忙掩飾的笑道,低下頭,抹了抹眼角。她走到夏侯玄身邊,將纏在夏侯玄身上的魏徵拉了下來。同時衝著夏侯玄擠了擠眼睛。夏侯玄不解其意,魏徵卻叫了起來:「我要和阿舅在一起,我要和阿舅在一起。」

  「別鬧,阿舅要和阿爹說正事,你去陪關大母和蘭姑姑,快去。」

  魏徵撅著嘴,行了一禮,一溜煙的跑了。

  夏侯玄有些意外:「關夫人和蘭姑娘也來了?」

  「嗯,帶出來散散心。」魏霸壞笑道:「我那英蘭妹子年紀也不小了,上次和李家的婚事被丞相給攪了,至今還沒有嫁人。在家有些不好意思,乾脆跟我出來散散心。唉,這姑娘什麼都好,就是不務正業,不學點女紅什麼的,偏偏喜歡談玄論道,真是煩人。」

  「談玄論道有什麼不好,難道以她的身份還要親自做女紅?」夏侯玄一本正經的說道。

  夏侯徽都快急瘋了,忍不住啐了一口:「你是不是打仗把腦子打壞了,到現在還聽不出來?」

  夏侯玄一愣,隨即鬧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這個……不會吧?」

  「不會你個頭!」從來不說粗話的夏侯徽忍不住破了戒,轉身走到魏霸身邊,伏在他肩上說道:「夫君,這都怪你,非要讓他領兵作戰。看,和那些粗人在一起,都變笨了。」

  「笨一點好,太聰明了,我反而擔心。」魏霸拍拍夏侯徽的手,笑道:「太初,話也挑明了,你什麼態度,給個話吧。我魏家的姑娘不愁嫁,你要是不喜歡,我也不能勉強你。」

  「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雖故,家母仍在,容我向家母請示一下,如何?」

  魏霸點了點頭,同意了。夏侯玄的母親曹氏是曹真的妹妹,夏侯尚死了,曹氏還在。夏侯玄兄妹在蜀漢的這幾年,每年都要派人到洛陽請安,只是一直沒有見過。別看夏侯玄領兵征戰,可是在魏霸的安排下,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和魏軍正面作戰。再加上曹氏的出身,她在洛陽的日子雖然不怎麼好過,卻也沒人敢為難她。

  夏侯玄是玄學創始人之一沒錯,可是這儒家的道德習慣,他還是遵守的,納妾無所謂,要娶妻,當年要先徵得母親曹氏的同意。不過,這只是一個形式,曹氏怎麼可能不同意。這件事就等於定下來了。

  夏侯玄對魏英蘭談不上什麼好感,但是也沒什麼惡感,考慮到目前的形勢。娶魏英蘭為妻,對夏侯氏來說當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別說不討厭她,就算是討厭,恐怕他也會欣然從命。

  不遠處的山坡上,正和關鳳挽著手,欣賞著麋島風光的魏英蘭滿面通紅。魏徵剛剛把經過對她們說了一遍。魏英蘭又羞澀,又緊張,手指繞著衣角,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好啦,你兄長替你出面,這件就算成了。」關鳳拍拍魏英蘭發熱的小臉。嗔道:「小丫頭,怪不得平時總和你嬡容嫂嫂那麼近,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嫂嫂,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是嫌棄我這個嫂嫂沒學問?」

  「更不是啦。」魏英蘭扭著身子,嬌羞的說道:「我和嬡容嫂嫂親近,是因為我們相處的時間長嘛。你那時候跟著兄長在武陵。我哪有機會見到你。天天跟著嬡容嫂嫂廝混,當然親近一些。」

  「理由還挺多。」關鳳半真半假的說道:「小丫頭,我可告訴你,你兄長原本不是這個打算,他心裡另外有人選,這次回來,本來是準備和你說的,沒想到你已經有了意中人。他不想委屈你。就沒開口。不過你要嫁給夏侯,他也有擔心,和我說了,我勸他不要顧忌太多,誤了你一生,他才同意替你做主的。你嫁了如意郎,可不能忘了嫂嫂我的功勞。」

  「放心。放心,若是成了,一定不會忘了嫂嫂的大恩大德。嫂嫂可當著我兄長的半個家呢。」

  「油嘴滑舌。」關鳳捏了捏魏英蘭的鼻子,嘆了一口氣:「也真是難為你兄長了。和丞相鬥了十年,也沒見他這麼費心費力的,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他。」

  「是啊,這十年,我兄長像是老了三十歲似的。」

  關鳳默然,長嘆一聲。她突然轉過頭,見夏侯徽站在不遠處,雙目通紅,正用手絹拭淚,不由得一愣,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來。」夏侯徽走上前來,挽著關鳳的手,叫了一聲「姊姊」,便已經泣不成聲。

  關鳳猶豫了片刻,將夏侯徽攬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好啦,好啦,是姊姊我心眼小了。」

  「不是姊姊心眼小,是妹妹我太緊張了,處處用心,生怕有無妄之失。」

  魏徵仰著頭,眨著眼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堂上,夏侯玄鋪開了地圖,慨然道:「你準備先取哪裡?」

  魏霸眉頭微皺:「你先把沓縣的情況說一說。我之前的計劃是先取沓縣,時過境遷,也不知道這個計劃還能不能實施。」

  「計劃的確有變。」夏侯玄微微一笑:「陳泰任幽州刺史之後,派人會晤了公孫淵。後來又與王凌聯繫,在營州、沓縣增兵。不過……」他頓了頓,「雖然有變,卻不影響我們先取沓縣。」

  魏霸眼皮一抬,看向夏侯玄。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和洛陽取得了聯繫。如果你還願意信守承諾,他可以放棄遼東,甚至一部分青州。」夏侯玄在地圖上大致劃了一條直線:「北海以東,都可以給你。這麼大的戰功,應該可以讓你封王了。」

  魏霸沉默片刻:「不行了?」

  夏侯玄點點頭:「太醫說,肯定熬不過今年夏天。現在到處找巫醫,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魏霸想了想:「只能是魏郡或者譙郡,冀州肯定不行,這是取亂之道。」

  夏侯玄低頭道:「好,我把你這個意見轉達給他。」

  魏霸又道:「不要管洛陽什麼態度,沓縣立足於自取。不僅要打,還要打出氣勢。不打出點威風來,我怎麼證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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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 01:05:19 |只看該作者
第963章 強者歸來

  三月,南風漸起,魏霸率領四萬大軍繞過成山角,浩浩蕩蕩的向沓縣挺進。由十四艘巨艦為核心組成的龐大艦隊,向青州、幽州宣告了魏神將的歸來。

  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青州,並迅速蔓延至冀州、幽州。

  駐紮在遼西郡的幽州刺史陳泰收到了消息,一面向洛陽匯報,一面與燕王公孫淵聯絡,希望他能夠同意魏軍從遼東和青州兩個方向進入燕王屬地,以便更好的支援燕軍,與魏霸作戰。

  公孫淵為此很糾結。

  彭城之戰後,他過了幾年安生日子。覺得魏霸也不過如此,並不是戰無不勝。彭城一戰,連老爹魏延都戰死了。如今魏霸再一次兵發遼東,氣勢更盛,已經不是第一次八千人的規模,戰船多得數不過來,僅巨艦就有十四艘,這種規模太嚇人了。

  公孫淵不知道憑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守住沓縣。如果能守住,擊敗魏霸,不僅可以再一次證明魏霸並非不可戰勝,而且能向魏國展示自己的實力。在魏國日漸虛弱,三面受敵的情況下,他也許可以再做一段時間的燕王。如果讓陳泰、王凌等人入進遼東和營州,那就算打敗了魏霸,也跟他沒什麼關係,陳泰、王凌大概是不會再退出去了,他這個燕王從此也別想自由自在。

  可是,儘管他在沓縣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他依然沒什麼信心。如果因為不接受魏軍的援軍而丟了沓縣,對士氣的打擊也是不小的。

  就在公孫淵的糾結中,魏霸的艦隊到達沓縣。

  沓縣,就是後世的大連市北的金縣一帶,著名的大連灣現在還沒有正式名字,只是因為海灣外的三座小島而取名三山灣,後來又約定俗成的稱為明珠灣。之所以取這麼一個名字,一方面是因為這幾座島像海上的明珠,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在這裡主持工作的是陸家的陸明朱陸姑娘。

  陸明朱已經從成都辭職,回鄉之後,就轉戰遼東,負責大半個遼東的商業往來。沓縣外的這個海灣是往來船隻停靠的海灣之一,她經常在這裡出現。兩年多來,她以過人的精明得到了眾人的認可,這個海灣也就慢慢的變成了明珠灣。

  沓縣就是明珠灣的西北。明珠灣北側向東,有一個伸入海灣的半島,東西約三十里,南北約十來里,有兩座小山,兩山之間有一大片平地可以耕種。鄧艾就在這裡屯田,駐紮有水師步卒三千餘人,既負責明朱灣的安全守衛,又負責招攬遼東的流民。

  也就是說,即使魏霸蟄伏在朱崖的時候,對沓縣的壓力也沒有減輕。這幾年,鄧艾和鎮守沓縣的燕軍交過幾次手,雖然沒能攻克沓縣,但是沓縣的守軍也不敢輕易出城,沓縣以南的這一片海域和陸地其實已經落入鄧艾的手中。因為水師的實力差距明顯,燕軍對營州的控制名存實亡,營州的燕軍不得不向青州求援,這也是陳泰要求公孫淵同意王凌正式進入營州的底氣所在。

  魏霸的戰艦進入明珠灣,見到了闊別已久的鄧艾和陸明朱。

  陸明朱曾經與魏霸為敵,不過現在他們已經不是敵人了。陸遜與魏霸是盟友,陸家與魏霸關係密切,她能在明朱灣經營自己的事業,和魏霸的支持也密不可分。

  「陸姑娘辛苦了。」魏霸笑眯眯的說道:「鎮北大將軍很關心妳啊。事業固然重要,生活也要留意,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陸家精通易學,應該知道孤陰不生,孤陽不長的道理……」

