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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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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6:55:25
010 八卦珠子

     七夫人住在紫君府中偏僻的小院子裏,這地方在紫君山靈脈充裕的時候是最最不起眼的一個地方,不過七夫人似乎也不怎麼醉心修行,所以這事也就很無所謂了。不過紫君府落魄至今,反而是這個小院保存得相對完整。

    一來這個地方不起眼,當年就不是妖獸攻擊的重點區域;二來妖獸爲亂之時,談紫君爲了保存談家實力,其實把自己的兒子們都安排在了後方,誰知道世事難料,談紫君並幾個兒子盡皆喪命,這個時候七夫人生子就具有了極爲特別的意義,所以談紫君最後幾乎吸引了所有的妖獸同歸於盡,同時盡了最大的力量保證七夫人順利産子。可惜的是七夫人生前便體弱,那次受了驚嚇驟然生子,後來竟無力支撐,含恨仙去。

    小院中有兩廂房,談明談亮本欲將房間打掃一番,沒想到秦知微站在門前輕輕掃袖,一張符紙飛了出來直直貼在了牆上,然後已那符紙爲中心的地方慢慢變化,不一會兒整個屋子便乾淨亮堂了許多,而符紙隨即消失。

    談亮眼睛亮晶晶地無比欽羨。雖然這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法術,這種符紙在修仙界也委實平凡,但對於落魄許久的談家,對於他這樣苦守的談家人來說,即便這樣的符紙在現在也難得到。

    談明一拍腦袋道:“哎,我二人困於此許久,靈脈阻斷,修行艱難,都忘了仙師神通,真是罪過,罪過。”

    秦知微但笑不語。

    談笑道:“我清……師叔還有許多本事呢!”

    談明連忙稱是,問還有什麼吩咐。

    秦知微道:“無事,只是我們要好好休息一番,莫來打擾。”談明談亮知趣地推了出去。

    見二人走遠,秦知微拱手道:“師父,您在此休息,弟子帶阿笑去隔壁。”

    姬雲華端坐小榻之上閉目養神,此刻不清不淡地丟下一句:“笑留下。”眼睛還沒有睜開。

    小談笑以爲自己犯了什麼錯誤,無辜又可憐地看向秦知微,想得到點提示。秦知微摸了下她的頭,退了出去。“

    小談笑站在房中忐忑許久,終不見師父有搭理她的意思,於是慢慢地她提起的心臟稍稍回位,也開始有心情轉著烏溜的眼珠子看看四周。

    這屋子的格局分左右兩間,從小談笑的位置看得見裏間的床,床簾收了起來,隱隱約約看得見大顆白色的串珠,只是不那麼明亮了。外間有桌有椅有小榻,雲華真君便坐在榻上靜養。小榻上有個白色的坐墊,只是顯然年歲已久,看起來竟已有些灰黃。右手邊有個高高的雕木花架,加上有個小花盆,盆中並無植物,只有一盆黑土,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房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擺設或其他東西,但小談笑隱約間感覺這個七夫人生前該是很喜歡白色。這就是那個“母親”住的地方嗎?小談笑不自覺地微微歪了腦袋。

    外間沒什麼好看的,加上有雲華真君坐鎮,她也不敢亂看。於是她一個勁兒地往裏屋看,看著看看這就被床柱上隱約的花紋所吸引。她偷偷瞅了眼雲華真君,確定他已經進入修行狀態,不會關注自己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往裏屋挪動。等她挪到跟前,才發現那兩根花花的床柱上繪制的奇怪花紋。床柱是黑色的,漆黑的圓柱上分布著不規則的白色紋路,那些紋路有的是連在一起的,有的又像是被強行截斷一樣,甚是怪異。

    小談笑伸手去摸了摸,微微有些凸起的感覺,縱橫交錯著,組合成她看不明白更說不明白的圖案,而勾著床簾的白色串珠正垂在床柱旁邊,看起來不是那麼白,都沒有師父的白玉杯子白。小談笑想著。她用手碰了碰那串珠,總覺得那白色裏似乎還隱藏著暗色。她忍不住爬到床上去整個手捧著那珠子細細察看,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珠子裏好像有奇怪的東西,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是黑白色的,兩種顔色交彙到一起卻又不會相融,它們各自有各自的行路軌跡,你進我退,你直我繞,你……

    “你在看什麼?”小談笑肩膀上被人拍了下,小談笑正是出神之際,嚇得身子一抖,珠子從手中滑出去,一切幻象歸於沉寂。

    “師……師父……”小談笑趕緊端端正正坐好,眼睛裏滿是驚嚇和疑惑。

    “你在看這個?”姬雲華掌心托起白色珠子,左右看了看,輕輕勾了唇,“你從小在天華長大,見識的都是修仙界中上的道法法器,自然不知道這個東西。”說著手指輕輕一動,那珠子在掌心轉了起來。

    小談笑看過去,那白珠子轉得飛快,轉著轉著居然也出現了漩渦,那漩渦比她自己剛才看見的還清楚,好像是……

    “八卦圖?”小談笑記得自己曾在天華山很多地方看到過這種圖案。真是奇怪,怎麼剛才她竟沒看出來呢。

    姬雲華放下旋轉的珠子,“不錯,這種珠子叫做八卦珠,在修仙界極爲尋常。有些修仙人家會給小孩子玩這種東西,以培養他們的悟性。不過八卦珠本身沒什麼作用,制作也很簡單。這兩顆八卦珠中並無靈力封存的痕跡,便是作爲小兒玩耍的玩意兒也太過粗糙了。”

    姬雲華說完,發現小談笑眼睛還一直往那珠子上看,似乎很喜歡的模樣。他想了想,略彎下腰來,一頭青絲如瀑,順著他的動作滑向肩頭,墜下來拂過了小談笑的小臉,癢癢的,涼涼的,滑滑的……

    “你若喜歡,等回了天華,爲師便尋那有靈力的晶石給你做幾個玩耍,如何?”

    小談笑眼睛一亮,紅著臉道:“謝謝師父。”心想師父真是好看,怎麼變了模樣也這麼好看呢。

    姬雲華摸摸她的頭,“爲師出去一趟,你在此處睡一會兒。”

    小談笑點頭,覺得頭有點暈,嘴唇有點乾,便咬了咬下唇,舌頭在裏面舔了舔。

    姬雲華輕輕皺了皺眉頭,“笑,是不是很累?”

    小談笑猶豫了一下,很輕很輕地點了下頭,眼睛不敢看姬雲華,慌忙低頭看自己緊張得絞在一起的手。

    姬雲華輕歎一聲,“笑,有什麼不要藏在心裏,爲師不會害你。按說修道之人即便不能修得成就,至少也能強身健體,或許時間長了就好了。這紫君山中早無靈氣,你也不用急於練習心法,就暫且睡會兒吧。”想了想又加了句,“別怕,爲師會想辦法的。”

    小談笑猛地擡頭,覺得今天的師父真是溫柔得過分,她撲閃著大眼睛,眼底隱隱有光芒閃爍,忍不住伸出小手撲進姬雲華懷裏道:“師父,阿笑不怕,阿笑不累,阿笑……阿笑不會給師父丟臉,師父不要不要阿笑。”她想起清微師兄說如果自己再哭,師父就不要她了,於是趕緊又加了句:“阿笑再也不哭了。”努力眨著眼想把眼淚憋回去,憋不回去了便大著膽子蹭了蹭姬雲華的衣服。

    姬雲華覺得這種感覺實在奇怪,他抱起小談笑讓她的眼睛能輕易看到自己的眼睛,“笑,你要記住,師父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即便笑暫時看不到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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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談明來了

    姬雲華走了之後,小談笑趴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裏還想著八卦珠的事情。

    小談笑雖然修行艱難,但悟性並不差。秦清微既然有心讓小談笑走上修仙之道,自然會好好教導,所以關於八卦陰陽的道理他一定是講給小談笑聽過的。

    八卦珠裏有八卦圖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小談笑想不通爲何那珠子在師父手中旋轉出八卦圖時,她看著並沒有之前那種整個人要被吸進去的感覺。

    小談笑心中狂跳了兩下,睜開眼爬到床邊,想再摸摸那珠子又怕自己被吸進去出不來。她猶豫了半天,一手抱著床柱,一手怯怯地往那珠子伸去。

    正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了。

    小談笑耳朵一動,趕緊收回手,一擡眼就看見正進門的談明。

    談明看見小談笑看他,嘴角彎了彎,再想起進門時小談笑的動作,眼睛就往旁邊勾床簾的鈎子上吊著的八卦珠看去。

    “小少爺喜歡這八卦珠?”談明問。

    小談笑眨了眨眼,沒說話。

    談明又走進來兩步,“七夫人生前是個散修,雖然修爲不甚高深,但聽說組上也是出過神通的前輩的。卻不知後來爲何落魄了。”

    小談笑被他說的話勾起了好奇,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是我的母親?”

