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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6:17
  第91章 誓死保衛

  說起劉氏為何要去同泰寺祈福,那還得回到一年多前。

  皇帝對劉氏的寵愛一直未曾有人超越,可劉氏就是懷不上孩子,皇帝為此很是苦惱,太醫都不知被罵了多少回,劉氏見他漸有暴躁傾向,便主動要求去同泰寺祈福。

  這神佛是受眾人信奉的,假使這樣,也還沒有孩子,只能說是天命了,也就沒有必要再怪罪旁人。

  誰知道,去了一趟寺廟回來,劉氏沒過多久,竟真得有了孩子,皇帝狂喜之下,大賜同泰寺,命工部給廟裡修了一座赤金的送子娘娘神像。

  因劉氏懷有身孕,怕出行會有意外,故而等到她生下孩兒,身體也康復了,這才出來還願。

  現在離這一日還有兩天,余文殊從衙門回來,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意。

  江素梅看他那麼高興,自然要問了。

  他就把一個卷軸文書遞給她,笑道:「你打開看看。」

  江素梅狐疑,不過一個文書,有什麼神秘的,難道裡面寫了什麼天大的好事麼?可這看著不像是聖旨呀。

  她慢慢攤開來,只見這文書竟是錦繡所制,底圖是美麗的大紅芙蓉花,細紋俱是金線銀絲所刺,流華溢彩,極為耀眼,她再看到上頭寫的字,差點就跳了起來,驚喜道:「是誥書啊!那我現在是誥命夫人了麼?」

  「是啊,江恭人。」余文殊拉住她的手,「早就想幫你求了,只一直未成得願,如今也不算晚。」

  「不晚,不晚。」江素梅連連搖頭,「我都沒有想過這些呢,還以為得等到我做祖母了才能有這些榮耀。」

  印象裡,好似只有那些侯爵夫人,或者太夫人這等上了年紀的,才會有誥命。

  余文殊好笑,彈一彈她腦門:「你就這麼小看我?」

  「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相公您這陞官就跟飛一般似的,誰敢小看你?不過是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命罷!」江素梅這是實話實說。

  到今日這個結果,著實是她沒有料到的。

  原本像她無父無母的身世,哪裡能嫁入余家呢,就算嫁了,她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得到十全十美的生活。

  然而,相公優秀忠誠,自己又生下了兒子,公婆都是好相與的,她覺得自己真是大大的賺到了。

  現在還多個誥命,更像是別無所求?

  余文殊擁住她道:「這是你該得的,別妄自菲薄,你可是我的妻子呀!」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被他環抱著,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好像化開了一般,輕歎聲道:「執子之手,夫復何求呢。」

  他第一次聽到她這樣的感慨,心花怒放,托起她下頜問:「嫁給我,可是歡喜死了?」

  噫,立馬就得意上了,江素梅環住他脖子笑道:「是啊,相公,妾身每天都是笑著醒的呢,天下再沒有比你余大人更好的相公啦!」

  歷經這些年,她的外形也不多不少有了變化,褪去年少時的青澀,漸漸多了成熟的風韻,這一笑,當真是又嬌又美,余文殊心頭一蕩,低頭便吻了上去。

  翠羽在外屋,見狀忙不及的出去把門帶上。

  她現也成親了,嫁的乃是余文殊的隨從長德,他們同在杭州,時間久了,便產生了感情,可謂是水到渠成。

  如今回到京城,她還跟往常一樣服侍江素梅,只是身份換成了管事媽媽,當然,房裡也添了幾個年輕的丫環,都是她在管著的。

  此時正是要吃晚飯的時間,余廷元準時來了,他越來越像個活時鐘,總是在準確的時候做規劃的事情,不早也不晚。

  翠羽心想這孩子以後定是有大作為的,即便是大人,又哪裡能有這種克制力?

  可余廷元就是這樣的,哪怕是玩得興起的時候,說歇息便立刻歇息,叫人驚歎。

  「小少爺來了啊,你先在外面玩一玩罷。」翠羽怕打攪屋裡二人,連忙攔住余廷元,「等好了,奴婢會叫人說一聲的。」

  余廷元奇怪:「父親母親不在麼?去祖父祖母那裡了?」

  「這個......」翠羽咳嗽一聲,「少爺,少夫人有要事商量。」

  「哦!」余廷元表示理解,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當官的,母親常說,當官的事情很多,所以每日很忙,故而他常常見不到父親。

  父親就是回家了,也很忙呢,常與母親要相商的,他很自覺的道:「那我去書房了,你叫人把飯菜端去那裡,再跟父親母親說一聲,不用管我,慢慢相商。」

  翠羽又咳嗽了幾下,被口水嗆的。

  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這孩子已經習慣,這會兒怕餓,直接就去書房用飯。

  等到江素梅發覺晚了,一把推開余文殊,才知道余廷元已經把飯吃了一半,臉皮子便有點兒發紅,嗔怪的斜睨余文殊一眼。

  「下回可別這樣了。」

  余文殊卻覺得沒什麼:「他也不小了,以後便是一個人用飯,也是可以的。」

  他覺得對兒子不用太過親暱,從小培養他獨立才是正道。

  江素梅幽幽道:「你現在不同他好一些,以後長大了,會懶得搭理你呢,男孩兒哪個會戀家?很少的,等他大了,我只望他還願意與我一起吃飯。」

  像余文殊,還不是娶了媳婦兒,便一門心思在媳婦身上了,與余二夫人又有多少話講?

  所以父母與孩子那麼親密的時光,其實是非常短暫的。

  她又叫翠羽把余廷元叫過來,三人坐在一起用飯。

  「等皇后娘娘去同泰寺之後,你得空,咱們得要去祖父那裡一趟了。」自他們回來,還沒有探親訪友,主要是余文殊太忙了,一來便做了巡城御史,還得了那麼重要的任務,實在抽不出空。

  余文殊點點頭:「是該這樣。」說完,他臉上卻露出擔憂之色。

  「怎麼了?」江素梅忙問。

  「我前幾日發現有人冒用去世的巡兵名號,領取俸祿,不過我沒有追究,可這些天過去,竟是風平浪靜。我托大伯父監察了那些百戶,一無所獲,除了有幾人試圖賄賂外,他們好似並不慌亂。」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大概同吃空餉差不多,江素梅想一想道:「也許他們真得覺得你不追究罷。」

  也許罷。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你是怕皇后娘娘出行會發生意外?」眼下就這件事最是緊要。

  「嗯,只有這樣,才是對付我最有效的方式。」一旦真出事了,他將會陷入極大的危險。

  「那你多派些人防護啊。」江素梅被他說的也有些擔心了,「尤其是皇后身邊,你最好一刻不離。」

  余文殊苦笑:「那些守衛的人便是巡兵啊,而且,他們應該不會真的對皇后怎麼樣,至多製造些騷動。」

  他就是怕這些人當中出亂子。

  江素梅看他臉色凝重,忽地一笑道:「你會不會想多了呢?這些巡兵真的鬧事,那是要掉腦袋的啊,可比頂替的罪還要來的大。」

  這倒也是,余文殊沉默一會兒:「也許真是我想多了。」

  「不過你還是小心些,皇上很重視皇后娘娘,要我說,真有騷亂也就罷了,可皇后娘娘要是出了一絲一毫的問題,那都是大事。」江素梅覺得只要皇后平平安安,那應該就行了,畢竟余文殊立下不少功,總不至於出點別的小事,皇帝也會處置他。

  余文殊笑道:「我知道了,菜都涼了,快吃。」給江素梅,余廷元一人夾了一筷子的冬筍片。

  隔了一日,劉氏一大早起來,做盛裝打扮,準備去同泰寺。

  其實同泰寺離得並不遠,也就兩條大街的樣子,可皇帝生怕有什麼,昨日左吩咐右吩咐的,自己卻又不陪著一起去,劉氏搖搖頭,戀戀不捨放下女兒月儀公主道:「你們好生照顧著,別讓她著涼了。」

  眾婢女連忙稱是。

  她剛要出宮,永和公主來了,上去挽著她的手道:「我同娘娘一起去。」

  劉氏笑一笑:「好,你也是該求一求了。」

  永和公主紅了臉,她是二十歲才嫁人的,不過好在是公主的身份,不似常人那麼困難,現嫁於謝家三公子謝琅,正滿足於她的條件,這謝琅生得俊美無匹,性子也不錯,不卑不亢的,只才學差一點,勉勉強強,她還算滿意。

  就是嫁過去一年,肚子沒有動靜,她婆婆就來暗示說不如也去一趟同泰寺,她這才來的。

  二人說說笑笑坐上儀輿。

  皇后出行,仗勢自是隆重無比的,前一排護衛,後一排護衛,還有宮女,鳳旗,常常一大串,半條街都能佔滿。

  所以基本上,這隊伍過去一會兒,也就到同泰寺了。

  看起來很是順利,余文殊鬆了口氣,立在儀輿前,等候皇后與永和公主下來。

  時隔這麼多年,二人再次遇見,仍是同上一次一般,皇后是皇后,臣子是臣子,劉氏在儀輿裡便已經見到他騎馬的英姿,他的樣子與腦海裡的一般,並沒有變化多少,唯一有些不同的,大概是身上的氣質罷。

  他更加沉穩了,卻又多了一些溫柔。

  想當初她第一眼見到他時,他的眸光裡並沒有那樣的顏色,那是為人夫,為人父所獨有的平和。

  劉氏走下來,走向了寺廟的大門。

  同泰寺的主持領著一群僧人跪下來接駕。

  皇后娘娘駕到,寺裡肯定早就準備好了,並無其他香客,十分安靜,劉氏隨主持去敬香,她也是滿懷真誠的,這個女兒生下來,帶給了她不少樂趣與希望,原本心中孤寂,總算是有些填補了。

  永和公主也跪下來,許了願望。

  廟裡眾僧同時念起佛經,還有樂者奏佛樂,一片祥和之氣,當真如神仙之地了,人人聽得都出了神。

  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劉氏問:「這佛樂可喜,叫人通透,是何樂呢?」

  「回娘娘,此善樂咒,乃是魚山梵唄所修改而成。」主持回答。

  「此譜本可容咱們叫教坊司學習?」劉氏覺得這佛樂令人動容,若哪日心情抑鬱,或可一聽,便有心讓宮中之人習之。

  主持忙道:「得娘娘看中,豈有不可的,乃是本寺莫大的榮幸。」當即就叫人把奏本呈上來。

  劉氏命人接了,又捐出一筆香油錢。

  外頭這會兒突然來了兩個人,穿著樸素,但眾護衛見到,卻不敢露出輕視之意,他們乃是劉氏的祖父和父親。

  這祖父劉燦自從被皇帝罰了俸祿,補齊稅款之後,便覺得大丟臉面,再也不肯在杭州住下去了,索性來京城與兒子同住,今日知道劉氏還願,抽空來見一見面。

  劉燦頭一個就看到余文殊,當下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狠狠瞪了他一眼,已示心中憤怒。

  余文殊當做沒有看見,並不理會。

  「祖父,父親,你們怎麼來了?」劉氏聽說他們來,倒是主動迎接。

  「還不是想著你麼。」劉燦道,「又不好總進宮的,這會兒你正好出來,我就與你父親來了,要不是兒媳婦身體不舒服,這會兒也來呢。」

  「母親怎麼了?」劉氏關切的詢問。

  「無甚,只有些咳嗽,她遇到這天氣便是這樣的。」劉植忙道,「你不要擔心。」

  劉氏便點點頭,請他們二人一起坐。

  說起來,她對這個祖父也有些愧疚,畢竟一大把年紀了,犯了錯,還要被她這個孫女兒供出來受罰,這一點上,她是不孝的,所以劉燦來京城後,她也盡力彌補,有什麼好的總是送過去。

  劉燦這段時間也老實,沒有鬧出過醜事。

  祖孫,父女三人相見,也算其樂融融。

  說了一會兒,劉氏也便要回宮了。

  眼見她出來,余文殊的心又鬆了一些,假如一切順利,那麼這樁差事便算完了,他也能盡快處理那些貪吃俸祿的百戶們!

  誰知道,正當劉氏走過來時,從西方屋簷上忽然就射來一支箭,那箭頭在陽光下閃著藍光,直朝劉氏的身上刺去。

  余文殊大吃一驚,但他早在很久前就已經想過無數可能發生的事情,這瞬間,他袖子一揚,一支小巧的箭以旋風般的速度彈射出去,同時,人也飛快的衝上,拉住劉氏的手,一用力,就把她給拽了過來。

  那箭被他的袖箭撞歪了一點方向,最終失去準頭,插落在地上。

  「有刺客!」他大聲喝道,「保護娘娘!」又命另兩隊人馬,「你們給我進去搜,多注意屋簷,閣樓,暗處!」

  「其餘人等圍住同泰寺,不得放一人出去!」

  兵士們立刻行動起來。

  劉氏嚇白了臉,整個人都軟弱無力的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怎麼辦事的?」劉燦藉機發揮,跳上來就質問余文殊,「竟然差點讓娘娘受傷,我要上奏皇上治你的罪!你等著罷!」

  余文殊沒有回應,只讓宮女過來,把劉氏帶到儀輿上。

  永和公主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可就在這時候,卻又從圍牆外跳進來三十幾個蒙面人,拿著長刀,不管不顧的就往眾人身上砍去,尤其有幾個武藝高絕的,竟然還圍住了皇后的儀輿,想取她的性命。

  好些巡兵上去,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他們砍倒在地上。

  這些人完全是有備而來,而且還真的是衝著皇后來的!

  這與他設想的情況完全相反,他只當真有事發生,也只是會借皇后出行來危害他,而且絕不會是這麼大的陣勢,結果卻不是這樣!

  很明顯,他們是真的要殺了皇后。

  余文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如今也只能拚命了,他拔出長劍,大喝道:「誓死保護娘娘,如娘娘出一點差錯,吾等亦無臉面活下去!現在,是吾等拿出勇氣的時刻了,為娘娘雖死猶榮!娘娘千歲!」

  說是說的好像是為皇后娘娘獻身,其實他是在警告那些巡兵。

  也許他們是要看他的笑話,等著他事情辦不好,可這次事關皇后的安危,皇后真要死了,他們所有的人都要掉腦袋!

  事實上,確實如此。

  那些巡兵一聽,哪裡敢不賣力,立刻叫喊著殺了上去。

  轉眼間,幾十個巡兵都倒在了地上。

  余文殊與兩個蒙面人斗在一處,也只一會兒功夫就傷了幾處,這些殺手都是以一當十的,武功非常出色。

  余文殊在揮動長劍至於,額上冷汗也不由慢慢溢了出來。

  這一生,最最危險的時刻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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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45:24
  第92章 直覺

  江兆敏坐在值房裡,自從余文殊來找過他之後,他便派出人員對百戶們進行了監察,但是除了發現有幾人消極怠工外,一無所獲。

  然而,頂替巡兵的空位並不是一件小事,那些參與的百戶們若是被揪到了證據,流放是必然的,可是,他們竟然會那麼安分!

