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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殷揚]大漢帝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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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1 23:12:59
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章 還我清白

    郅都右手一伸,就要來抓韓當醜的手,周亞夫的動作更快,已先一步抓在手裡。定睛一瞧,只見韓當丑右手食指指甲翻轉,指甲上還有少許皮肉。

    不等周亞夫出聲,陳尚已經像拎死狗一般把喬岸偉拎了起來,周亞夫握住韓當醜的右手,食指在喬岸偉的手背上一比,和傷痕完全吻合。

    喬岸偉頭一軟,暈了過去。喬娣兒軟在地上,臉色煞白。

    周亞夫放開韓當醜的右手,盯著郅都,氣勢完全放開,上位者的威嚴、馳騁韁場磨練出來的殺氣一展無遺。此時的周亞夫宛如一頭來自遠古的凶獸,鋪天蓋地的威勢瀰散開來,讓人心悸魄動。

    那些差役猛的站得筆直,好像一把把插在地上的利劍,眼裡閃著熱切之光,只要周亞夫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奮勇衝殺。

    周亞夫不愧是千古名將!這種魅力讓人熱血沸騰,就是去死也願意!周陽心裡大是讚歎。

    陳尚對周亞夫這種氣勢最是熟悉了,那是在與吳楚叛軍大戰時才會出現。一旦周亞夫若此神威凜凜,那就表明周亞夫決心已定,不論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驚濤駭浪,他都將一往無前。要是郅者不能明斷此案,周亞夫肯定會在所不計,找景帝理論都不是問題。

    只要不是豬,都知道此案大有曲折,與原先的推想完全不符。郅都是審案老手,沖周亞夫施禮道:「丞相勿惱,請靜坐片時,郅都這就審來。一切,自有公斷!」

    周亞夫只是微一頷首,回到矮几上坐下,陳尚站到他身後。周亞夫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卻比說上千言萬語更管用。

    郅都不敢怠慢,回到軟席上跪坐下來,喝道:「把他淋醒。」

    差役打來冷水,劈頭蓋腦的淋下去,喬岸偉醒了過來。感到背上涼颼颼的,幾道利劍似的目光正盯著他,心膽俱裂。

    「你是如何殺害韓當醜的,從實招來!」郅都冷森森的問話。

    「威!」差役喝威,平添幾分威勢。

    「我招,我招!」喬岸偉破膽了,只有從實招來的份。

    喬娣兒和喬岸偉是姑侄之親,喬娣兒生得美麗,喬岸偉長得英俊,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勾勾搭搭的,在喬娣兒出嫁之前就有一腿。

    紙是包不住火的,兩人勾搭成奸一事隱隱約約的傳了出去,喬娣兒人雖美,卻無人敢娶,誰也不想戴綠帽子當王八。她家裡人一合計,決定把她嫁遠點。韓當醜人長得醜,老大不小的沒有妻室,一見喬娣兒之面,就給她的容貌迷住了,滿心歡喜的把她迎進家門。

    韓當醜醜陋不堪,某一方面還沒用,滿足不了熱情似火的喬娣兒。喬娣兒寂寞難耐,以漁鋪需要幫手為名,把喬岸偉雇了來,兩人背著韓當丑再續露水鴛鴦之事。

    時間一長,韓當丑生疑,隱隱約約察覺到二人之間的事情。這天,兩人因這事在漁鋪爭吵,正好給周陽碰上。周陽雖然混蛋,一個喬娣兒還引不起他的興趣,鮮花插在牛糞上一說,不過是信口雌黃,圖一樂罷了。

    哪裡想得到,鮮花插在牛糞上是韓當丑心裡的隱疼,一聽這話,火冒三丈,打了周陽一拳。周陽火氣也上來了,踹了他一腳,韓當丑癱在地上起不來,氣息微弱,眼見活不成了。

    每當韓當丑與喬娣兒爭吵之時,韓當丑就用裝死這招,逼得喬娣兒沒轍,久而久之,裝死他就練得爐火純青了。他見周陽的僕傭怒火上騰,即將出手,一旦這些僕傭出手,他會給揍成豬頭,不得不故伎重演。

    他裝得太像了,周陽一時不察,還以為鬧出了人命,躲回丞相府。

    鬧出這事後,喬娣兒哭哭啼啼,在喬岸偉的護送下,離開漁鋪,回到宅裡。二人以為韓當丑不會回來,滾到床榻上吭哧吭哧起來。韓當丑對喬娣兒極不放心,把漁鋪一關,趕回宅裡,正好撞個正著。捉姦捉雙,兩人無法辯解,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韓當丑殺死。

    喬娣兒和喬岸偉根本沒想著把這事賴上周陽,只想著毀屍滅跡,正忙活間,一個人找了上來,以此事要挾,要他們聽命,去狀告周陽。當得知周陽是丞相的兒子後,二人死活不肯,這人變臉了,要是他們不去告狀,就馬上殺了他們。二人為了活命,只得同意,這人代為寫好訟狀,指點一番,這才要喬娣兒去告狀。

    至於證人眾口一詞指責周陽一事,喬娣兒二人雖未言及,想必是這人威逼利誘的結果。

    「我真冤枉人了!」郅都拍著額頭,恍如做夢。望向周陽,只見周陽一臉的輕鬆,站在當地,靜靜的聽著喬岸偉招供。

    「這人的心境已經到了無喜無悲的境地,了不得呀!」郅都油然而生景仰之意。

    他卻不知道,周陽這番鎮靜是裝的,此時的周陽渾身乏力,大冒虛汗,要是有一張床榻,肯定是毫不猶豫的躺上去了。這是周陽的最後一搏,若是失敗,只有去枉死城做枉死鬼。一搏成功,擔擾不再,周陽都快虛脫了。

    「郅都多有失察,這裡給周公子賠罪!」郅都快步走到周陽身前,畢恭畢敬的施禮

    「呵呵!」周亞夫暢快的笑聲響起,離席而起,拉著周陽的手,親切的拍著周陽手背:「陽兒,為父錯怪你了,錯怪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周亞夫會致歉?周陽有些難以置信。周亞夫現在能來這裡,還是能溫暖人心,更別說他適才表現出的決心,即使把天捅漏了也要為周陽討回公道,周陽大是感動,心裡流淌著一股暖流:「阿父言重了。」

    「哎!陽兒,為父的陽兒!」周亞夫拉著周陽的手,劍眉綻放出了一朵鮮花。

    昨日把周陽交出去時,周亞夫恨不得周陽就此死去,少一個惹事精。有了今天早朝上的事,周亞夫於把周陽交出去一事已生悔意。再親眼目睹周陽破案的經過,更是老懷大暢。

    這案連郅都這等破案老手都給瞞過了,周陽卻破了,這能不讓人歡喜麼?要是有酒,周亞夫肯定是痛飲百盞。

    「敢問周公子是如何察覺破綻的?」郅都請教。

    周陽的表演很到位,郅都卻不信周陽真有溝通陰陽之事,這事他想不明白,不得不向周陽請教。

    「是呀!陽兒,你是如何看破的?」周亞夫於此事也是好奇,睜大眼睛看著周陽,靜等周陽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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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一章 福兮禍兮

    喬岸偉在公堂上,總是用右手捂著左手背的傷痕,這引得周陽生疑。周陽雖然起疑,卻也不敢肯定韓當丑是喬岸偉殺的,再看到韓當醜的指甲翻轉,上面沾著少許皮肉,周陽的懷疑更增幾分。

    之所以如此指證,這是他的最後一搏,不得不拼。不拼的話,罪名成立,周陽會給棄市。拼了,即使失敗,大不了還是棄市,還不如放手一搏。

    戀姦殺人的事情雖然史不絕書,哪有那麼巧合讓自己遇上,周陽連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就算是千分之一,那也是希望,不能放棄。

    這事沒有證人,要是周陽直接質問,喬娣兒和喬岸偉完全可以不認帳,周陽不得不借鬼神之事來嚇他們。

    漢朝的神鬼故事太少,不外長生不老、蓬萊仙山這些,哪有後世這般豐富多彩。閻羅王、森羅殿、十八層地獄、煉獄、噬心獄、拔舌獄這些說法,他們聞所未聞,越聽越驚心,周陽再模仿韓當醜的聲音,還真能唬人。

    喬岸偉和喬娣兒兩人做賊心虛,沒聽出周陽模仿韓當醜的聲音不過七分像,給嚇破了膽。

    趁著他們破膽的當口,周陽再冷不防的用韓當丑手指虛抓。當日殺韓當丑時,韓當丑臨死之前抓傷喬岸偉,這是喬岸偉心中的隱秘,突然給周陽如此一抓,還真以為周陽有溝通陰陽的本領,是韓當丑告知周陽的,只有老老實實的招供的份。

    望著郅都一副誠懇求教的模樣,周陽譏諷道:「郅都大人斷案如神,從來沒有冤案,從來沒有冤枉一個好人,不敢當。」

    「呵呵!」郅都適才說這話時,底氣十足,擲地有聲,現在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用乾笑來掩飾尷尬,暗自奇怪:「我什麼時間如此不自在過?」

    「我可以回去了?」案情已經明瞭,至於抓捕主使之人一事,那是郅都的事,周陽不必再呆在這裡了。

    「陽兒,我們走。」周亞夫拉著周陽的手,轉身就朝外走。

    郅都忙攔住:「丞相且慢!周公子要回去,原是無妨。可是,這案是皇上欽點的御案,郅都還得向皇上復旨,請旨定奪。丞相不必擔心,周公子清白,自不會有事。」

    清白了還不能回家,就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周陽鬱悶之極:「郅都,你好大的膽子,你拿皇上來壓人?皇上也是講理的,有理行遍天下,就是皇上也不能讓我呆在這裡。」

    郅都冰冷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周公子息怒!周公子雖然清白,這案還沒有完,還得抓住主使之人才能結案。丞相,你不會不想知道是誰要害公子?」

    周陽雖然清白了,此案並未審結,周陽暫時還不能回家。再說了,周亞夫對這主使人極為好奇,是誰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和他這個丞相作對?