    談明點頭,“正是。可惜那時候正逢妖獸之亂,七夫人本來就體弱,生下小少爺便撐不住去了。”談明頓了頓,臉上隱有憤然之色,“說起那妖獸之亂,我看都是太真派搞的鬼!若不是他們見死不救,紫上真君也不會早早隕落了。也多虧了清微真人來救,才保住了小少爺,保住了談家血脈啊!”

    小談笑暗自往後挪了挪,又問:“母親平日裏也修行的嗎?”

    談明目光閃了閃,“七夫人生前並不熱衷修行,爲人多沉默,便是與舊主也多有生疏。”說完見小談笑還望著那八卦珠,於是動手拆下兩顆珠子道:“小少爺,這不過是尋常的八卦珠,並不名貴。談家已經沒什麼好東西留下了。小少爺若是喜歡這兩顆八卦珠,就隨意耍玩吧。只是兩位仙師怕是見笑了。”說著將兩顆八卦珠放在了小談笑的手中。

    小談笑抓著珠子,一手一個,五指張開了包著珠子還是覺得抓不緊。她想了想從腰間抽出乾坤袋,放了一個珠子進去,另外一個就捧在手中轉著玩。

    談明道:“小少爺,太真如此欺人小少爺日後又成定不能放過他們。”

    小談笑擡眼,“太真如何欺人?”

    談明道:“當然欺人!當年妖獸攻擊青蒙山,太真便叫紫上真君在紫君山設陣阻擋拖延時日。後來太真久久沒有仙師前來支援,真君難以爲繼,這才消耗了真氣隕落的!不止如此,小少爺的幾位哥哥也都遭了大禍,沒有一個倖存下來!這些小少爺的師父沒有對小少爺講過嗎?”

    “我師父?”小談笑略有些迷茫。

    “聽說小少爺拜在雲華真君門下。天華門與太真派素來貌合神離,紫上真君又曾是雲華真君的弟子,他定是爲我們舊主抱不平吧!”

    小談笑皺皺眉,“師父不曾說這些事情。”想起來之前師父和清微師兄的叮囑,又道,“我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並不親近。便是清微真人,我從小跟在他身邊,也不曾聽他說過這些事情。”

    談明詫異地看著他,“小少爺,那麼您和二位仙師來此爲何?”

    “兩位師叔帶我回來祭祖,說是……”話說一半,閉了嘴。

    “什麼?”

    小談笑趴在床上滾珠子玩,搖頭道:“我忘了。”

    談明看了看周圍,蹲在床邊道:“小少爺,這些年來有不少自稱是舊主朋友的仙人來探紫君府,不止如此,太真也對紫君府緊盯不放,你知道爲什麼嗎?”

    小談笑換了個方向,搖頭。

    談明轉了個方向對著小談笑,“小少爺,他們都不是好人,不知聽誰說紫上真君生前藏了寶貝,那寶貝是百年前的妖獸作亂時得來的。他們說……”

    “你在幹什麼?”門口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談明嚇了一跳,倒是小談笑飛快地拿著八卦珠跳下床撲過去,一邊撲一邊喊:“清……師叔!”

    秦知微把撲過來的小談笑摟在懷裏,眼睛看著談明,“何事?”

    談明起身行禮道:“小的見小少爺並未辟榖,怕小少爺受餓,所以準備了點吃的,前來稟告小少爺。但是見小少爺喜歡八卦珠,便與小少爺多聊了兩句。”

    秦知微低頭,小談笑碰上八卦珠道:“師叔,他說這個叫八卦珠。”

    秦知微隨意瞟了眼談明,拿過珠子看了看又送回小談笑手中,道:“你費心了。不過阿笑吃的東西向來有講究的。”

    談明點頭,“是小的疏忽了,這就回去,不打擾秦仙師和小少爺清修了。”說著誠惶誠恐退了出去,表情有些無辜。

    秦知微問:“阿笑,他和你說了什麼?”

    小談笑轉著珠子道:“說太真的人不是好人,又說好多人不是好人……”一邊玩著珠子一邊回憶談明說的話,一五一十都講給秦知微聽了。

    秦知微點點頭,道:“阿笑,這些事情不用太在意,等以後你長大了,我再與你細說。”

    小談笑點點頭,似乎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秦知微想了想,又輕蔑地說:“這些人以爲紫君是得了寶貝才這麼快結了元嬰,見寶起了貪意,便一個個真當回事起來。他們哪裏知道你父親本就資質天成,悟性絕佳,結嬰自然比他們快上許多。真是可笑。”

    小談笑啦啦秦知微的袖子,“父親真的很厲害嗎?”

    “很厲害。”

    小談笑歪著腦袋問:“比師父和清微師兄還厲害?”

    秦知微笑了,“比清微師兄厲害。”

    “那師父呢?”

    秦知微搖頭,“阿笑,你華師叔呢?”

    小談笑看了看八卦珠,額前柔軟的髮絲垂下來,聲音有點悶悶的,“師父說要出去一趟。”想起師父說的話,小嘴巴便嘟了起來。

    秦知微看著小談笑這個樣子,心裏暗暗一歎,想師父說的話也有道理。小談笑太依賴他了,而他雖然把小談笑當做男孩子養大,卻仍然不自覺地當成女孩子疼愛。小談笑雖然乖巧懂事,但終究不夠剛強果敢,這樣子下去對她的修仙之路毫無益處。

    而此刻,姬雲華站在當年紫君山靈脈的源頭之處遙遙一望,冷冷彎了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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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心思難測

    姬雲華踏著夜色歸來之時,秦知微正站在門口等他。

    姬雲華神色未動,倒是秦知微迎上來道:“師父,今日談明來過,對阿笑……”

    姬雲華輕輕擡手制止了他,跟著腳步一轉往秦知微暫住的房間走去。

    待坐定以後,姬雲華道:“是不是說了些舊事,比如家仇,比如寶藏?”

    秦知微拱手,“師父神機妙算,正是如此。我見談明談亮嫉惡如仇,怕他們影響了阿笑的道心。既然此番是來祭祖,弟子想……是不是早早祭拜了紫上?此處到底是太真轄區,我們也不便多留。”

    姬雲華冷冷一笑,“清微,今日你我只是天華門中普通的弟子,你說,若你我的身份暴露於此,結果該如何?”

    秦知微突然變了臉色,“師父,您說……”

    姬雲華打斷他的話,“百年前也是妖獸爲亂,但進攻的方向並不固定。那一戰天華門、太真派、古劍派攜手共進,皆派人圍殺妖獸,爲的是維護修仙界的平衡法則。那一戰三方不但傷了實力,也傷了和氣。正是那時談紫上救了你的命,讓你感恩至今,是不是?”

    “是。”

    姬雲華點頭,“談紫上天賦異稟,百餘年來修道更是順風順水,多少人在結丹期停滯不前,他卻在妖獸之亂後百餘年內結成了元嬰。爲師早說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五年前妖獸再次爲亂,主攻青蒙山,天華、古劍兩派冷眼旁觀,太真便把拿談紫上做了前峰,將妖獸阻在紫君山以外。此法甚妙,談家一門皆敗,太真卻風光猶存。好,很好。”

    秦知微臉色逐漸蒼白。

    姬雲華淡淡看去,“五年前爲師只是罰你,不問緣由,不究深意,本以爲談紫上已死,談笑修道艱難,你便能沉下心來修煉道法,認真鑽研突破元嬰之事。沒想到你重情若此,五年來對談笑亦師亦父,當得起‘師父’二字,比爲師更合適,比‘師兄’更合適。”

    “師父!”秦知微猛然屈下雙膝,雙手伏地,頭磕在地上。

    姬雲華巋然不動,沉默良久道:“清微,你教不好談紫上的子孫。”

    “師父,清微自知道行有限,道心不穩,難爲人師。清微關心則亂,辜負了師父的教誨,也誤了阿笑的修行。”

    姬雲華雙目平視前方,“清微,爲師有件事要讓你去辦。談笑年紀雖小,但心智已開,該學著獨立向道了。日後你在玉華峰清修,她在來朝峰求道,你若有幸結了元嬰,爲師便允你將她帶在身邊教導。”

    秦知微磕頭道:“師父,清微在師父面前當不起‘教導’二字,阿笑是師父的弟子,清微再再愚昧也不能不知道師父的苦心。師父但凡有事只管吩咐,清微一定盡心盡力。”

    姬雲華招招手,“你過來。”

    秦知微起身走上前去,姬雲華遞給他一枚玉簡,目光清冷。

    秦知微催動靈識查看玉簡的內容,不過須臾臉色大變,玉簡被迅速讀空。

    “師父!”秦知微猛地看向姬雲華。

    姬雲華擡手,“只需照辦。”

    “這樣……這樣……師父,這裏畢竟是太真的地盤。”

    姬雲華起身走到門邊,“正是如此,才要這般。”伸手拉開了門,朝著另一個房間走去。

    秦知微呆呆地看著姬雲華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半天回不過神來。

    而這邊小談笑一聽到門動就豎起耳朵爬起身來,小手抱著床柱子,小腦袋往外一歪,看到了雲華真君。

    姬雲華心情似乎不錯,輕輕走過來順了順小談笑散開的柔軟髮絲,輕聲問道:“怎麼不睡?”