  陸明朱含笑應道:「將軍交州蟄伏三年,如寶劍含光,脫咄咄逼人之意,卻多了幾分溫情,現在習慣給人做媒了麼?」

  魏霸愣了一下,隨即又泰然笑道:「老話說得好,寧挖三座墳,不拆一樁婚,可見撮合婚姻是大善行。我這也是行善積德啊。」

  陸明朱很無語,只得裝聾作啞,當沒聽見,說完了公事就起身告辭。

  「這老姑娘,還是那麼傲嬌啊。」魏霸捏了捏鼻子,「士載兄,說說你的方略吧。在這裡住了三年,想必對攻打沓縣有不少想法吧。」

  鄧艾站了起來,躬身致意:「將軍,沓縣左依山,右傍海,公孫淵的大將柳毅在此經營了三年,城防很堅固,若可強攻,損失不小,不符合將軍復出之威勢。」

  魏霸靜靜的聽著,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鄧艾的意思很明確。攻沓縣,卻不以沓縣為唯一目的,而是以沓縣為點,以周圍三十多里的範圍全部納入了作戰區域,北部前鋒一直推到北豐縣一帶。鄧艾說,遼東與東夷接壤,公孫度征服高句麗、扶餘之後,這些人就成了公孫家的傭兵,一旦攻擊遼東,公孫淵必然會發動高句麗人、扶餘人來援,甚至鮮卑人、烏桓人都有可能加入。這樣一來,以沓縣為誘鉺,迫使四面八方的人馬來就,當然要比攻下沓縣之後,四處追逐的好。

  魏霸很滿意,鄧艾的戰略很大氣,足見他的眼光高出眾人一籌,當初把他從夏侯玄麾下獨立出來,讓他獨領一部,在沓縣屯田還是對的。

  得到了魏霸的誇獎,鄧艾並沒有沾沾自喜,把一個人推到了魏霸面前:「將軍,這個戰略有仲恭的不少心血,對高句麗、扶餘的瞭解,最初都來自於他在宮裡看到的檔案。」

  魏霸打量著毋丘儉。三年不見,毋丘儉瘦了,不過眼神更銳利。

  「你還在沓縣啊。」魏霸感慨的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會找機會逃回洛陽去的。」

  毋丘儉嘆了一口氣:「本來是想逃回洛陽去的,後來聽說將軍沒死,所以又留下來了。」

  「哦,我沒死,你就不逃了?」

  「將軍沒死,遲早還會捲土重來,經此一戰,只怕其勢更烈。我逃回洛陽,就算不再領兵作戰,以後也難免再為將軍之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逃。」

  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河東毋丘,果然有點底蘊。」他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毋丘儉:「有沒有興趣獨領一部?」

  毋丘儉愣了一下,拱手道:「將軍有興趣,我就有興趣。」

  魏霸一拍手掌:「士載,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你的副將。我給你們兩萬人,多長時間能拿下沓縣?」

  鄧艾笑了:「我準備多打一段時間,一直打到沒有援兵來為止。」

  魏霸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拍拍鄧艾的肩膀:「那好,沓縣交給你們兩個,我到渤海走一趟,告訴那幾位好朋友,我魏霸又回來了。」

  「多謝將軍。」鄧艾、毋丘儉喜不自勝,躬身領命。魏霸給了他們兩萬兵,又不限定時間,完全按照他們的戰略進行,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這是任何一個將領都不敢奢望的信任。特別是毋丘儉,他由一個降將一躍而成為鄧艾的副將,獨領一部,已經不弱於那些擁在巨艦的水師將領。這是對他眼光的認可,也是魏霸對他最後的測試。以前測試的是態度,現在測試的是他的能力。如果能打好這一仗,給魏霸重新歸來開一個好頭,榮華富貴豈在話下。正如魏霸所說的那樣,河東毋丘,將因他而興。

  將攻打沓縣的任務交給了鄧艾、毋丘儉之後,魏霸率領兩萬水師繼續西行,進入渤海灣。

  魏霸出兵的消息立刻驚動了青州刺史王凌,王凌不敢怠慢,請田豫立刻率領騎兵三千奔赴東萊。魏霸西行,田豫也在岸上綴著,保持警戒。

  與此同時,鄧艾和毋丘儉大張旗鼓地發動了對沓縣的攻勢。毋丘儉率領八千步卒,兩千騎兵,兵臨北豐縣,在北豐城牆設下了阻擊陣地。鄧艾在他的身後設下了第二重陣地,真正的沓縣城下反倒沒有什麼兵力,只有兩千多斥候,切斷了沓縣和外界的所有通道,將沓縣封鎖起來。

  沓縣守將柳毅只來得及傳出一封軍情緊急的軍報,沓縣就成了孤城。

  封鎖沓縣的同時,鄧艾又讓陸明朱在來往的商旅中發佈消息,說車騎將軍魏霸率領大軍十萬,兵臨遼東,先取沓縣,再取營州,然後將以沓縣為基地,向北挺進襄平,攻取整個遼東。

  真真假假的消息迅速湧向襄平,湧入燕王公孫淵的耳朵中。

  公孫淵快瘋了。他知道魏霸這次回來肯定要立威,但是他沒想到魏霸會有這麼大的威。大軍十萬,這恐怕是個假消息,但是魏霸在攻打沓縣的時候還兵分兩路,恐怕兵力也不會少到哪兒去。他和太子公孫淵,大將卑衍等人商量以後,覺得攻打沓縣的大軍至少有三、四萬人,如果不救,沓縣大概支持不了太久。於是,公孫淵發出徵召令,命令靠得最近的高句麗出兵救援沓縣。

  從魏霸順江而下,兵臨麋島,公孫淵就知道大戰在所難免,早就通知各屬國準備出兵。高句麗當然也不例外。高句麗王宮已經準備妥當,就在邊境待命,公孫淵的命令一到,宮就率領兩萬高句麗步騎殺向沓縣。

  得知高句麗出兵的消息,毋丘儉大喜,隨即移師沓縣東,準備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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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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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 遼東第一戰

  東沓東一百五十里,一個叫塔子城的小聚落,高句麗王宮就駐紮在這裡,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出去!別影響老子吃飯!」

  沛者(高句麗官名)得來急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萬萬不可啊。」

  「萬萬不可什麼?」宮勃然大怒,將手裡的羊腿扔在案上,指著得來破口大罵:「你以為就你聰明,我這個王什麼也不懂?從去年離開王城開始,你就得巴得巴的說個不停,好像就你明白事理。魏霸是厲害,這點我知道,可是他再厲害,不是也打敗仗了?更何況燕王都說了,他本人不在東沓,在那裡的只是他的部將。我如果連他的部將都不敢面對,以後還有什麼資格和他面對面?」

  「大王,誰說魏霸敗了?」得來苦口婆心的勸道:「彭城之戰,他面對的可是大魏名將張合。雙方兩敗俱傷,沒有誰是勝利者。再者,公孫淵能和大魏比嗎,連大魏天子現在都不敢和魏霸面對面交鋒,公孫淵又憑什麼……」

  「公孫淵不成,本王更不成,是不是?」宮瞪起眼睛,臉脹得通紅,用力的揮了揮手臂:「你回王城吧,別再在這裡擾亂軍心,看得本王心煩。」

  兩個衛士搶了上來,拖著得來就走。得來文弱,不是兩個身強力壯的衛士對手。他嘶聲叫道:「大王,聽臣一言,勸莫因小利而招大禍啊……」

  「真煩!」宮唾了一口唾沫,氣呼呼的坐了下來。連吃飯都沒了胃口。他知道得來說得對,從長遠來看,和魏霸對抗是沒什麼好處的,既然連強大的曹魏都不是魏霸的對手,公孫淵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高句麗對公孫氏又沒什麼好感,他們是被公孫度、公孫康父子打怕了,不得不服。現在公孫淵要倒霉,他恨不得加一把火。

  可是,投降魏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首先要看看魏霸究竟有沒有那樣的實力。如果實力不足。魏霸暫時無法佔領遼東。那他就要另外考慮了。魏霸可以隨時撤走,他怎麼辦?公孫淵緩過這口氣來,肯定要報復他啊。

  所以,這次率領兩萬大軍趕來。與其說是支援東沓。不如說是看看魏霸的實力。魏霸如果真的很強。那就投降魏霸,轉過來捅公孫淵一刀,如果魏霸沒那麼強。暫時還是小心一些,幫助公孫淵擊敗魏霸,守住東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實在不行,往大山裡一躲,魏霸能拿他怎麼樣?

  這麼好的主意,得來就是不明白,還好意思自稱智者賢士,囉囉嗦嗦的說個不停,讓人心煩意亂。

  宮決定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再有一天的路程,就有可能和蜀漢軍接觸了,今天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安睡的夜晚。

  宮喝了點酒,呼呼大睡。

  就在宮因為得來生悶氣的時候,毋丘儉指揮著戰船悄悄的靠了岸。

  接到高句麗大軍到達的消息,毋丘儉和鄧艾商量了一下,決定主動出擊,打高句麗人一個出奇不意。他們估計,高句麗人趕來救援東沓,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支持公孫淵,公孫度、公孫康父子殺了不少高句麗人,他們不可能不記仇。

  可是,這不代表高句麗人就可以信任。這些蠻夷從來都只服強者,要指望他們的忠誠,那是不現實的事。對付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打痛他們,然後再給點甜頭,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聽話。

  毋丘儉熟悉這些東夷的心理習慣,知道他們很謹慎,雙方相距一百里以內,他們就會非常小心。要偷襲他們,就必須走得更遠,在他們產生警惕之前。

  而蜀漢軍有這樣的條件,利用戰船的運輸能力,他們可以在一晝夜之間將大軍轉運兩三百里,而且將士們根本不用趕路,有時間養精蓄銳,積攢體力,行船的任務交給水手和風就行了。

  只要找到合適的港口停靠戰船。

  他們在東沓這麼久,早就把附近的地形摸熟了。

  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戰艦遠海航行的能力,毋丘儉將大軍轉移到了塔子城的東側十來里外,從天色微亮開始登陸,天色大亮時,一萬步騎已經完成了列陣。

  毋丘儉一聲令下,親率八千步卒開始向宮的大營進發,兩千騎兵則由毋丘秀率領,隱在步卒大軍的背後,伺機出擊。這兩千騎兵中有一半裝備了新式馬鎧,算是有史以來第一支成建制的重甲騎兵。

  魏霸現在手下沒什麼騎兵,算上親衛騎,總數也不超過四千。他把其中的兩千騎兵交給鄧艾和毋丘儉,是對他們的莫大信任。毋丘儉為此感激莫名。當初在白狼山,他已經見識過裝備了馬鎧的騎兵威力,不過那時候他是被屠戮的一方,現在,他將是屠戮別人的一方。

