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如果一個女人[全文完]

如果一個女人 作者：錦瑟

一個年屆三十的女人為什麼非嫁人不可呢？
她當然不是女強人，更非無鹽女，
她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呢？
好吧，她承認，因為傷痕太深，
所以她害怕再一次的不堪！她怕啊……
可，這個男人──
他居然什麼都不怕，管它流言似火燎原的……
嗄？他喜歡她？這……這……
這教她如何回應？該逃？還是──投了？

　　題外話

　　後來－－

　　簡碧佳因為拖搞太嚴重，因此被總編拎到自個兒家裡趕稿，而期盼已久的墾丁之旅只好無限延期。

　　田雅琪、段曉媚是猜對朱少日會跟總經理在一起，大贏之後，快樂去烏來泡溫泉。

　　方紋、徐琳璇則是人在外地，不瞭解旭陽內部情形，所以都選擇總經理會在一個月內走人，最後贏了，她倆準備快快樂樂游花蓮。

　　至於副總經理會接任總裁一職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情，因此沒輸沒贏。

　　結束了這次的賭局後，下次還要再來賭什麼呢？

　　秘書室裡最近又有騷動了－－

　　敬請拭目以待！

　　【全書完】

　　旭陽看似平靜的日子，卻在前去日本出差兼度蜜月的陳宇風回來上班後有了些微的改變。

　　在公司裡，即使現在不能說閒話了，但好戲還是能看的吧！

　　因此幾個好事者都等著看朱秘書如何與舊情人過招。

　　中午，前未婚夫妻的兩人在十六樓巧遇。

　　今天言君國出去開會，朱少日沒有陪同，就這麼跟陳宇風碰上面。

　　兩人先是對視好幾眼，最後是在朱少日邀請之下，陳宇風才入座。

　　「吃過沒？」

　　「早上十點多才吃過。」即使分手一年，陳宇風對朱少日依然懷著一份愧疚之心。

　　那時為了盡孝道的他，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同意解除婚約，但儘管理由是多麼好聽，他仍然傷了朱少日的心，解除婚約後，他們見過面，他也看她哭過一次。