    “睡不著。”小談笑低著頭小聲道。

    姬雲華掃了眼房內,視線落在勾床簾的大鈎子上。“那兩顆八卦珠呢?”

    小談笑趕緊從乾坤袋裏捧出八卦珠,猶豫了一會兒道:“是談明取下來給我玩的。師父,我覺得這兩顆八卦珠很奇怪。”

    “怎麼奇怪?”姬雲華取了一顆左右查看。

    小談笑咬了咬牙齒,“我第一次看著珠子的時候頭會暈,不轉它也會出現圖案,還會動。”

    “什麼圖案?”

    小談笑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八卦圖。”

    “這個既然名爲八卦珠,裏面自然有八卦圖,並不奇怪。”

    小談笑認真回憶了幾遍,洩氣地說:“阿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真的很奇怪……”

    姬雲華心中一動,“笑,談明取下八卦珠可曾說過什麼?”

    “說了很多。”說著把談明說過的話又都說了一遍給姬雲華聽。

    “七夫人體弱,生前不重修道?”姬雲華問。

    小談笑點頭,“談明這麼說的。”回答完又道,“師父,我跟清微師兄說過了,清微師兄都沒有聽到這些呢。”

    “哦?那他聽到了什麼?”

    “清微師兄說的話阿笑不太明白。清微師兄說起紫君、元嬰、寶貝……還有太真什麼的。”

    姬雲華摸摸小談笑的頭,“你清微師兄重情,情重易生魔,這是修仙的大忌。你可不能學你清微師兄的。”

    小談笑眨了眨眼,“什麼是情重易生魔?”

    “以後你就知道了。”姬雲華收回手,望了望窗外西天滾滾而來的烏雲,最後一點月色被遮了個嚴實。“睡吧,師父守著。”

    小談笑趕緊睡下去,小腳蹬幾下理順了被子,緊緊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又不忍不住瞇開一條縫偷偷往旁邊看。

    姬雲華倚在床柱上看著遠方,他的模樣已隨著隱真丹的效用而改變,但他一行一止的姿態卻是深入骨髓,難以更改。他的雙眼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潭,身材修長,體態清雋,他不過隨意靠坐著也像是規範無比優雅至極的修行之式,無端散發著強大的氣場,讓人忍不住信仰和臣服。

    “快睡。”姬雲華的袖擺掃了過來,小談笑趕緊又閉上眼,身子定了定,往姬雲華的方向磨蹭了一點兒。

    大風起卷,山雨欲來。

    門板撲撲晃動的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似乎還有風雷電掣的勢頭。

    姬雲華突然一手抄起談笑跳出窗外,冷笑一聲道:“來得倒快。”說著朝談明談亮所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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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6:56:19
013 太真來人

    風卷雲湧,月色漸沉。

    丹房中談明臉色一變,“不好,怕是青蒙山來人了。”

    談亮瞪圓了眼,“他們來做什麼?平日裏睬都不睬我們,前幾日我不過上山去討幾個靈石,他們便鼻子朝著天上去了,也不想想若是沒有我們談家,他們青蒙山哪還有今日!”說著手背青筋直突。

    談明抓著他的手臂,“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看樣子來勢洶洶啊。”

    談亮皺皺眉,“我們不是有天華山來的兩位仙師嗎?小少爺正拜在天華門下,他們總不會看我們談家受青蒙山欺辱吧?再說,我聽說天華太真向來面和心不和,這次來了正好……”

    談明打斷他的話,“正好什麼?我看他們就是沖著兩位仙師來的?這可是太真的地盤,天華門不過兩位築基的仙人,便是出了什麼事,日後就算說是殺人奪寶,這整個修仙界也不會對太真有什麼責難。再說,還有小少爺在,太真這五年來對談家虎視眈眈,如今要是知道了小少爺在此,還指不定出什麼么蛾子呢!”

    “那你說怎麼辦?”

    “你去應付一下太真來人,我去通知兩位仙師先帶小少爺躲躲。”談明當機立斷。

    “好,我這就去。放心,我與太真人打多了交道,今日說什麼也要把他們攔上一攔。我們分頭行動,你趕緊去吧!”說完談亮急急離去,只留談明一人在丹房之中。

    談明在丹房中走了個來回,剛準備推門出去,未料有人破窗而入,帶得一陣風起,陰冷可怖。

    談明神色一凜,急急轉身看去,原來是天華山的仙師抱著小少爺跳了進來。

    “仙師這是?”談明表情松了松。

    姬雲華匆匆掃了眼丹房,將小談笑放下來摟在身前,“似有兇兆北來,來者不善。”

    談明道:“仙師神機,正是北邊太真來人,不知何故來勢洶洶。談亮已經前去阻擋,小的正要去通知仙師避上一避。”

    姬雲華挑眉,“爲何要避?”

    談明苦著臉道:“仙師不知,太真常常來人,每次來都要掃劫一番,這紫君府有大半的財物都叫他們拿了去。哎,誰叫談家式微,若舊主還在,哪會叫他們這般猖狂?可惜兩位仙師勢單力薄,縱有心也無力,還是躲一躲,避過風頭的好。”

    談明看了眼小談笑,又道:“太真日日監視紫君山,怕是得了消息知道小少爺自天華回來了。小少爺尚未煉氣,怕拖累了仙師。”

    “你有何法?”姬雲華問。

    “不如暫且分頭行動。小的不才,但對紫君山的地形十分熟悉,且紫上真君埋骨之處機關詭異,陣法奇特。小的雖不知其中奧妙,但知道這五年來明裏暗裏來祭拜紫上真君的仙人們沒有一個能得其門入。若是萬不得已,相信紫上真君在天有靈,定會庇佑小少爺的。”

    “那你的意思是帶他去那裏躲藏?”

    “小的只帶他躲在那附近伺機而動,若情況好轉,自不用驚動紫上真君的魂靈。”

    姬雲華略略思索,點頭道:“也好。不過若說安全,還是往天華山去更加安全。我去會會太真人,引走他們,你帶著他往天華山的方向走,該不會到那萬不得已的地步。”話音剛落,小談笑趕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小臉皺成一團顯得極爲委屈。

    談明趕緊說:“仙師說得極是,小的這就帶著小少爺往天華山走。”

    姬雲華點頭,伸手拍拍小談笑的小臉道:“聽話。”說完拂袖,小談笑只覺得那袖子跟流水般滑手而過,怎麼抓都抓不住了。她想起之前師父說過叫她一行一止皆要思考,一言一語皆需謹慎的教導,再看師父毫不留情丟下她遠走的背影,急得伸開雙手就要撲過去。

    談明趕緊拉住小談笑道:“小少爺,我們走吧。放心,等太真人走了,你和你兩位師叔又能見面了。我帶你去的地方很安全,小少爺莫怕。”說著也不管小談笑掙扎,抱起她就走,這時心裏才松了口氣。

    而另一頭,三五個太真的仙人交談道:“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姬雲華?”

    “沒錯,一百多年前本真人曾見過一次雲華真君,那日見了一眼便認出他來。”

    “長得像並不能說明是本人!”

    “師兄此話差矣。我們修道之人看的是道心,看的是靈力,何曾以貌認人?再說,除了雲華真君,誰敢帶著金雷鞭招搖過市?不過本真人看那雲華真君像是傷了修爲的情況……”

    “你說什麼?真的是金雷鞭?”一個真人問道。

    “受傷了?如何受的傷?”另一個真人按捺不住。

    “那還有假?百年前妖獸作亂,那姬雲華若不是靠著金雷鞭,還有催動那詭異的陣法,如何能收服八階的妖獸?那可是相當於我們元嬰後期的修爲啊!那金雷鞭隱隱雷鳴的氣勢,本真人如何能錯辨?至於受傷……匆匆一瞥,實在看不分明。”

    “若真是姬雲華,我們幾個如何能截殺得了他?就是受了傷也太勉強。”

    “我們自然不能。師父吩咐了,我們的目標不是姬雲華,是姬雲華帶著的孩子。那孩子聽說正是談紫上的後代。”

    “談紫上?紫君山早就廢棄,紫君府也破敗不堪,那孩子能有什麼作用?”