  毋丘儉當然要好好利用這一千重甲騎,將他們的威力發揮到極致,以不負魏霸對他的信任。

  宮還不知道毋丘儉給他準備了這麼大的一份禮,聽說有敵人來襲,在短暫的驚慌之後,他很快又冷靜下來,並且有些得意。對方不到一萬人,就算是精銳,也未必能把自己怎麼樣。何況對方沒能及時發動,給了自己足夠的反應時間,偷襲已經成為正面作戰,這有什麼好怕的呢。

  緊張之後的釋然,在不知不覺的鬆懈了宮的警惕,他沒有往深入想,只是派出斥候繼續打探,同時下令大軍迎戰。

  後軍的五千步卒率先和毋丘儉親自率領的蜀漢軍接戰。

  戰鼓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驚飛了山林中的飛鳥和草叢中的走獸,一場大戰就在不期然間爆發了。

  雙方一接觸,宮就意識到了問題比他想像的更嚴重,蜀漢軍的裝備精良,殺法強悍。雙方還沒接觸,對方就推出了幾十輛廂式的東西,緊接著,如蝗的箭雨傾洩而下,射得那些大部分只有皮甲的高句麗將士人仰馬翻。箭雨又密又急,射程又遠,殺傷力遠遠超過了宮的認知範圍。他知道漢人的弓弩很強,但是眼前這些廂式的弓弩實在是太強了,一下子就射得他陣勢大亂。

  蜀漢軍很好的抓住了這個機會,毋丘儉指揮著大軍,迅速向前突進,很快擊破了宮的後軍,直撲宮的中軍陣地。

  宮大吃一驚,立刻下令兩側的騎兵包抄,用騎射來攻擊毋丘儉的兩側,延滯他的攻擊速度。如果放任毋丘儉這麼攻擊下去,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必要的調整,很可能被毋丘儉打一個措手不及。

  宮的騎兵來自那些在歷年的戰爭中失去了部落的胡人,有烏桓人,也有鮮卑人,總數在三千人左右。這些人的騎射技術都不錯,算得上精銳。宮在與周邊部落的戰鬥中,常常把這些人用作決勝負的殺手鐧。

  騎兵從兩側衝了出去,騎士們揮舞著戰刀和弓箭,放肆的呼喝著,縱馬狂奔,準備大肆衝擊這些漢人步卒。

  看到宮提前放出了騎兵,毋丘儉笑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掌握了主動權,迫使宮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提前動用騎兵,這給了那些裝備馬鎧的騎兵一個屠殺的機會。

  一聲令下,毋丘秀率領一千重甲騎從步卒大陣的後方衝了出來。

  一千裝備了馬鎧的騎兵端坐在馬背上,放下了手中的長矛,轟隆隆的向高句麗雜胡騎兵殺了過去。他們的衝鋒速度並不快,陣勢卻非常嚴整,就像一把又寬又長的大劍,直直的刺了過來,沒有任何花招,簡直樸素,卻又殺氣凜然。

  雜胡騎兵們根本不知道殺過來的是什麼人,只看到明晃晃的一片,他們下意識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羽箭劃破長空,撲向迎面殺來的重甲騎。

  讓雜胡騎兵們驚訝的是,對方根本沒有射箭的意思,甚至沒有舉盾擋箭的動作,他們只是緊握著手中的長矛大戟,蠻不講理的衝了過來。

  趁著雜胡騎兵射箭的時間,重甲騎殺了進來。

  雜胡騎們這時才驚恐的發現,對方是從未見過的怪物,不僅馬背上的騎士全身罩在鐵甲中,就連戰馬身上都披著鐵甲。別說箭矢,就連戰刀砍上去,也只能看到一溜火星,根本傷不了對方分毫。可是對方手中的長矛、大戟卻非常鋒利,一下子就能刺破他們的皮甲,捅破他們的身體。

  雙方一接觸,就形成了一面倒的屠殺。雜胡騎們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更沒有任何切實可行的應對措施,面對這些騎兵,他們徒勞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卻傷不了對方分毫。

  面對這種無法戰勝的對手,雜胡騎們很快就崩潰了,他們撥轉馬頭,向自己的大營奔去。

  重甲騎緊緊跟隨,殺入了宮的步卒大陣。

  毋丘秀指揮著一千輕騎兵,驅趕著那些雜胡騎衝擊宮的大營。他們雖然沒有裝備馬鎧,可是騎士的身上同樣有合金打造的騎甲,輕便和堅固兼具,衝殺起來速度更快,特別適合於追擊。

  在重甲騎的衝擊下,在被輕騎兵追得走投無路的雜胡騎兵胡亂的衝擊下,再加上蜀漢軍步卒勢不可擋的猛攻下,高句麗大軍沒能支撐過一個時辰,就宣告潰敗。

  宮看著眼前混亂的戰場,悔得涕淚橫流。他立刻下令舉起降旗,大聲吼道:「我投降,我投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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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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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華麗的轉身

  毋丘儉端坐在馬背上,看著跪伏在地的高麗王宮,輕輕搖著馬鞭。

  「抬起頭來。」

  宮連忙抬起頭,露出諂媚的笑。

  「聽說你和你曾祖一樣,生而能開目視人?」毋丘儉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將軍明鑑,的確有此事。」宮柔聲應道:「將軍對我國中事甚明,不是一般漢人可比。」

  「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們高句麗的事情這麼清楚麼?」

  「想必是將軍博覽群書,學識淵博,所以才知道我等蠻夷。」

  「不是,是因為你那位曾祖降而復叛,為禍遼東。」毋丘儉一抬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走到宮的面前,陰森一笑:「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宮臉色一變,剛要起身,立刻被毋丘儉的衛士按住了。他臉色變幻,隨即又笑道:「將軍不會這麼做。將軍英明神武,不會妄斬已降之人。」

  毋丘儉看了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鬆綁!」

  衛士們給宮鬆了綁,宮揉著手腕,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將軍果然胸襟廣闊,敢問我能為將軍做些什麼?」

  「你能為我做的很多。」毋丘儉笑道:「當然了,這也是為你自己做。我相信,你一定對公孫氏沒什麼好感,想為父祖報仇吧?」

  「那當然。」宮不假思索的說道:「其實,我這次領兵前來。就是想助將軍攻東沓的。」

  「是麼?」毋丘儉一愣:「那我們豈不是……」

  宮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啊是啊,也怪我,沒有提前給將軍打個招呼,連累將軍跑這一趟。」

  毋丘儉連呼可惜,隨即邀請宮登上戰艦,設宴為宮壓驚。看到那如山一般的巨艦,宮心驚肉跳。他這時候才知道毋丘儉為什麼能悄無聲息的繞到他的背後。見識了蜀漢軍的兵威,宮越發的乖巧,著意奉承。毋丘儉和他說得火熱,隨即提了一個建議。

  「大王。既然你是有心來助我拔城。不幸為我所亂。不如這樣吧,你率領大軍繼續前進,然後給東沓的柳毅送一個消息,就說你來援。要與他內外夾擊。大破我軍。如何?」

  宮一聽,有些猶豫,不過他也沒什麼選擇餘地。當即應了。毋丘儉立刻安排筆墨,讓宮寫了信,又派了一個通曉胡語的斥候,跟著宮的使者去東沓,然後做了一些安排,對宮帶來的高句麗大軍進行了精簡,讓那些老弱或已經受傷的人暫時留在塔子城,留下糧食,又發了一筆撫卹,讓他們戰事一完就回家。

  毋丘儉其實並沒有特別優待這些高句麗人,他給的只是蜀漢軍標準的遣散費,可是在那些高句麗人的眼裡,這筆錢卻是一筆相當豐厚的遣散費。拿到這筆錢,原本對投降還有些抗拒心理的人立刻死心塌地,恨不得早點投降才好。那些沒被遣散的人見了,也心動不已,原本只有三分的降意,現在至少有了七、八分。

  在毋丘儉的安撫下,剩餘的萬餘高句麗大軍戰意全無,老老實實的聽從毋丘儉的安排,按照原計劃趕往東沓。

  鄧艾收到毋丘儉旗開得勝的消息,非常高興。他讓人把消息送進了城。

  柳毅接到宮的書信後,卻沒有相信。

  柳毅是遼東的老將,早在公孫度、公孫康時代,他就領兵作戰,白登一戰,他被張遼所破,險些喪命,這也促成了後來公孫康斬殺袁尚兄弟,向曹操投降。雖然沒什麼顯赫的戰績,可是多年的經驗,還是讓他有著普通人不具備的警惕。

  他不相信宮。事實上,他不相信所有的蠻夷,不僅僅是宮。在東沓被蜀漢軍包圍的情況下,他覺得宮能這麼輕鬆的把消息傳進城裡來,非常可疑。他也知道高句麗人一直談不上忠誠,他們依附於公孫淵,只是因為實力不濟罷了,並不是真的忠心。

  對於宮率軍來援,他擔心宮用心不純,天知道他是來救援還是來渾水摸魚。

  所以,柳毅沒有答應宮內外夾擊的請求,他回覆宮說,你雖然有大軍兩萬,可是實力不足以擊破蜀漢軍,還是小心些,等襄平的援軍到達再說。

  接到柳毅的回覆,鄧艾和毋丘儉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們不相信宮,沒想到柳毅同樣不相信宮,而這份不信任無意中救了柳毅一命,讓他們的計策落了空。

  鄧艾和毋丘儉只得另想他法。

  機會很快就來了。卑衍奉公孫淵之命,率領一萬三千大軍趕來救援東沓。他多次派人與柳毅聯絡,均被蜀漢軍的巡邏隊斬殺,正在他徬徨無計的時候,他接到了宮的消息。

  宮對柳毅說,我和將軍一樣,趕來救援東沓。不過蜀漢軍圍城甚緊,我和柳將軍聯繫不上,又獨力難支,已經等了好久了。現在將軍來了,我們合兵一處,就可以打破他們的包圍,和柳將軍取得聯繫,從而解東沓之圍。

  卑衍不虞有他,立刻答應了。他們商量好了戰術,由宮先行發動攻擊,楔入鄧艾和毋丘儉之間,切斷他們的聯繫,再由卑衍正面攻擊毋丘儉的陣地,先破毋丘儉,然後再合力攻擊鄧艾。

  一切都像模像樣,看不出什麼破綻。卑衍根本沒有產生任何懷疑,就同意了宮的建議。

  他哪裡知道,這些建議都是鄧艾和毋丘儉幫他們制定的。宮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按照約定的時間,宮率先發動了「攻擊」,一萬高句麗兵殺入毋丘儉的背後,經過一天的「苦戰」,成功的切斷了毋丘儉和鄧艾的聯繫。攻勢之猛烈,不僅卑衍感受到了,就連東沓城裡的柳毅都感覺到了。柳毅覺得自己有些誤會高句麗人了,也許這次他們是真心來援的。他隨即下令做好出城作戰的準備,只等鄧艾的陣勢一動,他就出城夾擊,一舉打破蜀漢軍的包圍。

  卑衍沒有柳毅這麼穩重,看到高句麗軍已經得手,他立刻殺了上來,猛攻毋丘儉的正面。

  一直在和宮演戲的毋丘儉終於露出了獠牙。他下令將一百多輛連弩車推到陣前,對卑衍率領的燕軍猛烈射擊。弦聲如雷,箭落如雨,密集的箭矢射得燕軍死傷慘重,士氣大落。

  卑衍大惑不解。他率領的燕軍戰鬥力遠在宮率領的高句麗軍之上,既然宮能夠取得勝利,他怎麼會無法攻破毋丘儉的陣地?難道毋丘儉一直沒用這些威力強大的連弩車來對付宮,只用來對付他和他率領的燕軍?