　　「那我不客氣先開動了哦。」今天都是她喜歡吃的菜，晚上又要跟言君國約會，想當然耳，她的心情特別的好。

　　「少日……」

　　喊出名字後呢？說他對不起她，然後再次求原諒？他不知自己該怎麼說才算恰當，畢竟當初是他先背棄了她，如今平靜一年了，若又提起只會更傷感罷。

　　朱少日吞了菜，應了聲：「什麼？」

　　才回來就聽說她交男朋友，看來應該走過傷心了。

　　既然兩人已經再無可能，他的道歉、關心也是多此一舉，往後她的身邊也會有另一個男人陪伴。

　　「最近還好嗎？」這麼僵著不說話也不是辦法，他總算先開口。

　　「不錯。日本好玩嗎？」她也笑著回應。

　　「還可以，反正是順便出差。」原來他們已能如此心平氣和她聊天。「妳交男朋友了啊？」

　　「對埃」

　　「他對你好嗎？」他不敢求朱少日的原諒，只希望她也能幸福。

　　「很好。」朱少日一臉笑得很幸福。

　　「那就好……我不打擾妳吃飯了，拜拜。」陳宇風起身，又多看了朱少日一眼，爾後毅然轉身。

　　望著那抹曾經給過他溫暖的背影，朱少日默默收回視線。

　　舊情人見面還要說什麼呢？

　　過去，她的確有點恨陳宇風的絕情，但現在想來，誰都沒有錯的，他想盡孝道、陳母要維繫陳家的香火，所以誰都沒錯。

　　一切都過去了。

　　垂下眼簾，避開附近「關心」的眼神，朱少日繼續吃飯，然後不久，眼角餘光瞥到一雙熟悉的皮鞋才抬頭。

　　「你回來啦？」她笑。

　　「剛剛那個就是陳宇風？」打從進入旭陽第一天，在廁所裡他就聽過陳宇風的名字，加上又跟少日有關，因此印象特別深刻。

　　言君國端著托盤落座。現在來這裡吃飯的人都有共識，就是絕對不會去搶總經理的特別座位。

　　「沒錯。」她大方坦承。

　　他瞅她一眼。「不怕我吃醋？」

　　「有什麼好吃的？他來跟我打聲普通招呼啊，也沒什麼。」她好整以暇地一口一口吃飯。

　　那他就放心了。

　　「喔。對了，今天可能不能去看電影，因為翔翔又到我們家作客了。」

　　朱少日眨眨明眸，滿心期待地問：「那我可以過去嗎？」

　　昨晚為了照顧翔翔，朱少日留在言家過夜，早上醒來便幫他們做早餐。

　　當她端著愛心早點走出廚房，赫然看見言君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麼早起來啊？」

　　「嗯。」言君國看了她一眼，然後朝她招招手。

　　朱少日自然上前。「做什麼？」

　　言君國揚唇，那抹笑有點邪氣、有點局外人看戲的諷味，看得她覺得心裡毛毛的。

　　「言君國，你是還沒睡醒嗎？」下意識，她離他遠了一點點。

　　「少日，妳長得滿漂亮的。」言君國出聲讚美。

　　「喔，謝謝。」不知怎地，她真的覺得言君國有些怪異，即使外表還是言君國，聲音也像，可她總認為他似乎、似乎變了個人。

　　眉宇間少了穩重，多了幾分不馴；微揚的唇摻了瀟灑，沒了親切溫柔，總之，眼前的「言君國」不太像她認識的那個「言君國」……可，如果他不是言君國，那，這個人是誰啊？

　　言君國悄悄挨近朱少日。「妳幹嘛退後？」

　　「我沒埃」身體持續往後頭移。

　　「妳怕我？」言君國聲音刻意哀怨地問。

　　「不會礙…你幹嘛一直靠過來？」忍不住，她雙手抵在言君國的胸膛上。他的神情令她寒毛直豎，非常想一腳踹走他。

　　「誰教妳一直後退？妳是我女朋友不是嗎？」言君國又靠近。

　　朱少日蹙緊眉頭，就在她想叫他退後時，一隻大手環上她的頸子。

　　「言君士，你想做什麼？」聲音有著濃濃剛起床的鼻音，宣告意味很濃。

　　朱少日仰了頭，又往前看，發現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你們？！」

　　眼前的「言君國」朝她展現紳士般的笑容：「妳好，少日，我是言君士，言家老二，和大哥是雙胞胎，假如哪天妳不喜歡大哥了，我隨時歡迎你對我投懷送抱。」

　　言君士？！原來是雙胞胎……

　　言君國瞪了弟弟一眼。

　　「大哥，早埃最近工作太累了，我要回房補眠了，中餐也別叫我了。」昨晚半夜下飛機，早上玩完了，言君士打了個呵欠準備再回房睡覺。

　　「你弟弟？」她還有些驚愕。

　　「不像嗎？」

　　「外表是很像，不過你比較好。」還是這個言君國比較合她用。

　　言君國把她摟在懷裡。「君士沒惡意的。」

　　「我知道。咦……你們的名字拼起來剛好是『國士無雙』耶！」

　　她有了新發現。

　　一個月後。

　　旭陽的內部紛爭也已消弭大半，人事命令公告下來，總裁宣佈退位，總經理又被請下台，理由不明。而總裁一職由副總經理接任，對於副總經理接任在沒人反對的情況下順利通過。

　　由此可知，總經理整合旭陽內部有功，為何還遭撤職？

　　眾人都不解，朱少日也不明白，加上這道命令來得倉卒，昨天她與言君國還有說有笑，今天卻發佈了這樣的命令，他也沒來上班，她因此想為他抱不平。

　　「總裁，為什麼？」

　　「少日，我知道妳跟君國是男女朋友，可是公私要分明。」總裁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不悅，反倒是帶了點愉快。

　　「總裁，我很分明，所以才會來請問為何要撤換總經理？」她還記得眼前是她的總裁、她的上司，夠分明了。

　　「妳想為他主持公道？」

　　朱少日頓了頓，點頭。「總經理這兩個月表現可圈可點，我實在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能辭掉他。」