    “這些就不是你我該問的了。以他元嬰的修爲來到紫君山,就是極力隱藏也藏不住那股氣息,可我們一路行來並未感覺到壓迫的氣勢,想來他是隱藏了修爲,叫我們看不出異常來。”

    “可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若能截殺了他,天華門又算得了什麼?誰還能與太真比齊?”

    “這個師父和幾位師叔定有計較。便是截殺也不是我們這些結丹真人能做的事情。我們快走,前方就是紫君府了。你可看清了是往這個方向來了?”

    “沒錯,就是這個方向。”

    其中一人忍不住道:“若傷得厲害,我們真能截殺了元嬰的真君,那該有多少法寶功法?而且還可煉化了他的內丹……”

    說話間,幾個結丹的真人內心又是激動又是恐懼,內心裏彷彿瞬間生出了陌生的力量和情緒,催得他們熱血沸騰,更是加快了速度穿雲越霧,朦朧的月色中隻見幾個黑影站在飛劍上時上時下,時左時右,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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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6:56:41
014 一路逃走

     獵殺一個高階的修仙者往往意味著飛來橫財,這是修仙界公認的法則。但是這個法則的成立是建立在獵殺成功的基礎上的。所以,若沒有飛來橫財,只要能劫後餘生基本就不算太虧。

    青蒙山這邊得到消息說天華山的雲華真君帶著談家小兒悄悄來到了紫君山。雲華真君在修仙界可是鼎鼎大名。遠的不說,只說近處百年前的妖獸之戰中,這位元嬰的真君就憑著一根金雷鞭,以及臻於至境的雷訣橫掃天華山一脈,最後出其不意布下了龐大的獵殺法陣,生生截殺了百餘高階的妖獸,最後還活捉了一隻八階妖獸封印與天華山下。

    雲華真君本人說不上多麼低調,但他不喜露於人前是廣爲人知的。傳說中,這位人物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他日化神合體飛升也未可知。但是這位真君脾氣詭異,時而春風化雨眉善心慈,時而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總之是個極爲隨性的人。所以五年前傳出消息說談紫上的遺骨記名在這位真君之下做了弟子,青蒙山確實沒想過能把那孩子要得回去。

    但今時不同以往。青蒙山有了極爲確切的消息說雲華真君傷了修爲,孤身帶著小娃兒來到了青蒙山的地盤晃蕩。雖然不指望一個元嬰的真君修爲能降到什麼程度去,但降了就是降了,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千載也難逢啊!這是多麼大的誘惑!百年難一遇啊!

    青蒙山衆仙人既躍躍欲試又警戒緊張的矛盾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且不說姬雲華將小談笑扔給談明如何,只說這邊一干人等匆匆趕往紫君山剛到紫君府門前,卻又被青蒙山傳訊說雲華真君帶著談家小兒早得了消息往南走了。這消息傳過來,衆仙人心中既喜且憂。喜的是這等於坐實了雲華真君受傷之說。不然以雲華真君的脾氣和修爲,何須躲避?憂的是一直往南走是古劍派的地盤。

    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作壁上觀的那個反而得益。太真、天華和古劍派本來各不相干,後來卻在百年前的妖獸之戰中生了猜疑,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卻隱隱有了你死我活的暗勁。雲華真君出行的事情既然太真能得到消息,古劍自然也能夠。雲華真君既然受了傷,爲何不往東方天華山的方向走,卻是走南邊去古劍派的路?是故作疑陣還是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契約?

    就在幾位真人想不透徹之際,青蒙山守愚真君傳訊過來道兵分兩路,一路監視紫君府,一路往南追尋,並且告知他自己也將親自下山,安撫了大家的情緒,許諾了種種好處,這事便如此定下來了。

    而姬雲華當然沒有往南走,他哪裏也沒去,只是又換了模樣氣息,跟在談明後面。

    談明則帶著小談笑急急離開紫君府,看樣子是要翻過紫君山。

    小談笑不是個多麼外向的孩子。在天華山五年,小談笑最親近的是秦知微,最敬佩的是姬雲華,便是名義上的大師兄王潤之清潤真人,見過多少次也還是覺得生疏,平時見到生人也會動不動就扯著秦知微的袖子躲在他身後。也許是因爲這樣的性子,秦知微對小談笑修道方面雖然嚴厲,對其他方面卻極爲寬容——或者說是縱容。姬雲華就更是放任自流了。

    此刻談明之於小談笑就是個陌生人,比她的清潤師兄陌生,比她剛剛聽說過的“父親”、“母親”陌生,甚至比她清微師兄口中說過的“太真”都要陌生上幾分。

    談明再不濟也好歹是煉氣弟子,可小談笑空知道一些心法,修煉上卻屢遭挫敗,難有進階。

    談明緊緊扯著小談笑的小手一路飛奔,直朝著紫君山的最高峰趕去。翻過那個峰頭,太真的勢力便很難涉及得到。

    一路上談明雖然記著趕路,卻也沒忘記跟小談笑說說話逗逗笑,並沒有冷落年幼的小談笑。不過顯然談明說的話小談笑不怎麼聽得懂,看起來也不怎麼愛聽。

    談明跟在紫上真君身邊的時間不算長,但對於紫上真君的事情知道得卻不少。尤其對於五年前談家的事情彷彿總比別人多知道一些“內幕”,雖然關於這些“內幕”小談笑並不感興趣。

    談明很快發現這位小少爺實在是過於內向了。跟他說話半天也聽不到一個回音,給他個笑臉怎麼也得不到相同的回應,聲音稍微大點這位小少爺就似乎開始緊張,聲音小點吧他根本理都不理你的,只拿那雙黑曜石般漂亮的大眼睛四處張望,也不知在找什麼。

    談明終於忍無可忍了。

    “小少爺,你不要再看了,再看你的師叔也不會來的。我們往天華山的方向去找你師叔,你放心,小的一定保證你的安全。”

    小談笑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圈了,她眼圈紅紅的,癟著嘴也不哭,心裏卻一遍遍喊著師父、清微師兄,可惜她師父和師兄都不在身邊,緊緊攥著她手的是個陌生人,一個有很多問題問她的陌生人。

    談明見小談笑還是倔強地不說話也不理人,臉色慢慢開始變化了。

    小談笑還在找師父,眼睛的餘光掃到了談明的表情,立刻緊張地後退,手也開始往回收,可惜談明扯得太緊,小談笑動彈不得。

    談明道:“小少爺,這麼久也沒見太真的人追來,今天我們可以現在山腳下休息下了。”而紫君山中最高的那個峰頭似乎越來越遠了。

    小談笑哪裏敢反對,只能任由談明牽著下了山,來到一個兩層的小樓面前。

    小樓破舊不堪,門前的幡灰撲撲地耷拉著,隱約看得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宿”字。

    談明腳步頓了頓,拉著小談笑進去,在斑駁的高木台子上敲了敲,道:“住宿。”

    小談笑站在旁邊擡頭往上看,可惜怎麼也看不到高台後的東西,只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兩個靈石。”

    “這麼貴?”談明皺眉。

    那個聲音嗤笑一聲,“你要嫌貴可以去兩條街外太真公會的客棧去。”說完也不招攬生意,空蕩蕩的屋子裏靜得讓人心慌。

    談明四下看了看,道:“你這裏也沒有人住,我們不住你連半個靈石也拿不到。紫君山都沒有靈脈了,看你也不像是修仙的模樣,要那麼多靈石做什麼?”

    那聲音嘿嘿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這裏沒人住?嘿嘿,不願意住走遠些,少跟老子說三說四的。”

    談明變了臉色,一手拍在桌面上,隱隱有發怒的氣勢。

    裏面那個聲音怪叫起來:“哎喲!不過一個煉氣的弟子,敢在老子面前叫闆不成?”