  各種疑惑湧上卑衍的心頭,可是毋丘儉卻沒有給他更多的思考機會,在用連弩車重創了燕軍之後,他隨即派上了重甲騎,猛衝燕軍的側翼騎兵。

  重甲騎再一次展示了強大的攻擊力,措手不及的燕軍騎兵損失慘重,潰不成軍。三千多騎被一千重甲騎殺得落花流水,狼狽不堪。苦戰半個時辰後,終於因為損失過大,失去了戰鬥力,被迫脫離了戰場。毋丘儉故技重施,派出了輕騎和高句麗軍的騎兵殘部追擊,經過兩個時辰的廝殺,幾乎將燕軍三千騎斬殺殆盡。

  失去了騎兵的掩護,又被蜀漢軍壓倒性的箭陣重創,燕軍終於支撐不住,崩潰了。

  在毋丘儉對卑衍痛下殺手的時候,鄧艾和宮依然在非常敬業的演出。這次宮作為旁觀者,親眼目睹了毋丘儉如何屠殺卑衍,知道自己輸得不冤,暫時收起了看風向的想法,賣力的配合鄧艾演戲。他接連給柳毅發出求援信,把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彷彿戰局已經到了關鍵之處,柳毅如果出擊,燕軍就能大獲全勝,柳毅如果坐失良機,就會一敗塗地。

  柳毅在東沓城上,只看到宮已經被鄧艾和毋丘儉包圍,卑衍那邊雖然殺得熱火朝天,卻一直無法擊破毋丘儉的大陣,而鄧艾的陣地也越來越薄,除了面對東沓城的後軍和中軍之外,左右兩軍也已經投入了戰鬥,覺得機會真的來了,勝負手就在眼前。

  柳毅下令出擊,五千多燕軍衝出了東沓,咆哮著殺向鄧艾的後陣。

  鄧艾被前後夾擊,支持不住,節節敗退。

  燕軍看到了高句麗人,剛想發出勝利的歡呼,卻被高句麗人臉上的殺氣嚇得一激零。

  廝殺了兩天,本應該疲憊不堪的高句麗人龍精虎猛,一個個像是喝足了老參湯似的,精神抖擻,士氣如虹,向柳毅率領的燕軍殺了過來。

  剛剛「敗走」的鄧艾又從兩側殺了過來,將柳毅包圍在其中,切斷了他的退路。宮率領著精銳的雜胡親衛騎,從陣中飛馳而出,輕易的殺透了燕軍混亂不堪的戰陣,一刀砍下了柳毅的人頭。

  提著柳毅的首級,看著柳毅死不瞑目的眼睛,宮沒有一點歉意。在見識了蜀漢軍的兇殘之後,他知道柳毅的首級能給他帶什麼。他需要一個能讓鄧艾、毋丘儉滿意的禮物,而柳毅的份量夠重。

  在鄧艾、毋丘儉的精心策劃下,宮協助鄧艾、毋丘儉大破卑衍,賺取東沓城,並親手斬殺了燕軍大將柳毅,完成了他華麗的轉身。

  在他的心裡,沒有一絲愧疚,只有說不盡的得意。

  戰後,他把得來請到了自己的大帳,很誠懇的對得來說:「得來賢士,你說得對,和魏霸作戰是非常不明智的。我決定棄暗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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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勢如破竹

  魏天子曹睿躺在病床上,兩頰深陷,顴骨隆起。

  郭皇后端坐在一旁,屏息靜氣。

  曹睿剛剛殺了人,一個巫女。可是他自己卻像被殺死了似的,半天沒有睜開眼,說一句話。如果不是偶爾有一聲短促刺耳的呼吸,郭皇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那個巫女是壽春人,一個農民的妻子,自稱奉天神之命下凡,保護帝室。她能用符水給人治病,還可以用符水洗瘡,治好了不少人。曹睿聽說之後,就把她召到後宮來,為其立館,大加優待。在此之前,曹睿幾次身體不豫,飲了符水之後,都似乎有些效果。這一次,魏霸重新出征,曹睿操勞過度,再次病倒,針砭無效,藥劑難進,只能喝符水,可是這次喝符水卻一點作用也沒有。

  曹睿一怒之下,把巫女殺了,也把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掐滅了。

  殿外有腳步聲傳來,在門口嘎然而止。

  曹睿艱難的睜開了眼睛,郭皇后連忙俯身傾聽。

  「宣!」曹睿的聲音細若游絲,只有郭皇后能聽得到。郭皇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讓外面的宦者進來。她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自從魏霸再次出征,就沒有收到過好消息。

  果然,又是一個壞消息。

  冀州刺史裴徽傳來消息,魏霸率數萬水師巡視渤海,冀州震驚,魏軍沒有水師與之對抗,只能在岸上尾隨。處於絕對被動的局面。

  這是繼青州刺史王凌送來消息的後續。魏霸從東海出發,刻意沿著上一次的路線巡視渤海。這是示威。上一次他只帶了八千人,只是為了宣示他的存在,這次他帶了數萬人,卻是顯示他的實力。

  彭城之戰沒能打死他,現在他又回來了,而且實力更加強勁。

  一想到這件事,曹睿就對司馬懿父子恨之入骨。

  可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

  他知道自己沒什麼時間了,急需選定繼位之主。急需為後繼之主選定幾個有能力維持朝政的輔政大臣。魯王曹宇無疑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不過僅僅有他還不夠,他的能力和實力都不足。夏侯霸是另外一個,他統領著最強大的并州軍團,在禁軍中也有足夠的威信,能夠控制軍隊。

  現在,他還需要一個能夠代表世家的人。想來想去。這個人非司馬懿莫屬。

  原本有個更適合的人選:陳群。陳群是文帝留他的四個顧命大臣之一,是能與司馬懿抗衡的世家代表,陳群的兒子陳泰也有能力,有忠心。奈何陳群去年剛剛去世了。

  朝中還有蔣濟。蔣濟是江淮勢力的代表,資歷夠深,忠心無虞。可惜他沒什麼軍功可言,實力不足。而且就目前而言,江淮勢力受損嚴重,他無法代表世家,任他為顧命大臣。恐怕難當重任。

  司馬懿是河內人,又是先帝時的重臣。有軍功在身,是最能服眾的人物。

  關鍵是曹宇、夏侯霸能不能制衡司馬懿,不讓他坐大。

  曹睿沒有一點信心。

  曹睿越想越多,越想越覺得希望渺茫。他又想起了不久前收到了夏侯玄的密信。魏霸同意談判,保留魏王之位,但是不肯給他冀州,只肯讓他在譙郡或者魏郡之中選一個。曹睿不肯接受這個條件,當初武皇帝在世的時候,曹家就已經擁有了魏郡,規模比現在的魏郡還要大,如果僅僅保留魏郡,那他們父子這些年的奮鬥豈不是化為烏有?魂歸地府之後,他怎麼面對武皇帝和文皇帝的質問?

  他想再爭取爭取,可是他的身體卻支撐不住了。

  千頭萬緒,像無數隻蒼蠅在曹睿的腦子裡盤旋,他又一次暈厥過去。

  郭皇后立刻安排太醫急救,殿中忙作一團。正在這時,有宦者來報,她的叔父郭立求見。

  ……

  四月初,魏霸再一次來到了槐花島,島上的槐花尚未開放。

  諸葛溫到海邊迎接。

  魏霸蟄伏交州的時候,諸葛溫率領四千水師控制著渤海,倚仗著他個人的手段和水師的實力,他安撫住了那些心存疑慮的海盜,一直將渤海控制在手中,沒讓魏軍染指。在其間,王凌曾經派青徐水師入海,準備和他爭奪渤海的控制權,結果被他迎頭痛擊,打了回去。

  青徐水師受損嚴重,王凌從此絕了與蜀漢軍水戰的信心。

  槐花島是蜀漢水師最北的駐地,諸葛溫親自坐鎮在此,保證了在魏霸丁憂期間,之前的戰果基本上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損失。這都是諸葛溫的功勞。魏霸對他的成績非常滿意。

  在諸葛溫的陪同下,魏霸巡視了槐花島的城防。這裡雖然不如麋島那麼誇張,卻同樣是一個易守難攻的要塞。諸葛溫不僅沿島建起了防禦工事,還依照地形,將槐花島分成了大小兩個防區,各自為政,既可以互相支援,又可以在一個防區被攻破後繼續堅守。

  看到這兩個防區,魏霸知道諸葛溫這兩年過得很緊張,嚴重缺乏安全感。

  「這個島太小了,容不下你這頭臥虎。」魏霸說道:「多派斥候上岸打探消息,準備取昌黎。」

  「喏。」諸葛溫大喜,大聲應道。他知道,這臥虎二字代表了魏霸對他的認可,對他這兩年來的辛苦的認可。他的堅持,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將軍,陳泰到幽州之後,將刺史府搬到了遼西,就是為了和遼東更近一點。不過,遼東、遼西之間依然相隔千里。他要支援遼東,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是我們依然不得不防。」魏霸笑道:「陳泰很有謀略,可能比毋丘儉還要精明幾分。從他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把胡人的心重新收攏起來,就可看出此人不凡。他的能力遠在他父親陳群之上。」