　　「少日，這是公司的規定，再說副總經理的表現向來不差，妳覺得他不適任嗎？」總裁反問她的意見。

　　她當然不是反對副總經理接任，反正誰要當總裁她都不在乎，她想不通的是為何要撤換言君國。

　　「副總經理的表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總裁，我今天是想問為什麼要把總經理辭掉？」她記得總裁一直很愛惜人才，怎會做出這種事情。

　　「少日，我就坦白告訴妳好了，副總經理是我第二個兒子，不過因為他從母姓，所以一直沒被發現，他的表現很好、君國的表現也好，但為了保護我兒子的地位，我只好犧牲君國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就算到其它地方也能發揮所長。」

　　朱少日一時愕然。這才是真正的理由嗎？

　　她很痛心言君國竟然被犧牲。

　　「既然如此，我也無法繼續待在旭陽了，我明天會遞辭呈的。」即使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也無法苟同那樣的作法。

　　「少日，何必意氣用事？妳在旭陽也做得很好的啊！」

　　朱少日太氣憤了，因此沒聽出總裁的聲音藏了點笑意。

　　「很抱歉，我相當感謝總裁的栽培，可是我想跟總經理同進退。」

　　「少日，別逞強。」

　　「我沒逞強，對於總裁這種利用完就丟棄的作法，我實在不能接受。」這是頭次她當面質疑總裁的行為不當。

　　「戀愛讓妳沖昏頭了。他已經不再是總經理，妳又何必要這麼做？」

　　朱少日冷著一張臉，她沒想到自己追隨崇拜多年的總裁竟然也會讓她失望，這次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非離開旭陽不可，一為言君國、一為自己。

　　「抱歉，總裁，我還是要辭職。若沒事，我先出去了。」表面平靜無波，實則已氣沖沖的朱少日剛離開辦公室就遇上副總經理。

　　副總經理對她神秘一笑。「我有事情要跟妳說。」

　　下了班，朱少日匆匆趕來言家。

　　「妳大哥呢？」她的口氣相當不好。

　　儘管很想問為什麼，但言樂雙看得出未來大嫂正在氣頭上，因此指著樓頂，不敢多話。朱少日立刻衝上樓頂，一見言君國張口就咬了他的肩膀。

　　「妳幹嘛咬我？」言君國沒有莫名其妙，也清楚她在氣什麼，只是仍順口問了出來。

　　朱少日氣憤地罵著：「你竟敢不跟我說總裁是你舅舅、副總經理是你表哥、你不是被辭掉，而是自動辭職的！」害她還得跑去跟總裁道歉。好在總裁也有意跟自己開玩笑，要不然她就糗大了。

　　「我想妳也不會介意埃」他原本是大學副教授，後來是在舅舅鍥而不捨的說項之下才答應利用暑假去公司不支薪的幫忙，現在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學校也開學了，他當然得辭職回去上課。

　　「最可惡的是你讓我在總裁面前出糗，你這不仁不義的傢伙！」朱少日氣起來，又掄拳過去。

　　言君國終於見識到她的脾氣，不過這種脾氣他喜歡。

　　「好啦，算我不對，乖，別氣了喔。」他雙手圈上她的腰，試圖安撫她。

　　「笨蛋！」朱少日沒好氣又罵了句。

　　還以為他受了很大的委屈，沒想到卻是自己鬧笑話，偏偏總裁還故意設局騙她，引誘她上當，她真是可憐喔。

　　不過他的懷抱很溫暖，她就大方原諒他一次嘍！

　　此刻是雲淡風也輕，時間緩緩滑過兩人身邊。

　　言君國牽起朱少日的手緊緊扣住，然後目視前方，慎重地開口：「我們結婚吧！」

　　朱少日垂下的眼簾，濃密的睫毛，搧了搧。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很清楚言君國的性格：心思縝密又成熟，既然他開口求婚，就表示他什麼都設想周全，讓她毋須操心。