    談明冷笑,“我看你也不過一個凡人,得意什麼?你想裝成仙人也要裝得像點,我看也就這沒了靈脈的紫君山還能讓你裝裝。不過今天我要你嘗嘗藐視仙人的……”話未說完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小談笑感覺自己被扯著往後急退,手上疼得厲害。而她急速後退的軌跡毫不意外地直線通向門口那像是要掉下來一樣的破門,眼見著不過幾秒的功夫就要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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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兇兆連連

    勁風掃過,眨眼的時間小談笑便覺得手上一鬆,腰間一緊,整個人騰空起來。

    伴隨著談明凄厲慘叫的是剛才那個懶懶的年輕的聲音:“哪來的小娃兒?長得倒是水靈。”說著小談笑臉上一痛,被人捏了幾下。

    小談笑尚回不過神來,那人又道:“怎麼不說話?啞巴嗎?眼睛還直勾勾地看人。”於是小談笑覺得自己上下抖了抖,眼神開始聚焦。

    入目的是張少年的臉,長髮高束,烏絲如墨。他眉角飛揚,眼眸明亮,漫不經心說著話時嘴角輕輕掀起來,帶著點好奇,還似乎有些慣有的高傲疏離。小談笑形容不上來,但覺得這種感覺跟她的師父很像。她拼命眨眨眼,再伸出小短手揉了又揉,心想是不是師父換了個模樣來接她了。

    那人噗嗤笑出來,扯了扯小談笑散落在耳邊的短髮道:“你眨什麼眼睛?你跟他什麼關系?看他一副欠人教訓的模樣,卻帶著個招人疼的小娃兒。”

    小談笑眼睛眨了又眨,剛有點笑意希冀的小臉又垮下來。她想師父才不會這麼說話,肯定不是師父。

    在小談笑的心目中,師父總是漠然沉默的,師父脾氣並不算頂好,特別是冷冷盯著人的時候能讓人腿顫得站不穩,而他笑的時候總讓人搞不懂他是不是真的高興。師父不會像這個人這樣笑,師父比這個人漂亮,師父是天底下最偉大的人。

    那人看得有趣,還要再問,外面剛被他一袖子掃飛的人大呼起來。

    “這位仙師救命!救命!裏面……”

    很快有人走進來,他看到門裏的情況,腳步頓了頓,苦笑道:“崇真,你又頑皮!哪來的孩子?”

    叫崇真的人一把把小談笑抱住,小談笑手腳晃了晃,本能地伸出手摟住了崇真的脖子。

    崇真身子僵了一下,一手將小談笑抱緊了回身笑道:“師兄!你看這娃娃可不可愛?可惜不會說話。那人定是拐子,拐了這小娃娃,哼,看他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怎麼養的出這樣水靈可愛的人物。”

    談明正好扶著腰走進來,但不敢靠近,只敢走到那崇真的師兄身後一米開外道:“原來是仙師的師弟。冒犯之處還請恕罪,仙師見諒。”說著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然後道:“這位仙師,那是我們家小少爺,小的不是拐子。小的也不知爲什麼您的師弟就對小的動手,還搶走了我們家小少爺。”

    談明看了看後來的仙師,一看他的道服便知道是太真的人。他想怪不得看那崇真定然不到築基,猜想也是煉氣中期的水平,跟他不相上下,沒想到一出手差距便這麼大,定然是在青蒙山得了不少靈丹妙藥,又有仙人指點,自然比他這個散修的煉氣弟子要高明許多。

    那師兄哭笑不得,“什麼拐子,崇真,你不要把凡俗的習氣帶到這裏來,快把孩子還給人家。我們還要追師父他們去。”

    崇真癟癟嘴,“憑什麼!我看他們生疏得很,我看他就是拐子!”

    “這位仙師,小的真不是拐子!”談明急了卻又不敢強硬,於是對小談笑招招手道:“小少爺,快過來,我們還要趕路。”

    小談笑頭一甩,本能地撲在崇真的肩膀上摟著他,不再看談明。

    談明臉都黑了。

    崇真哈哈大笑道:“師兄,看見沒!這小娃娃跟我親呢!”

    那師兄更是覺得荒誕,不得已闆下臉,也顧不得旁邊有人了。“崇真!不要胡鬧。先前你說要下山追師父,走到半道又改了方向,後來更荒唐了,竟跑這破地方來裝成掌櫃亂跟人要靈石。現在倒好,竟又搶了人的小少爺。還不快還給人家!”

    崇真臉一垮,極不情願。

    那師兄又道:“你不還給人家,難不成要養著他?再說,此去兇險,有沒有得命留下來尚不可知,你要害了他嗎?”

    崇真抱起小談笑看了看,覺得真是可惜,他還沒玩夠呢!

    小談笑一聽這話,再看到崇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要給丟給談明了。她心中不願意,又不能做什麼,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崇真,睫毛染上了水意。

    崇真一看心中便柔軟了幾分,剛要說話,只聽得他師兄肅然道:“崇真!你入道多年還是凡心不改嗎?學道不精還散漫若此,連師兄的話也不聽了嗎?”

    崇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小談笑道:“好啦好啦,我放開他就是。”剛鬆手,小談笑卻抱住了他的大腿。

    談明心裏那個恨啊,不得已輕喝道:“小少爺!不要耽誤了太真仙人的大事!”

    小談笑一聽到太真兩個字,想到之前零零碎碎聽到的話加上自己推斷的結論,一想到清微師兄不知去向,師父一聽太真來人便把她丟給談明,獨自不知道去哪了,於是小臉一板,趕緊放了手退了兩步,卻沒有立刻走向談明。

    卻是談明大著膽子沖過來拉著小談笑的手摟回懷裏急走了幾步。

    崇真腿上的重量陡然失去,又覺得小娃兒的行爲古怪,於是挑了劍眉喝道:“你站住!”說著就要攔人。

    那師兄攔住他道:“你要幹什麼?”

    崇真眼珠子一轉,“他是太真的仇家!他是天華門的人!”

    談明心中一驚,卻是小談笑嚇了一跳,身子一抖,被崇真和他的師兄看在眼裏。

    崇真還未動,他師兄已經出手一掌打開談明,手一轉將小談笑扯過來扔向崇真。

    “你們是什麼人?說!”那師兄神情嚴肅地逼近談明,談明只覺得萬千壓力灌頂而來,雙膝往地上一跪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站不起身來。

    “仙師饒命!我們不過是紫君山的尋常住戶,今日小的帶小少爺去探親,我並不是天華門的人啊!”談明迫於對方真氣的壓力忍不住哀求起來。

    那師兄瞇著眼看了他一陣,問道:“真不是?你想好了再說!”說著長劍出鞘,清嘯吟吟。泛著冷光的劍緩緩靠近談明的脖子,談明額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滴,可他偏偏動彈不得,他又急又怕,以至於眼淚和汗滴一起流了下來。

    談明覺得這一趟下山真是兇兆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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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山腳農舍

      冰冷的劍氣貼上了談明的脖子。一股冷流順著皮膚的表皮鑽進他的骨子裏,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可是由於被迫僵硬著身子,他想抖都不可能。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啊!小的真不是天華門的人!小的絕沒有說謊!”

    那師兄冷冰冰地看著談明,他看了許久,直到談明的前襟已經濕了大片,臉上縱橫交錯涕泗橫流才緩緩道:“也是。天華門收徒一向嚴格,想也不會有你這樣的弟子。”話音剛落,長劍猛然一抖,談明大聲尖叫道:“啊~~真不是真不是,仙師息怒,仙師饒命!”

    崇真看著好笑,也絲毫不給面子笑道:“師兄,天華門雖然屢屢與我們太真派做對,但據說從來也沒出過這樣的孬種吧?”

    那師兄沒有理他,卻是冷笑道,“那他呢?”不過須臾,長劍所指竟是小談笑的眉間。

    小談笑這時候反而不再眨巴著眼想掉眼淚了。她只是在長劍掃過來時抖了一下,然後勇敢地瞪大著眼看前方,目無焦距,眨也不眨,不言也不語。她雖然修爲全無,卻比已經煉氣的談明要鎮定硬氣得多。她想起天華山,想起玉華峰,想起她的清微師兄站在山頭指點江山,想起她的師父站在那群山之中恍然而去,她或許不真的明白秦知微給她指點天華山諸峰時的傲然姿態和話語,但她一想到那些便覺得充滿了力量。她想自己一定不能動,不能哭。

    崇真看得心中更是喜歡了幾分,忍不住道:“師兄,我不過隨口說說。想來這娃兒和天華沒關系的。”說著兩根指頭捏著那長劍往外推了推,奉送給他師兄一個大大的笑容。

    可惜,那長劍卻推不動。

    那師兄白他一眼道:“你懂什麼,不要胡鬧,好好抓著那孩子就好!”

    這時候談明心裏已經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彎。他要是能動,這會兒可能早就伏地磕頭了。他想自己可真夠倒楣的,怎麼就碰到這麼兩個人?但面上仍然恭敬惶恐道:“他是我們家小少爺,真是我們家小少爺!您……您不要傷害他,您看他連煉氣都不到啊!”

    那師兄仔細看了看小談笑,扯過她的手捏了捏,心中稍感疑惑。

    “怎麼了?”崇真問。

    那師兄道:“這孩子身上一點五行靈根都沒有,根本不適合修仙,在這修仙界也是虛度年華。”

    崇真皺眉,捏過小談笑的手看了半天,捏了左手捏右手,看了上面看下面,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那師兄瞪他一眼,“平時叫你好好修行你偏不聽,你這樣子看得出什麼名堂來?看來是真跟天華山沒關系,我們走吧,不要浪費時間!”說著又扯過小談笑扔向談明。

    談明心中狠狠鬆了口氣,一直提上去的心稍稍下墜,頓時覺得手腳都能動了。他不顧身上的傷痛抱了小談笑連連道謝,一邊謝一邊倒退,退了三五步就趕緊轉身拔腿就跑,一刻也不停留。

    崇真張大了嘴伸著手看著他們的背影,喃喃道:“師兄你動作真快……”

    “快走,少廢話。”那師兄甩袖而去。

    “師兄,你等等我,你答應我還要去看離歌的!”