  諸葛溫點點頭。魏霸對陳泰的評價很高,但是作為與陳泰面對面的將領,他知道魏霸說的是實情。陳泰的確有能力,這幾年雖然沒能入海攻克槐花島,卻也沒讓他踏足遼西大地一步。

  魏霸準備取昌黎,自然是要先切斷陳泰對遼東的支援,為取遼東做準備。由遼西到昌黎,行程近千里,大部分都是荒無人煙的丘陵,補給困難,行軍就不是一件易事。過了昌黎,直到遼東襄平,則是一馬平川,行軍相對來說容易得多。選取這點作為阻擊點,就像是點穴一樣,選在了陳泰最難受的位置。佔領了昌黎,就是點中了遼東、遼西之間的要穴。

  魏霸是基於軍事常識的計算做出這樣的選擇的,而不是出於對歷史的超前認識。如果他對後世的戰爭史熟悉一點,他就會發現他選取的昌黎離後世的軍事重鎮錦州非常近。只不過錦州現在還叫徒河,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漢末大亂,徒河已經被放棄了,根本沒人居住,一片荒蕪,沒有半點後世的重要地位。昌黎郡治昌黎縣則是後世的義縣,同樣是兵家必爭之地。

  魏霸隨即做出了安排,下令夏侯玄率五千大軍坐鎮槐花島為後援,自己親率兩萬大軍沿渝水而上,直奔昌黎縣。諸葛溫領五千人為前鋒,先取賓徒縣。與此同時,周胤、陳表各率水師兩千,巨艦一艘,進入賓徒西的小凌水,也就是後世的小凌河,作為阻擊陳泰的第一道防線。

  戰線剛剛擺開,攻擊尚未開始,魏霸收到了鄧艾傳來的捷報,鄧艾、毋丘儉收降了高句麗軍,又大敗卑衍軍,攻取沓縣,先後斬首近萬,僅僅用二十多天時間,就完成了攻取沓縣的任務。

  魏霸非常滿意,他將戰報傳示眾將,激勵他們努力作戰,早點與鄧艾、毋丘儉會獵於襄平城下。

  將士們士氣高漲,諸葛溫指揮大軍,對賓徒展開了攻擊。

  賓徒只是一個小縣城,戶口不足三千,聽聞蜀漢大軍來攻,先跑了一半,剩下的都是無處可逃的,哪裡有什麼戰鬥的意志。諸葛溫擺開陣勢,只是射了幾輪箭,賓徒長就下令開城投降。

  攻取了賓徒之後,魏霸兵進昌黎城,派人進城勸降。昌黎守將見識了魏霸的兵威之後,理智的放棄了抵抗。

  出兵不過十來天,基本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戰事,昌黎郡落入魏霸之手。

  而此時陳泰率領大軍剛剛趕到小凌水西岸,準備進入徒河故城,卻被周胤、陳表攔在小凌水西,前進不得。收到昌黎縣舉城投降的消息,陳泰喟然長嘆。

  「人心已失,遼東不可得矣。」

  感慨完之後,陳泰果斷下令撤軍,全軍撤回遼西。昌黎不戰而降,魏霸輕鬆的佔據了昌黎郡,已經切斷了他增援遼東的路線。而公孫淵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同意魏軍進入燕國境內增援,雙方的決策水平高下立斷。在這種情況下,再增援遼東已經沒什麼勝算,不如保存實力,固守遼西,以防止魏霸攻取遼東之後西進。

  得到陳泰撤軍的消息,諸葛溫等人佩服不已。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當機立斷,陳泰果然是一個知進退的勁敵。這次雖然沒有交鋒,將來西取整個幽州,如果與陳泰對陣,必然會有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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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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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不祥

  陳泰坐在馬背上,身體隨著戰馬前仰後合,脖子更是搖晃得厲害,讓人很擔心他的脖子會不會折斷。

  主簿劉陶暗自嘆了一口氣,出身潁川陳家的陳泰一向注意儀表,現在居然露出這種頹態,心情之沮喪可想而知。他和陳泰搭班三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陳泰如此失態。

  劉陶催馬趕了過去,與陳泰頭齊並進,低聲說道:「使君,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似乎很累。」

  陳泰一驚,隨即挺直了身軀,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的確有些累,不過不礙事,打個盹就好了,無故休息,會讓將士們生疑。」

  劉陶沒反對,他本來就不是真想休息,只是想提醒陳泰而已。

  「使君是不是擔心洛陽?」劉陶問道。陳泰在沒有接到洛陽的詔書時,擅自決定放棄救援遼東,擔心天子怪罪,有些心理壓力也是正常的。「公孫淵遲遲不肯讓我軍進入燕境,耽誤了時機,是他咎由自取,非使君之過。若是洛陽有詔,陶雖位卑言輕,也當秉公直言。」

  「多謝季治。」陳泰搖搖頭道:「不過,我擔心的倒不是洛陽有詔問責,而是覺得天下事……不可為啊。」他看了看四周,把聲音又壓低了一些:「魏霸此次出征,實力比上次更加強勁,自不待言。反觀我大魏,這幾年又何嘗得到休息了?」

  劉陶沉默不語。他知道陳泰擔心的事情更嚴峻。

  陳泰連聲嘆息:「魏霸不在東海,可是他的手一直在東海。無時不刻的在割肉喝血。如今青徐兗冀幽五州,來自南方的商人無孔不入。防不勝防,兜售各種華而不實的貴物珍品,以致大量的錢財外流,將士們卻得不到應有的報酬,人心渙散,一派亡國的氣相啊。這次是昌黎不戰而降,接下來青州、幽州都會很危險。在這種情況下,真正能把心思用到國事上的權貴又有幾個?」

  劉陶慢慢的點了點頭:「那使君又有什麼想法?」

  陳泰不解:「我能有什麼想法?我身為幽州刺史。當然要為幽州的存亡盡忠竭能。」

  劉陶沉吟片刻:「將軍,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家鄉揚州已經失守數年,將軍的家鄉潁川也已經落入陸遜之後多年,我們都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陳泰一愣,隨即沉下了臉,眼神凌厲:「劉季治。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陶不慌不忙,輕聲慢語的解釋道:「我想提醒使君的是,我大魏朝堂上有一半的人如今家鄉淪陷,恐怕沒什麼心思為大魏效忠。之所以尚在依違之間,只是前幾年局勢尚不明朗。如果魏霸復出,攻勢凌厲。我大魏卻是江河日下,使君剛才也說有亡國之氣相,那洛陽的人有多少還能為國效力?」

  陳泰愕然心驚,他看著劉陶,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他擔心的是國運艱難之際。洛陽的權貴們卻依然沉迷於享樂,不關心國家大事。而劉陶則看得更遠,覺得這是天下之勢。他關注的是人事,劉陶關注的卻是天命。

  劉陶是曹魏近臣,從曹操時代起就是重要的謀士,後來雖然被天子疏遠,卻依然是國家重臣。劉陶有這樣的心思,那些原本對曹魏就三心二意的人又當作如何想?什麼是人心,什麼是天命,人心即天命。

  如此說來,又豈止是遼東不可得,天下都不可得啊。

  陳泰一時失神,馬鞭落地。

  劉陶沉默不語,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一騎從遠處飛奔而來,從騎士背上的彩旗看,應該是洛陽來的六百里加急。在全國經濟低迷的情況下,六百里加急已經名不符實,因為養不起那麼多馬和驛卒,現在的六百里加急只能保證在縣城附近的亭驛保留驛馬,根本做不到三十里一換馬,速度當然也大受影響。即使如此,能夠用這種方式傳遞的依然是數量不多的重要信息。

  比如詔書。

  劉陶推了推陳泰:「使君,好像是洛陽來的詔書。」

  陳泰一驚,連忙整頓衣服,上前接詔。

  詔書的內容很隱晦,曹睿要陳泰觀時而動,不要勉強,更不能因為救援遼東而誤了幽州的大勢。這裡面的意思其實很明白:放棄遼東,讓公孫淵自生自滅。

  陳泰覺得心臟怦怦亂跳。公孫淵的燕王是魏國封的,現在公孫淵被魏霸攻擊,天子卻要他放棄救援,連救援的形式都無需做,對魏國來說,無異於承受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當初封公孫淵為王,就是為了要與蜀漢爭奪遼東,現在蜀漢用武力強攻,魏國卻放棄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陳泰和劉陶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點什麼。

  ……

  魏霸並不關心陳泰現在在想什麼,他雖然不知道曹睿會對遼東有什麼想法,但是他知道以曹魏現在的情況,他們沒法對遼東有什麼想法,只能看著他予取予求,肆意凌辱公孫淵。

  原因很簡單,曹魏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夏侯霸的大軍在并州與李嚴對峙,司馬懿的大軍在睢陽與陸遜、馬忠對峙,根本抽不出多餘的兵力來支援遼東。僅憑陳泰率領的那一萬多步騎,他是挽救不了公孫淵滅亡的命運的。

  拿下昌黎之後,魏霸讓夏侯玄趕到昌黎守城,自己率領大軍水陸並進,趕往襄平。

  與此同時,鄧艾、毋丘儉及高句麗王宮率領大軍三萬,到達襄平南的新昌縣。擊敗了卑衍和柳毅的大軍之後,他們就沒有遇到什麼有力阻礙,很順利的把陣線推進到新昌。

  四月下,魏霸與鄧艾會師遼燧。

  公孫淵派來了太子公孫修,要與魏霸談判,願意向蜀漢稱臣。

  面對公孫修,魏霸不屑一顧的笑了一聲,捻著手指說道:「當初讓你們稱臣,可以封你們做燕王,你們不當回事,要與曹睿勾勾搭搭。現在我大軍兵臨城下,曹睿見死不救,你們願意稱臣了?」

  公孫修汗如雨下,躬身道:「愚父子不識天命,有眼無珠,誤信曹睿之言,悔之莫及。萬望將軍垂憐,容我父子棄暗投明,重歸正道。」

  「你要投降,我當然不能攔著你,可是你們還想稱王,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公孫修臉色一變,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寒聲道:「將軍麾下將士雖然驍勇,戰艦天下無敵,可是將軍別忘了,這裡是遼東。步卒再強,追不上騎兵,戰艦再大,上不了岸。且不說襄平,就算是遼燧,恐怕也不是將軍以為的那麼好攻。」