  憑他為官多年磨練出來的直覺,隱隱覺得其中一定藏了什麼。

  可是,他與余文殊一樣,對此捉摸不透。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江兆敏思來想去,終於還是決定去一趟神機營。

  敬王最近在練兵,常在營地,聽說江兆敏來了,他忙放下手中之事,親自去迎接。

  「岳父!」敬王滿臉笑容的行了一禮,江念梅在去年又為他添一子,他對這個妻子十分滿意,不管在外面,還在家裡,江念梅樣樣事都處理的極為妥帖,從沒有叫他失望。

  可以說,他沒有娶錯人,所以,他對江兆敏也格外的尊敬。

  「不知岳父是為何事過來?」他請江兆敏坐下,命人倒上茶水。

  江兆敏道:「今日皇后娘娘要去同泰寺,你是知道的。」

  「這事兒全京城沒有不知道的啊。」敬王笑道,「崇禮負責護衛一事,莫非,岳父是為他而來?」

  「正是。」江兆敏點點頭,「我想請你領一隊兵去看看。」

  敬王奇怪。

  余文殊本身便是巡城御史,他手下巡兵有幾百人,怎的還要他去呢?再說,師出無名,他莫名其妙帶兵前去,難道不會讓眾人誤解?

  江兆敏看出他的疑慮:「五軍裡出了點事,再說文殊初來乍到,這巡城御史他只當了十幾日而已,那些人要對付他,並不難,你只帶一些精兵去,莫忘了,皇后娘娘與念梅也是常來往的,你便派兵護送念梅去見一見,全當敘舊便是。」

  這個主意勉強可以用一用,總歸他派兵是不符合常理的,可江兆敏執意要求,他也不好拒絕,敬王站起來道:「好,小婿這就去。」

  江兆敏亦站起來道:「情非得已,還請王爺不要怪責。」

  二人雖是岳父與女婿的關係,可江兆敏還是盡量保持禮儀的,基本上,他只把敬王當王爺,女婿這個稱呼麼,一旦遇到事情,這點關係實在是單薄的很。

  敬王忙道:「咱們是一家人,岳父何必如此呢!」

  江兆敏笑笑:「有空與念梅常過來家中坐坐。」

  敬王笑著應了聲是。

  他很快便挑選了二十幾個精兵,回去家中,與江念梅把這事一說,江念梅當即便前往同泰寺。

  不管江兆敏猜的對不對,可他在判斷上的敏銳,處事的果斷一直都為人稱道,故而敬王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卻還是很認真的執行了。

  此時,余文殊已經被逼到了劉氏的儀輿前,三個蒙面人只要合力把他弄死,劉氏便再無可逃。

  雖然他今日帶了兩百多個巡兵隨身護衛,然而,有二十人進去了寺廟裡搜尋,有六十人在寺廟外巡邏,在身邊的,其實只有一百來人。而這些人在前幾年中,不曾遇到過任何險事,上任巡城御史又不是嚴厲的官員,他們的日子算是過得逍遙的,現在,在這次護衛行動中,終於露出了致命的地方。

  在這一刻,余文殊又一次經歷了殘酷的考驗。

  雖然,他不是沒有經歷過。

  在長沙,在杭州,他都曾經面對過死亡的威脅。

  然而,這一次,並不一樣。

  這一次,假如劉氏身亡,他自己死了便死了,只怕在皇帝盛怒之下,整個余家都會被摧毀,他怕的是這些,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妻子,兒子,也許都會隨同他,一起丟了命!

  余文殊只能拿自己的命來博。

  在這近距離的纏鬥之中,電光石火間,他忽然發現他們的衣襟口都繡著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這個圖案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

  早在很久前,他就見過。

  余文殊腦袋裡轟隆一聲,脫口質問道:「你們是棠王的人?」

  棠王名朱錫佑,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名號的關係,他很喜歡海棠花,所以他用的所有物什,上面都會貼有這一個特殊的標誌,如今這些人竟然穿了繡有海棠花的衣服,這不是顯而易見麼?

  可是,棠王已經死了啊!

  其中一個蒙面人桀桀一笑:「挺聰明麼,還看出來了,咱們要那狗皇帝知道,咱們今日能殺了皇后,也能殺了他,他最好小心一點!」

  如此明目張膽!

  余文殊心思急轉,暗想棠王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當時他手下的人盡數滅亡,棠王又沒有兒子,不止如此,此人生性暴虐,又不講義氣,時隔多年,誰會願意替他賣命呢?

  他們不可能是棠王的人。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別廢話,快些動手,那些巡兵都趕來了!」另外一個蒙面人提醒。

  三人提劍又上。

  就在極度危險之際,敬王的精兵到了,江念梅只見廟前一片混亂,連忙讓他們前往搜救皇后。

  這些精兵與巡兵可不一樣,他們是在戰火中得到錘煉的,歷經百戰,無懼生死,當他們一出手,蒙面人便發現了厲害,立時就有些慌亂。

  這種情緒很快就影響到了那三個蒙面人,余文殊尋得時機,返身探入儀輿,道了聲得罪,把劉氏一把抱起,縱身便躍出了包圍圈。

  劉氏得到安全,巡兵身上壓力一鬆,即刻傾巢而上,連同精兵,很快就把蒙面人打得招架不住。

  「快撤!」為首之人發出撤退的命令。

  余文殊同時間也下令追擊。

  這場鬥爭僅僅只持續了一刻鐘不到,只因蒙面人的突襲,卻造成四五十人的傷亡,最後,蒙面人逃走一人,二十八人身亡,活捉二人。

  皇后受到驚嚇,永和公主昏迷,皇帝得知此事,大怒之下,即刻命人抓余文殊入獄。

  余家震驚。

  余二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余慎歎息一聲:「實在是沒有想到啊,聽說是棠王的人,想殺了皇后警告皇上的,哎,文殊運氣不好,竟然遇到這種事,他不過才當了幾日巡城御史呢,哪裡預料得到?這些人肯定是蓄謀已久的!」

  余大夫人朝他使了個眼色,安慰余二夫人道:「皇上不過是一時之氣,文殊他也出了全力的,再說,皇后並沒有受傷,想必很快就會放出來,你放寬心,別著急。」

  余二夫人紅著眼睛點點頭。

  她個性堅強,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倒下的。

  余拙卻急得不得了,拿起一件外衣搭在胳膊上,就要出去。

  「相公,你去哪兒?」余二夫人忙叫住他。

  「自然去找父親了!只有父親能救得了文殊,我可不能眼睜睜看他在牢裡受苦!」

  「不可,相公,父親多大年紀了,你這種時候還去惹他擔心?你別忘了,父親是如何致仕的,若皇上果真能聽他的話,當初也不會這樣了,父親去了,只會更加讓皇上生氣!」

  江素梅覺得余二夫人說的不錯。

  余時遠現在又不是首輔,再說就算是首輔,在這時去求情也是火上澆油。

  余拙一怔:「那如何是好?」

  江素梅忙道:「祖父,伯父他們定然也會想辦法的,我這就回去一趟。」

  見家人都很焦急,余廷元偷偷拉了一拉江素梅的袖子,輕聲道:「父親怎麼了?可是回不來了?」

  「胡說,怎麼會回不來呢,只是辦公的時候出了點事情。」江素梅蹲下來,摸摸他的頭,「廷元啊,我現在要去見你曾外祖父,你在家好好的,別給祖父祖母添亂,知道嗎?」

  余廷元很乖巧的道:「知道了,母親放心。」

  江素梅便出了去。

  江家也正在會議中。

  余文殊入獄自是大事,他若是一倒,余家便不成了,他們江家也會失去一個強大的戰友,江老爺子摸著鬍鬚,不時的歎口氣,愁眉不展。

  過得片刻,他說道:「就沒法子了?」

  「沒法子。」江兆敏道,「只能讓文殊受苦一段時間了,刑部那裡,兒子已經打過招呼,他們會多加關照。」

  余文殊現正被關在刑部大牢。

  沒有去詔獄,算是好的。

  江素梅進來,便是見到這個場面。

  江老爺子溫和的安慰她:「素梅啊,文殊現在只是坐坐牢而已,皇上氣消了,肯定就放出來了,畢竟也是護皇后娘娘有功的。這次的事情不能全算在他的頭上,棠王的人,那可是衝著皇帝來的,他最多是有些疏漏麼。」

  疏漏就是大罪了,幸好皇后無事,不然他們一家都得完蛋。

  江素梅當初聽到的時候,也是嚇的一顆心怦怦直跳,不過余文殊暫時只是被關起來,皇帝並沒有責罰別的,看起來還有轉圜的餘地,她才振作些。

  「相公出不出來還不急,我只覺得此事應與棠王沒有關係。」江素梅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當日相公就已經憂心忡忡,覺得會出事,我還勸他來著,如今看來,他猜得一點沒錯。可棠王卻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毫無徵兆的出現,說要殺死皇后娘娘,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余文殊預感的東西可是與棠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江兆敏聽著點點頭,他與余文殊也是一樣的感覺。

  怎麼會是棠王呢?

  明明應該是與巡兵有關的!

  當然,從眼下看來,也肯定與巡兵有關,不然這些埋伏的人不會如此輕鬆,只是,這些巡兵是不要命了麼?明知道是殺皇后,卻還與他們溝通,這不是正常人所做得出來的。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兆敏在官場混跡多年,此刻也是一腦袋的漿糊。

  「現在,只有那些蒙面人才知道了。」江素梅看向江兆敏。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兩個被活捉的人手裡!

  江兆敏忽地臉色一變:「不好。」

  若唯一的線索只掌握在蒙面人手中,那麼他們就會成為最為關鍵的人物,假如在這一團亂麻中,必有一條主線引導,那蒙面人定然知道幕後之人是誰。

  可他們要是出了意外,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指向棠王,死去的棠王就會完完全全的背上黑鍋,而真正的兇犯卻逍遙法外。

  「怎麼了?」江老爺子皺眉,「一驚一乍的。」

  江素梅已經看出江兆敏的心思,事實上,她也在擔心,要把皇帝的注意力從余文殊護衛不利的情況下轉移開來,唯有出現足以令皇帝動容的事情。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那二人的性命。

  「大伯父,這二人得要交給信任的人審理才好呀!」她憂心忡忡。

  江老爺子也明白過來,頭疼道:「這可不是咱們能左右的。」

  江素梅沉吟一會兒,問江兆敏:「這回敬王立功,不知可否請他去見一見皇上?若他主審案件,或可保全。」

  「哎呀,好主意!」江老爺子眼睛一亮,撫掌道,「敬王也不是第一次做主審了,想當初工部幾樁貪墨案,也是皇上派他前去的。這次他又立了功,正好帶了精兵來,又是出名的大公無私,想來皇上定是肯的,再說,皇上也想知道幕後主謀是誰,自然要找信任的人來查!」

  江兆敏點點頭:「可以一試。」

  他告辭一聲,便出門去了。

  江素梅也鬆了口氣。

  其實這案件,她從頭到尾已經想了很多遍,可總覺得撲朔迷離,叫人摸不清真相,越想越是膽寒。

  暗處,一定藏了一支冰冷的毒箭,在指著余文殊!

  那些巡兵是完全沒有能力扮演這個角色的。

  會是誰呢?

  現在,兩個蒙面人正在牢中,他們的手腳都被綁的牢牢的,絲毫不能動彈,不過嘴巴是沒有堵上的。

  在沒有審理前,他們還能吃上些東西。

  牢房門口,有個身材佝僂的中年人托著飯盆慢慢走進來,他穿著粗布衣,低著頭也看不清容貌。

  犯人所吃的東西,都是由一個特有的廚房送來的,誰也不會關心犯人吃什麼,所以,送飯的人,他們也不會特別關心,更何況,這中年人是熟面孔了,他走到牢房前,蹲□子,把一碟饅頭拿了出來。

  饅頭放在地上,在昏暗的光線裡泛著潔白的光芒,難得的讓人看著十分有食慾。

  「吃罷,吃了好好上路喲。」中年人輕聲道。

  兩個蒙面人互相看一眼,慢慢彎□子。

  正當這時,敬王領著幾個兵,走了進來。

  中年人嚇一跳,連忙貼在了牆上。

  敬王見地上有饅頭,命人打開門把饅頭取出來,他看著中年人道:「你送來的?」

  中年人點點頭。

  「誰叫你送的?」

  「吃飯的時間,都送。」中年人的頭更低了。

  敬王瞇起眼睛。

  「抓了!」他突然下令。

  誰想到,中年人的動作很快,瞬間就拔出了一把刀子。

  敬王急退。

  結果中年人刺向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脖子。

  一瞬間,血飆了一牆都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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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46:18
  第93章 必要的殘忍

  兩個蒙面人渾身一抖。

  敬王后怕不已,原來只要他晚來一會兒,蒙面人的命就要沒了!

  難怪江兆敏那麼急切的趕來王府。

  可是,兩次他都預料的那麼準,為何卻不知幕後之人是誰呢?