    “知道了,快點!”那師兄不耐煩起來。

    談明抱著小談笑一路飛奔,不一會兒就看到天上飛過兩個踩著飛劍的人影。他心裏徹底鬆了口氣,想著方才的驚險,再看現在慌不擇路下行走的方向,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只微顫顫地從腰間摸出一枚丹藥扔進嘴裏嚼了嚼,然後往自己身上拍了張符,抱著小談笑一路疾走,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般。

    這樣走了一陣,直走到西天霞光滿滿,才看到不遠處的村莊農舍。小談笑不斷地左顧右看記憶方向,談明則抱著小談笑進了村,七拐八彎地走到一處偏僻的農舍直接拍開竹扉進去,站在院中捂著小談笑的嘴謹慎地四下看了看,這才走到木屋的門前,剛要推開,又皺了眉毛。

    難道有人來過?談明的手指在門上摸了摸,沒有灰塵。他想了想,轉身要走。

    小談笑怕談明走得更遠,連忙道:“我好餓。”

    談明看了看她,“小少爺,我們再走走,要是太真的仙人追來就不好了。”

    小談笑絞著手道:“很遠了。我好累。師父說要我每天練功的,今天我還沒有練呢。”

    談明眼前一亮,“小少爺,你說的師父可是雲華真君?”

    小談笑低下頭,想起之前談明老會問她在天華門學了什麼,想來談明對修道之事極感興趣。小談笑想了想天華門的門規,沒有說話。

    談明自以爲是地認爲小談笑是默認了,轉頭看了看天,再看看農舍四周,咬了咬牙道:“好,我們休息一晚。小少爺就在這裏練功吧。小的還帶了點乾糧,雖然比不上天華山的精緻,但還能果腹,只是要委屈小少爺了。”

    小談笑搖搖頭,“我有吃的。”說著蹬著小腿雙手推門,推半天也不見門動。

    談明笑道:“小少爺,你力氣小,還是我來吧。”說著一手在門縫處動了動,再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小談笑左右看了看,心裏覺得奇怪。這裏分明是有人住的,收拾得也很乾淨。談明帶著她從紫君山下來一路穿過三峰兩河,距離也不算遠了,可談明對這裏像是極爲熟悉。談明平時並不用丹藥等物,若是徒步來此,怎麼也要好幾天,難道他在紫君府中經常下山來這裏?來這裏做什麼呢?難道這裏和紫君府有什麼關聯?

    師父和師兄都不在身邊,小談笑開始動腦筋起來。她正想得出神,談明已經關好門,點好火燭道:“小少爺,天晚了,你練完功早點休息吧。”

    小談笑穿著稍顯寬大的白色道服,上面沒有天華門的標志,轉身時長長的袖子甩了一個花尾,遮住她的小手。她正對著火燭的方向擡手在眼前遮了遮,小聲道:“不用火燭,用這個。”說著便從腰間掏出乾坤袋,小小的袋子在掌心放大了一倍,她便將手伸進去摸出一塊半個巴掌大的圓珠,不過須臾便有明亮柔和的白光從指縫流洩,比火燭只亮不暗。

    談明的眉角跳了跳,深呼吸一聲,躬身道:“小少爺說的是。紫君山萬物荒廢,靈物稀少,火燭只是凡人所用,自然比不上天華山的月光石。”說著走過去掃滅了火燭收好,小談笑便踮著腳把月光石推到桌沿上放好。

    談明笑道:“小少爺,小的幫你把它放在燭台上吧。”

    這等照明的月光石在天華山並不是稀罕東西,它在靈力充裕的地方光華愈勝,反之則不然。小談笑正在想月光石怎麼比平時黯淡了許多,自然也不管談明如何。可談明放好了月光石,眼角的餘光卻盯著小談笑的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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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每日自省

     談笑到底年紀小,不識人間險惡。她的印象中最大的壞人就是玉華峰上灑掃的煉氣弟子,她曾聽到他們說自己是個廢物,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也注意到他們高昂著頭斜眼睛看她,只有在清微師兄牽著她手走的時候會表現出他們常態的恭敬。她有一次忍不住跳出來狠狠瞪他們,可他們視若無物,只哈哈笑著走開,根本不會理會她的憤怒,甚至會故意揚起地上的落葉,或者一掃帚打在旁邊的老樹上,發出很大的響聲,然後笑嘻嘻地跟受到驚嚇退開的她“道歉”。

    時間久了,小談笑便知道了“討厭”這種情緒,她想那些人是討厭她的,而她也討厭那些人。她討厭的人自然是壞人。

    此刻談笑爬到床上坐定,雖然端端正正地做出平時修行的模樣,但實際上胸膛起伏著,心裏雜思叢生,根本沒有在練功。她覺得自從下了玉華峰,出了天華山,她的生活就開始改變了。清微師兄也不知去了哪裏,師父將她丟下了,她毫無反抗地被這個叫做談明的人帶著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其間還遇上了兩個太真的惡人。不過相較之下,她覺得那個叫做師兄的人更加兇惡。

    想到那個師兄,她就想到了清微師兄,這一刻,她學會了“想念”。她從未這麼長時間離開過清微師兄,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雖然敬仰師父,可說起親近,她還是覺得秦清微更親切。她想如果不是談明,如果是清微師兄在身邊,她就可以趴在他的肩膀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只等著清微師兄適時地拿尚果給她填飽肚子。

    想到這裏,小談笑睜開了眼。

    剛睜開眼,她就小小地驚呼一聲,身子忍不住往後挪。

    因爲談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床邊,笑眯眯地看著她,輕聲問:“小少爺,練功練好了嗎?”

    小談笑眨了眨眼,本能地按照清微師兄的吩咐進行每日的“自省”,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關於談明的種種,開始覺得這個人雖然長得不討喜,可說起來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太討厭的事情。至少他不像那些灑掃弟子一樣用惹人生氣的眼神看她,不曾嘲笑她是笨蛋,是廢物,不曾在她說話時故意不理她。相反,談明是個很愛笑很愛說話的人。

    而且太真的惡人拿劍指著她時,雖然談明苦苦求饒的樣子是天華山人做不出來的,但他也沒有說出自己是天華山來的,所以說,談明應該是個好人。

    這麼一想,善良的小談笑又有些愧疚了。愧疚的小談笑穩了穩身子,搖頭道:“還沒有,我餓了。”於是拿出乾坤袋,想了想,從裏面掏出兩個尚果出來。

    小談笑自己拿了一個,遞過去給談明一個,想擠出個笑容來,可是發現沒有清微師兄,沒有師父,她怎麼也笑不出來,於是無精打采地說:“給你吃。”然後放在了談明伸出的手掌上。

    談明受寵若驚,不明白這小孩怎麼突然對他態度好起來。不過這明顯是個好事,好得不能再好。

    見談明看著尚果也不吃,小談笑又道:“這個可以飽肚子,天華山上煉氣的弟子也吃東西的。不過他們不吃這個。這個吃了不餓,而且還能養精神,受傷的話吃一個身上也不痛了。”小談笑想起她更小一點的時候在山上奔跑摔著了,膝蓋上血糊糊地很嚇人,清微師兄便拿這個哄著她吃,一邊還幫她處理傷口。吃過後她的膝蓋果然不痛了。

    而實際上,讓她的膝蓋不再疼痛的不是尚果,而是秦清微的法力。秦清微從來也不解釋,大約是覺得無關緊要,也大約是覺得當時小談笑一臉神奇的表情很可愛罷了。

    談明低下頭,五指收了收,笑道:“謝謝小少爺,不過小的暫時不餓,小的在紫君山多年,早不識得靈物,這等珍貴的東西小的舍不得吃。”

    小談笑道:“這個在天華山很多的。你要喜歡我還可以多給你幾個。”說著又在乾坤袋裏掏了掏,拿出三個來遞了過去。

    “小少爺已經給過了,這是小少爺的食物,小的怎能再要。不行不行。”談明推拒著。

    “你拿著,我還有的。”小談笑很堅持。

    “那小的就恬著臉收下了,多謝小少爺賞賜。”

    小談笑收好乾坤袋,又覺得沒話說了,於是抱著雙膝窩在床上啃尚果吃。

    談明吞了吞口水,手上拿著一顆尚果還是舍不得吃,最後也只是聞了聞,覺得很香。

    屋裏靜默了一陣,談明想起之前太真仙人說的話,於是小心翼翼道:“小少爺,那太真人真是胡言亂語,紫上真君天賦異稟,小少爺是他所出,自然也是靈根出衆,他們怎麼能污蔑小少爺沒有靈根,不能修仙。”

    小談笑臉一垮,尚果咬了一半,還有一半頓覺吃不下去了。

    “小少爺?”談明輕喚了聲。

    小談笑看了看他擔憂的臉,想起清微師兄的眼神,心情低落地說:“他們沒說錯。”

    “怎麼可能!”談明很吃了一驚。如果真是這樣,天華山爲什麼還要收留他?爲什麼還讓他記在雲華真君名下做弟子?雲華真君再任性妄爲的人,難道會罔顧修仙界法則,收一個一輩子只能經歷生老病死的凡人做弟子,讓自己成爲修仙界的笑柄嗎?還是說,這其間……隱藏著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小談笑明顯不想多說。

    談明壓抑了一下心中的情緒,又問道:“即使如此,憑著天華山仙人們的本事,定能扭轉乾坤。或許小少爺平時練的功法便是調理之用,有朝一日定能讓小少爺擁有純粹的靈根的。”這話說出來,談明自己也越想越覺得可能。或許真是這樣呢?