    「既如此,陽兒,你就在這裡等著。為父還有公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周亞夫對郅都道:「郅都,我把醜話說在前面。若是陽兒有個三長兩短,哪怕是掉了一根汗毛,休怪我不認得你!」

    這話雖然語氣嚴厲,周陽聽在耳裡,暖在心頭,從此以後,他在周亞夫心中的地位水漲船高,高得太多了。

    「丞相放心!」

    周陽和郅都送走周亞夫,郅都道:「來啊,請周公子歇息!」

    「我的耐心有限,你得快點。」敢和周亞夫這個名重天下的丞相對著幹,這人非同小可,很有些來頭,得向郅都施壓,才會抓緊辦理。

    周陽在公差的帶領下出了公堂,去廂房歇著。

    廂房裡除了短案矮几,也沒什麼陳設,公差給周陽送上茶水就退出去了。周陽喝了一陣茶,有些睏倦,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然有人在叫他「周公子,周公子!」

    周陽驚醒過來,原來是郅都站在面前,問道:「你有何事?是不是我可以回去了?」

    郅都歎口氣道:「周公子,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郅都原本以為只要抓住主使之人此案就可以了結,如今看來,此案還不能了結。」

    「郅都,你還想怎樣?不要以為王公貴族懼你,我就怕你了。」周陽火氣上來,霍然站起身。

    郅都搖搖頭:「周公子息怒。不是我郅都不願了結,而是此案遠遠不是我郅都所能了結的。周公子,你自己看吧。」把一卷竹簡遞到周陽手裡:「這是主使之人的供詞。」

    周陽一把奪過竹簡,三兩下展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差點摔在地上。張口結舌了半天,周陽才結結巴巴的道:「是他!是他!竟然是他!」

    周陽猜到主使之人來頭不小,就是沒有想到是這人,他的來頭太大了,就是景帝也得讓三分。

    郅都微一頷首:「也只有他!」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是說只有這個人才敢把丞相周亞夫不放在眼裡,才敢和周亞夫對著幹。

    「是誰主使的?」周亞夫的聲音響起,帶著陳尚和許茹進來。

    此時的許茹渾身透著歡喜勁頭,一見周陽就撲了上來,把周陽擁在懷裡,未語先落淚,晶瑩的淚水湧出來,歡喜得嗚嗚的哭了起來。

    對這個母親,周陽打從心裡認可,陪著她落淚,安慰她。

    郅都把竹簡遞到周亞夫手裡,周亞夫一瞧,劍眉猛的擰在一起,失聲道:「竟然是他!他還沒有忘掉當年的事?」

    「丞相,你是來接周公子的吧?恐怕要讓丞相失望了,我得請旨定奪。」郅都怕周亞夫來硬的,強行把周陽帶走,不得提起聖旨。

    周亞夫並沒有說話,而是踱步道:「當年我並非見死不救,是軍情緊急,不得不如此呀,他還記在心中。哎!郅都,你去回旨吧,我在這裡等。」

    「丞相,你歇著,我這就進宮請旨。」郅都一抱拳,拿起竹簡,快步而去。

    周亞夫長歎一口氣,頹然坐了下來:「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許茹一驚:「丞相,你是說陽兒仍有危險?」一雙妙目瞪大,緊盯著周亞夫,緊張得臉色犯白。

    剛出虎口,又入狼窩,是周陽目前處境的最好說法。周亞夫和這人的爭鬥,牽動朝野,即使景帝不願意,從大局出發,說不定會犧牲周陽,給周陽強加一樁人命官司,殺掉周陽掩人耳目。

    周亞夫沒有說話,輕輕點頭。許茹驚呼一聲,差點暈過去,死死抱著周陽:「陽兒,陽兒,阿母不許任何人傷害你!」

    不明真相時,讓人還有希望。明瞭真相,更加失望,連一絲希望都沒有。周亞夫想勸慰許茹,卻無從說起,張了張嘴唇,只好再度閉上。

    周陽寬慰許茹:「阿母,你別擔心,沒有的事。皇上不會如此處置。」

    周亞夫臉色一沉:「哎!你可知我和他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他是恨不得我死。」

    周陽搖搖頭,剖析道:「他要和阿父鬥,這是皇上最喜歡看到的事情,皇上不僅不會阻止,還會推波助瀾,兩邊利用,這叫帝王心術!」

    「帝王心術?」周亞夫劍眉一擰,根本不信:「你不要想得太好了!哦,陽兒說的有道理,你不消擔心。」猛的想起這話可以安慰許茹,忙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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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二章 一山二虎

    未央宮,養心殿。

    穆穆威嚴的景帝端坐在御座上,凝視著跪在地上的郅都,輕啟金口:「郅都,案子可審結了?」

    「回皇上,周陽人命一案已經審結。」

    景帝劍眉一挑,上位者的威勢立現:「周陽可曾毆人致死?你是怎麼判的?依大漢律法,此等人命案當棄市。」

    要不是郅都多少猜到景帝的心思,真會怪他魯莽,妄下結論:「回皇上,周陽並未毆人致死,周陽無罪。」

    「什麼?周陽無罪?」景帝右手在御案上重重一叩,兩道劍眉一擰,彷彿兩把出鞘的利劍:「郅都,你不懼權貴,朕才把你從齊國召來,你是不是懼怕周亞夫的權勢,徇情枉法?」

    郅都以額觸地:「回皇上,臣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虛言!周陽踹過韓當丑一腳,韓當丑那是裝死。韓當丑之死,乃是情殺,是他的妻子嬌娣兒和內侄喬岸偉所做的卑污之事。」

    「情殺?」景帝大是意外。

    「嗯!就連周亞夫都認為是周陽毆人致死,你卻能還周陽清白,郅都,你不錯!」景帝略一沉吟之後,誇讚起來。

    郅都可不領受景帝的誇讚:「皇上褒獎,臣誠惶誠恐,實是受之有愧。這案不是臣破的,是周陽自己破的。」

    「你說什麼?周陽自己破的?」這事太離奇了,景帝明亮的雙目好似九天之上的烈日。

    「回皇上,的確是周陽自己破的,臣不敢掠他人之美。」郅都如實回答,緊接著把公堂之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郅都說完,景帝久久沒說話,撫著額頭沉思起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過,郅都隱約能猜到,周陽無罪應該打亂了景帝的計劃,他這是在重新思慮對策。

    「哦!」景帝抬起頭來:「郅都,主使之人是誰?敢不把周亞夫放在眼裡的人……」

    「這是主使之人的供詞,請皇上御覽。」郅都呈上竹簡。

    景帝接過,展開一瞧,失聲叫道:「梁王!是梁王!老三,朕的弟弟!郅都,你好大的膽子,敢污蔑梁王!」

    郅都不慌不忙:「皇上,此事千真萬確。那人是秉承梁王的旨意,到長安找尋丞相的錯失。適逢周陽一事,才給他上下其手。此人關在京兆府,若皇上存疑,可以親自勘問。「

    「罷了!朕信你說的是真的!你下去吧!」景帝揮揮手。

    郅都並沒有起身,而是問道:「皇上,周陽怎麼辦?」

    「郅都,你真相信周陽的話,他能溝通陰陽?」景帝的眉頭深鎖。

    「回皇上,臣不信!」郅都搖搖頭,彷彿想把周陽表演鬼神一事的印象甩出去:「他這是借鬼神之事行訛詐之實!」

    「算他有點鬼點子!」景帝嘴角一裂,竟然笑了:「好了,你下去吧。」

    「諾!」郅都行禮告退。

    望著郅都的背影,景帝的眉頭又擰在一起,手指節輕輕叩擊著御案:「春陀。」

    春陀是景帝的近身太監,隨他數十年,忠心耿耿,人又機靈,深得景帝歡心。聞聲過來,尖著聲音:「皇上。」

    景帝站起身,來回踱了起來:「春陀,你說一座山裡有一隻猛虎的話,他就是山大王,無人敢招惹。若是再有一隻猛虎,會發生什麼事?」

    春陀擰了擰眉頭,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一山不容二虎,他們會打起來。」

    「是有可能,也有可能他們不鬥。」景帝仰望著養心殿上的斗拱:「你說,遇到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置?」

    「皇上,你取笑我了,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虎。」春陀想了想,有些不明景帝之意,不敢亂猜。

    「扔一隻羊就是了。為了這隻羊,他們就會打起來!」景帝扭過頭,道:「去弄一盆炭火。」

    「皇上,今兒不冷,要炭火……」

    「要你去就去!」景帝臉一沉,春陀忙去弄炭火。

    沒多久,一盆明亮的炭火就弄了進來,景帝抓起郅都呈上的竹簡,投在火盆裡。熊熊火光中,竹簡化為灰燼。

    景帝在御座上坐了下來,右腳提起,搭在御案上,非常輕鬆。春陀很少見到景帝有如此無禮之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又不敢問。

    「吱呀!」

    門開了,郅都一頭扎進來。

    周亞夫急切的問道:「郅都,陽兒可以走了?」

    郅都搖頭:「丞相,周公子不能走。」

    「為何?」周亞夫心頭一沉,難道景帝真要殺周陽?