  魏霸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走到公孫修面前,伸長了脖子,仔細的打量了公孫修片刻,搖搖頭,嘆息著:「井底之蛙,也敢在本侯面前說三道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孫修臉脹得通紅,鼻息粗重,眼看著就要忍不住發怒。他被魏霸這句話刺激了。偏居遼東,最怕人說的就是見識小,更何況魏霸還是用如此輕蔑的口氣,哪裡還把他當一個太子看待,連普通人都不如。

  「你知道我家君侯最擅長的戰術是什麼嗎?」顧承走了過來,憐憫的看著面紅耳赤的公孫修。

  「修雖然陋居遼東,對天下事也略知一二。車騎將軍的水戰天下無敵,可是……」

  「你錯了。」顧承打斷了公孫修,眼中的憐憫之色又濃了幾分。「我家君侯的水師的確天下無敵,可是他最得意的卻不是水戰。正如你所說,我們的水師天下無敵,根本沒有對手可言,怎麼打都是贏,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我家君侯最擅長的戰術是攻城。」

  「攻城?」公孫修一驚,隨即意識到顧承要說的是什麼,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沒錯,在魏霸的水師橫行天下之前,魏霸就已經名揚天下,但是讓他的威望達到巔峰的卻不是他驕人的戰績,甚至不是後來的戰艦,而是他一舉攻克宛城。

  那一次,烈火彈橫空出世。

  那一次,千架霹靂車齊射的攻城戰術震驚了世人。

  那一次,魏霸改變了攻城戰術的發展歷程,城池,不再是不可踰越的障礙。

  公孫父子以為魏霸的倚仗是水師,他們錯了。魏霸最強是軍械,是攻城用的各種軍械和戰術。他們想靠城池攻城戰來威脅魏霸,實在是錯得太離譜了。

  公孫修汗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來你們對我還是不太瞭解。」魏霸擺擺手:「你先回去吧,等我攻下遼燧之後,你們已對我有所瞭解,想好了條件,再來談。」

  不給公孫修任何辯解的機會,魏霸將他轟了出去,隨即下令準備攻城。

  公孫修失魂落魄的回到遼燧城,把談判的經過對大將楊祚一說,楊祚的臉色也白了。他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莫非真讓管大師說中了,天火自南來?」

  公孫修本來就夠沮喪了,聽了這句話,想起當初管輅的斷詞,不禁一陣陣心驚肉跳。

  「將軍,遼燧……這個名字可有些不祥啊。」公孫修看著楊祚,「莫非就應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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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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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烈火焚城

  燧者,取火之物。要塞取火者又名燧者。遼燧原本是個烽火台,後來人煙漸稠,漸而為城,仍名遼燧,也作遼隧。對於從海上或西部來的敵人,遼燧城仍然是襄平城的外部防線,和一個烽火台的作用非常相似。

  楊祚和公孫修想起了魏霸的成名利器烈火彈,想起了因他而改變的攻城戰術,不由自主的聯想起了遼燧城的名字,面面相覷,心如死灰。

  俗話說得好,人嚇人,嚇死人。可是人嚇人的效果遠不如自己嚇自己。人的想像力是無窮的,傳言本來就有些誇張,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力渲染,很自然的就到了非人間的境界。

  於是,魏神將的威名又適時的出來助陣了,把效果再一步推向高潮。

  「洛陽……不就沒攻下來嘛。」楊祚嘴唇發乾,嚅嚅的說道,底氣卻嚴重不足。

  「洛陽本就有水,是光武皇帝為了火德才改為雒陽,終究還是人命抗不過天命,被洛水澆滅了火德。」公孫修自言自語的說道:「遼燧這個名字太差了,燧者,取火也。遼者,一走了之,遙遠之地也,莫非預示著我父子要遠遁蠻荒?」

  楊祚終究是領兵多年的大將,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提醒道:「太子,大戰在即,不可自墮威風。這些話,可不能到外面說。」

  公孫修點了點頭,沮喪的說道:「將軍,遼燧就交給你了。我要趕回襄平,向父王匯報。若無援軍,我們支持不了多久,要早做準備才行。」

  楊祚沒有多說,點點頭,派精銳騎兵護送公孫修出城。

  魏霸在遼燧城外佈陣。三年前,他曾經來過遼燧,雖然沒有攻城,卻對周圍的環境做了一番瞭解。遼燧在大遼水下游的北岸,大遼水從城南西流。在西南角折向北。繞了一個圈,重新向西而去。大遼水的南岸是多山的丘陵地帶,北岸則是一片肥沃的沖積平原。要想攻城,正常情況下要從北面攻城。因為只有這裡地勢開闊。才能擺開陣勢。

  魏霸與眾將商量之後。做出了與眾不同的安排。他決定利用戰船的優勢,強行突破遼燧城的防線,用艦載的霹靂車發射烈火彈。對遼燧城展開攻擊,而大量的步卒則安排在城北的空曠地帶,做好強攻城牆的準備。

  楊祚知道魏霸的戰船厲害,所以他提前在大遼水的下游設置了障礙,埋設了大量的木樁,還鑿沉了幾艘裝滿石頭的大船,將大遼水堵住,別說吃水非常深的戰艦,就是普通的大船都無法通行。

  楊祚的計畫不能說不周到,然而他還是低估了自己面臨的困難。對於魏霸來說,把河裡的那點東西清掉太簡單不過了。馮進、諸葛溫都有這方面的作戰經驗。馮進當年在襄陽漢水做過這樣的事,而諸葛溫在三年前的彭城之戰,也曾經用一天一夜的時間的打通了彭城外泗水中的障礙。

  魏霸命令周胤率領步卒到達大遼水南岸,然後向東行進,在大遼水拐形成的凹狀帶布下了弓弩陣地,張威則在北岸列陣,阻擊可能來援的燕軍,然後命令馮進和諸葛開始清障作業。

  清障,說到底就是利用浮力原理和槓桿原理,將沉在河裡的船重新吊起來。這樣的活計對於那些只會使用蠻力的人來說是個大難事,對於精通機械技術的輜重營匠師們來說根本沒有一點難度,根本不用巨艦上陣,普通樓船就能輕鬆的解決這些問題。

  工程進度很快,只用了一天時間,魏霸就將楊祚準備的障礙清理掉了一大半,速度之快,讓楊祚驚駭莫名。楊祚並不打算坐以待斃,他派出士卒,乘坐小船,準備攻擊那些作業的蜀漢軍,騷擾殺傷,延滯他們的進度。奈河面對夾水而列的周胤和張威,面對比他們手中弓弩犀利十倍百倍的連弩車集射,出城的燕軍死傷慘重,只得狼狽的退回遼燧城。

  三日後,魏霸重新打通了大遼水,戰船沿著大遼水駛到遼燧城下,高大的戰船比城牆還要高,站在城牆上,看不到戰船上的情形,但是從那些來往穿梭的運輸船可以想像得到,戰船上有數不清的連弩車和霹靂車,而霹靂車上所用的大概不是普通的石彈,而是凶名遐邇的烈火彈。

  一切準備停當,魏興再一次來到了遼燧城裡,站在了楊祚的面前。沒有太多的寒暄,只有一句話:

  「降不降?」

  楊祚苦笑一聲:「我家兄弟深受公孫氏大恩,豈能不戰而降?」

  魏興點點頭:「將軍雖然愚笨,卻也算得上忠義。此戰過後,若能找得你的全屍,我一定厚葬你。」

  「多謝。」楊祚深施一禮。

  魏興出城,將結果告知魏霸,魏霸隨即下令攻城開始。

  「擊鼓,攻城!」

  「喏。」傳令兵大聲應諾,揮舞著手中的彩旗,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二十名鼓手站在一人高的牛皮大鼓前,裸著上身,露出虯結的肌肉,接到命令,立刻揮起了鼓桴,敲響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突然炸響,驚得浮雲亂飛,遼水震顫。

  「乙字營……準備!甲字營……發射!」烈火都尉舉起了手中的戰刀,厲聲狂嘯。

  「發射!」操砲手大吼一聲,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木錘,全力下砸。木錘砸在掛鉤上,「轟」的一聲巨響,配重箱猛的下沉,裝滿了烈火彈的網籃甩上了天空。

  在遼燧城四周,五百多架霹靂車齊聲怒吼,烈火彈如同群蜂,帶著不祥的嗡嗡聲,撲向遼燧城頭。

  三年前的老兵要麼戰死,要麼退役,留下來的也都升職做了官,任務是發號司令,不再親手操作霹靂車攻城。負責攻城的士卒大多是新徵募的士卒,他們經過了一年多的訓練,對霹靂車的操作早就瞭如指掌,對烈火彈的性能也很熟悉,但如此規模的齊射絕對是第一次,僅是那副壯觀的場面就讓人心襟動搖,熱血沸騰。

  陶罐飛過了兩三百步的距離,飛過了護城河,飛過了城牆,飛過了燕軍的頭頂,在燕軍驚恐的注視下,在城頭炸裂,在城下炸裂,在他們的身邊炸裂。

  一縷縷白煙泛起,很快轉化為明火,舔噬著身邊的一切可燃物。

  城牆上堆積的木柴燃燒起來,做飯用的乾草燃燒起來,牲畜的草料燃燒起來,戰袍燃燒起來,戰旗燃燒起來,一切可以點燃的東西都開始燃燒。

  在開始的時候,燕軍還奔跑著去滅火,用水去澆,用衣服去拍打,用腳去踩滅。可是他們很快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他們滅火的速度根本趕不上烈火彈拋射的速度。他們踩滅一團火的時候,又有十團火、百團火開始燃燒。不僅有火,還有濃烈嗆人的白煙,讓他們喉嚨刺痛,無法呼吸,涕淚橫流,直到抽搐著倒在地上,被火苗點燃,化作一團更熱烈的火。

  遼燧城在燃燒。

  魏霸連一枝箭都沒有射,也沒有讓步卒們發動攻城,只是讓五百架霹靂車齊射了小半個時辰,就把遼燧城變成了一片煙城火海,再也看不到一個還能站在城牆上準備戰鬥的士兵。

  所有的燕軍將士不是被燒死了、嗆死了,就是躲到了死角裡,躲到了避風處,用水或者尿浸濕了戰袍或者其他的什麼布,捂在口鼻上,睜著淚水朦朧的眼睛,驚恐的看著燃燒的遼燧城。