    小談笑想哭,她一想到平時練功後虛弱的狀態,就覺得談明明顯是在說謊。她更加難過了。“不是的,那只是天華山弟子都會練的入門心法,並不是你說的那樣。”

    談明不死心,“小的對心法多有研究,小少爺年紀小,或許悟不到其中的奧秘。昔日小的跟著紫上真君,也見過不少稀有珍貴的功法,紫上真君更是曾親自指點小的參悟功法。若是小少爺不棄,或者……可以說說平日裏修煉的功法要訣,小的也可幫著想想。或許真有小少爺還未來得及發現的妙用。”

    小談笑動搖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修仙不是爲了自己,卻是爲了別人的期待。她做夢都想自己擁有絕佳的天資,不用單靈根那麼純粹,哪怕是最次的五靈根她都能有些信心,她不想自己被人笑話,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清微師兄和師父因爲她被人笑話。

    談明繼續勸說著,小談笑越是不想說,他越是想知道。

    秦清微要是早知道有一天小談笑要走出天華山,一定會告訴她天華門的任何一種功法都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講給人聽的,哪怕是最低等的入門心法。無關這些功法作用,只是各大門派的門規如此而已。秦清微教育的重點不在這裏,多年在天華山修煉更是將這些視作常識,久而久之也就忽略過去了。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秦清微和姬雲華對小談笑的教導並不系統和規範,很多他們認爲理所當然誰都知道的東西小談笑卻不知道。

    磨不過談明的熱情,傻乎乎的小談笑終於熬不住把心法要訣念給了談明聽。

    而人,特別是一個有企圖心有野心的人,是不知道“滿足”兩個字如何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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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6:58:00
018 人心不足

     談明自然看不出什麼功法的奧秘,失望的小談笑很快便覺得疲累,很不幸地在聽談明滔滔不絕時無意識地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小腦袋,最後往後一栽,沉沉睡去。

    月光石在燭台上孤獨地散發著柔和的光亮,從背後將談明的肩背投影在床帳之中。如果自信看的話,還能發現那黑影慢慢延伸,變得猙獰。

    “你做什麼?”一個清越的聲音在門邊響起,聽不出多少情緒,無所謂驚異或者不快。

    談明嚇了一跳,匆忙中轉身,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臟重重落了下來。

    “嚇死我了,你怎麼來了。”

    那人挑眉道:“怎麼,這地方難道是你的不成?”

    談明嘻嘻一笑,“自然是你的,不過嘛,長老也說過,便宜行事。如今你我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那人似笑非笑地輕哼了一聲,“你剛才在做什麼?”

    談明得意的眼神落到小談笑身上,“你猜?”

    那人走上前來仔細看了看,“不過是個普通人,有甚重要?”

    談明哈哈一笑,“也罷。今日你若不在,這事我定不告訴你。不過做兄弟的總是仗義些,我便分些功勞於你。看仔細了,這孩子就是談家遺孤談笑。”談明洋洋自得地挺直了腰杆。

    “談笑?”那人眉頭動了動,又走近兩步看了看,道:“倒是有當年紫上真君的一絲風華。”

    談明嗤笑,“什麼風華,談紫上向來自視甚高,以爲天上地下老子最大,到最後不也是魂飛魄散?要不是他福氣好,交了個真心的朋友清微真人,哪還能有什麼遺孤。”談明惡毒地嘲笑著說。

    那人不置可否,又問:“既然是談家遺孤,你帶來這裏做什麼?若是獻給長老,你要求什麼長老都會答應你。”

    談明白了他一眼,“你以爲我傻?”他的目光漸漸變得貪婪,“這孩子就這麼白白給了長老,我可是半分好處都撈不著。”

    “怎會,長老對有功之人向來大方,別的不說,丹藥法器還不是任你挑選。”

    談明哼了一聲,“你拿這些話騙鬼去吧。要真大方,你怎會落得這般田地?昔日見你在青蒙山上那可是清高得很,傲氣得很,現在呢?還不如我一個煉氣的弟子。”說話間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情緒。

    那人也不否認,淡淡道:“你把人留在身邊想做什麼。”

    談明眯著眼看他,似乎是在評估什麼,良久後道:“做兄弟的總要關照些彼此,今日你撞見了算你走運,這樣,這談笑身上定然藏了談家的大秘密,說不好是談紫上留下的寶貝。你我同心協力,待找出了寶貝,你我獨自分了好處,這修仙界還有誰能奈何我倆?”

    那人挑眉,“什麼秘密。”

    談明冷冷扯了下唇角,“我跟你說敞亮話,你就不要給我裝傻。若沒什麼秘密,長老何以讓我在談家受屈這麼多年?若沒秘密長老何須定時讓我彙報談紫上的情況?你們都把我當傻子,可惜我卻不傻。”

    那人低頭輕卷長袖,那瞬間微眯了眯眼,兩張眼皮間的縫隙中暗暗隱藏了殺機,不過須臾卻又放聲大笑道:“哈哈!好,很好。沒想到你倒真是頂頂聰明的人。只是我現在還不如你這個煉氣的弟子,你找上我不是很虧?不若自己尋找,獨吞了那些寶貝,豈不更好?”

    方才捏拳戒備的談明松了口氣,轉而大喜,心想看來是真有寶貝,於是道:“若能獨吞,我豈會找上你。拼法力,你我誰也都不過紫上真君,但你在長老座下多年,定有些本事,你我同心,也多一份力量。”

    那人慢悠悠地坐到桌邊,隨手拿起燭台上的月光石把玩,然後不緊不慢地說:“你就這麼有把握我會答應?”

    談明眼珠子一轉,“不急。我可以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想想你被長老流放這些年……”談明的語調很低,帶著顯而易見的引導之意。一邊說還一邊觀察那人的表情。可是那人只自顧自玩賞著月光石,並不理他。

    談明討了個沒趣,嘴角扯了扯,從喉嚨裏溢出一聲輕哼,轉身又伸手像小談笑腰間探去。

    桌邊人的目光淡淡掃過床上熟睡的小人兒,心想這孩子更多大概是像他的母親。一個男孩子長成這樣總覺得多了幾分柔弱,少了幾分威武。再看談明解下那孩子的乾坤袋,急不可耐地就想打開,心中便嘲笑談明太過急功近利,連一個小孩的乾坤袋也能勾起他的貪心。

    談明突然攥緊了乾坤袋回頭看他,警惕的表情藏不住貪婪。“這乾坤袋是我先拿的,這裏面的東西可都歸我了。”

    桌邊的人扯了扯嘴角,一手托著下巴,胳膊肘擱在桌上,另一手拿著月光石隨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柔和的光照亮了他半張臉,額邊長髮的陰影輕輕打在他的頰邊,遠遠看去隻覺得他的唇似有若無地勾著笑,端得是俊俏風流,清傲無雙。

    談明眼睛閃了閃,既有嫉妒羨慕,又有惡毒嫌惡,手上拿著乾坤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是因爲你不知道這小子身上藏了多少寶貝。天華山果然大手筆,從這方面來講,青蒙山確實比不上啊。”說完鼻子哼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解乾坤袋收口的絲線。在他的想法裏,小孩子貪玩,忘性也大。他不拿全部,隻拿一點點貴重的東西,談笑一定發覺不了。

    可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卻不那麼順利了。

    談明扯了扯乾坤袋收口的金線,沒想到那扭編的金線居然繫得緊緊的,絲毫不見松動。談明不死心地加大了力氣,結果卻一如之前。他臉上的錯愕越來越明顯,由於急迫和用力過猛,整個臉扭曲得變了形狀。

    那人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略有些幸災樂禍道:“你打不開的,這乾坤袋分明被人下了咒文法印。”

    “怎麼會這樣?”談明氣急敗壞,“我明明看見她很簡單就把手伸進去了。”

    那人笑道:“她能伸進去不代表你也能。談明,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回你可失算了。”

    談明咬咬牙,瘋狂地扯動那乾坤袋和上面的金線,就差沒拿腳去踩了。

    那人放下月光石,看猴子一樣看著談明,有時候還很給面子地笑兩聲應個景。

    談明氣得一把將乾坤袋朝桌邊人的臉上扔過來,地吼了一句:“你得意什麼?我打不開,難道你就能打開?!”