  「你們幾個,從現在開始,一刻都不得離開此地!」敬王把帶來的人留下來,「除非死!」

  「得令!」

  敬王駐足片刻,看了兩個蒙面人一眼,才離開牢房。

  永和公主在御醫的醫治下,醒了過來,她還沒睜開眼睛,便是一聲大叫。

  活了二十幾年,她頭一次看到如此血淋淋的場面,她以為自己就會死在這裡了,幸好,那些人要對付的不是她,可是,她還是嚇得暈了過去。

  「沒事了,沒事了。」劉氏握住她的手,「你快看看我,別害怕。」

  永和公主這才把眼睛睜開,看見劉氏後,一頭就撲入她的懷裡。

  「姐姐,姐姐,我還以為......」她哽咽道,「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暈倒的前一刻,那些人正包圍住了劉氏的儀輿。

  「我這不好好的麼。」劉氏笑道,「你倒是把皇上嚇得不輕呢,他守著你一會兒了,才走的。」她命人去告知皇帝。

  永和公主的相公謝琅也在,上前噓寒問暖,又道:「可惜我不在,不然就是送命,也不能讓娘子你暈過去。」

  「胡說什麼呢你。」永和公主聽了心裡很甜,卻嗔了一句,又憤憤道:「都怪余大人呀,一早就知道您要去同泰寺,怎麼還會有殺手出來呢?皇上可把他抓了沒有?」

  劉氏抿了抿嘴唇,片刻後才道:「已經入獄了,不過余大人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她相信他一定是盡力了,只是很多事情,天不從人願。

  永和公主瞧一瞧劉氏,撇一下嘴道:「難道娘娘還要幫他求情麼?」

  旁邊的陳媽媽額頭上出了汗。

  永和公主知道劉氏與余文殊的往事,她是曉得的,說起來,還是她的錯,那日因皇帝與皇后起了一點不快,皇帝數日留在寧妃娘娘那裡,她不小心說了氣話,隱約透露皇后要是當年不入宮就好了,不如做個平常的官夫人。

  偏偏被永和公主聽到,這姑娘好奇心特別重,便逮著她問,還威脅她不說,就去告訴皇上。

  陳媽媽差點沒被嚇死,這告訴皇帝,皇后將來的日子還怎麼過?她沒法子,看永和公主還是很喜歡劉氏的,就告訴了一些。

  幸好,永和公主也算遵守諾言,不過她還是嚇破了大半的膽子,再也不敢胡說了。

  但這些劉氏並不知道。

  陳媽媽忙說:「好歹余大人也是救了娘娘的,就是說情也是常理,難不成還能見死不救麼?公主啊,咱們娘娘一向心善的。」

  是在解釋他們二人之間並沒有私情。

  永和公主看陳媽媽惶急的樣子,擺擺手道:「誰不知道娘娘心好呢,我只是覺得,這會兒也該懲罰一下余大人而已,不過......」她咬一咬牙,「到底是誰,要殺了娘娘您呢?那麼狠毒,派了這麼多殺手!」

  劉氏的面色也是沉重的。

  她比永和公主更清楚,那些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

  沒錯,他們就是來殺自己的,不是余文殊,不是永和公主,就是她!

  可是,她何時與人結了那麼大的仇怨?

  皇帝聽說永和公主醒了,很快便過來。

  「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皇帝詢問。

  「沒有,不過皇上一定要抓到兇手啊!」永和公主對此人很是憤恨,「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呢,太不像話了!」

  皇帝其實比她恨了幾百倍。

  那可是他的娘子,母儀天下的皇后,差點被人殺死,他的感想自是不一般的。

  不過,卻忽然又冒出棠王,他也著實是摸不著頭腦。

  棠王莫非還有餘黨?

  「朕已讓敬王負責此事,應該很快會水落石出的。」皇帝對敬王的能力還是信任的,這些年,敬王對他也很忠心,是以,即便有人偶爾彈劾敬王,他也從不肯聽,他對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

  永和公主便點點頭:「這次也多虧敬王派了人來,要說我,得記頭一功。」

  皇帝道:「也是他愛護妻子。」不然沒有那些精兵,結果倒是未可知了。

  「那皇上準備處置余大人呢?」永和公主好奇。

  皇帝臉上便有怒色。

  不管怎麼說,余文殊總是有責任的,他原先可是對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皇帝淡淡道:「就先關著罷,等此案先查清再說。」

  劉氏原本的確要求情,一聽自然便住口了。

  既然只是關著,總不會太過危險,還是先觀察觀察再說。

  等到皇上與永和公主,謝琅走後,陳媽媽屏退下人,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娘娘,您看會不會是......」

  她說的是太子。

  要說宮中對劉氏最有怨恨的,除了那些妃嬪就是太子了,可妃嬪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僱傭殺手,就是寧妃娘娘,他們一家草包,肯定也做不出這等事的。

  那麼,就只剩下太子了。

  太子已經是個少年,可以說,還是個聰明,討人喜歡的少年,他的身邊已經圍了一群人,這群人裡有大臣,有將軍,有學士。

  歷史總是這麼演變的,宮廷也不外乎如此,皇帝老了,太子卻長大了,權力終將會更替,可是,皇帝到底還算健康呢,太子的路並不好走。

  劉氏想起這些日子,一天天累積起來,數不清的日子,印象裡,太子,他早已經不是年少時的那個孩子了。

  他成熟了,也變得寬容,至少在見到她的時候,不曾再散發出那種怨氣。

  他們的相處算是良好的。

  這樣的太子,會做出這種舉動嗎?

  劉氏不太相信。

  敬王很快便開始著手審理此案。

  因江兆敏提醒,他頭一個便是查那些百戶。

  百戶們一開始還不願意交代,直到敬王拿出他們頂替巡兵的證據,這才老實一些,說確實在清理街道等事宜上沒有盡心。

  敬王問到了周霖的頭上。

  他是第一個被余文殊發現頂替的,要說起來,對余文殊肯定很不滿,可出乎意外,周霖那一日並沒有去巡街,他因肚子不舒服請假了,在大夫那裡都有人證可考。

  可他承認,余文殊發現頂替的事情,是他不小心說出去的,那些百戶們才得知,但只是這樣,又有什麼罪呢?他一個頂替的罪名,也就是流放罷。

  敬王頭疼。

  死去的蒙面人,面孔很生,亦無人認識,除了那身繡有海棠花的衣物,也是把苗頭指向棠王的。

  最後他還得去拷問那兩個蒙面人。

  悲劇的是,他們的嘴巴很硬,硬的就跟石頭一樣,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哼一聲都沒有,當真稱得上是鐵人。

  但就是這樣的人,也是有剋星的。

  余文君回了娘家。

  余二夫人在這幾日已經憔悴許多,頭髮都多長了一些白的出來,她晚上睡不好覺,總覺得余文殊會在牢裡受苦,可是她不是喜歡訴苦的人,白天是從不與人哭訴的。

  余拙也一樣好不到哪兒去。

  頭一次,他發現自己是如此無能。

  兒子入獄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等還是等,他身上再沒有那等神仙似的瀟灑了,好像一下子老了不少。

  余文君很心疼,哭道:「你們莫要這樣,哥哥出來,如何受得了呢?父親,母親,哥哥不是會在牢裡生活的人,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余二夫人拍拍她的手:「我跟你父親也知道,只是總是難熬的,但你放心,咱們也不會倒下來,余家還有這麼多人呢!」

  這些天,大房的人也很忙碌,他們時刻都在打探消息,可以說,都是付出全力的。

  余文君抹了一把眼睛,又去安慰江素梅。

  江素梅笑一笑道:「我與你一樣,相信相公,也相信咱們的親人,這次難關,一定可以度過,那兩個人至此都沒有開口,足見他們的毅力,可是,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大嫂說得極是。」甚少開口的何原突然發話了,「他們既然沒有死,就一定能審問出來!」

  「相公?」余文君眼睛一亮,「你有什麼主意?」

  何原鷹一樣的眼睛裡閃著殘忍的光芒:「我可以去,在大理寺,我時常會負責審問人。」

  江素梅看清他的眼神,1馬上站了起來:「我同你一起去。」

  「你?」何原一怔。

  「我在外面等,不,我們先去見敬王。」

  何原道:「好。」

  二人極速的對話,令其餘人等一頭霧水。

  江素梅也來不及解釋,只說道:「我們去試一試,你們莫要著急,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試試。」

  她不敢說什麼一定之類的話。

  余拙忙道:「好,好,你們去。」

  余文君也要跟上,何原阻止她道:「娘子你就留在這裡罷,岳父岳母也要人陪著不是,我很快就回來的。」

  到底是江素梅的相公,她那麼著急要一起去,也是情有可原,余文君便留了下來。

  走到門口,何原才道:「大嫂真知道我的意思?」

  江素梅沉著臉:「知道,你或許,是有一套工具的罷?」

  「工具?」何原目光深沉,又疑惑的問,「是,不過大嫂如何懂得這些?莫非是大哥同你提起的?」

  何原這種職業,在後世來說,便是審訊官。

  審訊官顧名思義,是審問犯人的特殊職業,這種人,通常都有一套自己的辦法,會令犯人開□□代。

  很多時候,他們是殘忍無比的,在同類面前,有時會失去一部分人性,但是正因為這樣的無情,他們才會讓那麼意志力堅強的人徹底崩潰。

  江素梅自從認定蒙面人便是最重要的線索之後,她就已經考慮這個問題,她也很擔心敬王最終沒有辦法讓他們說出實情。

  只可惜,她一介女子,不能從事此事,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勇氣,去拿起刑具拷問別人。

  可是,她不是沒有想過的。

  只因她越來越發現,這個世界的殘酷。

  所以,假使要傷害別人,才能保護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她一定不會猶豫。

  二人找到了敬王府。

  敬王見到他們,不免吃驚。

  「請讓下官去審問他們!」何原主動請纓。

  「你不是大理寺的麼?」敬王道,「讓你去,未免不符常理。」

  「可王爺現接管刑部,刑部可有人能令他們開口?」何原淡淡道,「此等時候,還要談常理麼?莫非下官要去見一見皇上才行?就怕這二人哪日死了,機會再不可得!」

  敬王一想也是,何原在大理寺是左寺丞,對審案肯定是專業的,他點點頭:「也罷,那我們走罷。」又看一眼江素梅,「三妹,你也要去?」

  「是,我要去。」江素梅很堅決。

  敬王知道她著急,又見是晚上了,衙門人也不多,便讓她換上一套男裝帶著同行。

  他們很快就到了刑部衙門。

  敬王只留心腹,叫其餘人等都退下,何原才拿出了一個漆黑的木箱子。

  箱子一打開,只要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裡面一排排放著各種刑具,奇形怪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沒有的,江素梅吃驚道:「這些哪兒來的?」

  「想出來的,或者看到的,反正我都做出來了。」何原表情很鎮定,一點不覺得哪裡不對,當他拿起一件彎鉤一樣的刑具時,他的眼睛裡冒出了火一樣的光芒。

  這光芒,讓眾人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包括敬王。

  敬王可是看過刑部審案的,哪裡有這麼多刑具啊,這何原,原來是個奇人啊!不不,或者說是怪人差不多。

  難怪他平日裡話很少,很不易接近,原來是有原因的。

  江素梅盯著其中一個拔指甲的刑具,冷冷說道:「十指連心,這個也用上。」

  她可是一介女流,居然看到這些還沒有嚇得逃走。

  何原忍不住看她一眼。

  敬王也看了她一眼。

  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的女人,只怕世上當真少見的很。

  江素梅沒有看他們,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兩個蒙面人身上,大概不久後,他們就要說出實情了!

  但願他們能早點開口,不要多忍受這些。

  何原沒有讓他們失望。

  就在敬王跟江素梅等得越來越心急的時候,他帶來了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叫:楊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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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46:41
  第94章 逃亡

  景川侯楊肅現在正在逃亡的路上。

  說起他,自從被皇帝剝奪爵位且貶官之後,日子是過得極為苦逼的。

  沒權沒勢,想欺負個人都難,他做夢都想重過回以前的日子,然而,皇帝卻一直都不曾給他這個機會。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封密信,信裡提到皇后出行一事,暗示他若能殺死皇后,復起之日可待,至於余文殊,只要皇后出事,他必定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楊肅大喜。

  信雖沒有署名是誰,可字跡是熟悉的,他想到了一個人,於是,他毫不猶豫的便召集來一群刺客。

  楊肅半生戎馬,家中財產自也是龐大的,原本就養了不少這樣的人,而他原先任職左都督,各大衙門必有相熟的,加上正巧遇到余文殊發現頂替一事,那些百戶心不在焉,他安排的這一場伏擊很是成功。

  只可惜,到最後還是功虧於潰,刺殺皇后沒有得逞,又有兩個刺客落網,他已經陷入極度危險之中,使命沒有完成,他只能逃走。

  回首輝煌過去,卻落得這個結局,楊肅仰天長歎。

  當衙門的人趕到楊肅府裡時,已是人去樓空。

  因為他走的很及時,當時事敗,便有信送過來,叫他立刻離開京城,那時候,別人絕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所以他只帶細軟等物,並沒有經過多少盤查便得以放行了。

  然而,也證實了,他確實是罪魁禍首。

  這樁事到這裡,便算是一個了結。

  若不出意料,楊肅的下半生可能都要在逃亡中度過,或者被抓住伏法。

  只是,江素梅仍想不明白,楊肅何以要殺皇后,他是為報復皇帝嗎?

  這是自尋死路啊!

  沒一點好處,他會做這種事?

  但這個疑問,除了楊肅,沒有誰可以替她解答了。

  反正在皇帝心裡,恨不得把楊肅抓來千刀萬剮,他當初顧及舊情,沒有殺了楊肅,誰想到,這混賬忘恩負義,竟然策劃要殺死皇后,還借棠王之名!

  實在是罪無可恕!

  他派出許多兵士去追擊,令全國上下通緝楊肅。

  但過去兩個月,仍是一無所獲。

  這時,余文殊已經離開了刑部大牢。

  皇帝關了他一陣子,也消了氣,畢竟楊肅有備而來,且皇后也沒有受傷,眾人求情之下,他為表大度,放了余文殊,官復原職。

  看著他略顯消瘦的臉,江素梅撲入他懷中。

  二人分離這麼久,還是頭一次。

  雖然她表現的極為鎮定,可幾十個晚上,噩夢不知道做了多少,然而,她與余二夫人一樣,瞭解這殘酷的事實,軟弱絕幫不上忙。

  余文殊輕歎一聲,手掌貼著她頭髮撫了撫:「辛苦你了。」

  千言萬語在這瞬間好似也只能總結出這一句話。

  「也辛苦你了。」她心疼的摸摸他臉頰,「你瘦了,可是那裡伙食很不好?」

  「還算好的,比其他人多些新鮮的吃。」他凝視著她的臉,「你也瘦了,都是為夫的不好,讓你受累,也讓父親母親他們擔心。」

  剛才他見到余拙跟余二夫人,當真愧疚的很,只還沒有說,余二夫人就叫他趕緊去洗漱洗漱,歇息下,又命廚房準備了一桌子的美味,倒不像是他出獄,而是從遠方歸來的親人。

  席上眾人都言笑晏晏,他反倒說不出口了。

  江素梅笑道:「你回來便是最好的事情了,別再說什麼對不住之類的話,咱們看到你,便滿足了,說受苦,你也一樣受苦的,又不是成心如此,何必多說呢?」

  余文殊點點頭:「也罷,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摟住她坐下,「廷元不見我這些時日,可有說什麼呢?」

  他回來,余廷元仍是與往常一般,並沒有太強烈的情緒,不若其他人這般激動。

  江素梅想起余廷元這些日子的反應,皺起眉道:「這孩子真不是常人,我只同他解釋過一次,便沒有再多問我,現在覺得,他好似也太過懂事了呢。」

  不過才五歲而已,就一點不給人添麻煩,實在是聰明的叫人覺得古怪。

  余文殊歎一聲:「可能我與他相伴的時間少罷,若是換成你,他興許就不會如此。」

  「怎麼會,他很尊敬你,我有時教他識字,他常提起你如何如何說與他聽,或許他生性就是這樣。」江素梅又笑起來,「怎麼還擔心他太乖了呢,當真是為人父母難做。」

  余文殊也笑:「也怪道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呢。」

  二人分隔許久再見,自然又是一番纏綿。

  第二日,余文殊又偕同江素梅,余廷元去了一趟江家。

  此番之事,江家幫了不少忙,余文殊是去道謝的,當然,作為江家的姑爺,也是該上門探望了,這次,江家幾個姐妹也都回娘家,齊聚一堂。

  原本這個聚會應該在余文殊夫婦兩個剛回京城之時開辦,只是遭遇風雲,卻是隔了幾個月了。

  現在總算是烏雲散去。

  要說其中最得意的還是江念梅,這幾年,她又添了兒子不說,敬王對待她仍是一如往昔,她在府中的地位牢固不倒,穩穩當當的做著一品夫人。

  至於她親姐姐江慕梅則差多了,不止夫妻關係不和,還一直不曾生育,這也是李氏的心病。

  這姑爺眼瞅著都有三房姨娘了,指不定哪日就得生下庶長子,可她卻沒有理由去反對,難不成還能叫人家沈家絕後?只想方設法的給江慕梅看病。

  可二人都不太同房的,又有什麼用呢?