    「皇上沒有旨意下來,是以,周公子不能走。」郅都說出原委。

    「皇上沒旨意?」周亞夫有些懵了,心裡暗生天心難測的想法,景帝沒有旨意,更加可怕呀。

    「皇上什麼也沒有說,這就是旨意。丞相,還是讓周公子呆在這裡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周公子。」郅都說明情況。

    周陽心思如電,轉動不停,暗自驚訝於景帝的帝王心術,比他想像的還要高明,還要高明得多。景帝如此做,明顯還有後著,只是一時之間猜不透。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景帝如此做不會對周陽不利。周亞夫和梁王的爭鬥由來已久,兩人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周陽不過是意外捲入的一顆棋子罷了,有他不多,無他不少。有周陽,兩人會鬥,沒有周陽,還是會鬥,犯不著殺掉周陽。

    看來,景帝還有一些後手,把周陽留在手裡,還要好好用用。至於如何用,就不得而知。

    周亞夫在政事上遠不如軍事上得心應手,遠遠沒有周陽想得深,想得透,還在為周陽的安危擔心,擰著眉頭。許茹把他的情形看在眼裡,大感不妙,急得跟什麼似的,妙目中含淚。

    「阿父,你不用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會來。阿父,你們先回去,我就在這裡等皇上的旨意。」周陽勸慰起來。

    郅都對景帝的用意多少有所察覺,聽了周陽這話,不由得眉頭一挑,有些訝然的看著周陽,暗道這人不簡單。

    事已至此,再在這裡也無用,周亞夫心想真要到那地步,他就去找景帝理論:「既如此,我們就先回去。」

    許茹要留下來陪周陽,她可是擔心周陽的安危,周陽好說歹說,才把她勸走。

    送走周亞夫,周陽接著睡覺。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心神大耗,真得好好睡一覺。一覺睡到天黑,郅都整治了一桌酒席,兩人邊飲酒,邊談天說地,越聊越投機,直喝到無酒方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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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三章 賜爵

    未央宮,宣室殿,群臣肅立,靜候景帝臨朝。

    竇嬰站在周亞夫身邊,略一打量,發現周亞夫雙眉緊鎖,面有愁容,暗道不妙,壓低聲音問道:「丞相,令公子一案進展如何?」

    「陽兒無罪!」周亞夫對竇嬰也不需要隱瞞什麼,輕聲回答。

    「哦!」竇嬰有些意外,好奇的問道:「令公子無罪,丞相當喜才是,為何愁眉不展?」

    與周亞夫作對的是梁王,景帝的弟弟,這可是一個極不好惹的人物。梁王在平定七國之亂時建有大功,其戰功僅次於周亞夫,聲名顯赫。更重要的是,他還是竇太后的心尖肉,他盯上周亞夫,景帝雖是不願,權衡再三,也不得不捨卻周陽。

    周亞夫擔心的就是這事,一直想不到解困之策,竇嬰一問起,方才想起竇嬰對景帝的心思極是瞭解,問問他說不定有解困之法。

    「朝堂之上,不得私議!」廷尉張鷗的聲音響起。

    周亞夫到嘴邊的話只得嚥了回去,肅立靜候,心思如電,轉動不停,籌思如何才能讓景帝放過周陽。

    「皇上駕到!」

    太監尖細的吼聲中,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大步而來。來到御座前,景帝停下來,轉過身,面對群臣:「平身吧!」袍袖一拂,呼呼作響,坐在御座上。

    「謝皇上!」群臣站起身,各歸班列。

    周亞夫跪坐到矮几上,臉色肅然,手中潔白的玉笏舉在面前,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模樣。眼睛卻不時瞄著景帝,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景帝的想法,景帝仍是穆穆威嚴的天子之態。細看之下,周來夫發現,今日的景帝與以往大不相同,骨子裡透著一股輕鬆勁頭,要不是周亞夫對景帝極是熟悉,還真不會發現。

    「有事奏來,無事退朝。」景帝輕啟金口,威嚴的聲音迴盪在宣室殿。

    群臣好像商量好似的,目光齊集在周亞夫身上。周亞夫名重天下,位高權重,凡景帝上朝,得由他率先上奏,他奏過了,才輪著群臣。

    周亞夫站起身,沖景帝躬身一禮:「皇上,臣有本奏。昨日,臣接得雁門太守馮敬的急報,匈奴萬騎急攻雁門,情勢危急。雁門乃是兵家要地,絕不能落入匈奴之手,臣已急令李廣、程不識率軍星夜馳援。臣未稟皇上,即做處置,請皇上治臣擅專之罪!」

    如此軍情,應當稟明景帝,請旨定奪。可是,昨日因為周陽一案,沒有時間向景帝稟明,直接下令李廣、程不識出兵,真要追究起來,卻是大罪。

    竇嬰不明周亞夫昨日情形,暗自怪他糊塗,這可是大罪,責罰不輕。許昌、莊青翟二人不由得竊喜,等著看周亞夫難堪。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景帝微一頷首,甚是讚許:「滿朝文武中,你最是知兵,此等事宜由你處置即可。」

    竇嬰提著的心放了下來,許昌、莊青翟二人大是失望。

    「丞相是將軍出身,當年以區區三五萬之眾,在三個月內踏平數十萬吳楚叛軍,若論知兵,滿朝文武無人出你之右。」景帝誇讚的聲音響起:「以後但凡有此等軍情,丞相便宜行事,不必請旨。事後,稟朕知曉即可!」

    「啊!」

    群臣的驚訝聲響成一片。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無論哪個皇帝都要緊緊握在手裡。景帝如此做,意味著什麼?這是對周亞夫特別信任!

    太突然了,群臣不能不驚訝。

    「皇上……」許昌決定阻止此事,站起身就要諫阻。

    「退下!」景帝雙眉一擰,語含嚴厲,喝斥起來:「周亞夫是朕的股肱之臣,朕信之不疑!」

    「諾!」許昌萬分不願,只得退下。

    周亞夫聖眷極隆,許昌、莊青翟這些緊盯相位的人暗恨在心,又無可如何。

    「前日,皇上劈頭蓋腦的呵斥周亞夫,還提起了周陽人命案一事。這才兩天,皇上對周亞夫更加寵信,這不在情理中呀。這事透著古怪,可是,皇上的真意何在呢?」竇嬰這個對景帝心思十猜九中的人也糊塗了。

    周亞夫謝過恩,景帝掃視一眼群臣:「有本趕緊上奏,議完退朝公幹去!」

    群臣你一本我一本的說起了朝中大事。周亞夫跪坐在矮几上,暗自轉念:「陽兒說准了,皇上不會對陽兒不利!嗯,陽兒怎麼變得如此厲害,對皇上的心思一猜就中呢?」

    周亞夫的擔心並非多餘,天家的血脈就是尊貴,必要時不要說殺一個周陽,就是誅滅周亞夫全家也有可能,周亞夫不能不擔心。事到如今,周亞夫方知他想錯了,周陽卻把結果猜得實在,比他這個丞相還要厲害,由不得不好奇。

    周陽這幾天的表現非常搶眼,第一次是提醒周亞夫錢糧之事,周亞夫沒有出醜;第二次是破了人命案,還自己清白;第三次是料準了景帝的心思。這三件,每一件都出乎周亞夫意料,讓他驚訝。

    「這是吾家千里駒!吾家的千里駒!」周亞夫喜滋滋的樂著。

    「周亞夫!」

    景帝的喚聲把周亞夫從喜悅中驚醒過來:「臣在!」

    「你這丞相當得不錯,堪為百官表率!」景帝讚許的聲音頗有些高,群臣都能聽見:「周陽雖然無罪,卻涉嫌命案,你大義當前,把周陽交到京兆府,此事堪嘉!你們這些大臣,誰個家裡的子弟、僕傭沒有做過惡事?仗勢欺人,鬧出人命,甚至整得百姓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你們得向周亞夫學學,學學周亞夫治家,學學周亞夫大公無私!」

    一連串的溢美之詞拋出來,周亞夫快成了聖人了,周亞夫越聽越不自在。

    「皇上盛讚,臣不敢當!」周亞夫誠惶誠恐。

    「你當得!」景帝右手一揮,阻止周亞說下去:「周陽人命一案,牽連甚廣,案情曲折,就是郅都也沒有查明,差點造成冤案。周陽自奮,破此案,此功不可不賞!朕賜周陽爵不更!」

    「啊!」

    宣室殿裡響起群臣的驚訝聲。他們既是驚訝於連郅都這等破案老手都失手了,又是驚訝周陽這個花花公子會破案。最驚訝的是周陽還被景帝賜爵,這是何等的榮幸。

    漢爵四階二十等,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裊,四不更,這是士爵,是最低的爵位;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這是大夫爵,是第二階,比大夫;十左庶長,十一右庶長,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上造,十七駟車庶長,十八大庶長,第三階,這是卿爵,位比九卿;十九關內侯,二十徹侯(後因避漢武帝諱改為列侯),這是侯爵,屬第四階,最高的爵位。

    不更爵是最低四爵中最高的一等,再升一爵就進入了大夫爵。群臣的爵位遠遠比這高,根本就不入他們之眼。讓他們既是驚訝,又是艷慕,原委在於這是景帝親賜。

    授予如此低等的爵位,根本不需要驚動景帝,連一個朝臣都不需要驚動,只需要一個低級吏員就可以辦理。

    然而,周陽的爵位雖低,卻是景帝金口賜予,還是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如此隆重的賜予低等爵位,不要說景帝一生只此一次,漢朝建立數十年來,也是僅次一回,這是何等的榮耀?這就是此爵的不同尋常處!