    那人伸手擒住乾坤袋,動作間有淡淡的清香飄過鼻下,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安定下來。“我自然也打不開。不過,想要的不是我,而是你,不是嗎?”手中揚了揚乾坤袋。

    談明回過神來,趕緊走過來又奪過乾坤袋道:“給我!”想了想決定不了是收進衣服裏還是放回談笑身上。

    那人看了眼旁邊的燭台,“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只是這月光石便不是凡品,你若拿到公會去換些丹藥靈石,還是很好換的。至於其他……”言未盡,笑已展。

    談明收了點撥,轉了轉眼珠子,拿過月光石看了看,又想到那些尚果,笑道:“何必拿去公會,那些仙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與他們換還不如……”

    桌邊的人起身,“自然,這些……與我無關。”說著往門外走。

    “你去哪裏?”談明問道。

    “我自有去處。”

    “我說的事你可要好好考慮。”談明心裏有些矛盾。

    那人背對著談明冷冷一笑,扶著門的手輕輕拉開門,“當然。”出門之後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眸底的冷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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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重霧深林

    談明並不是多麼聰明的人,有的也只是小聰明。他本來是談家一個做雜役的童子,由於還算有幾分伶俐,所以慢慢接近了談紫上,被放在丹房外侍候。可是這些滿足不了談明內心的期望,他覺得自己比起談紫上收的那些弟子根本就不差,而且還更要聰明幾分,所以常常不甘,最後大著膽子請求談紫上收他做弟子。

    可惜談紫上早早看出談明此人心思浮躁,心術不正,所以遲遲也沒給他回應。後來談明因巧合識得了太真派的人,進而一步步與太真的長老守愚真君搭上了線,得了張守愚的好處,所以暗地裏爲張守愚辦起事來。

    終究不安分的人到底是不安分。談明初時以爲得到了太真長老的看重,有朝一日也能入得太真,做個風風光光的修道者,日後也能修得結丹,甚至是結嬰,沒想到守愚真君隻是簡單地將他掛名在太真派中,多年來仍讓他待在談家,只少許給些丹藥靈石等物,就像主人心情好時賞賜他的狗一頓好吃的一樣。這種感覺時時讓談明覺得屈辱,日久天長,自然要生出別的心思來。

    姬雲華和秦知微若沒有帶著小談笑返回談家,這後來的事都不可能發生。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姬雲華帶著尚未涉世的小談笑來到這紫君山,又暗地遣走了秦知微,再加上正好遇上走漏風聲,太真仙人下山圍劫他們,小談笑便陷入了極端孤立的境況之中。

    這種情況下,談明不想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其實早厭倦了在這毫無靈力的紫君山中,早厭倦了一日又一日守著破舊的洞府,他非常清楚修仙界裏力量才是一切規則的先決條件,所以他渴望力量,渴望變強,他貪婪地想要得到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所以很下了一番心思去猜測守愚真君監視談家的意圖,以及談家的任何一點異常。

    夜半來人離去之後,談明拿著月光石坐在桌邊,他一會兒收緊手掌蓋住月光石的光芒,一會兒又放開手掌任華光四溢,乾坤袋早已放回了原位,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應該放長線釣大魚,反正現時他也拿不到更多的寶貝了。

    不過,夜長夢便多,談明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天,覺得不能再等那人的回覆了,他應該走,馬上就走,一刻也不能停留。

    天還未亮,談明便叫醒了小談笑。

    小談笑睡前覺得特別疲累,便是醒來也沒什麼精神,她遙想了一下記事以來的種種,發現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昏睡至此,大腦中也是空白一片。

    談明愧疚地看著小談笑道:“小少爺,昨夜小的也是睡得太沉,忘了收好那石頭,方才一看,燭台上竟不見那石頭的蹤影。小的實在慚愧,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你說會不會是哪隻耗子給拖走了?”

    小談笑正是愛問問題的時候,原先不跟談明說話是因爲天性內向,再加上初次面對陌生的環境,心中惶恐難安。這時候她既然自省時更正了自己對談明的感官,自然也願意多說些話。她在玉華峰上哪裏見過什麼耗子,所以揉了揉朦朧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搖了搖昏沉沉的小腦袋,好奇地問道:“什麼是耗子?”

    談明瞬間了然,又有幾分竊喜,趕緊道:“耗子專偷人東西,這麼大,尾巴這麼長,灰色的。凡間這種東西每家每戶都有,我們修仙界也是有的,而且有的還具備靈力,會主動攻擊人的。這屋子是我一位朋友舊時居住的地方,想是長時間沒住人,所以生了那畜生,竟趁著人沉睡便來偷東西。”

    小談笑對著談明的比劃大概了解了耗子是什麼,但是她仍然有不明白的地方。

    “什麼是偷?”她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眼珠子上蒙著一層晶瑩透亮的水光,眼睛裏除了黑和白沒有一絲雜色。

    談明嘴角抽了抽,幾乎要以爲小談笑是故意的了。可看到小談笑好奇的眼神,還是忍了忍,想了半天才道:“就是趁我們沒看見的時候拿走了東西。”說完後臉上似乎黑了一大半。

    小談笑還想問,可是看見談明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以爲他是因爲耗子趁他們沒看見得時候拿走了月光石而難過,想想一顆月光石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她清微師兄的宮殿中到處是月光石,一個個足有她的腦袋那麼大,光芒十分漂亮。就更別說她師父雲華真君宮中如何了。所以她十分寬容地安慰談明道:“你……你不要難過,我,我還有的。”說著很想給談明再拿一顆。

    談明斂眉低頭,藏在袖中的手指略有些興奮地顫抖著,他怕小談笑又問出什麼問題來,所以盡量語氣平靜道:“小少爺,太真離此處雖然有一段距離,但那些仙人日行萬裏,神通廣大得很。小的怕他們追來,咱們現在就走吧。”

    小談笑有些爲難地皺了皺眉,她本能地不想再走,但到底經不住談明再三勸說,最後在談明的幫助下整理了一番,跟談明一起離開了農舍。

    談明走得很快,他想先去不遠處的小鎮上看看交換仙品的黑市,盡快把月光石和尚果出手,換些築基丹和傷藥等等,再不然換些靈石也可以。然後再帶著小談笑繞道去談紫上的埋骨之處,看能不能通過談笑得到些線索,好早日找到他心目中時常幻想的寶貝。

    走了大約半日,談明發現自己似乎走錯了路。

    正是秋日霧濃之時,山林中白霧氤氳,遠遠看得見朦朦朧朧的蒼翠樹木和霧氣間微弱的光芒,整個林子除了他們行走時踩著地面的聲音和樹葉輕輕擺動的沙沙聲,再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安靜得讓人害怕。

    談明帶著小談笑且走且看,十分辛苦。他記得穿過這個林子便有小鎮,可他也多年未來此處,更不記得遇上過這樣詭異的霧天。

    他正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被他牽著小手的小談笑揉了揉眼睛,又搖了搖頭,再眨眨眼,興奮地掙開他的手大叫了聲:“師父!清微師兄,你們來接阿笑了嗎?”說著展開笑顔伸出雙臂往前奔跑去。

    談明大驚,驚疑未定之下使勁揉了揉眼睛,前方根本沒人,哪裏有什麼雲華真君和清微真人的影子?清微真人他是見過一次,但雲華真君他是沒見過的。但不管見沒見過,都不影響他現在的視力。他想小談笑一定是看錯了。

    “小少爺!回來!那裏根本沒人!”他趕緊追過去想要拉回談笑,不料不過腳步方動,前方居然有人了,來人一副元嬰道君的打扮,修眉長鬚,威儀自現,臉上身上更是血跡斑斑,整個人帶上了殺伐的煞氣。他右手提著青霜冷冽的長劍,冷喝一聲道:“大膽談明,竟敢欺辱我談家多年!今日本君便取你性命,免你在人世作惡!”說著長劍破空而來,直指談明的胸膛。

    但看那元嬰道君的樣貌,談明心神已亂,再聽他此語,一張臉更是血色盡失,奈何越是情急腳底越是像生了根一般,隻能驚恐地瞪大了眼珠子本能地尖叫著,心整個提到了喉嚨口處,幾乎要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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