  江素梅這次見到江慕梅,果然見她憔悴不少,原本就不太出眾的容貌,在眾人的映襯下,更是顯得普通,生生是比容光照人的江念梅大了十幾歲似的。

  她的表情也是很不明朗,整個人都籠罩在郁氣裡一般。

  眾人說笑,她勉強只扯扯嘴角。

  江畫梅見到江素梅最是高興,拉著她說東說西,她現在也有一個兒子,肚子裡還懷著一個,過得極為幸福,那小臉蛋兒隨時都是泛著光的。

  「三姐,我芝哥兒能不能去你們府上跟著一起唸書呢?」江畫梅搖著她袖子道,「你大嫂請的西席可是衛夫子啊,多少人想請都請不到的,我芝哥兒現在也識得字了,三姐能否幫我問一問?」

  江素梅瞪圓了眼睛:「芝哥兒才四歲就要唸書?我們廷元都沒有呢。」

  那衛夫子是專教余晉元的,聽說他教過的學子,甚少有人考不上舉人,故而很有名聲,只不過他年紀大了,後來便有隱退之意,只餘老爺子的面子大,他倒是願意輔導余晉元一二。

  其實也不太常來,一個月就兩三次,其餘時間,余晉元是有其他夫子指點的。

  「四歲也不算小了,學好了,以後容易些。」

  「那你相公怎麼說?」

  江畫梅撇撇嘴:「他這不是沒空麼,成天的不著家,反正父親是同意的,他知道衛大夫的厲害。三姐,你就幫我求一下麼,或者,哪日我來見一見你大嫂?」

  「好罷,好罷,我去問。」江素梅看她著急,便答應了。

  二人說話間,也沒發現江素梅與江慕梅不見了,江夢梅還是如以前一般,存在感很低,她後來年紀大了,武氏沒有法子,只能將就讓她嫁給劉家的小兒子,那劉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好在家底不錯,那小兒子也是個舉人。

  後來考上進士,江老爺子看在江夢梅這個孫女兒的份上,仍是叫江兆敏幫了下忙,現正在工部觀政。

  至於江如梅,因老太太隨便挑的姑爺實在是入不得眼,常來討要好處,已經不來往了,那姑爺後來犯事,被調到偏僻鄉縣,一家子也跟去了,如今倒是沒有什麼消息。

  過得一會兒,江畫梅的丫環才過來小聲道:「大姑奶奶把二姑奶奶的臉都抓花了!」

  江畫梅跳了起來,吃驚道:「真的?」

  江素梅忙問怎麼回事。

  那丫環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就在後花園呢。」

  江素梅幾個趕過去的時候,江念梅已經被李氏叫人扶進去了,江慕梅猶自跳著腳道:「是她一點不念親情,不過是讓敬王說幾句話,怎麼了?要不是當初她這騷蹄子勾引我相公,我能落到這個地步?」

  李氏煞白了臉,「啪」的就給江慕梅一個耳光。

  江慕梅摀住臉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罵李氏偏心。

  江素梅連忙往後退去。

  江畫梅也不敢往前走了,捂著胸口,不可置信的道:「怎麼大姐姐成這個樣子了?」她也是好久不曾見過江慕梅,只知道她過得不太順利,可是,這也太過分了罷!

  江素梅倒是有些瞭解,畢竟兩個人是親姐妹,一個父母生的,江慕梅還是長女,原先結了一門最讓人羨慕的親事,結果,非但沒有給她帶來榮耀,反而是陷入了苦水,反過來,江念梅卻如飛上了枝頭的鳳凰一般,江慕梅自然是心裡極度不平衡的。加上沈玨還發生過那種事,她對江念梅的怨念怕是越積越深了。

  後來還是老太太果斷,立刻叫人把江慕梅押回房裡暫時不准出來,李氏則差點崩潰。

  幸好江念梅臉上傷口不深,大夫說過幾日結了疤,掉了就好了。

  看起來,江念梅也不怪她姐姐,還同其餘人有說有笑,叫他們常來王府玩呢。

  只是,她轉頭就在敬王面前哭得跟個淚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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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48:06
  第95章 竇家姑娘

  原本姣好的臉白白多了幾道傷痕,敬王看得心疼不已,大怒道:「她什麼東西,也敢如此待你?」

  「我是她妹妹,照理是要相幫的,只是他們的家事,王爺如何插手?我也不想給王爺添麻煩,故而拒絕她,大姐怕是太傷心了。」江念梅依偎在他懷裡,抽泣道,「我們幼時感情極好的,也不知為何,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雖然在哭,可半垂中的眼眸中正燒著火。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江慕梅,並不是當真敬她姐姐,只是見她可憐並不願與之計較,這一回,她還動起手來了!

  須知這幾年,她為護著這臉花費了多少功夫,原本敬王寵她,這如花樣貌也是原因之一,敬王府的美人如雲,但像她這等有幾分脫俗的可不多。

  江念梅並不天真,天下男人,有幾個長情的?

  她知道自己的優點所在,不止這容貌,還有為人,且還能生兒子,才會長寵不衰。

  可現在,江慕梅卻要毀了她的臉,何其惡毒,可見早已沒有姐妹之情,所以,她也一定會報這個仇。

  敬王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冷冷道:「難為你了,不過這沈玨也不是人才,就算安陸伯死了,也輪不到他呢,我看他們就是一門草包,既然尚無兒子,不如就讓給安陸伯的堂弟沈治通,好歹有點功績。」

  這件事的起因還是因為安陸伯得了重病,且請了御醫來看,也是時日無多,故而三個兒子都想爭爵位,此事皇帝都與敬王提起的,敬王當時並沒有做任何表態。

  江念梅身子一僵,抬起頭道:「這不好,當初這樁親事是祖母出面才促成的,要落在沈治通手裡,他們不知如何怨恨呢,只怕祖父祖母也會怪責。」

  她可不想得罪所有人。

  敬王沉吟片刻:「若他們好生相求,我倒還能出面,如今只隨便了,聽皇上的意思,也是看安陸伯,不過他三個兒子中,大兒子又無後的,小兒子像是最得他喜歡。」

  那麼安陸伯的爵位大抵是要落在沈源的頭上。

  但對於敬王來說,這助力可有可無,他不稀罕,更何況,沈玨這樣的人即便做了伯爺,又有什麼用?

  他從來就沒有看好過這個人。

  今日江慕梅還動手打了自己的妻子,他更是厭惡的很,暗地裡就找人參了沈玨一本,讓他連官都做不成了。

  沈玨突然遭此變故,自然就把所有的錯都算在江慕梅的身上。

  他這個妻子,就是人身豬腦,敬王現在皇帝心中何等地位,她卻還敢動手打敬王妃呢!他原先不過是念在這一層關係,才姑且平安與她相處,讓她能發揮些作用,結果她偏是這麼蠢!

  沈玨不顧安陸伯夫人的反對,當即就寫了一封休書,把江慕梅給休了。

  這事鬧得兩家不得安寧。

  安陸伯又在病中,安陸伯夫人無法□□,哪裡有那麼多精力管兒子,李氏氣不過,就是鬧到伯府,安陸伯夫人也只能說對不住。

  她這兒子的心收不回來了,就算江慕梅還留在府裡,日子指不定比被休了還難過,安陸伯又活不了多久,她本身已經疲憊不堪,實在對此無能為力。

  而江兆敏早就對這個女婿看不慣,大女兒嫁過去之後,哪裡還像以前了,再待下去指不定瘋了,索性上門要求和離。

  兩家最後協商,辦了和離手續。

  江慕梅自此便不太說話,李氏又老了幾分,幸好兒子兒媳和睦美滿,她甚少操心,只不過對江念梅還是生了些不滿出來。

  總是親姐妹,就是打鬧一場,也不該如此對待啊!

  這姐妹兩個自然就成仇人了,再也沒有見面。

  卻說江素梅同姜雪卉提到江畫梅兒子林芝要來府裡借讀的意思,姜雪卉很歡迎:「芝哥兒年齡與希元,廷元相當,來這兒唸書自然好了,衛夫子人很和善的,我其實早與他提過希元跟廷元,他覺得無甚關係,一樣的教,現在多個芝哥兒,也無妨。」

  「那謝謝大嫂了,改日我就帶芝哥兒來拜見下衛夫子。」余廷元是早就見過衛夫子的了,衛夫子當時還教他一句待人接物之言,「陳言而伏,靜而正之。」

  余廷元便問余文殊,父子兩個說了好久的話。

  余文殊後來告訴江素梅,說衛夫子定是覺得余廷元長大後便是這等人,也不知他如何看出來的。

  江素梅回院子沒多久,門房那裡就送來請帖,她打開一看,發現是永康侯夫人發的帖子,請她們過府一玩。

  這永康侯夫人是沈家的姑奶奶,其實來往的並不太多。

  如今江慕梅與沈玨和離了,那關係便更是淺了,不過總是有過來往的,倒不好拒絕,江素梅暗想,或者永康侯夫人是想讓她調停下兩家關係也未可知。

  她還是決定去一趟。

  余二夫人因管理家事,且各方面考慮,便沒有去,余大夫人不愛這些,後來就只她與姜雪卉去了。

  永康侯府位於長青街,佔地極大,韓家本也屬於京都貴胄之家,只這些年與安陸伯府一樣,日漸衰落,究其主要原因自然是子弟不夠突出。

  這兩家原本都是以戰功揚名的,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現任永康侯時,他接連打敗仗無數,已經退出武將的舞台,幾個兒子也承接他的資質,都不是好料子,可說庸庸無碌,原本有個稍許厲害些的嫡長子,偏偏又得病去世,韓家在朝堂基本是沒有多少地位了。

  這次辦聚會也是冷清的很,沒請幾個人,永康侯大姑娘韓瓊笑著迎出來:「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快請進來,母親常念叨你們的,說你二人溫良謙恭,少見的典範,叫我一定要向你們學呢。」

  姜雪卉忙謙虛道:「你母親謬讚了,我這病秧子,算什麼典範呀,要說能幹,倒是我二弟妹最是合適。」

  江素梅道:「我也就臉皮厚一些,你們盡快誇我,我高興得很呢。」

  其他二人一起笑起來。

  三人進去花廳,永康侯夫人早已命人準備好一應待客物什,糕點水果都是不可少的,此刻,除了她們,還有兩位夫人與三位年輕姑娘在。

  江素梅與姜雪卉上前行禮。

  「真是難得見你一趟。」永康侯夫人握住姜雪卉的手,「我也是聽說你身體大好了,才請素梅叫著你一起來的。」看她穿得好似單薄,還命人拿來一件輕柔披風給她穿上。

  這是格外的溫柔啊!

  印象裡,永康侯夫人臉上常帶著幾分高傲,這回卻是讓江素梅大吃一驚,也有些疑惑,若憑關係的話,怎麼也是她與永康侯夫人親一些,怎的,好似顛倒了?

  她疑惑間,往其他幾人看過去。

  永康侯忙向她們介紹道:「這是季夫人,這是她兩個女兒,這一位是竇夫人,這是她女兒竇秀。」

  幾人便互相見禮。

  江素梅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認識她們,那應是永康侯夫人新近結交的人了,不過她們原本就關係不深,怎的難得來的,還找了些面生的相陪呢?實在是很不符合情理。

  她目光落在竇秀的臉上,又不由一怔。

  這姑娘真得好漂亮啊!

  原本季家的兩位姑娘已經算是不錯了,可在她面前一比,當真是顯得極為普通,這竇秀長了一張瓜子臉,眼睛水靈靈的好像泛光的寶石,鼻子挺秀,嘴唇又似花瓣一般,要說這容貌,可能只有江念梅有得一比。

  不過最美貌的當還是皇后了。

  江素梅瞎想一番,就想到了皇后身上。

  可就是這一瞬間,她忽然就僵住了,姓竇?

  這姑娘姓竇啊!

  那不是跟前皇后的姓是一樣的?

  她心裡咯登一聲,隱約感覺到今日永康侯夫人請她們來的用意,見眾人都在閒談,便也微微一笑道:「竇姑娘當真美得很,跟竇夫人好像,不過,侯夫人也是呢,不說竇夫人是哪家的竇夫人,我這猜了半日也不曉得。」

  永康侯夫人面色平靜,笑道:「不就是太子的姨母麼,你這孩子,這都猜不到。」

  「哎呀!」江素梅掩住嘴,又放開來,「失禮失禮,那竇姑娘可不就是太子的表姐啦?」

  「可不是麼。」永康侯夫人道,「竇姑娘的教習媽媽就是宮裡的於媽媽,這一舉一動,都不平常的,大少夫人,你看,是不是?」

  姜雪卉連連點頭:「是啊,好看極了,也不知哪家兒子有福氣娶上呢!」

  她是真的欣賞,這姑娘就跟一副活的畫像一般的,賞心悅目,所以她不由自主就這麼說了。

  江素梅的嘴角抽了起來。

  傻瓜啊,人家就是想給你兒子做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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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竇夫人見姜雪卉很喜歡自己女兒,嘴角也是挑的老高。

  她相公竇兆辰是前皇后竇氏的哥哥,當初竇氏還未廢掉之前,竇兆辰是被封了安吉候的,後來竇氏出事,安吉候的爵位也被剝奪,竇兆辰一病不起,雖現在已經病癒,可人卻廢掉了,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終日臥床。

  竇家原本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自此後更是蕭索,還是太子長大一些之後,皇帝才想起他們竇家,發放些補貼錢物。

  如今一個兒子早已經娶妻,這竇秀是後來才生出來的,比她哥哥竇明小了九歲。

  竇夫人很疼愛她,當時竇家有了補貼,生活還算是富裕的,這竇秀長了父母的優點,相貌十分出眾,比之竇氏還要漂亮些,竇夫人請了從宮裡出來的於媽媽教導,這姑娘的舉止便也是少有的端莊且不失風韻。

  現在竇秀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竇夫人便要好好挑個女婿了。

  只是,這家裡不是她做主的,竇兆辰雖然身體不好,腦子卻還清醒,這門婚事是他要求竇夫人去完成的。

  竇夫人在家從夫,自然聽從,但在此前也打探過,余家的大少爺余晉元今年十五歲,十一歲那年考上的秀才,十三歲考上舉人,不過進士落榜,還要再等兩年,但也算是少年俊才了!