    艷慕的群臣沒有發現,景帝嘴邊掠過一抹笑容,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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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四章 未來之路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跪坐在一張鋪有軟席的矮几上,雙手扶住雙膝,閉目養神。現在的景帝沒有著皇袍,沒有戴通天冠,一襲曲裾深衣的常服,頭戴帕頭,頗似一文士,大有飄然之態。

    一個中年人進來,腳步輕盈無聲,這人頭戴纓盔,身著鎧甲,甲札閃閃發光,腰佩漢劍,赤紅的軍服,這是漢朝宮衛兵士的裝束。

    「見過皇上!」這人向景帝行禮。

    景帝睜開眼:「坐,坐!」

    這人並沒有拘禮,略一致謝,跪坐在景帝對面。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宮中衛士能與皇帝對坐,要是有人看見的話,定會掉眼珠子。

    這是個很奇特的人,沒有非凡的容貌與氣質,卻也不同尋常,讓人既不能重視他,更不能忽視他。

    「回皇上,丞相下朝後試圖與竇嬰商議,竇嬰卻匆匆離去。」這人稟報情由。

    景帝微微一笑,彷彿春風般和煦:「竇嬰還是那麼般謹小慎微,他已有所察覺。竇嬰一直以為,他瞭解朕,能猜中朕的心思,這次,他也糊塗了!」

    「皇上此番佈局,高瞻無矚!」這人非常誠懇的恭維。

    「哎!」景帝歎口氣:「匈奴數十年來,滋擾邊關,殺戮無數。朕即位之初就有意掃滅匈奴,無奈當時諸侯坐大,不得不與吳楚七國大戰一場。如今,雖然諸侯不再威脅朝廷,卻並未根除。這些,都不是阻止朕與匈奴大戰一場的原委,真正的原委,是這些年下來,朕越發覺得賈誼當年的論斷是正確的。」

    「哦!」這人微微正身。

    景帝接著道:「賈誼以為,匈奴勢大,不可輕忽,更不能輕啟戰端。匈奴除了河套之地,還有遼東、河西走廊,聽說還控制了西域。至於大漠深處有多大,無人能知,匈奴控域之廣不在大漢之下,財力、人力、物力雖比不上大漢,也不可輕視,這戰端不能輕啟呀。」

    景帝右手指節輕叩短案:「朕即位之初不以為然,如今不得不贊同賈誼之遠見,是何等的精闢。大漢與匈奴遲早有一戰,只在大打與小打之別。若是小打,在邊境上打幾個勝仗,傾大漢之力並非做不到。可是,這於事無補,即使打敗了,匈奴還可以退回大漠休養生息,等到兵強馬壯,再來滋擾大漢。蒙恬收復河套,並未根除匈奴之患,才有大漢今日無窮之憂。要想大漢不再受匈奴的困擾,只有大戰一場了。大戰凶險萬端,朕怕是不能完成了,只有留待後世之君來做。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君,朕要破破祖宗的規矩了。」

    這人微微頷首:「匈奴勢大,不能輕忽,要擊破匈奴,談何容易。皇上此番謀劃,佈局寵大,影響深遠。可是,朝局極為複雜,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只有掃除這些勢力,方能進行此事。」

    「為了漢家大事,朕是在所不計!」景帝兩道劍眉猛擰在一起,彷彿出鞘的利劍,威勢不凡。

    這人臉色微變,立即恢復正常:「周亞夫和梁王……」倏然住口。

    「先生明曉朕意,這次請先生來,就是請先生去睢陽暗查梁王的動靜。」景帝這才說出用意:「老三廣招賢才,手下能人異士眾多,非先生不可。」

    「皇上放心,我這就趕去睢陽。」這人站起身,向景帝施禮作別。

    這人離去後,景帝撓了撓頭,恨恨的道:「周亞夫,你真蠢,不解朕意!」

    與此同時,周陽正在盤算自己的未來與前途。

    未央宮北闕,是漢朝貴族宅邸集中地,稱為「北闕甲第」。周陽嫌丞相府太過吵鬧,不夠清靜,從京兆府出來,並未回丞相府。

    這是典型的漢朝貴族大宅,一道夯土牆把偌大的宅第圍住,中央開大門。大門內還有中門,大門和中門寬闊,可行駛車馬。門旁設有供賓客居留的門廡。院內是前堂,這是私宅的主要建築。前堂後面由門、牆分隔內外,門內建有居室。

    漢朝房屋流行中央高,兩側低,旁設小門,便於出入。周亞夫這私宅房屋雖多,都是這種風格。

    在房屋的後面,有一偌大的園林,奇花異卉,爭奇鬥艷,芳香滿園。園林中點綴著幾幢雅致的樓閣,供人休憩之用。

    後世在園林中建亭,供人納涼賞景用,在漢朝不是用亭,而是用樓閣。亭是「停」的意思,在戰國時代,是修在路邊供人歇息之用。到了秦漢時期,亭仍沿用此意,更成了地方的行政單位,設有「亭長」一職。

    雖然不是用亭,而是用樓閣,卻更有時代風情,周陽站在中間一幢樓閣中,望著滿園的花花草草,心如電轉,籌思自己的未來。

    此次人命案雖是有驚無險,周陽得脫牢獄之災,危機並未消除,只不過把暴風雨的暴發時間向後推延而已。

    王信封侯一事,周亞夫應對失誤,惹得景帝不滿,這才想利用周陽人命案一事對周亞夫動手。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周陽竟然洗脫了罪名,景帝不得不另籌良策。一旦景帝動手,必然是勢如狂飆,兇猛異常。

    更別說,還有虎視眈眈的梁王。這個梁王是景帝的親弟弟,驕橫異常,深得竇太后歡心,勢力極大。這次人命案他雖然沒有達到扳倒周亞夫的目的,肯定還會再找機會。

    這僅僅是明裡的對手,還有潛在暗中的勢力。樹大招風,名大招忌,周亞夫名重天下,位高權重,忌恨他的人不在少數,一旦有機會,他們會群起發難,周亞夫就會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家破人亡也就是必然的結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真要如此,周陽就有滅頂之災,周陽不得不想清楚,仰望天空,天朗氣清,大好的晴天。

    「大晴之後必然是急風驟雨!今日之情勢與此差相彷彿!」周陽暗忖。

    危機與機遇並存,要是應對得當,這未必就不是機會。

    只要周亞夫不家破人亡,就是很好的基石,可以借勢。借助權勢,周陽並不熱衷,但他並不是迂腐之人,能借勢時且借勢,能乘車何必步行呢?這會省很多事。

    即將來到的時代,是一個偉大的時代:擊破匈奴、收復百越、平定遼東、開啟絲綢之路、進軍西域、為開拓青藏高原打下基礎,一個時代只要做成一件,就是了不得的了,這個時代就會名垂千古。

    而這麼多的功績,卻在一個時代完成,因而,這個時代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偉大時代!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不去引領時代的潮流,不去參與創造偉大的歷史,枉為男兒漢!