　　只是，既然要結婚了，當然也希望聽見一些求婚名言。

　　「為什麼要跟我求婚？」她問。

　　言君國偏過頭，朝她溫柔淺笑。「因為－－王子需要公主。」

　　驀然，朱少日也別過頭，怔怔地回望他一臉深情。

　　「這句話很熟耶！」她記得自己說過公主不需要王子的至理名言。

　　他噙笑點頭。

　　「嘲諷我嗎？」她白他一眼。

　　他無辜搖頭。

　　「我先告訴你，童話故事的結局不會在現實裡出現的。」她先給他個心理建設，免得他又期望太高。

　　他反問：「妳不願意和我共度一輩子？」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些。

　　她扁了嘴。「當然希望礙…」

　　「那我們就一塊努力。」

　　因為這句話，讓朱少日愈來愈有踏實的感覺。

　　她真的確定，自己離幸福不遠了。

　　「那……我們結婚吧！」她回道。

　　就算未來仍有不少考驗，她也有勇氣去承擔了。

　　反正又不是世界末日啊，對不對？

　　兩人相偎，甜甜蜜蜜，如此浪漫的場面，他們的背景音樂竟是樓下很大聲的－－「哥，你又把我新買的CD去借給誰了啦？」言樂雙氣沖沖跑出來問。

　　「明天再還妳。」專心看籃球比賽的言君無分心回答。

　　「二哥，有個自稱是日本人的男人打電話找你啦！」厚，她永遠都是家裡的接線生喔，怎麼老是欺負她年紀最小啊！

　　「敢找我麻煩，叫他去死！」剛洗完澡出來的言君士冷冷回應。

　　朱少日不禁眨眨眼，呃……看來她未來會有個大家庭呢！

　　天很藍，雲很白。

　　往往決定的一瞬間不需要太多的思考時間。

　　結婚，其實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既然簡單，那麼就結婚吧！

　　第十章

　　偌大的總經理辦公室，這是張小姐頭一次踏入，她戰戰兢兢不敢大意，連呼吸都變得很小聲。

　　好久之後，坐在椅子上的言君國才緩緩開口：「我聽說妳到處跟別人說我跟朱秘書有孩子是不是？」

　　呃……是哪個笨蛋想害她啊！

　　張小姐的嘴咧了一個很不自然的幅度。「總經理，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又怎麼說出去呢？再說你也是『聽說的』，聽來的事情本來就不準確，你千萬別相信埃」她死也要保住飯碗。

　　言君國露出一個「說的也是」的表情響應，教張小姐稍稍安心。

　　「妳說得也沒錯，聽來的……淨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妳說是不是呢？」

　　「當然是嘍……」張小姐吞吞口水，覺得辦公室裡的冷氣好像不用錢似的。

　　言君國嘖了一聲，透出傷腦筋的表情。「我本來也不喜歡相信這些憑空捏造的事情，竟然還說我跟朱秘書有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

　　「五歲？！不是才兩歲嗎？」話說出口就來不及收回了，張小姐臉色頓時慘白得可以。

　　「啊，是了，據說是兩歲，原來張小姐也聽說過呢。」

　　她真的是自掘墳墓了，蠢哪！看來中秋禮金、年終獎金統統飛了。

　　「不過呢，我在意的不是這點，我介意的是－－」言君國一起身，身高足足多了張小姐二十幾公分，形成巨大的壓迫感。「竟然說朱秘書腳踏兩條船！」

　　本來就是嘛！朱少日跟總經理有快兩歲的小孩，和陳宇風又是一年前才分手，任誰都會這樣聯想。

　　「而這點－－是我最不能原諒的地方。」平板的語調卻透著刺骨寒意，雙眸漾著冷冽。

　　張小姐苦著一張臉。「總經理，我、我也是聽說的，不是我說的啦！」

　　「那是誰說的？」寒意頓失，又換上親切的笑。

　　「是……」張小姐只說了一個字，久久沒下文。

　　「我懂，妳不想害了對方，那是妳有義氣，但我要找的人不是妳。」言君國好整以暇地命令：「張小姐，我現在交代妳一個任務，就是要妳去傳話，去找那個把這件事告訴妳的人，要他也比照這樣辦理，一個一個往上去追查，因為我要弄清楚，到底第一個造謠的人是誰，對方若不說，就叫他直接來見我。聽清楚了嗎？」