  人又生得俊朗,也難怪相公會看上余家,他們這樣的望族可不是浪得虛名。

  竇夫人今日見姜雪卉,又是溫柔和善,心想自家女兒嫁過去,想必不會受婆婆刁難,心裡倒是有一大半的願意了,只望永康侯夫人可以促成。

  永康侯夫人果然也沒有讓她失望,笑著問姜雪卉:「你們家晉元也是少見的聰明,咱們京城有幾個年紀輕輕就能考上舉人呢?眾人說起來的時候,沒有不羨慕的,也都想知道你們可定了人家呢。」

  姜雪卉忙搖頭:「他還小呢,我們還不曾想過這件事兒。」

  「十五歲怎能算小。」永康侯夫人拉住她的手,以過來人的經驗道,「你是沒當過婆婆,這兩戶人家結親,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是定下之後,講究的話,沒個一兩年也成不了的,到時候,你們晉元不就十七了麼,可不是正好?」

  姜雪卉怔了怔,點點頭:「倒也是。」

  「所以啊,你先提前些,京城的大家閨秀說少不少,可合適的未必那麼多,等晚了,要定的都定了,咱們為人父母的又是一番發愁。」永康侯夫人歎口氣,「我那勇哥兒可不是弄到二十才成親的,」說著笑一笑看向江素梅,「跟余大人差不多,娶個妻子小了好幾年呢,生個孩子又是調皮,一刻不離的,故而今日我也沒有讓她來。」

  江素梅彎一彎嘴角:「那也挺好的呀,男兒家其實不怕大的,越大越是穩重些。」

  永康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不悅,卻又笑道;「成親又不是不長大了,總是要穩重的,早些成了,二人感情也容易融洽呀,大少夫人與你相公不就很早成親的,和和美美,我看都沒有比你們更恩愛的夫妻了,真叫人羨慕!」

  他們二人的事,好些人也都知道的,余文暉確實是好男人的典範。

  姜雪卉的臉紅成一片,輕聲道:「怎的說這些呢。」

  永康侯夫人哈哈笑起來:「那還是說你們家晉元,你倒是說說,要找個怎麼樣的兒媳呢?」

  「這個......」姜雪卉皺起眉,「自是品性要好的, 別的還未細想,還是要見到才知道,可不是說怎樣就怎樣的。」

  永康侯夫人看看竇秀:「那你看秀姐兒怎麼樣呢?」

  姜雪卉剛才才稱讚過她,肯定不能說不好。

  這是一步步把姜雪卉往套子里拉,不過這成親的事情,又不是姜雪卉一個人能決定的,就是她說好又如何?還得問過余文暉以及余慎夫婦呢,故而江素梅也不再發話,她這次過來就是當陪襯的,永康侯夫人實則想請的只是姜雪卉罷了。

  二人用過午飯回來,馬車上,姜雪卉又把竇秀誇了一回。

  江素梅道:「大嫂莫非當真考慮那竇秀?」

  「我覺得挺不錯,不止樣貌好,談吐也是斯斯文文的,有些學問。」

  那是一點都沒有想過竇家的問題麼?

  江素梅奇怪,隨後又恍然大悟,姜雪卉是個病弱的人,自從嫁到余家之後,余大夫人與余二夫人都很愛護她,什麼事都不讓她操心,只用養著身體,想來余文暉也是不太與她說這些的,長期以往,她考慮問題就沒有那麼全面。

  姜雪卉看著她問:「可是哪裡不對?」

  「那竇秀是太子的表妹,咱們若是與他們結親了,可不就是太子的親戚了?」

  「是呢。」

  「太子的親生母親是被廢掉的,後來鬱鬱而終。」

  「確實很可憐。」

  江素梅聲音小了點:「那大嫂覺得太子能當上皇帝麼?」

  「這......」姜雪卉愣住了,但她也不是笨,只是對形勢不太敏感,很快就道,「我回去問問相公,不過永康侯夫人看起來,好像是很想把竇姑娘說給晉元呢。」

  你才看出來呀!

  江素梅哼了一聲道:「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我原先只當是為大姐的事情,不過是利用我罷了。」

  姜雪卉笑起來:「那是廷元還沒長大麼,等廷元長大啦,有的是人要來找你說媒呢。」

  想到自己也是未來婆婆,江素梅也噗嗤笑了。

  等到余文殊散班,她與他說了這件事。

  余文殊唔了一聲:「竇家倒想著拉攏勢力了,不過咱們可不湊這趟渾水。」

  「那是當然,回絕就是了。」

  余文殊瞧瞧她,笑了笑:「你以為回絕就是那麼輕易的?」

  「怎麼?」江素梅奇怪,「莫非這主動權還不在咱們手裡?」

  「倒不是這個意思。」余文殊把她攬過來,手握在她細腰上,徐徐道,「咱們朝現在有兩位皇子,太子是前皇后所出,二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不過二皇子天性頑劣,且還年幼,故而太子將來繼承皇位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若是咱們這次拒絕了,真有那一日,你覺得會如何?竇兆辰可不是心胸寬大之人。」

  江素梅被他說的一驚,臉皮立時就繃得緊緊的。

  難道竇兆辰以後當了國舅爺,會報復他們?

  余文殊既如此說了,那定是有這一個可能的。

  她皺眉道:「可現在皇上不是龍體安康麼?再說,現在只有兩位皇子,以後可說不定了,誰知道太子的位置能坐多久?」

  「你說的是有可能,但也不排斥太子將來會是皇上,是麼?」

  江素梅不好反駁。

  「所以這事兒得謹慎處理。」余文殊在她腰上捏了捏,「我現在就去大哥那裡一趟。」

  她回眸盯著他看。

  這臉還是俊美無匹的臉,就是瞧著好似怎麼也看不透。

  她忽然道:「我發現你越來越像一隻老狐狸了!」

  余文殊揚起眉:「怎麼說你相公的?」反手就把她橫在自己腿上,「啪啪啪」的在小巧的臀部打了起來。

  江素梅一聲尖叫,她嫁給他,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子吃豆腐呢,頓時羞惱的滿臉通紅。

  余文殊哈哈大笑。

  她張口就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余文殊吃痛,忙把她提起來,在耳邊道:「我先去大哥那兒,回來再收拾你,哼,叫你知道老狐狸的厲害!」

  江素梅憋不住,噗的笑了,跑過去牽住他的手:「我也去!」

  二人就去找余文暉了。

  此刻,余文暉正也在頭痛這事兒。

  如余文殊想的一般,余文暉也是知道竇兆辰的為人的,當初竇皇后尚在母儀天下時,這竇兆辰就不幹好事,凡與他作對的,他都會想方設法的剷除,如今雖然竇皇后不在了,可他畢竟是太子的舅父,要是在太子面前嚼舌頭根,指不定就給他們家帶來災禍。

  所以,拒絕也是一門技術活啊!

  「你們來的正好。」余文暉見到他們,愁意稍減,「崇禮,你快給出個主意罷,晉元可不能娶他們竇家的姑娘!」

  余文殊道,「我原也是想說這個,此事不易單刀直入,還得虛與委蛇。」

  路上江素梅其實也想過了,此刻道:「虛與委蛇可不好辦,因為結親這種事,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怎麼糊弄?你就算拖時間,人家也有得是時間,那竇姑娘年紀也不算大的,再說,竇姑娘也優秀的很,要樣貌有樣貌,要才有才,咱們一直不定下來,竇家又不是傻子,如何分辨不出?」

  余文暉聽得連連點頭:「是這個理,故而左右為難!」

  余文殊笑道:「不虛與委蛇也行,還有一個辦法。」

  看他眸中滿是狡黠之意,江素梅伸手捏一捏他胳膊:「我知道了,你定是想讓竇家打消這個主意罷?」

  余文殊斜睨她一眼,輕聲道:「你敢說你不是母狐狸?」

  江素梅本想得意的分析一下,被他來這一句,立時被自個兒的口水嗆住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他連忙拿手拍她後背。

  江素梅又瞪他。

  余文暉跟姜雪卉看著,互相一笑。

  「大哥大嫂快把晉元叫來。」江素梅不咳了又說道,「此事可得晉元自個兒來花一番功夫了。」

  姜雪卉明白了什麼,說道:「咱們晉元的名聲也不能弄壞呀。」

  「那是自然。」江素梅道,「所以得相商一番。」

  余晉元很快就來了,聽聞他們說了此事過後,好奇的詢問道:「那竇姑娘當真跟天仙一般麼?」

  「就是真得跟天仙一樣,你也不能娶呀!」余文暉警告,「為父甚少對你有要求,可這事非同尋常。」

  余晉元嘻嘻一笑:「這還不容易?明兒我就能解決了!」

  眾人看他反應那麼快,不由得萬分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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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余文暉嚴肅道:「可不是什麼玩笑事,豈能信口胡言?」

  余晉元忙道:「父親,孩兒是當真的,其實竇姑娘的名字,孩兒並不是第一次聽見,宋溫早就說過,如今他做太子伴讀,可以向太子請求呢!」

  宋溫是宋家大公子,他的父親乃是宋佑,現任戶部左侍郎,當初與余文殊一起陪皇帝玩過蹴鞠的,這些年也是青雲直上,成為朝堂炙手可熱的人物。

  不過此人乃是程順一黨。

  余文殊倒是沒想到余晉元會認識宋佑的兒子,認真道:「他可是你朋友?」

  余晉元露出不屑之色:「自然不是了,只不過咱們偶有聚會,他常同齊家三公子來的,時常炫耀,說他與太子有多親密,好似太子還欠下他一個人情。」

  余文暉鬆了口氣,叮囑道:「交友需慎之,此等口出狂言的,定然不能走近。」

  「孩兒知道。」

  「那你準備怎麼做?」余文暉又問。

  余晉元笑道:「自是誘他入局了,反正他對竇姑娘早已垂涎三尺,若是聽聞竇家與咱們家有結親的意思,他定然不服氣,我再找人去蠱惑一二,他便會去求太子的。」

  「這主意能行?」姜雪卉皺了皺眉,「太子會幫他麼?」

  「應該會罷。」余晉元也不能說完全確定,「太子寬和,且宋溫是他伴讀,他雖說大話,但也未必全是假的,再說宋家家世也不差。」

  余文殊點點頭:「此計可行。」

  程順是教導太子的,宋佑又是程順的人,照理說,他們乃是一家。

  竇兆辰還要選他們余家也是太貪了。

  若是余家也站到太子一邊,對於太子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只要皇帝在位,他對誰都是忌憚的,太子身邊聚集的勢力越多,越是危險。

  「晉元你的腦筋轉得還真快!」江素梅讚許的拍拍他肩膀,「可比我的主意好多了,你這燙手山芋甩的好,不過有件事需注意,最好生米煮成熟飯,讓那宋溫不要告訴他父親先去求了太子,那就最好了!」

  畢竟程順是被迫成為太子的老師的,不一定他心裡真的願意,而宋溫只是與程順結交,也未必是忠誠的太子黨,所以要萬無一失,便是先斬後奏。

  到時候太子同意了,宋佑就算不願,也不好反對。

  那苦水就只能往肚子裡吞了。

  余晉元笑道:「二嬸說得對極,明兒聚會,侄兒一定盡力辦成!」

  兩人出來後,天已經完全的黑了,月光照下來,映在余文殊的身上,他素袍下擺的銀繡四君子紋泛出點點光芒,像是湖面上魚兒劃出的漣漪一般,隨著腳步走動,閃閃爍爍。

  當真是好看,江素梅心想,下次再給他做兩件這樣的。

  余文殊握住她的手:「仔細些,小心摔了,在想什麼呢?」

  「也沒什麼。」江素梅抬頭笑道:「不過咱們晉元也是只小狐狸啊,居然想到這個主意,實在是妙,就看太子會不會同意了。」

  余文殊一時沒有回答,手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

  那感覺令她癢癢的,又覺得很好。

  「若是太子聰明些,此事咱們便不必擔心,若是......」余文殊暗想,若是笨一點,那麼便會答應宋溫的請求,畢竟宋家的形勢不錯。

  但這件事怎麼都是有變數的。

  「你原本想的什麼主意?」江素梅好奇。

  余文殊嘴角一揚:「你不是說我是老狐狸麼?我豈能告訴你?」

  他反問:「你叫晉元來,你的主意又是什麼?」

  「永康侯夫人利用我,我少不得也要利用她一下。」江素梅挑眉道,「他們家不過是想將來借太子之力延續富貴,若讓她知道咱們家與他們永康侯府根本就不是一條心的,甚至會阻礙到他們,她肯定會加之破壞。到時候,只要晉元出點小小的差錯,她都會大肆宣揚,竇夫人想必就會退卻了,看得出來,竇夫人是很疼愛竇姑娘的,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她說完又笑了笑:「不過有風險,還是晉元的法子好,成不成都沒事,反正能捅到太子那裡去。」

  余文殊笑著看她:「你想得還算不錯,只有待改進。」

  「改進成母狐狸呀?」她打趣。

  「你已經是了!」

  江素梅捶他兩拳,又皺了皺眉道:「咱們廷元可不像小狐狸呢。」

  「那你覺得他像什麼?」

  「像隻鹿!」太溫順了,從不調皮搗蛋。

  余文殊笑道:「這不是挺好的,咱們一窩子狐狸幹什麼呢?原本大千世界,各有不同,廷元這樣也好。」

  江素梅怔了怔,反握住他的手問:「那你希望廷元以後像你這般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

  朝堂風風雨雨,身處其中的人經常要面對危機的突襲,他已經體會的夠多了,不可否認,有時候也有退卻的念頭,尤其是有了妻兒之後,只是,內心深處又如何甘心?

  為一展抱負,為余家的將來,他是絕不能放棄的。

  可世間卻並沒有完全的,永遠的勝利!

  也許,他只能做好自己罷?

  即使是余廷元,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作為父親,他也未必就能控制他人生的方向。

  父親便是一個例子,可有誰能說父親過得不幸福呢?

  「就讓他自己選擇罷。」余文殊低聲一歎,「他現在還小,將來自然會明白自己的路,咱們只教為人的道理,讓他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便是。」

  居然這麼開明!