    歸結到一點,就是周亞夫不能再出錯。周亞夫是一員難得的良將,打仗不是問題,卻缺乏政才,他要不再犯錯,非周陽指點他不可。要讓周亞夫聽從周陽的建議,周陽必須拿到話語權。這次坐牢,周陽已經讓周亞夫高看不少,說話已經有了相當重的份量,他的話周亞夫不能不好好掂量。

    這是擺在周陽面前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只要好好經營,在接下來的偉大時代中,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縱橫於沙場之上,熱血拚殺,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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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五章 滅門之禍

    長安城北是百姓居住地,縱橫交錯的街道分割成一百六十閭裡。這裡的房屋雖然仍是中間高,兩側低的建築風格,比起北闕甲第的豪宅,卻是又小又低矮,沒有那麼氣派。間或有那麼幾座不小的宅第,點綴在其間。

    尚冠後街是這裡最寬闊的街道,在緊鄰尚冠後街的閭裡有一座不大也不小的院落,門口兩棵柳樹,嫩芽新綠,垂絲萬千,別有幾分鮮潔。

    大門之內沒有中門,一塊作為場院的空地,數間房屋,這就是周陽的新家。

    丞相府佔地極廣,極是氣派,就是太過喧囂,人來車往的,官吏奔走忙綠,沒幾個時候能夠清靜下來。一遇到緊急國事,更是數日數夜不會有一刻安靜,周陽不太喜歡。周亞夫的私宅雖好,卻是進行見不得人勾當的地方,讓周陽無法忍受。周亞夫位高權重,拍馬屁的、行賄的、拉交情的人絡繹不絕,整日裡人來人往,一撥剛去,另一撥又來了。

    對這種迎來送往,虛情假意的奉承,周陽無心理睬,決定另找居處。對於周亞夫來說,周陽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得太多了,於周陽的這個小小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撥出一部份錢財供周陽用度。

    周陽在長安一通好逛,才找到這裡。這幾天,周陽忙著整理屋子、搬家,總算是忙完了。

    「許伯,家裡你照看著,我出去走走。」周陽這幾天忙著搬家,還沒有逛過長安,現在有空了,想去見識一下漢長安的風采。

    這個許伯是許茹的娘家人,叫許勝,為人忠厚,信得過,周陽把他要來管家。

    「諾!公子,我去吩咐他們備車。」許勝知道周陽好氣派,喜招搖,每次出去車馬護衛是少不了的。

    周陽搖手阻止他:「不消!我帶上柳鐵就行了。」

    柳鐵是周亞夫挑選的護衛,周亞夫在細柳治軍時,柳鐵就跟著周亞夫了,數十年忠心耿耿,武藝高強,人又機靈,甚得周亞夫的信任。周陽現在成了周家的千里駒,周亞夫特的要柳鐵前來護衛周陽的安全。

    許勝有些驚訝,雖說周陽在人命一案中表現驚人,沒想到性子也變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喜歡招搖了,搖搖頭,想不通啊,人的變化怎麼這般大呢?

    周陽回到屋裡,對著銅鑒一照,只見銅鑒中一個劍眉星目的帥小伙,極是英俊,要是走到街上,回頭率會非常高,怪不得有「小宋玉」之稱。

    以前的周陽沒少做壞事,要是這般出去的話,肯定會給人認出來,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周陽是逛街,可不想與那些狐朋狗友見面,還是略作改變的好。

    主意一定,脫下身上的錦綢深衣,換上麻布深衣。摘下進賢冠,把頭髮束緊,纏上帕頭,對著銅鑒一照,雖是沒有了富貴之氣,仍是那般俊朗。

    想了想,叫僕傭弄了點鍋底黑灰,抹了少許在臉上,白淨的臉蛋一下子變黑了。拿起一把木柄扇,還真像布衣士子,只要不是有心人,還真瞧不出來,周陽大是滿意。

    周陽之所以要用鍋底灰,是因為漢朝的化妝用品太少,這一時期使用的是「傅粉」,而不是胭脂。傅粉色澤單調,主要是增白用,要找到其他色彩比較難,要醜化形象,還不如鍋底灰來得實在。

    快步出門,和許勝撞個正著,許勝一驚,張嘴就要喝問是誰,好在反應快,認出是周陽,不由得臉泛笑容:「公子,你怎麼這身裝扮?好好的白臉不要,要黑臉!」

    「這樣好,不引人注目。」周陽略一解釋。

    「柳鐵,我們走!」周陽沖柳鐵一打手勢,柳鐵跟了上來。

    柳鐵頭戴武冠,身著錦綢深衣,腰懸漢劍,雙目炯炯有神,步履輕盈,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好手。周陽略一打量:「不行,不行,你得換身裝束。我們兩個走在一起,一准把我認成你的廝兒。」

    周陽身著粗衣,而柳鐵的衣著光鮮,很不協調,柳鐵也沒二話,回到房間,很快就換好一身粗布深衣,還把漢劍藏在衣衫裡。

    周陽大是滿意,就要和柳鐵離開,一個士卒匆匆進來,向周陽略一施禮:「見過公子,丞相請公子過去。」

    「哦!阿父找我有何事?」周陽隨口一問。

    這個士卒回答道:「回公子,這我哪裡知道。丞相一下朝,就著我前來喚公子。瞧丞相的氣色,應該是有好事兒。」

    「是麼?那好,我這就過去,瞧瞧是何等好事?」周陽大步而出,和柳鐵一道,趕往丞相府。

    丞相府還是那般繁忙,官員奔走不停,周陽也不去理睬,一頭紮了進去。陳尚迎個正著:「公子,你可算是來了,丞相正等著你呢。」

    如今的陳尚不再是板著一張臉,臉上掛著笑容,周陽有些驚訝:「陳尚,你吃了蜜蜂尿,甜得你臉都皺巴在一起了?」

    這是一句調侃話,哪裡想得到,陳尚卻是點頭道:「比這更讓我欣慰。這可是大好事,公子快去,丞相自會告訴你。」

    周陽心中稱奇,跟著他進了屋,只見周亞夫跪坐在矮几上。周亞夫沒有著朝服,更沒有戴進賢冠,而是一襲尋常深衣,頭纏帕頭,少了幾許富貴氣,多了幾分淡雅之態。更讓人驚訝的是,周亞夫眉頭散開,彷彿一朵綻放的鮮花,透著一股子輕鬆勁頭。

    「陽兒,你來了。來,快坐下!」周亞夫朝對面的矮几一指,歡喜無限,更有幾分急切。

    「見過阿父!」周陽施禮,跪坐下來:「阿父喚我來,不知有何事?」

    周亞夫凝視周陽半餉,臉上歡喜更增幾分,緩緩開口:「栗娘娘聽說了你破案的事兒,對你很是讚賞,要你去東宮陪太子讀書。太子的伴讀,這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我已經應允了。」

    留給周亞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想周家不家破人亡,就得趁早與太子決裂,他居然還要周陽去陪太子讀書,嫌周家死得不夠絕?

    周亞夫絲毫沒有意識到破家的魔咒已經運轉,喜悅難禁:「陽兒啊,這可是大好事兒,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擠而不可得,栗娘娘把這等美事給我們,栗娘娘這恩典可大了呢!你準備準備一下,明日就去東宮陪太子讀書。」

    虎口裂開直樂,嘴角上的紋理清晰可見,破口而入。

    周陽瞧在眼裡,驚在心頭:「相士言你紋理入口,是破口之相,會餓死,今日一見,這紋理果是清晰明瞭。可是,家破人亡並不是你的口相所致,而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昏招。讓我去陪太子讀書就是臭得不能再臭的昏招了,我一定要破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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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六章 自尋死路

    周陽真有告知周亞夫,你要是不與太子決裂,幾年之後,你就會家破人亡,你也會給餓死獄中的衝動。可是,就算周陽說了,周亞夫也是不信。

    現在的周亞夫名重天下,權傾朝野,景帝剛剛把軍權又給了他,聖眷之隆有目共睹,打死周亞夫也不會相信他數年之後家破人亡。周陽要是說了的話,他肯定會認為周陽犯瘋病了。

    得找機會破壞掉,周陽暗下決心。

    「怎麼?你不願去?」周亞夫臉微沉:「太子的伴讀是何等榮耀的事兒,這是栗娘娘對我們家的恩典,你不要錯過了。」

    太子的伴讀,與太子,未來的皇帝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前途不可限量,權傾天下是遲早的事。即使不能權傾天下,做一奔走之人,其身份地位也是與眾不同,就是周亞夫這等重臣見了面也得禮敬三分。

    不得不說,栗娘娘真的是把天大的恩情給了周亞夫,也難怪周亞夫如此欣慰,還有什麼比給周家未來一條光明坦途更讓人感激的呢?

    這個栗娘娘應該是從王信封侯一事看出了端倪,這才急著拉攏周亞夫,聽說這個栗娘娘有些淺薄,拒絕了與阿嬌聯姻的事,今日看來,還不是那般無用,知道在關鍵時刻拉攏重臣,還是用的這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辦法。

    周陽對這個栗娘娘的認識更深幾分。

    「這事,是竇嬰提出的,栗娘娘准允了的。」周亞夫對竇嬰大有好感:「魏其侯於我之恩甚多,如今他又送一件大功勞給我,我不能拒絕……」

    「不!」明明是給周家一樁天大的禍事,周亞夫還感激涕零,周陽大是無語,斷然拒絕。

    周亞夫大是詫異,眼裡厲芒一閃:「這等美差你不去,你還想什麼?現在的伴讀,未來的權臣,誰個不想?你才正經了沒幾天,又犯昏了!」

    一連串的質問,聲音很大,語氣極為嚴厲,大有雷霆萬鈞之事。

    「阿父,你先別發火,容我把話說完。」周陽很是冷靜,要想不去陪劉榮讀書,就得先說服周亞夫,不然沒戲。

    「看你能有何說辭?」周亞夫冷哼一聲,臉如嚴霜,適才的歡喜已經蕩然無存了。

    周陽平靜的道:「阿父,我有幾個疑問,要請教阿父。阿父,你說區區一個王信,他要封侯,不過是皇上一道旨意的事兒,皇上為何要在早朝上提出?」

    「皇上賢明之君,遇事要與我等做臣子的商議,這有何好驚奇的?」周亞夫不以為意。

    讓你驚奇的事兒多著呢,周陽接著道:「就算皇上遇事與你們商議,為何阿父一駁了這事,皇上就立即提起人命案一事?我的案子還未審結,皇上為何又提起錢糧獄訟一事?難道這麼多的事都是巧合?」