  楊祚的鬚髮都被薰掉了,他藏身的城牆也被點燃了,站在燃燒的城牆上,他拔刀長嘆。

  「楊某守土有責,當為燕王盡忠,汝等開門,投降逃生去吧。」

  說完,他橫刀自刎。一股血箭從脖子旁噴濺出來,射出一丈來遠。

  親衛們放聲痛哭,卻沒有人生起反抗之意,只是將楊祚的屍體拖得離火遠一點,以免被燒壞。在這樣的攻勢面前,沒有人還有抵抗的意志,對方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抵抗的,這已經超出了人的範疇。

  魏霸是神將,他用一把火證明了自己歸來。

  煙火中,一桿白旗迎風招展,開始是一人在呼喊,然後是十人、百人在呼喊,再然後是整個遼燧城在呼喊。

  「投降,投降,我們投降了!」

  城外,觀戰的高句麗軍面無人色,宮端坐在馬背上,兩腿卻在瑟瑟發抖,兩隻眼睛直勾勾的,反映出煙火繚繞的遼燧城。他和魏霸見面的機會不多,只知道魏霸經常很溫和的笑著,幾乎沒有看到他發火,也看不出半點神將應有的威嚴,對三年前的那個傳說,他多少是有些懷疑的。

  可是,現在他不懷疑了。他慶幸自己當時只是遇到了毋丘儉,而不是魏霸,否則,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投降。

  人,是不能和神對抗的。

  宮突然福至心靈,舉起手中的戰刀,大聲狂呼:「神將威武!」

  高句麗軍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跟著宮大聲吼叫。他們開始用自己的語言,很快又換成了漢人的語言,雖然不是那麼規範,聽起來有些彆扭,可是其中蘊含的敬畏卻再明白不過。

  很快,整個戰場響徹著同一聲怒吼。

  「神將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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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鐵騎落幽燕

  魏興再一次站在了公孫淵父子面前,平靜的奉上了楊祚的佩刀。

  「楊將軍盡忠而死,我等敬佩他的忠義,已經妥善收斂了他的屍體,送還給他的家人。」魏興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轉過臉,看著臉色煞白的公孫修:「現在,你還懷疑我們有沒有能力拿下襄平嗎?」

  公孫修怯懦的避開了魏興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了頭。他知道,楊祚當時是想勸他降的,可是他沒有同意,所以楊祚戰死了。和楊祚一起戰死的還有成百上千的士卒,那些人的家屬都會怨恨他,因為一場沒有任何勝利可能的戰爭,白白的犧牲了那麼多人。

  「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家將軍到達襄陽城下,如果襄平城門還是關著的,那你們就好自為之吧。」魏興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訴你們,其實很多將軍都不喜歡遼燧這樣的戰事,無功可立啊。」

  魏興走了,他那邪惡的笑容卻一直留在公孫淵父子的腦海裡。無功可立,是因為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會發生像樣的戰事,所以無功可立。功勞都是魏霸本人的,那些將軍們只是來觀戰而已,當然不喜歡這樣的戰事。

  然而,公孫淵又不願意投降。魏霸明確的告訴他,到了這一步,封王是不可能的,能不能封侯都很難說。戰而後降者,沒有資格談判,你能做的只有放下武器,開城投降。然後聽天由命。

  公孫淵當然不肯俯首就戮,但是他也沒有信心守住襄平。父子倆商量很久。覺得魏霸雖然很強,但是他的騎兵數量少,打不過,逃還是逃得掉的。

  於是,公孫淵連夜打點行裝,帶著兒子公孫修和其他的妻妾兒孫,帶著收集多年的金銀細軟,匆匆的奔上了逃亡之路。他準備一路向北。先逃到玄莬郡,看看情況,如果魏霸繼續追擊,他就再次北逃,一直逃到扶餘人的地界上去。他相信魏霸不可能一直追下去。有了這些金銀細軟,他相信自己可以過得很滋潤,肯定比聽天由命強。

  天色大亮時。筋疲力盡的公孫淵父子渡過了小遼水,他們停下來喘口氣,準備燒點熱水,吃點乾糧再繼續逃命。

  釜裡的水剛剛燒開,肉香味剛剛飄出來,有斥候來報。發現兩千敵騎。

  公孫淵鬆了一口氣,他出逃的時候並不是沒有準備,身邊也有三千騎,這些騎兵都是他多年積攢下來的精銳,戰鬥力遠遠超過普通胡騎。就算是和號稱天下名騎的烏桓騎兵相比,也未必遜色多少。多年來。這一直是公孫家族最精銳的力量。

  魏霸太狂妄,只派了兩千騎追擊,那當然要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雄霸遼東四十多年的公孫世家並不是一隻病貓。

  公孫淵下令公孫修親自領兵迎敵,務必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蜀漢騎兵一個下馬威。公孫修也清楚,以後避免不了和那些胡人打交道,要想保命,就得顯示出自己的實力。打敗這些蜀漢騎兵,也許是他唯一可以誇耀的事。

  公孫修帶領三千騎迎了上去,縱馬奔騰,氣勢如虹。

  遠處,魏霸的親衛騎將唐千羽看到了遠處的煙塵,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並肩而行的副將朱壹說道:「我們兄弟苦練騎戰多年,這次終於有一次稍微像樣點的騎兵對戰,可不能丟了武卒的威風,要不然,就算死了,也會被那些老兄弟恥笑的。」

  「那是自然。」朱壹放下了面甲,綽起長刀,輕拍馬臀:「希望公孫淵的親衛騎不要太差勁。」

  「然也。」唐千羽微微一笑,放下了面甲,手中的長矛一舉,嘆息一聲:「扔掉副馬,加速衝鋒!」

  傳令兵敲響了戰鼓,將唐千羽的命令傳了下去。

  兩千騎士跳到披著馬鎧的戰馬背上,鬆開了副馬的韁繩,輕踢馬腹,開始奔馳。副馬放慢了腳步,從大陣中脫離出來,在幾十個騎士的引領下,到旁邊吃草去了。

  「加速,加速!」朱壹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雙手握緊了長刀。他人高馬大,有著不亞於重甲士的力量,所以也使用了和重甲士一樣的長刀,充當了突擊先鋒。

  一千重甲騎緊隨其後,掀起一陣狂飈,向越來越近的燕軍精騎迎了上去。

  公孫修在親衛們的保護下,看著越來越近的蜀漢騎士,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馬全部罩甲的騎兵。對於遼東的將士來說,能有一副中原士卒標配的鐵製札甲就不錯了,即使是高級將領,也不可能人手一副細葉精甲,大多數人都是皮甲,至於戰馬,有披一層布擋風就算好的,怎麼可能連人帶馬都披鐵甲,而且是這種看起來製作非常精良的鐵甲。

  不少人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傳說。

  狼神顯靈,神將魏霸在白狼山大顯神威,以百餘騎大破毋丘儉千騎,毋丘儉一看到魏霸就失魂落魄,倒地投降,自稱人不能與神鬥,從此成了魏霸的一員大將。而那些讓毋丘儉嚇破了膽的騎兵,就是連人帶馬身披鐵甲,威風凜凜,有如戰神降臨。

  莫非……眼前這些就是?

  恐慌剛剛在燕軍騎士的心頭湧現,還沒來得及擴散,朱壹就衝到他們面前。重甲士的陣型略顯笨重,不是常見的雁行陣,而是兩翅在前,中軍略微拖後的鷹形陣,這種陣勢是標準的以強擊弱的陣勢,目的在於將對方一網打盡,而不僅僅是鑿穿陣地。

  這是當年田復、張雄對付魏風的騎兵陣型。

  雖然緊張,燕軍騎士還是本能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用弓箭發起攻擊,然後再用手中的戰馬、長矛進行攻擊,這是草原上騎戰的標準模式。在很多時候,弓箭的威力就足以讓對方損失慘重,決定勝負。

  可是,燕軍騎士再一次驚愕了。對方不僅沒有舉弓射擊的跡象,甚至沒有舉盾擋箭的想法,他們也沒有再次加速,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漫天飛舞的箭矢,就那麼坦蕩蕩的衝了過來。

  雙方接觸,兩馬交錯的剎那間,朱壹長刀飛起,一刀斬落一顆首級。與此同時,兩柄戰刀砍在他的肩背上,擦出兩溜火星,和一串刺耳的摩擦聲。

  毫髮無損。

  就在燕軍騎士驚訝的目光中,長刀一閃,再斬一人。

  騎兵對沖,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用戰馬直接撞擊,否則的話,就算將對方撞翻了,自己也難逃一死。所以雙方的陣型都會留出空隙,讓對方能夠衝過去。雙方的戰鬥發生在馬背上的騎士之間,在兩刀交錯的那一剎那間,誰能先刺出手中的長矛,或者砍出手中的戰刀,就多了一份勝算,多了一份生的希望。在衝鋒的時候,衝在最前面的人戰死的可能性最大,因為任何一個人,不管他的手腳有多快,面對疾馳而來,接二連來的砍殺和戳刺,很難堅持到衝出敵陣。

  敢於衝在最前面的都是最勇敢的戰士,也是死亡率最高的戰士。除了那些天賦異稟,並且有上蒼保佑的猛人,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衝陣的狀態。一生中能有一兩次率先衝陣的經歷,就足以自豪了。

  一個呼息間,朱壹斬殺了三名燕軍騎士,也被砍了五刀,刺了兩矛。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死了,可是現在他還活得好好的,那些刀雖然砍中了他,卻無法砍破他的甲冑,幾乎可以無視,相反倒是那些刺中他的矛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險些將他從馬背上頂下去。

  朱壹雙腿夾緊馬背,奮力向前,很快看到了公孫修。

  公孫修一臉驚恐,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手裡舉著戰刀,卻不知道往哪兒揮。他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精銳的騎兵在對方的衝擊下,像是被鍘刀鍘倒的牧草,齊唰唰的短了一截,而衝到他面前的敵軍騎兵數量又多得有些驚人。正常情況下,能夠衝到中軍的騎兵都非常有限,大部分都在衝鋒時落馬或者戰死了。

  可是今天的情況有些詭異,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敵人好像就是那個一直衝在最前面的敵人,他魁梧的身材很容易辨認。現在他的盔甲和手中的長刀雖然沾滿了鮮血,不復明亮,卻透露出更加濃重的殺氣。

  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沒等公孫修反應過來,朱壹也認出了公孫修,他猛踢戰馬,向公孫修衝了過去,手起刀落,連殺三人,在錯馬而過的瞬間,長刀從身後而起,一刀斬落了公孫修的半邊身子。