  江素梅很是震驚。

  「如何?」他低頭看她。

  「自然好了!」江素梅舉雙手贊成。

  他輕聲笑起來,其實他知道江素梅就是這樣想的。

  「你看,月亮真圓!」她抬頭指著天上。

  「馬上要中秋了啊。」余文殊笑道,「把外祖母,小舅他們都請過來聚一聚。」至於江家,他們人太多,倒是沒必要,不若俞家,人少,還是有點冷清的。

  「好啊,我到時候同母親說一下。」

  二人一路賞著月回去。

  第二日餘晉元果然就去與那些公子哥兒聚會。

  有道是物以類聚,他們這些京都的公子們也是分層次的,像余晉元已經是個舉人,那麼與他常在一處玩的,一般都是舉人,最少也是秀才,不然沒有功名的,就算別人不說,自己也會很不自在。

  所以這宋溫雖嘴巴有些不牢靠,人是有才學的,早早就考上進士入了翰林院,才能作為太子伴讀,故而人也很是驕傲。

  這日聽說竇家有這個意思,宋溫立時就變得很不高興。

  那竇秀是太子的表妹,他有次見到,驚為天人,從此念念不忘,但也有些自慚形穢,自覺不敢高攀,只他們論起京都美人時,他總會說竇秀必是第一的。

  眼裡的喜愛,無處遮掩。

  然而,竇家竟然會看上余晉元!

  宋溫的自信心一下子高漲,這余晉元的才學可比不上他,要說優點,也就比他長得好看那麼一點,那余晉元可以,他難道不可以?

  宋溫如余晉元猜的,當真是生出了這份心。

  余晉元得知,便請知己的去同宋溫說,讓他嘗試去求太子,且說未必能成,暫且不要告訴宋佑,以免失敗了丟人,反正也就太子與他知道。

  若是成了,再告訴宋佑不遲,宋溫一顆心都繫在竇秀身上,發現這一線機會,在進宮與太子見面時,大著膽子就跪下來求了。

  太子看著伏在地上的宋溫,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怎麼宋溫忽然要娶竇秀呢?

  過一會兒才想起,竇秀也已經十四歲了啊!

  他一拂衣袖:「此事以後不要再提。」

  宋溫的身子僵住了,太子這是拒絕的意思,他抬起頭看向太子,只見太子的臉色是平靜的,並沒有生氣,他又再一次大膽的道:「殿下,竇姑娘與其嫁給余家的少爺,不如嫁給下官呢!」

  「什麼?」太子皺眉,「你哪兒聽說的?」

  「竇夫人帶著竇姑娘見了余大少夫人,自然是為此事了。」

  太子終於有點怒色,原來舅父要把竇秀嫁到余家去,可這種事,竟也不來與他說一聲!

  「你下去罷!」

  宋溫這回看出太子不高興了,他心裡也不滿的很,可也不敢再繼續糾纏,只得退了下去。

  太子很快就去了皇帝那裡。

  「很久未見舅父,兒臣想去看看。」太子請求皇帝批准,作為太子,也不是輕易就能出宮的。

  這竇兆辰的病算是嚴重的,不過太子甚少去一趟,怎麼今日要去?皇帝審視的看他一眼,自從皇后被刺之後,楊肅逃亡,皇帝其實也想過這事,也懷疑過太子。

  須知這宮裡,還有一位皇子呢,德妃娘娘的兒子做不成太子,看著現任太子也很不順眼,自然就吹過一些風,把事情引到了太子的身上。

  但皇帝也沒有確定是太子做的,畢竟這段時間,太子都表現的很謙遜,很恭敬,劉氏受到驚嚇後,他常去探望,二人之間頗有些母慈子孝。

  皇帝說道:「去罷,你舅父也受苦了,你帶王太醫給他看一看。」

  太子領命,帶了王太醫去往竇家。

  聽說太子前來,竇兆辰跟竇夫人都嚇了一跳。

  距離上一回,好像已經過了兩年左右了罷?竇夫人連忙命人去沏壺好茶,又扶竇兆辰下床,兩個人筆直的立著,等候太子進來。

  「舅父,舅母。」太子很禮貌,「舅父身體不好,還請坐下罷。」

  竇兆辰的身體也確實虛弱,道謝一聲,坐在了下首。

  竇夫人又讓竇秀出來與太子見一見。

  這個表妹出落的越發美貌了,太子心想,難怪宋溫那麼想娶她呢!

  「不知殿下怎麼會突然過來?」竇兆辰一雙眼睛腫的有點像魚泡眼,他心裡正奇怪的很,又有些不好的預感,「也沒有預先說一聲,這不家裡都沒有準備。」

  「無妨,只是來看一看舅父的。」太子叫王太醫給竇兆辰把脈。

  竇兆辰擺擺手:「罷了,怎麼看都是一樣的,不看我還好一些,省得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他神色黯然,「你母親在時知道的,我最怕吃苦的了。」

  太子抿了抿嘴唇。

  竇兆辰在他面前最愛提的就是他母親竇清,時隔多年,不曾懈怠。

  其實,不必提,母親的音容相貌在他記憶中也從來沒有消淡過。

  太子沒有說話,手一揮,讓王太醫退了下去。

  短暫的平靜之後。

  竇兆辰道:「聽說太子與皇后娘娘相處的不錯?」

  聲音略有些尖刻。

  太子道:「日常見禮罷了。」

  「你以前可不太去見她!」竇兆辰語氣沉重道,「莫要忘了你母親,你母親便是疏忽,只當她是個好對付的人,其實心如蛇蠍!」

  當年那下毒一事定是她自己想出來自己演的,才令妹妹被廢!

  太子歎口氣:「舅父到底想讓我如何呢?」

  「只願你不忘了這些事!」竇兆辰陰□,「咱們失去這麼多,終有一日要討回來的!」

  太子凝視著竇兆辰,過得片刻,他垂下眼眸道:「舅父想與余家結親?」

  竇兆辰一怔,他沒有想到太子會知曉,有些惱怒道:「你莫非還監視我?」

  「不是,不用我看著,也有別人看著。」太子語氣淡淡。

  竇兆辰臉色一變,他只當是皇帝在監視他,頓時冷汗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還望舅父住手罷,表妹美麗單純,何必要把她嫁到余家去?不如尋個家世簡單的。」太子看向竇夫人,「舅母也希望表妹過得好罷?」

  竇夫人不知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罷。」太子站起來,「舅父好好休養,別的莫再多想了。」

  竇兆辰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莫再多想?」他臉色有些猙獰,聲音卻又低得好像蚊蠅一般,「你不是都叫人去刺殺皇后了麼?仁裕,舅父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的!」

  太子身子一顫:「舅父,此事不是我所為!」

  「不是?」竇兆辰啞然失笑,「何必在舅父面前做戲!」

  「舅父......」太子無奈。

  他知道竇兆辰不信,便不再解釋,抽出手來告辭而去。

  竇夫人輕聲問:「相公,那秀兒的事?」

  「就先算了罷,莫急。」竇兆辰也不想聽太子的,隨便把竇秀嫁給小戶人家,反正女兒年紀還不算大,等幾年是不成問題的。

  竇夫人便也聽從。

  太子坐回馬車上,額頭上已經有些濕。

  他拿絲巾擦了擦,長長吐出一口氣。

  回到宮裡,太子緩緩坐下,面色沉重。

  服侍他的近身太監魏同理也不敢詢問,只立在一旁陪著。

  好一會兒,太子才輕聲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會派人刺殺母后?」

  魏同理嚇一跳,忙道:「小人絕不會如此認為,殿下對小人這等都以禮相待,便是犯錯的下人,也是寬大處理,豈會做出這種事情!」

  「那你覺得會是誰呢?」太子白皙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迷茫,「楊將軍何必要去刺殺母后,總不成只是想報復余大人?這不太可能。」

  「小人也奇怪。」魏同理道,「要麼,楊將軍可能是瘋了。」

  太子失笑:「你莫要胡說,瘋了如何計劃嚴密?要不是敬王來得及時,只怕他就得逞了!」

  魏同理搖搖頭:「小人自是想不明白的。」

  太子卻仍舊在思考。

  魏同理看著他,猶豫會兒道:「殿下,下人聽說,皇上好像有要為殿下立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一怔:「何時的事?」

  「就在前幾日,皇上與皇后娘娘說,殿下也十五了,眼瞅著就十六了,皇上自己便是十六歲成親的......」魏同理頓一頓,那成親的對象自然是太子的親生母親了,他很快就略過去道,「叫皇后娘娘拿個主意,給殿下選個好妻子呢!」

  太子咬了咬嘴唇,又站起來在屋裡走了走。

  他還未想過要成親呢!

  可是,父皇既然有了想法,那麼,只怕很快就會付諸實行的,可笑的是,他基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難道他妻子的人選當真要由皇后來決定了?

  她會給他選個什麼樣的妻子呢?

  太子忽然站住,看著窗外,對魏同理道:「你注意下最近進宮的女眷!」

  魏同理忙應了一聲。

  中秋節馬上就要到了,各家都在忙著走親戚,送節禮。

  余家也不例外。

  這日餘二夫人正在點算庫房呢,下人報說親家何夫人來了,連同何原,余文君一起來的,余二夫人連忙放下手頭的活,笑著迎出去。

  江素梅聽說余文君來,自然也待不住,趕緊就去看小姑子。

  余文君的肚子這會兒已經很大了,過不了一兩個月就得生產,照理說,也不該出來。

  何原忙道:「說是想您呢,我就做主帶了她來,路上饒了遠路,也不用同別人的轎子擠,隨身都帶了穩婆的。」

  余二夫人很滿意,女婿還是很周到的,這次定是余文君任性,非得來,便笑著與何夫人說:「親家莫怪文君,是我以前太寵著她了,她若有不對的,您盡可說她!」

  這自然是客氣的意思,其實哪裡真有母親願意看女兒被教育的,就是錯了,還望對方包容呢,就是教也是溫和的最好。

  何夫人笑了笑:「看親家夫人說的,文君能有什麼做錯呢,我們家原兒疼得跟什麼似的,哪裡有我說的地方呀。」

  這話一出,余二夫人的臉色就有點尷尬。

  江素梅也不由看向了余文君。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何夫人是對余文君有意見啊!

  怎麼回事?余文君現懷著何原的骨肉,指不定還是個兒子,何夫人這個時候,即便有怨念也該收斂著呀。

  江素梅皺起了眉,難道是很大的問題麼,她竟然要在余二夫人面前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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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何原見母親這樣說話,也暗自惱火,可總不好當眾發作,只暗地裡握住余文君的手,以示抱歉。

  余文君用力掐了他幾下。

  何原齜牙咧嘴忍下來。

  余二夫人聽出了何夫人的意思,心知余文君必是哪裡惹到何夫人了,以至於她那麼生氣,沒有忍住,當下溫言道:「也是親家夫人教導的好,姑爺才有這等肚量,我們文君不太懂事,親家夫人還請海涵呢。」

  余文君見母親好言相待,暗地裡便又掐了何原兩把。

  何夫人面色緩和了些。

  她直說了,余二夫人並沒有怪責,可見是深明大義的,不會一位護著女兒,其實當初她也是覺得余拙與余二夫人溫文有禮,這樣的父母教養出來的女兒,定然也是大好,誰知道余文君的個性卻有點潑辣,還得寸進尺,並不似她父母。

  何夫人每每想起,總有些後悔,兒子的婚事應該再緩一緩的!

  何原起早貪黑,公務本就已經繁忙,回來還得哄著妻子,作為母親,豈有歡喜的?

  江素梅沖余文君招招手:「咱們好久不見,去我那兒坐一坐罷?」

  「好。」余文君自然不反對,她原本也是想同江素梅說說話。

  江素梅便親自扶著她走了。

  時隔多年,余家各處的景致也有許多變化

  余文君四處看看,只見後面園子裡的菊花都盛開了,五顏六色,爭相奪艷,想起出嫁前,這裡尚且只種了數十株,其餘皆是海棠,不由微微歎了口氣。

  她側頭看向江素梅,只見她臉頰豐潤,眉眼含笑,似是從沒有一絲愁色,便笑道:「要說世上的好婆婆,母親當是排在裡頭的。」

  江素梅見到何夫人今日這樣,自然知道她為何會發出感慨。

  「母親自然是最好的,可也是你的母親呀,咱們都是有福氣的人。」江素梅拍拍她的手,「不過恕我多言,文君,就算何夫人有哪裡不對,你看在妹夫的份上,也不該往心裡去。」

  看起來,何原對余文君真得很疼愛,夫妻之間最緊要的還不是互相體諒麼?