    周亞夫眉頭一擰,沒有說話。

    周陽知道他正在沉思:「聖心獨運,乾坤獨掌,這才是皇帝該做的事情。皇上要封王信為侯,完全可以乾綱獨斷,用得著聽你們的?」

    語氣放緩:「阿父說得沒錯,王信的確是個田舍翁,只會種田,其餘的什麼也不會。以皇上之賢明,為何偏偏要封他為侯呢?後宮之中,嬪妃不少,甚得皇上寵信的美人更不在少數,唐姬、程姬、曹姬,栗娘娘,哪一個比王美人差?大行令栗青是栗娘娘的兄長,太子的舅舅,官居大行令,卻未封侯。皇上若要封侯,為何不封栗青,而要封王信?」

    周亞夫撫著額頭:「照你這麼說,是有很多疑點。你看出了什麼?」

    周陽語氣突轉沉重:「我看出了無窮的禍事在等著我們!若是一個應對失當,就會誅滅滿門。!」

    「呵呵!」周亞夫不當一回事:「陽兒,你別盡說危言,哪有這回事,沒有的事!」

    「現在是沒有,要是阿父再固執己見,迕逆聖意,那就是必然之事!」周陽堅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論功勳,阿父自忖能比得了韓信?韓信被高祖誅滅滿門。蕭丞相又如何?盡忠職守數十載,到了晚年,為高祖疑忌,不得不做損民之事自壞名聲,方得保全。王信封侯一事,關係極大,若是阿父極力反對,阿父不過是第二個韓信!」

    「有那麼嚴重?」周亞夫有些動容了。

    「是的!」周陽肯定一句,接著剖析:「去做太子伴讀是很榮耀的事兒,太子之立阿父出力不小,栗娘娘為何不在那時指定一名周氏子弟去伴讀呢?竇嬰為何不在那時提出呢?那是因為那時太子的地位穩固,不需要借阿父之勢。如今形勢不同了,栗娘娘和竇嬰從王信封侯這事察覺了異常,這才以此來拉攏阿父。欲借阿父之力,穩固太子的地位。」

    周亞夫更加動容,身子前傾:「照你這麼說,皇上是欲行廢立之事?」

    「沒錯!」周陽重重的點頭:「大漢創建之初,高祖起三十萬大軍北伐匈奴,卻在平城被圍,幸得陳平出奇計,方才脫歸。自此以後,高祖改弦易轍,不再言伐匈奴之事,而采和親之策,為的就是給大漢爭取恢復的時間。數十載下來,大漢國力日振,擊胡之勢漸成,不久之後,就會對匈奴開戰。」

    對這說法,周亞夫很是贊成:「匈奴侮我大漢數十載,早晚有一戰!」

    周陽接著道:「大戰不可避免,只是如此大戰,非得一雄材偉略的明君不可。皇上已經選定擊胡之君,這是在為這位明君登基做準備。太子雖無差錯,卻只能守成,不足以成就漢家大事!」

    略一停頓:「善貨者必深藏寶貨,出劣貨示人。遇有不欲得劣貨之人,方才出寶貨賣之。皇上用王信封侯一事試探群臣的反應,尤其是試探阿父的反應。阿父未明皇上之意,斷然駁了,皇上著惱,已伏無窮禍端!」

    「你認為皇上選定的是誰?」周亞夫眉頭擰得緊緊的,成一個川字。

    景帝選定的是誰對於現代人來說不會不知道,周陽正要回答,只見周亞夫重重一下拍在短案上,短案碎裂,斷成幾塊,砸在地上:「親疏有別,長幼有序,皇上真要行廢立事,說不得,我只好聯絡百官上書,力保太子!」

    他說得斬釘截鐵,讓人亳不懷疑他的決心。可是,周陽聽在耳裡,驚在心頭,見過不想活的,就沒見如此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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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七章 機會來了

    周亞夫決心已定,多說無異,周陽歎口氣,告辭而去。走在長安街上,周陽抑抑不樂,看來,要想改變家破人亡的宿命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任重而道遠。這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公子,要不去仰月樓樂樂?」柳鐵望著心情鬱結的周陽提醒一句。

    仰月樓是長安最大的銷金窟,這裡有最好的美食,最醇的佳釀,最優美的歌舞,最漂亮的婦人,是王公貴族、富商巨賈常去之地。以前的周陽也是這裡的常客,還迷戀上了這裡的歌伎邀月,隔山岔五就要去捧場。

    「不去,去東市逛逛。」周陽並不喜歡這種風花雪月之地。手中扇在手心裡輕拍,布衣士子的模樣還真象。

    「不去?」柳鐵有些意外。

    「長安九市,西六市作坊之處,東三市商賈雲集,我們去看看,能不能淘換點寶貝。」周陽早就聽說東三市是商賈聚集之地,是長安,也是漢朝最繁華的貿易地點。如今心情不好,正好去散散心。

    周陽走在頭裡,柳鐵緊跟在身邊,周陽收拾起心事,欣賞漢長安的風情。長安始建於高祖年間,到現在不過數十年時間,草創不久,雖遠遠沒有達到唐長安那般繁華熱鬧程度,仍是不可小覷。

    街道兩旁店舖林立,吆喝叫賣之聲不絕,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一派熱鬧景象,周陽彷彿回到南京路步行街,讚不絕口。

    順著尚冠後街往東走,沒多久就到了東市。東市一共三市,分佈在尚冠後街兩旁,佔地極廣,遠遠就望見人頭如潮,熙熙攘攘,不知道有多少,就是現代社會的大型集貿市場也不過如此。

    遠在兩千多年前,漢長安就有如此發達的貿易,真是名不虛傳!要不是親身經歷,周陽還真以為史書有些言過其實。

    「現在的漢朝還遠未達到鼎盛之期,在接下來的漢武之世,漢朝文治武功才會達到全盛,漢武盛世又會是何等繁盛呢?要是我再給注入活力,漢武盛世又會達到何種高度?」周陽的心飛了起來,身上的血液有沸騰的趨勢。

    「讓開,讓開!這位子是我的!」

    「你是兩千石,我也是兩千石,為何讓給你?」

    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把周陽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定睛一瞧,原來是兩個富家子弟在爭停車位。東市有一個佔地極廣的停車場,車輛早已停滿了,一眼望去,各種車輛都有,稱得上是漢朝的車展。

    「嗤!」個頭稍高的世家子弟冷笑一聲,指著另一個世家子弟的車:「你才一朱幡,還兩千石,不怕丟死人?我看你連千石都不是,頂多六百石。來啊,把他的車給我拖走,要是不讓,就給我砸了!」

    「諾!」一群僕傭轟然相應,抽出兵器,就要砸車了。

    「姓竇的,你敢!」先前那個世家子弟怒氣沖沖:「來啊,把他的車給我砸了。」

    又是一群僕傭轟然應諾,手裡握著兵器,雙方對峙起來,誰也不願讓步。

    世家子弟爭鬥,在長安司空見慣,圍了一圈人瞧熱鬧,指點議論。周陽對這種世家子弟的爭鬥,毫無興趣,正準備進入市場區去逛逛,只聽一聲響亮的馬嘶響起,一輛駟馬高車飛速衝來。

    那些圍觀的人紛紛閃避,閃得慢了就給撞翻在地。馬車毫無停留之意,一路疾衝,車後一群手執漢劍的僕傭簇擁著,手中的漢劍一陣亂砸,人群發出一片慘叫聲。

    「好橫!」周陽記憶中有以前那個周陽仗勢欺人的記憶,比起眼前情形,卻是大為不如。

    車簾一掀,一顆人頭掛在窗口:「是你們自己讓開,還是我叫人砸了?」

    「原來是栗兄!」還在爭鬥中的兩個世家子弟馬上就換了一副笑容,迎上來,畢恭畢敬的道:「自然是栗兄的!」

    「快,讓出位子!」兩人不約而同的沖僕傭吼一聲,僕傭們手忙腳亂的把馬車弄到一邊,把停車位讓了出來。

    被稱為栗兄的人約莫十六七歲,長相不錯,眼睛明亮,面如傅粉,頭戴進賢冠,身著華麗的深衣,嘴角總是向上翹,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

    「竇兄,韓兄,我就不客氣了!」栗兄一揮手,車奴把馬車趕了過去。

    馬車一停下,栗兄走了出來,韓兄和竇兄屁顛顛的伸手來攙,太不顧身份了,做起了僕傭之事。

    竇兄在兩人的攙扶下一步跳了下來,放眼一掃,目光在周陽身上停住,嘴角翹得更高了:「一介白丁!」

    柳鐵雙眉一軒,就要上前理論,卻給周陽攔住了。世家子弟見了面,就喜歡攀比,誰家的官大,誰家的俸祿石數多,誰家的馬車氣派……諸如此類,司空見慣。要是和他們置氣,死人都會給氣活,犯不著生氣。

    要是在以往,姓栗的如此說,周陽早就祭出丞相的威名吃得他死死的,周陽居然不理睬,柳鐵有些意外,眼裡多了幾許讚賞。整日裡只知攀比的人,成不了事!