  一次衝鋒,三千燕騎損失近六百騎,公孫修戰死,而蜀漢的重甲騎的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倖存的燕騎呆呆的坐在馬背上,他們甚至忘了逃跑。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個騎士從馬背上滑了下來,扔掉了手中的戰刀,解下了頭盔,跪在地上,以額抵地。

  接著,兩千多燕軍精騎跪倒在地,舉手投降。

  他們還有一戰之力,卻沒有了戰鬥的慾望和勇氣。公孫修戰死,他們不可能取得公孫淵的原諒,已經沒有了效忠的對象。

  半個時辰後,燕王公孫淵被俘,雄霸遼東四十年的公孫家族覆滅。

  燕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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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0
發表於 2014-6-2 01:08:27 |只看該作者
第970章 長安亂

  誰都知道,沒有曹魏的支援,公孫淵不可能是魏霸的對手,敗亡是必然,區別只在於時間長短而已。

  可是誰也沒想到,公孫淵會敗得這麼快,這麼幹淨俐落。真正的戰鬥屈指可數,除了小遼水旁那場不到半個時辰的騎兵戰鬥,真正提得上嘴的只有遼燧之戰。而遼燧之戰總共不過四天,前三天在清障佈陣,真正的攻擊同樣只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遼燧成了一片火海。

  半個時辰,公孫淵的精銳親衛騎投降,公孫修戰死,公孫淵被俘,燕國滅亡。

  這是名符其實的摧枯拉朽。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甚至不能稱之為戰爭。小小的遼燧城,本來就不應該擁有被五百架霹靂車集射的榮幸。

  想當年,魏霸攻宛城,不過用了千架霹靂車。

  魏霸用遼燧之戰證明了攻城戰術已經改變,也用遼燧之戰摧毀了公孫淵父子的意志,再用燕國的迅速滅亡震驚了整個幽州,向整個天下宣告了他的歸來。

  魏霸進駐襄平城,迅速出台各種措施,安撫百姓,恢復民生。遼東的春天比中原來得更晚一些,當中原已經芳菲競放的時候,遼東的春天剛剛到來。魏霸此時攻克襄平,正趕上春耕時節。

  短短的半個月內,遼東大地彷彿就在春風中醒了過來。跟著魏霸從南方來的商人帶著燕國覆滅的消息,湧入草原。肥沃的黑土地上。貓冬貓了半年的農民走出了簡陋的屋子,一邊用冬天打獵積攢下的獸皮來換取新式農具。一邊聽著商人們說著外面的消息,這才知道那個稱雄遼東四十餘年的公孫家族已經不復存在。

  對普通百姓而言,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其中有多少變化,只是當個故事聽聽,然後覺得商人們帶來的東西彷彿價格又便宜了些,同樣的錢,除了能買到需要的物價之外,還能給孩子買上一兩顆叫糖的東西。或者買上一小罐叫茶的樹葉,在片刻的喜悅之後,就回到自己幾乎一成不變的生活中去。

  可是,對於那些遠在千里以外的人來說,遼東發生的這一切卻具有非凡的意義。

  陸遜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一隻名叫小雨點的鴿子帶來了遼東大捷的消息。紙條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唯十五年四月二十九,入襄平。遼東平。

  陸遜沉吟了片刻,轉身對部曲將陸嵐說道:「魏子玉是哪一天從江陵出發的?」

  「正月二十前後。怎麼了?」

  「他已經平定遼東了。」陸遜將紙條交給陸嵐,陸嵐接過來看了一眼,駭然變色,脫口說道:「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我相信魏子玉不是那種虛報戰功的人。」陸遜笑了起來:「他在交州蟄伏了兩年。需要這麼一場痛快淋漓的勝利來宣告天下。再說了,公孫淵那種人豈是他的對手,這本來就不是一場對等的戰事,速勝也在情理之中。」

  陸嵐點了點頭,又說道:「傳達到什麼層次?」

  「等十天再說。目前只要你我知道就行了。」

  陸嵐笑了,陸遜這是要保守他和魏霸之間有秘密通訊方式。特別是不想讓諸葛恪知道。諸葛恪作為潁川這支大軍的副將,自以為大權在握,實際上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諸葛恪最近與那些將領走動頻繁,將軍要小心些。」

  「就讓他折騰吧。」陸遜無聲的笑了起來:「從明天起,我要告病,回吳縣去呆一段時間。這裡交給你。不要管諸葛恪有什麼動作,只要不動你手裡的部曲,你一切從命就是了,不要與他爭執。」

  陸嵐不解,不過他沒有問,只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陸遜召集眾將,宣佈自己身體不適,將營中大事交給諸葛恪負責,由陸嵐輔助,希望其他眾將能夠精誠配合,守好潁川,保持對洛陽的壓力。眾將轟然應喏,諸葛恪更是大喜過望,信誓旦旦的說一定不負陸將軍所望。

  陸遜隨即輕車遠去,同時上書已經移駕關中的天子,請求病休。

  ……

  長安最近很熱鬧,天子御駕親征,駕臨關中,大概是曹操征漢中時暫住關中以來的最大盛事。為了給天子準備行宮,李嚴很早就開始忙碌了。經過幾年的辛苦經營,關中實際上剛剛實現溫飽自足,遠遠談不上富庶,籌備接駕事宜,就成了一項非常繁重的任務。

  李嚴拿不出這麼多錢,只好向關中世家借貸,承諾以後逐年歸還。歸還的任務雖然是丞相府的,可是借貸的人卻是他李嚴。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他幾乎把關中世家給得罪光了。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上了諸葛亮的當。不接待天子不行,接待天子,就必須向世家借貸,世家不肯借就得強借,勢必要得罪人。在他把惡人做盡之後,天子出面做好人了,他召見了關中豪強,大面積的加官進爵,安撫人心。天子施恩做了好人,還帶來了另外一個後果,沒人把李嚴這個大將軍當回事了。

  被他推薦入職的馬操和金權雖然如願的進入北軍,分別擔任了射聲校尉和屯騎校尉,很感激他,可是他們的聲音淹沒在其他世家對天子的頌揚聲中,沒起什麼作用。

  李嚴為此很惱火,他覺得自己不知不覺中就被諸葛亮剝了個精光。

  很快,他又收到了一個壞消息,有人建議天子就此遷都關中。道理很多,總之聽起來都很動聽。李嚴當初和馬謖就曾經考慮到遷都關中,把天子從諸葛亮的手中奪回來,現在這個建議由別人提起,反倒讓李嚴不安起來。

  果然,天子下詔,要求丞相趕到關中,與大將軍李嚴一同討論遷都的事宜。

  真相大白,諸葛亮把成都的事搞定了,現在要趕到關中來和李嚴爭權了。諸葛亮遠在成都,他的壓力都這麼大,等諸葛亮趕到關中,他豈不是更沒有活路。

  李嚴非常糾結,他向法邈問計。法邈說,於今之計,只能把兵權牢牢的抓在手裡。丞相要到關中來,那就把遷都的事交給他吧。總的來說,天子遷都關中,對大將軍府來說並不是壞事,這樣總能和天子近一點。至於和丞相面對面的交鋒,那是避免不了的,遲來不如早來。

  李嚴想來想去,也只得如此。他隨即上書天子,要求率兵進駐河東,為天子前驅。

  天子同意了,命驃騎將軍吳懿負責長安防務,大將軍李嚴出河東,做好進取並州的準備,同時命令衛將軍孟達、鎮北大將軍陸遜做好牽制洛陽的計畫,配合大將軍李嚴的行動。

  李嚴越來越覺得不安。他覺得自己越是用力掙扎,越是落入陷阱更深,不管是進還是退,似乎都在諸葛亮的計畫之中。留在長安,可能失去兵權,進駐河東,似乎又有被諸葛亮推入陷阱的意思。

  就在他進退失據的時候,諸葛亮趕到了關中,他還沒來得及討論遷都的事宜,陸遜請求病休的文書送到了關中。

  陸遜是武職,他的病休報告要呈請大將軍府批准。李嚴聽到這個消息,且驚且懼。潁川兵團的副將是平北將軍諸葛恪,陸遜一退,諸葛恪自然成了最高將領,也就掌握了潁川軍團。陸遜在這時候病退,究竟是真的病了,還是與諸葛亮達成的某個協議?陸遜一直傾向於魏霸,那這件事會不會是魏霸與諸葛亮達成的妥協?

  李嚴驚恐不安,請來法邈分析。法邈首先否定了魏霸和諸葛亮妥協的可能。到了這個地步,魏霸怎麼可能和諸葛亮妥協呢,要妥協也只會是陸遜妥協。這可能是諸葛亮的安排,不管陸遜是真退還是假退,諸葛恪得到了兵權,受益者就是諸葛亮,那麼始作俑者只可能是諸葛亮本人。

  李嚴將信將疑。

  李嚴疑惑的時候,諸葛亮同樣也非常疑惑。他是希望諸葛恪能夠從陸遜手中奪過兵權,可是此時此刻,陸遜請求病休,卻讓他有些不安的感覺。這個勝利來得似乎太順利了些。就和下棋一樣,當對手主動送子的時候,通常就意謂著這後面有一個陷阱。

  陸遜病休,會不會也是一個陷阱?會不會是魏霸佈置的陷阱,李嚴會不會參與其中?

  就在李嚴和諸葛亮都互相猜疑的時候,

  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到了長安:車騎將軍魏霸平定遼東。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上自天子,下至群臣,沒有人能夠預料到魏霸能這麼快平定遼東。沒錯,魏霸這次帶了五萬大軍出征,實力絕非上次能比。可是遼東萬里之遙,公孫家族雄據遼東四十餘年,也不是一點根基沒有,附從的胡人、東夷也不少,兵力集結起來非常可觀,就算最後不是魏霸對手,堅持一段時間總沒有問題吧。

  可是現在才多長時間,按這個時間算,魏霸剛剛到遼東而已,難道公孫淵還沒打就降了?

  要不,就是魏霸的戰鬥力太強大,以至於公孫淵根本無法抵抗,一戰而亡?

  還沒等蜀漢君臣消化這個消息,洛陽又傳來了一個消息:魏天子曹睿駕崩,剛剛立了不到半個月的齊王曹芳即位,郭皇后為太后,後宮聽政,司馬懿、夏侯霸、曹爽為輔政大臣,魯王曹宇意外落選,遺詔著其立刻回封地讀書。新帝登基之後,第一道詔書就是下令由大將軍司馬懿負責,與蜀漢重開談判,以避免戰事進一步擴大,傷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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