  余文君鼓起了嘴巴,氣呼呼道:「你是不知道她,硬往相公那裡塞丫頭,我不過是說了兩句,她就拉下臉色,肯定是惱恨我不大度,容不得相公有通房!我原本就很辛苦了,每日晚上都睡不好覺,又有誰來體諒我呢?」

  「妹夫不就很體諒你麼?」江素梅耐心道,「世上像母親這樣的婆婆有幾人呢?你看看江家,我六妹是沒有婆婆了,其餘的,哪個姐夫妹夫沒有通房?何夫人這是正常的想法,文君,只要妹夫心裡向著你便是了。」

  「話是這麼說。」余文君心想,真得面對了,總是不好受。

  「你如今懷著孩子,身體不舒服,心情也是容易起伏的,等你生下孩子,興許會好一些......」

  余文君打斷道:「你如今生下孩兒了,若母親也要給哥哥配一個通房,你會如何?」

  江素梅笑道:「好罷,你非要假設一下,我只能讓相公去處理,我自己不會出面的,也絕不會在婆婆面前直言,說我不能容忍通房。」

  那會兒書蘭的事,余二夫人問起,她也是先提到余文殊說書蘭年紀大了,不好再留的。

  「哦?」余文君皺眉,「可咱們女人不是要主持內務麼,這些丫環的事,難道咱們不管?」

  「有些管,有些不管。」江素梅說起自己的經驗,「婆婆的丫環,咱們就不要怎麼管,除非她犯了很大的錯誤,那麼,咱們也該去稟明婆婆,自己的丫環,自然是要管的。」

  余文君道:「那這些丫環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江素梅哈哈笑起來:「你當你相公不存在的麼?文君,我可是見識過妹夫的厲害的,假使他不要這些,你婆婆絕對是無可奈何。」

  何原做事殺伐決斷,其實余文君原本就該信任他,這樣的話,婆婆就算會氣何原,也不會太過遷怒於余文君。

  她們做兒媳的,原本就該避免與婆婆起正面衝突。

  誰讓女人心思多呢,兩個女人在一起,總是要非常小心的。

  余文君沉默了一會兒,把江素梅的話想了又想,歎息道:「是我太衝動了,其實母親也叮囑過許多,可誰知道就是忍不住!但婆婆也過分了些,相公一直都沒有通房的,非得這時候想些歪主意。」

  「是不是還有別的,你令何夫人覺得不高興呢?」江素梅幫她分析,「有時候矛盾是日積月累的,興許你有些不太注意的地方。」

  二人一時不再說話。

  到得院門口,余廷元過來見禮,見他小大人一般舉止莊嚴,余文君噗嗤發笑,蹲下來,伸手握住他胳膊問:「廷元,你又長高了呀,剛才在唸書還是在玩兒呢?」

  「在隨衛夫子唸書,大哥,二哥,都在的。」余廷元一板一眼。

  江素梅笑道:「下回我六妹的兒子芝哥兒也要來,索性就都一起了,熱鬧些。」

  「衛夫子教的也好,等我孩兒生下來,不管男女,也送了過來。」余文君摸摸肚子,臉上很有期待之色。

  「那自然好的,幾個孩子培養下感情。」長大了,又是可以互相幫忙的鐵哥兒。

  余文君進屋坐下,江素梅叫人上了三碗金瓜芋泥,又甜又糯的,三人吃完,余廷元就出去同余希元玩了,不外乎是看籠裡養的蛐蛐兒,或者看余晉元打風葫蘆。

  丫環上來收拾碗碟,余文君忽地就想起一件事:「有回相公帶了富臨樓的八寶飯給我吃,那會兒我口味特別奇怪,總是要吃甜的,相公專門打聽到那裡的八寶甜飯很可口,就買了回來給我,我還同婆婆說了呢,現在想起來,婆婆也愛吃甜食。」

  何原光記著妻子,不記得老娘了。

  「還有一事兒,有人弄到合浦出的很好的南珠,顆顆都一般大小,顏色也是勻的,相公就買了一些給我,做成一串耳珠,還有剩餘的都鑲在釵上。婆婆也是發現的,我又照實說了,哎,這些事情好像還不少呢!」

  江素梅笑道:「可算知道妹夫對你多好了,我要是何夫人,也要傷心呢。」

  余文君皺眉:「婆婆真當會為這些嫉恨我?」

  「當然,養個孩子不容易,等你自己生了就知道了。若是將來廷元也如此,我肯定傷心,只不像你婆婆,可能不會表現出來,畢竟他成家了。但你婆婆又不同,她統共就他一個兒子呀!」

  余文君又摸了摸肚子,心想,那還是生個女兒好,總不至於為兒子還跟兒媳婦吃醋呢!

  「罷了,我同相公說,以後還是都雙份,省得婆婆氣沒處發,又來塞女人。」她撇撇嘴,「她年紀大了,我也不同她計較。」

  「你想明白了就好,還有啊,在你相公身上也多放些心。」江素梅叮囑。

  余文君又點點頭。

  何夫人那裡,余二夫人好生相待之後,自然又與余文君說了一番話,他們告辭後,余二夫人還誇獎了江素梅一回。

  江素梅就說起中秋要請俞家過來的事情。

  余二夫人很高興,說到時候余時遠也回來,更加熱鬧,還讓江素梅告知俞老太太,俞朝清夫婦兩個的口味,讓廚房多做些相應的。

  結果中秋前兩日,又發生了一樁喜事。

  姜雪珍也就是和嬪,有喜了,還被封為順妃娘娘,可謂雙喜臨門,作為親戚自是要去探望的,皇帝也准了,故而,家裡的女眷全都前往宮裡。

  像上回一樣,又是秋季。

  江素梅仍然記得那次來玉和殿的情景,不過路上再沒有遇到寧妃娘娘了。

  姜雪珍穿一襲水綠青竹文的家常衣著,並沒有特別打扮,看起來親和甜美,竟不像是二十幾歲的年紀,彷彿還停留在花季呢。

  見到她們來,笑得眉眼彎彎,頭一個就看向江素梅:「好久不見你了,你在杭州住了三年,杭州到底好不好?」

  「好是好,不過還是習慣京都了。」

  姜雪珍笑起來,想起故鄉又有些傷感:「這倒是,我也是這般覺得。」

  她招呼眾人坐下,命宮女端來吃食。

  胡氏笑道:「敏哥兒也念著娘娘呢,我怕他調皮沒有帶過來。」

  姜敏中是胡氏的兒子,今年也五歲了。

  「無妨,下次帶來罷。」姜雪珍對這個大嫂無甚好感,這幾年,仗著她是和嬪的名頭,聽說胡氏在外面頗有些張揚,與各家太太姑娘聚會,總是惹人不快。

  聽她語氣淡漠,胡氏自覺閉上了嘴。

  吳氏作為母親,百般叮囑懷孕要注意的事項。

  一個宮女看她說得口都要乾了,不由笑道:「姜夫人,其實皇后娘娘派了齊嬤嬤來的,她最是懂這些呢,現在一應吃喝都由她安排,太醫都說照顧的很好。」

  眾人聽了都是一怔。

  皇后居然還派專人伺候姜雪珍麼?

  正說著,只聽小太監傳話:「德妃娘娘來了。」

  眾人連忙站起來。

  姜雪珍也不例外。

  宮中只有兩位皇子,除了皇后之外,德妃娘娘的地位最高,也是最老資格的妃子,常協理皇后主持後宮事宜的,姜雪珍親眼見皇后對她恩禮有加。

  所以她也不敢怠慢。

  德妃娘娘長得比較有貴氣,滿月臉,大杏眼,鼻子不是很高挺,嘴唇略豐,看起來頗有威儀,但她一笑之下,還是很和善的:「原來順妃娘娘的家人來了,我說呢,怎的這麼多人。」

  「見過娘娘。」眾人齊齊行禮。

  德妃道:「都起來罷,我也是來看看順妃的。」她還帶了太醫來,「你去給順妃看看,胎可安穩?」

  齊嬤嬤忙上前:「王太醫才看過的,沒有哪兒不對。」

  德妃笑了笑道:「才看過,別的太醫就不能了?不同的太醫看了,見解也不一樣,只有好處,你說是不是呢,妹妹?」

  姜雪珍只得道:「齊嬤嬤,你退下罷,娘娘也是一片好意。」命人放了隔紗。

  那太醫上前把脈。

  德妃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手。

  江素梅由不得就要往陰暗處想,這德妃借口關懷,其實該不是想確定下姜雪珍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罷?畢竟宮裡的皇子很稀少,姜雪珍生下男孩的話,那德妃的孩子爭奪太子之位就多了一個對手!

  不過她也不敢開口,看順妃的樣子,是很忌憚她的,順妃都順從,她算哪根蔥,可以頂撞?

  那太醫看完,雙手一握彎腰道:「娘娘安康,胎相很穩。」

  簡直是廢話,早就說過沒有不對的了,齊嬤嬤暗地裡罵了一句,德妃果然不安分,順妃不過才被診斷出有喜,她這就迫不及待過來了。

  可這看男看女可不一定的,就是太醫院院判還未必敢說能完全判斷得了呢!

  德妃欣慰的一歎:「這就好了,咱們宮裡孩子太少,皇上常說冷清,妹妹的孩兒生下來,也就熱鬧些了,妹妹一定要好生休養,別叫皇上失望那。」

  姜雪珍應了聲是。

  她很明白,就算今日拒絕,德妃想知道,也不是難事,這些太醫一旦涉及到利益,嘴巴能有多牢靠呢?

  更何況,她有喜之後,皇上還曾叮囑皇后,德妃多加照料。

  德妃又看向吳氏等人,笑道:「既然太醫如此說了,你們也該放心,我這回帶太醫來還真帶對了,你們可安心回去,不用擔心順妃的。」

  吳氏硬著頭皮道謝。

  德妃又說不打攪她們團聚,施施然走了。

  吳氏也是很有眼力勁兒的,看女兒這番處境,拉住她的手,不免悲從心來。

  余大夫人安慰道:「娘娘還是得皇上憐惜的,宮中多少妃嬪呢,皇上統共才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娘娘進宮才幾年,可見不一般的。」

  皇上要給誰生孩子,他自己心裡有數,所以姜雪珍真算得上受寵了,好些妃嬪熬到死,都沒個孩子。

  結果余大夫人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吳氏就更擔心了,有時候,受寵可不是好事啊,尤其在宮中,若是沒有自保的能力,那是再危險不過的。

  眼下,這孩子能不能保住,是不是也是個問題?這德妃看著好像是關心自家女兒,可後宮的齷蹉事還少麼,宮外的人都知道很多的,今日德妃與那太醫來看胎相,肯定是不安好心,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出什麼蛾子呢。

  姜雪珍看吳氏那麼緊張,忙道:「母親,您別怕,不會有事的,女兒這幾年不是過得好好的麼,有孩子了那是喜事,我一定會注意好的,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她臉上少有的浮現堅毅之色。

  真是長大了啊,吳氏忽然發現,多日不見,女兒還是有變化的。

  眾人為緩解氣氛,紛紛說起家中的趣事。

  過得一會兒,才出宮。

  每回來,總是遇到事情呢,江素梅心想,做個嬪妃真不容易,得皇上寵愛不好,不得也不好,幸好她沒有那個命,否則當真要累死了。

  可憐姜雪珍以後都要過這種生活,等生下孩子,只怕更勞心罷?

  這德妃也是......

  宮中的爭鬥還真的殘酷,上回皇后就差點被刺殺致死!但後宮嬪妃,無非也只為皇帝之寵與太子之爭。

  她想著想著,心中忽地一動,那個關於楊肅的謎團一直無法解答,莫非是自己想錯了方向?也許楊肅真的只是被人利用,真正的幕後兇手只是為剷除障礙,那障礙自然是皇后了,因為將來皇后一旦生下男孩,別的基本就歇菜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人選肯定有德妃,還有太子。

  加上重要的一條,楊肅甘心聽從,似乎後者的可能性還要來的更大一些。

  畢竟是儲君啊!

  將來他登基了,楊肅自然是一大功臣。

  江素梅迫不及待就想去同余文殊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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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兩家到岔路口要分別,余大夫人輕聲問吳氏:「娘娘可告訴你,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這個問題比較敏感。

  但是吳氏是很信任余大夫人的,同樣輕聲道:「她說看太醫的神色,像是男孩兒,不過她沒有問。」

  也是不敢問,雖然心裡有點數,可寧願當作並不知道性別,可太醫已經知道,那麼,皇上必然也會有所瞭解。

  余大夫人點點頭,不再說話。

  江素梅到家時,還早得很,剛到晌午,沒想到江畫梅竟然在,帶了兒子林芝在與余廷元玩呢。

  「不曉得你今兒去宮裡,我來都來了,只好厚著臉皮蹭頓飯!」江畫梅見到她,笑嘻嘻的挽住她的胳膊道,「你不記得了?說好帶我們芝兒去拜會衛夫子的。」

  「記得,記得,只是正好遇到順妃娘娘有喜麼。」江素梅笑道,「還說什麼蹭飯不蹭飯,你天天來,我都高興呢。」

  「看你三姨母多好,芝兒,還不叫人那?」江畫梅嗔道。

  林芝忙奶聲奶氣叫了姨母。

  這孩子長得像江畫梅,雖是男孩兒,卻特別的清秀,要不是打扮的關係,乍一看就是女孩兒。

  「芝兒乖,來,姨母給你的。」她取出一小串赤金打製的珠子,小魚,星星等形狀的小玩意兒,這東西她訂做了好些,專門送給孩子的,又好看,也不小家子氣。

  江畫梅卻忙攔著:「哎喲,都是金的,回回遇見你都給,家裡都好幾串了。」

  「多還不好啊,他以後看到,就得想到她三姨母。」江素梅揉揉林芝的腦袋,對江畫梅道,「你也別給我客氣了,還說我,你看你這又帶了幾套衣服,咱們廷元哪裡穿得完。」

  那桌上一個包袱,赫然就是裝了給余廷元穿的衣物。

  江畫梅嘿嘿一笑:「我娘閒著也是閒著麼。」

  私底下,她都喊金姨娘叫娘的,金姨娘感念江素梅當年的相助之恩,沒什麼別的可以回報,就給余廷元常做衣服,她繡花技藝是高超的,衣服都做得很是精緻。

  不過江素梅也不好意思,到底做衣服費力麼,勸了幾回了。

  「小心你娘眼睛不好了。」江素梅警告,「我也不多要,每年一套,就這樣了,多的我不再收啦。」

  「我還不是勸我娘呢,她就是念著你的好,罷了,我再勸勸她。」

  二人說了會兒,用完飯,江素梅便帶林芝去拜見衛夫子了。

  等到傍晚,他們母子兩個才走,這會兒,余文殊也回了。

  江素梅迫不及待就把他拉進來,又把門給關上。

  這個舉止很反常,余文殊伸手摟住她的腰,把她貼在自己身上,彎腰在耳邊道:「怎的這麼急?可是想死你相公了?等我去洗漱一番。」

  「你亂想什麼啊!」江素梅一拳頭捶在他胸口,「我是有重要的事要給你講。」

  「嗯。」他已經咬住了她的耳朵,輕輕含著舔舐。

  江素梅臉騰地紅了,縮了縮道:「你正經一點,我認真的!」

  「我這不是在聽麼?」他手也不老實起來。

  她護住自己胸口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楊肅為何要去刺殺皇后?」

  他終於停手,垂眸看向她:「你知道是誰?」

  語氣很平靜,並沒有江素梅想像中的激動。

  只因這件事對余文殊來說,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他差點死在刺客的手下,也差點讓余家覆滅,怎麼能那麼輕易就罷手?事實上,他想得遠比江素梅多得多。

  所以即便江素梅要說的也許是正確的答案,他也不會有很大的情緒。

  「是太子!」江素梅道,「我今日才明白,楊肅為何要刺殺皇后,他定是想為太子效勞,當然,還能順便害你,一舉兩得,所以楊肅才會動手,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何甘願冒這麼大的險。因為楊家已經沒落,爵位也丟失了,楊家要復起十分的困難,這大概是他願意賭上性命的一個好機會。」

  余文殊唔了一聲:「我此前也這麼想過,可是太子對竇姑娘一事的處理,顯見他並不是一個笨人,也不是很有野心,興許正如傳言所說,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

  「今日見德妃還表現的不錯呢。」江素梅語氣微諷,「太子難道不能演戲麼?他的真面目,誰也不知。」

  「你說的也有可能,但太子要刺殺皇后,風險很大,一旦事敗,他要面對的是什麼,你考慮過麼?」而且,確實也失敗了,只楊肅的運氣不錯,他逃走了,余文殊眸中閃耀著璀璨的光芒,再一次引導她,「且太子尚且年少,依他的閱歷,我覺得還不足以會利用楊肅,你再想想。」

  江素梅皺了皺眉,難道她真的又猜錯了?