    「韓兄,竇兄,陪我逛逛。今日的開銷算我的。」栗兄很是好客,臉上閃過一絲狡色。

    韓兄、竇兄一臉的苦瓜:「栗兄,我們有急事,得先回去,擇日再陪栗兄。」

    「哼!」栗兄冷哼一聲,兩人一個激靈:「你們真有事?」

    「是……沒,沒事!」兩人忙改口。

    「那就好,跟我去逛逛,好處少不了你們。」栗兄口氣很大,在兩人的簇擁下,就要進入市場。

    「站住!」幾個身材粗壯的游徼快步過來,攔在他們身前。游徼是漢朝管治安的吏員,相當於現在的巡警。

    「是叫我嗎?」栗姓子弟很是傲慢:「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敢攔我的路!」

    「管你是誰,你撞傷了人,就得跟我們回去。」為首的游徼毫不客氣。

    「我姓栗,叫栗行,有事到大行令府上去說。」栗行傲慢不減反增:「要是我沒在府上,就在宮中陪太子讀書,你可以到宮中來找我。」

    他一口一個太子,狐假虎威,不僅不知恥,還傲氣十足,讓人發指。

    游徼膽子再大,也不敢去招惹太子,臉變成了青色,聲音有些發顫:「栗公子,這些人受了傷……」

    「他們怎麼傷的?我打的?」栗行耍無賴了。

    游徼想說話,又說不出來,一時愣怔住了。周陽瞧在眼裡,暗歎一口氣,這事要是給郅都知道了,不知作何想法?

    「我走我的路,誰叫他們不長眼,攔在我前面?我沒找他們算帳,算是便宜他們了。」栗行倒打一耙。

    那些受傷的人敢怒不敢言,唯有自認晦氣的份。

    物以類聚,鳥以群分,周陽雖然沒見過太子劉榮的面,單從栗行的作為來看,就知道劉榮不是什麼好鳥,成不了氣侯。可惜呀,周亞夫卻是鐵了心要保太子,還把周家搭上了。

    哦,這是個機會,一個天大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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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八章 阿嬌

    周陽心念電轉,立時就有了主意,正要有所行動,只聽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給我打!打這些不長眼的狗東西!」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擁出一群人,個個手裡執著兵器,把栗行和他的僕傭團團圍住。指揮這群人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面如傅粉,精緻的臉蛋,姣好得好似一個美婦人,世上竟有如此俊朗的男人,讓人不得不遐想萬端。

    「你敢!」栗行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打!」那個童子潔白的右手一揮,身後衝出一群僕傭,揮著武器,呼喊著,衝了過去。手裡的武器,對著栗行的僕傭就打了下去。

    栗行的僕傭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少人受傷,紛紛叫疼,慘叫聲響成一片。

    栗行大有來頭,他的父親是大行令栗青,栗青是栗娘娘的兄長。栗娘娘貌美如花,深得景帝寵幸,在後宮的勢力極大。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太子劉榮的生母。

    栗娘娘對這個侄兒很是賞識,因為栗行的馬屁拍得好,拍得她爽,特的要他陪太子讀書。太子的伴讀,前途無量,將來劉榮做了皇帝,栗行就是左臂右膀,深得聖眷,權傾天下不是問題。

    正是有著如此大的來頭,栗行才橫行無忌,誰也不放在眼裡,就是以前的周陽見了面也得繞道走。

    可是,今天偏偏有人不買他的帳,栗行的臉都綠了,跳腳大罵:「你這狗髭不如的東西,敢不把我放在眼裡!我要給太子說,有你好受的!」無奈之下,只得祭起太子這桿大旗。

    那個童子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拍著一雙小手,格外歡喜:「給我打!狠狠的打!這種惡奴,死了活該!」

    「打得好!打得好!」圍觀的人紛紛叫好。

    「韓兄,竇兄,叫你們的人上!」栗行眼見他的人不敵,只得找援兵了。

    韓兄和竇兄適才為了一個車位爭得不可開交,現在卻是心有靈犀,異口同聲的道:「栗兄,堂邑侯的人你不怕,我們可惹不起!栗兄,這事,恕我們無能為力!」

    「堂邑侯的人好了不起麼?」栗行的嘴角一扯,口無遮攔的嚷起來:「翁主阿嬌想嫁給太子,什麼東西,太子哪會娶她!」

    他的話音一落,那個童子臉色猛的變了,臉色鐵青,眼裡射出狠厲之光:「給我打!往死裡打!把那個亂嚼舌的東西給我抓住,我要拔了他的舌頭!」聲音尖細,顯然是怒極了。

    也不知道是栗行的話太氣人,還是童子的命令起了作用,童子的僕傭下手變狠了,不再是單純的爭氣鬥勇,真下了辣手,栗行的僕傭不少人受了重傷。

    栗行沖韓、竇二人道:「要麼叫你們的僕傭上,要麼我找你們算帳!」

    韓竇二人苦笑一下,沉吟一陣,手一揮,他們的僕傭撲了上去,形勢馬上逆轉,堂邑侯府的人處於下風,不斷有人受傷倒地。

    此時,趕來的游徼越來越多,可是他們得罪不起任何一方,只有圍著看戲的份。

    栗行大是得意,手舞足蹈,沖那個童子戲謔:「我要你知道狠字怎麼寫的!不用留情,死了沒你們的事!」

    童子眼見僕傭不敵,急得都快哭了,眼圈兒一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隨時會掉下來,一副楚楚可憐之態!

    「柳鐵,你去把栗行抓過來!要是他敢反抗,下重手,打傷打殘最好!」周陽在柳鐵耳邊低語。

    柳鐵一愣,提醒:「公子,這種事兒在長安哪天沒幾起,看看就算了,不消惹事上身。栗行是太子的人,這童子是館陶公主的人,哪一方都不好惹。」

    這可是和太子決裂的好機會,要是把栗行整成殘廢,最好弄死,兩家結下不解之仇,周陽就不用去陪太子讀書了。更不用說,還有館陶公主的人,這是一石二鳥,這機會絕對不能錯過。機不可失,失則不再!

    「趕快去!」周陽臉一沉,聲音突轉冷厲。

    柳鐵仍是沒動:「公子,栗娘娘為人不錯,對丞相甚是倚重,要幫也要幫栗行,我去把那個童子抓來,任由公子處置。」

    劉榮給立為太子,周亞夫出了大力。栗娘娘對周亞夫感激在心,一直拉攏周亞夫。柳鐵是周亞夫的心腹,知道這些關係,這才決心來個錦上添花,助栗行一臂之力。

    真要這樣的話,周亞夫滅門就鐵定了,周陽手裡的扇子重重砸在柳鐵肩上:「我的話就是命令,你要是再不動手的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周陽沒有練過武,一扇子砸在肩上倒不疼,柳鐵卻明白了周陽的決心,那是鐵了心要與栗行作對。他是一百二十個不願,只得過去,在栗行耳邊輕聲道:「栗公子,我家公子有請。」

    「你家公子?」栗行嘴角一扯:「是哪個呀?沒興致!」

    「你可以輕誨我,不能輕謾我家公子!」瞧不起周陽,就是不把周亞夫放在心上,絕對不能容忍,柳鐵臉色一冷,右手一伸,拎小雞一般抓住栗行,拎到周陽面前,重重頓在地上。

    見識了柳鐵的不凡身手,栗行軟了下來,語氣和緩一些:「敢問高姓大名。」

    周陽手裡的扇子狠狠砸在栗行臉上,臉色冷得像冰塊:「你仗勢欺人,縱僕行兇,如此無法無天,我今日就代你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一介白丁,敢打我,反了你!你只能纏帕頭,我戴進賢冠,一梁進賢冠,你真是狗膽包天!」栗行嬌生慣養,幾時受過如此侮辱,眼淚好像不要錢似的湧出來,狐假虎威一通。

    漢朝實行的是冠服制,不論男女老少,都是深衣曲裾,只不過根據性別和年齡略有區別罷了,無法區別人的身份地位。身份地位的高低,就在頭上的冠,這有定制。

    進賢冠有一梁、二梁、三梁之別,官越大、爵位越高,梁數越多。周亞夫是丞相,戴三梁進賢冠,栗行的爵位是大夫爵,可以戴一梁進賢冠。周陽纏的是帕頭,按照冠服制,和栗行的身份天差地遠。

    如此低賤之人,居然敢打自己,栗行的鼻子都氣歪了。

    然而,讓栗行更加想不到的是,周陽回答他的卻是一頓拳腳,栗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都快成豬頭了。

    「你,你,你好大的膽,敢……」栗行右手食指指著周陽。

    「我平生最討厭指手劃腳!」周陽一把抓住他食指,使勁一拗,卡嚓一聲響,栗行的食指就折斷了。

    「啊!」栗行淒厲的尖叫聲響起,尖細刺耳,比太監的聲音還要難聽。栗行左手捂著右手,蹲在地上,全身發顫,臉色煞白,話都說不出來了。

    「公子!」柳鐵萬未想到周陽會下如此重手,想救已經來不及了,埋怨道:「公子,你可闖大禍了!闖大禍了!」

    依他想來,栗行是栗娘娘的愛侄,栗娘娘發怒,周陽的麻煩不小。他不知道,周陽巴不得鬧得越大越好,弄掉栗行一條胳膊,一條腿最好,只是周陽狠不下心,才折了一根手指。

    栗行斷了一指,他的僕傭早就嚇破了膽,捨卻堂邑侯府的人,趕過來把周陽圍在中間,紛紛喝斥起來。

    韓竇二人深知這禍事有多大,鐵青著一張臉過來,惡狠狠的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傷栗兄,你等著抄家滅門吧。」

    「你姓竇,是吧?你和堂邑侯是親戚,你不幫親戚,反倒幫起外人了,太后知道了,會饒過你嗎?」周陽冷冷的看著那個姓竇的世家子弟。

    這個姓竇的世家子弟是南皮侯竇彭祖的嫡長子竇昌,是竇太后的孫輩。一聽這話,竇昌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吃裡扒外的東西,狗髭不如!」那個童子在僕傭的簇擁下走了過來。此時的他,臉上的淚痕猶在,卻是一臉的笑容,彷彿雨後荷花,清新高潔,讓人生起一股親近之意。

    竇昌把他打量一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阿嬌,你怎麼著男妝?我都認不出你了。求你別告訴太后!我錯了,我錯了!」

    「阿嬌?」周陽身子發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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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0:53:23
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十九章 中大獎了

    堂邑侯府的主事人並不是堂邑侯陳午,是長公主劉嫖,又稱館陶公主。她是景帝的姐姐,是竇太后的女兒,很得竇太后的歡心。再加上劉嫖甚有手腕,遊走於竇太后、景帝、梁王之間,調解他們的矛盾,很得景帝器重,勢力之大,朝中無雙。

    周陽之所以決定幫阿嬌,就是考慮到未來的歷史發展和劉嫖有很大的關係,她的女兒阿嬌會成為皇后。而周亞夫現在面臨著滅門的危險,要想擺脫這一宿命,就得和太子決裂,不要把周家和太子拴在一起。

    見了栗行那副不可一世,仗勢欺人模樣,極是不屑,周陽就有意挑起事端,為最終的決裂製造裂痕。還真巧了,周陽還沒有行動,堂邑府的人就出手了。

    周陽萬萬沒想到,居然遇到阿嬌了。幫助未來的皇后,回報必然是非常豐厚,他這一注可是中大獎了!

    「阿嬌!」栗行乍聽之下,也是頭皮發炸,強忍著斷指之疼,打量起阿嬌,只見阿嬌臉色陰冷,妙目彷彿利劍一般剜著他,暗叫一聲不妙。

    金屋藏嬌的故事已經發生,只不過漢武帝還未給立為太子,阿嬌現在是膠東王妃,而不是太子妃,遠遠不夠尊貴。

    可是,阿嬌與別的翁主不同,他是長公主館陶公主的愛女,更是竇太后的心尖肉。竇太后對這個外孫女那是喜愛異常,隔三岔五就要劉嫖把阿嬌帶進宮去陪她。阿嬌得竇太后之歡心,遠在其他竇氏孫輩之上,無人能及,光是這一點,就無人敢動她。

    栗行要是知道是阿嬌的話,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適才提起阿嬌和太子劉榮聯姻不成的事情,不過是討口頭便宜罷了,哪裡想得到,卻是當著阿嬌的面說出來,那是把天捅漏了。

    果然,阿嬌走到栗行面前,死盯著她,妙目中沒有一點憐惜之色,挽起袖子,兩截白玉似的手臂露出來,低斥一聲:「把手伸出來!」

    栗行緊握著手,阿嬌冷冷的道:「姓栗的,看我如何收拾你。」

    劉榮剛給立為太子時,劉嫖想和栗娘娘聯姻。栗娘娘徒有其表,貌美如花,卻沒有心機,沒有看出這聯姻的重要性,一口回絕。這是阿嬌心底的隱疼,栗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那就是揭了龍鱗,阿嬌怒氣之大可想而知。

    「我我我……」栗行結巴了。

    阿嬌很想收拾栗行,又想不到好辦法,歪著腦袋想了想,只得倣傚周陽折手指了:「來啊,把他的狗爪子給我拗斷!」

    堂邑府的僕傭轟然相應,就要過來動手。周陽卻是手中扇輕拍:「翁主,如此做,很不好玩!」

    「謝謝你哦!」阿嬌想起來了,還沒有向周陽致謝,要不是周陽幫忙,她今天就要吃大虧。沖周陽一笑,彷彿春風般和煦:「要怎樣才好玩兒?」

    周陽笑得非常燦爛,在阿嬌耳邊低語一陣。阿嬌一雙妙目越來越明亮,好像夜晚的星辰,明亮異常。

    「你自己動手,把手指一根一根的拗斷,再把舌頭拔出來,把眼珠挖出來,把嘴撕爛,你就不能胡說了。還要把胳膊拗斷,還有你的一雙腿也不能留……」阿嬌扳著春筍似的玉指,如數家珍般說著她的特殊要求,異常歡喜,妙目放光。可是,說出來的話,讓人背皮發麻。

    柳鐵在死人堆裡睡過覺,血水裡洗過澡,聽了她這話,禁不住抽冷子。

    竇昌雙手互扣,用力過度,有些發青,暗自慶幸不是懲罰自己。

    周陽聽著阿嬌如明珠撞擊玉盤的清脆聲音,不住撫額頭。周陽只說了一句「要他自己動手」,同樣是斷指,自己動手拗斷,那痛苦截然不同,對栗行這種作惡多端的人來說罪有應得。哪裡想得到,阿嬌卻是要栗行把身上能拗斷的零部件全部拗斷。

    阿嬌驕縱,是中國歷史上所有皇后中的翹楚,比她更驕縱的皇后估計沒有。周陽暗想,他這一句話是不是打開了通往黑暗的「魔鬼之門」?

    「我……」栗行徹底傻眼了,連告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動手,還是不動手?你不動手,我就去給皇上說,看誅不誅滅你全家?」阿嬌得理不饒人,饒有興致的打量起栗行,只覺栗行越是嚇得厲害,越是讓人痛快。

    栗娘娘拒婚一事是宮幃秘辛,絕對不允許外傳,要是景帝知道了,絕對不會饒過栗行,誅滅滿門不一定,砍他的腦袋沒任何問題。

    「阿嬌祖宗,你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栗行身上的冷汗像水一樣滲出來,沖阿嬌磕頭,用力太猛,額頭上滲出了鮮血。

    「休想!」阿嬌臉上的歡喜陡然不見,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臉的怒氣,俏臉帶煞:「來啊,把他的狗爪子拗斷!」

    「諾!」堂邑侯府的僕傭圍住栗行,開始拗手指,栗行的慘叫聲響徹天地,讓人發顫。

    「好!」

    圍觀的百姓卻是齊聲喝采,尤其是適才給栗行惡奴打傷的百姓更是拍手稱快。

    阿嬌脖子伸得老長,煞是有趣的看著在地上抽搐的栗行,俏臉綻放出了無數朵鮮花:「就這樣,狠狠的折磨這狗髭不如的東西!你還敢不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栗行全身抽搐,顫抖不已,哪裡說得出話來。

    周陽在阿嬌耳邊輕語幾句,阿嬌雙眼又明亮起來了,在周陽肩頭親熱的拍拍,小胸脯一挺,一副小大人模樣:「栗行,仗勢欺人,打傷百姓,我代你阿父阿母管教管教你!你打傷了這麼多百姓,就得賠錢給他們,你賠不賠?」

    「我賠!」栗行已經給折斷了兩根手指,心膽俱顫之下,哪敢強項。

    「拿錢!」阿嬌白玉似的右手一伸。想到就做,是阿嬌的本色。

    栗行顫抖著從懷裡掏出幾餅馬蹄金,阿嬌右手一伸,一把奪過來:「太少了,要一千斤!沒錢是吧?再給我折!」漢朝大宗交易使用金餅,外形象馬蹄,稱為「馬蹄金」。

    「這要怎麼處置?」阿嬌把手裡的馬蹄金拋拋,有些犯難了,只得再向周陽討主意。

    周陽沖那個為首的游徼一招手,游徼快步過來:「公子有何吩咐?」

    「這些金子,你賠給他們。」周陽臉色一冷道:「這可是陳翁主的恩德,你若是敢貪墨分亳,休怪陳翁主對你不客氣。」

    十個官吏九個貪,要是不嚇嚇他們,能分到百姓手裡的能有多少,只有天知道。這話說到阿嬌心坎上了:「本翁主會盯著此事,你要是敢有絲亳貪婪之心,他就是你的下場。」朝象狗一般蜷縮著的栗行一指,精緻的下巴兒一揚。

    「翁主放心,一定照辦,一定照辦!」游徼忙著表白。

    「翁主千歲!翁主千歲!」

    百姓齊聲歡呼,發自內心。

    阿嬌的興致來得快,去得更快,已經沒有了折磨栗行的興趣,右腳在栗身上狠狠一跺:「你要去哪裡?陪我逛東市,好麼?」

    「我……」周陽萬未想到阿嬌又找上他了,不由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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