  可是分明,刺殺皇后是有一個很大的陰謀在裡面,絕不是楊肅發瘋,只為報復皇帝!

  那麼,這也是錯的話,又什麼是對的?

  她一開始就猜錯了方向麼?

  方向?

  她絞盡腦汁的思考著,模糊中,好似答案就在前方,可是,不管她怎麼伸手,卻還是抓不住。

  余文殊只靜靜的看著她,並不打攪。

  過得一會兒,她忽然跳起來,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道:「余文殊,難道最終,那人想對付的還是你麼?刺殺皇后反而是順水推舟?是不是,是不是?」

  真是錯了,一開始這人就是想弄死余文殊,皇后反而是次要的!

  余文殊笑了,摸摸她腦袋:「果然不愧為我娘子呀!」

  「那會是誰啊?」江素梅卻又一下子僵住了,不是太子,那是誰呢?楊肅為什麼又要聽他的呢?他又為什麼要對付余文殊呢?甚至於,還想一舉兩得,除掉皇后?

  他不怕被抓住處死嗎?

  無數的疑問又接踵而來。

  門外,余廷元看著緊閉的門,對翠羽道:「我還是回去吃罷。」

  翠羽忙道:「辛苦少爺了。」

  余廷元已經漸漸長大,成為少爺,那麼余文殊自然升級為爺了,余拙便是老爺。

  余廷元很淡定的回自己的院子。

  屋裡兩個人則果斷的忘了飢餓,忘了兒子,還在討論這一重要事件。

  余文殊分析細節:「你還記得這件事之前發生了什麼罷?」

  「不就是頂替名額的事情麼?」江素梅自然記得,在敬王審查兩個刺客時,因為頂替的事情已經暴露,故而也一併解決此案,當時流放了不少人。

  「還記得周霖麼?」

  「你第一個發現的就是他。」

  「對,就是他。」余文殊語調悠長。

  在經過那麼多的日子之後,歷經了無數的疑團,他回首過往,終於發現,人還是得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有時候,假象會迷惑人,會讓你走彎路。

  他也一直在走彎路。

  還是在最近,忽然頓悟。

  這件事的起因,可能就在這裡,就在他發現了周霖的那一刻。

  就是那一刻,他陷入了危機之中。

  江素梅不解:「為何會說到周霖呢?他小小一個百戶,能做什麼?」

  余文殊神秘的一笑:「他也許不行,可是他有舅父,他的舅父叫程順。」

  程順!

  江素梅瞪大了眼睛,居然還能扯到他的身上?

  不怪她驚訝,這件事從始至終,程順的名字都從來沒有出現過,而周霖被發現頂替一事,他也老老實實認罪,被流放了,程順仍是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耳朵裡。

  但是余文殊追溯到本源,他仍是可以發現,程順是應該出現的。

  因為周霖是他的侄子,而傳言,程順很疼愛自己的妹妹,那麼,周霖,或者他的母親,一定在第一時間就去求過程順。

  程順又豈會不知?

  然而,他一直都裝作不知道,好像此事與他全無關係,甚至於,都沒有動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周霖。

  實在是太大公無私了!

  可是,程順真是那麼無私的人嗎?

  當然不是。

  余文殊通過這一點,慢慢的,慢慢的摸索著,終於那些藏在事件背後的陰影漸漸清晰了,漸漸的在他眼前展現出了,他覺得最接近事實的真相。

  那就是:程順唆使楊肅計劃了這一場刺殺。

  江素梅又一次被震驚了。

  她問出了最大的疑問:「楊肅為何要聽從?」

  余文殊道:「程順自然有辦法令他聽從,你別忘了,程順也是太子的夫子之一,他與太子關係不錯,太子很尊敬他。「

  「可他卻不管太子的安危麼?」江素梅道,「照你所說,此事若事敗,太子肯定是要被廢掉的!」

  「沒錯,可是,在此之前,你要瞭解楊肅這個人,他即便被抓了,也絕不會供出幕後之人。楊肅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他不會背叛別人,當年能縱橫沙場,不是浪得虛名的,正因為這一點,他才有跟隨他誓死殺敵的將士,更何況,此事發生的突然,楊肅逃走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所以,楊肅是此次事件最佳的執行者,成功了,皇后死,太子坐穩太子之位,楊肅得利。

  皇后不死,楊肅做替死鬼,他也無礙。

  只要他可以把自己摘除出去,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一點壞處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除掉余文殊,他視為對手的敵人!

  江素梅後背一片冰涼。

  這就是朝堂啊,殺人不見血!

  她很快就振作起來道:「那咱們一定要把程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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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50:08
  第100章

  中秋佳節,余二夫人出面請了俞家眾人一同過節。

  秦婧英親手做了月餅來。

  他們富人家吃什麼都是廚子來做,從不親自動手,故而他們對秦婧英的月餅很是好奇,看起來很甜美很大方的年輕夫人竟然還會做這些?

  余二夫人先拿了一個吃了,立時瞪大了眼睛:「真是你做的?哎呀,竟比咱們大廚弄的都好吃。」

  眾人紛紛品嚐。

  俞老太太略有得意:「我這兒媳啊,在家就愛做這些的,自從跟朝清回來,閒來無事,常去廚房指點他們,手藝確實是很好。」

  「難得啊。」余大夫人笑道:「老太太真有福氣。」

  「你們都有福氣。」余二夫人道,「雪卉還不是喜歡這些?她們兩個,倒是能說到一起呢!」

  姜雪卉果然就向秦婧英請教起來。

  江素梅歎了口氣:「我這兒媳像是最沒用了,母親,你可要擔待些!」

  余大夫人哈哈笑起來:「這不吃醋了麼,哪有當著兒媳誇別人家的?素梅啊,你別自慚形穢,你這幫著咱們家好大的忙呢,沒有你,弟妹可要忙壞了,咱們家,不能少你!」

  「對,對,自家人,還用誇麼,這不都放在心裡呢。」余二夫人拿著江素梅的手拍了拍。

  這種親暱勁可不是裝出來的,可見平常就和睦得很。

  俞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咱們素梅嫁過來,也真是命好呢!」

  一團和氣。

  江素梅去書房送點心,只見俞朝清還在與余文殊說話,兩個人神情嚴肅,她笑著進來:「中秋節,還在談這些呢?可是在說程順?」

  上回推測出誰是幕後推手,可解決的方案卻是待定。

  程順此人老奸巨猾,要拿他把柄很是不容易。

  俞朝清道:「可不是麼,他這人還不喜拉幫結派,雖說有幾個同黨,可還不足以引起皇上重視。」

  說到底,他們要對付程順,肯定要得到皇帝的支持。

  假如皇帝對程順尚且還有信任,那麼他們打倒程順的難度就會變得很大。

  江素梅眼睛轉了轉,這兩天她也在想這個問題,程順為剷除余文殊這個對手,不擇手段,其狠毒當真令人膽寒,就是利用起太子也是一點不會手軟的。

  將來,他一定是個大人物。

  等到他真的坐大,只怕他們幾家都有危險。

  因為很顯然,程順是不會把他們當朋友的,而在朝堂上,有時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興許可以從太子,皇后那邊著手,這二人雖然沒什麼權勢,可是對皇上的影響很大。」江素梅說出自己的觀點,「可惜他們尚且不知,不然對程順來說,那是十分危險的所在。」

  俞朝清皺眉:「說是說的不錯,可這二人,尋常人難以接觸。」

  余文殊也是這一個觀點。

  皇后與太子都是深居宮中之人,太子還好一些,但他們也並不容易與他有進一步的聯繫。

  江素梅卻道:「太子我是沒有辦法,可要讓皇后知道卻不難。」

  余文殊奇怪:「莫非你要入宮一見?」

  江素梅搖搖頭,狡黠一笑:「你忘了永和公主了?」

  永和公主與皇后的關係匪淺,且江素梅知道此人天性單純,要不當年也不會鬧出離家出走這一鬧劇,假若讓永和公主知曉此事,那麼,她一定會通知皇后的。

  一旦皇后發現幕後兇手乃是程順,就算皇后再怎麼大度,對要取自己性命之人,也絕不會做到無視罷?

  余文殊誇道:「好主意,不過永和公主很是魯莽,你要注意。」

  江素梅點點頭:「我確實得想好怎麼同她說。」

  俞朝清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啊。」

  「那是。」江素梅斜睨他一眼,「小舅,有個孩子更團結哦!」

  俞朝清的臉一下子紅了,看向余文殊道:「蟲娘嫁給你,說話還越發口無遮攔了!」

  在跟余文殊告狀呢。

  余文殊笑道:「小舅,你是該有孩子了啊,平日裡早些散班,同他們瞎忙什麼呢,還是早些回家陪舅母來得好。」

  俞朝清更加侷促:「好,好,你們沒大沒小的,我走了!」說罷,站起來,整一下袍子就走了出去。

  二人在他身後一起笑起來。

  沒多久,秦婧英就有喜了,俞老太太高興極了,命一干丫環婆子好好伺候,隨後幾日,余文君又生產了,給何家開枝散葉,生了個兒子。

  全家都去慶賀。

  何夫人抱到了孫子,對余文君自是滿意的,更何況,最近余文君也比以前懂事,知道孝順老人了,常常送些吃食,衣料過來,何原在余文君的教育下,也曉得買東西要買雙份,妻子一份,老娘一份,皆大歡喜。

  此時,已經是深秋,江素梅為如何接近永和公主,也有些傷腦筋,請她過來罷,太過刻意,可永和公主好似也不太請人作客的,她想來想去,決定派人去公主府探聽一二。

  這些大戶人家的下人好些都是家生子,在京城多少年,也是盤根錯雜,那永和公主雖是從宮裡出來的,可謝家卻是京城的,她命人去問一問,果然就找到有相熟的在謝家的,很快,消息就傳來了。

  永和公主原來有喜了,聽說後日要去同泰寺還願。

  江素梅一想,相請不如偶遇,那麼她也要去一趟同泰寺了。

  隔了一日,她稍作打扮,帶兩個丫環,兩個婆子就去了同泰寺。

  可能來得太早,永和公主並沒有到,翠羽在江素梅耳邊道:「夫人既然來了,不如也真去送子觀音那裡拜一拜罷,孩子難道還嫌多麼。」

  江素梅只得一個兒子,其實是太少了。

  說實話,她自己也想要個女兒,到底女兒貼心,可比兒子親密多了。

  江素梅果真去送子觀音那裡。

  那觀音因上次皇后懷孕一事,已是做了金身,全身光芒閃閃,江素梅跪下來,誠心求了一回,正當站起來時,只聽旁邊一個聲音道:「這不是余夫人麼,你也來求子那?」

  不是永和公主又是誰?

  江素梅忙向她行一禮,有些害羞的道:「就廷元一人難免孤單些。」

  永和公主終於有喜了,心情好,見誰都歡喜,抿嘴一笑道:「你定能如願的,我這便是來還願的。」

  「公主您有喜了啊,真得太好了。」江素梅恭喜道,「這同泰寺還真靈呢,我這回也沾沾公主的喜氣。」

  永和公主很高興:「走,咱們出去說話,我難得出來一趟,在家中也是悶得慌。」

  「這剛有孩子是要注意些。」江素梅隨著她的心意說話,「不過總是不動也不太好,我當初正好在杭州,也是偶爾出去走一走的。」

  「真好,你還去過杭州!」永和公主很羨慕道,「可惜我都沒出過京城。」

  「公主想去哪兒,難道還去不了麼?」江素梅笑道,「公主也是不捨得京城罷?」

  永和公主笑起來:「哎喲,這你都猜得到,我確實也怕路途勞頓,原本未嫁人前,總是想到處走走,可嫁人了呢,又懶得動了,還怕出去一看,還不如京城好呢。」

  「住慣了,確實別處都比不了的。」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寺廟後方的小亭子裡,此處種了十餘株臘梅,有些已經開出了淡黃色的小花,雖不是什麼美景,但也很是清雅。

  時間慢慢流淌,江素梅心想她得抓住機會,當下故意說道:「其實公主也不用急著這時候來還願,上回皇后娘娘不是都等孩兒生下來才來的麼。」

  永和公主天性直爽,歎口氣道:「原本是可以這樣,但不是出事了麼!我最近估摸是不是還願有些晚了,菩薩怪罪,哎,幸好皇后無事。」

  江素梅愕然。

  沒想到永和公主竟然會這麼想,把刺殺一事當做是菩薩怪罪才遇到的禍事。

  她也是歎了口氣:「那日也確實危險,我相公都差點沒命了呢,現在想起來,我都害怕的很,也不知是誰,竟然非要刺殺皇后娘娘。」

  「是啊,那人當真無眼。」誰料永和公主又罵起刺客來,「當初我可是親眼目睹的,真真兇殘,可惜那楊肅已經逃了,不然我一定讓皇上給他千刀萬剮!」

  重要的關頭來了。

  「公主別動怒,懷了孩子可要心平些。」江素梅輕聲道,「不過說起楊將軍,也是奇怪,好好的怎要刺殺娘娘呢,我是百般的想不通......」

  她說著有些猶豫。

  永和公主對此事也很關注,畢竟皇后與她很好,她叫其餘人等退下去。

  江素梅接下去道:「我反倒是心裡內疚的很。」

  永和公主大為奇怪:「你為何要內疚?」

  「皇后娘娘是受我相公連累啊!」江素梅當真是滿臉抱歉之色,「您是不知道,那兵馬司有人頂替,分了好些錢財的,相公正好查到,其餘人等還未查清呢,沒幾日,娘娘來還願,可不就遇到這事了麼,公主您說,可有這麼巧的事情?若是只為刺殺娘娘,何必要挑在這麼多人保護的情況下呢?娘娘也不止這一次出宮呀。」

  「這倒是。」永和公主也不明白了,索性問江素梅,「那你覺得是誰要害你相公呢?」

  「那倒是不好說。」江素梅斟酌。

  「你說罷,我也很想知道!」永和公主惡狠狠道,「害余大人也便罷了,怎的還要刺殺娘娘呢,這人真是太不像話!若我知道,一定不讓他好看!」

  江素梅當然不會把這個名字直接說出來,省得打草驚蛇。

  「其實我也不甚清楚,總是與那兵馬司的什麼人有關罷。」她站起來行一禮,「今日既然遇到,還請公主以後見到皇后娘娘,代妾身說一聲抱歉,害得娘娘受驚了,若有機會,定向娘娘親自賠禮道歉。」

  永和公主沒有得到答案,很是失望,但見她這樣,說道:「也不關你的事,何必如此呢。」

  「總是愧疚,日夜不安呢,希望公主能答應妾身。」江素梅再次請求。

  永和公主只得答應下來。

  江素梅鬆了口氣。

  她的目的算是達成了,就是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從中猜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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