　　「這不是要我做告密的人嗎？」不過是在廁所裡說個閒話，怎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啊？

　　「張小姐，沒人教過妳自己說的話要自己承擔嗎？坦白說吧，我還知道昨天在廁所裡有哪些人，不過要是我問了別人，仍然會扯上妳，所以我們不如就省下步驟趕快在今天下班前把事情處理完畢，大家還能回去吃頓好飯、睡個好覺，這樣豈不皆大歡喜嗎？」他半是威嚇半是安撫。

　　言君國的口氣有威脅有警告，張小姐當然聽得懂。

　　「還是……妳希望我用『連坐法』，讓其它人都知道是妳出賣她們的？離下班還有六個小時，張小姐，妳自己好好考慮吧！」

　　望著總經理那張好看的臉、溫柔的笑容，張小姐卻覺得自己似乎是身在北極。

　　星期六中午，朱少日身穿一襲粉色洋裝，挽著言君國來參加他朋友的婚禮。

　　他們的愛情已經在旭陽公開，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提早到的他們簽了名給完紅包，在接待人的帶領下入席。

　　「最近你是不是有什麼大動作？」前天看言君國叫了許多人進他的辦公室，有的待了幾分鐘、有的則是一分鐘不到就出來，待最久的應該是行銷部的一個男同事，他跟李經理走得很近，她見過幾次面。

　　「嗯哼。」他正在研究餐廳提供給賓客的菜單。

　　「為什麼？」

　　「因為我要順便徹底整頓旭陽不良的習慣。」

　　「旭陽的不良習慣？」朱少日審思一會兒終於明白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了。「這是辦公室文化，掃蕩不完的。」

　　「我也沒打算掃蕩，只是要他們警惕在心。」他也清楚無論在何處，流言都無法根除的。

　　「喔，難怪你要開除那個行銷部的男同事，殺雞儆猴嗎？」

　　「算是。好了，我們來參加婚禮，別提那些掃興的事情，看看妳最喜歡的菜單吧。」

　　「你又這樣。」最近，朱少日總覺得言君國有些事情都會敷衍她，好像不願讓她知道似的。

　　「怎樣？」他笑得心無城府，坦蕩蕩。

　　罷了，愛他就是要信任他。

　　「沒事。你想保密我也不能怎樣，只是別讓我擔心就好。」

　　「當然不會讓妳操心了。今天乖乖吃喜酒就好。」拿吃的來哄少日，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對了，你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這對夫妻跟你什麼關係？」她沒問、他沒說，可她好奇了。

　　「一個是我高中同學，一個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他是交了三個女朋友，但第一個喜歡的對象，他始終沒有追求。

　　朱少日低呼：「你在我面前承認？」真不知該說他蠢，或是勇敢。

　　「省得妳以後問東問西。」

　　「你是說過我是你第一個想追求的，那她是你第一個喜歡的，為什麼沒追？」

　　那麼，自己是言君國第二個喜歡的人嘍，就看在排名第二的份上，她不計較了！

　　憶起過去，言君國淺淺一笑。

　　「我是很容易緊張的人，身體也會反應情緒，除非已經習慣，要不然每到新的環境或是跟喜歡的人碰面，我總是容易拉肚子。第一次單獨跟她說話是在住家附近的公園巧遇，儘管我拚命忍耐，結果還是在她面前跑廁所了。」

　　「那也沒什麼埃上廁所是正常人都會有的行為埃」她認為理所當然。

　　「可是那時候才高一，還是很好面子，我又是個樣樣都出色的男孩子，更不允許自己出糗……怎料我在廁所花了比較久的時間，等我出來的時候，她人已經不見，隔沒幾天就搬家了。也不清楚是不是那次的原因讓我後來也不太習慣跟女性單獨相處，尤其是跟我喜歡的人。」事過境遷，現在重提只覺得當時很有趣，沒想到他的學長卻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也算美事一樁。

　　「那你在我面前好像很少跑廁所耶？」她提出困惑，屈指算了算，第一次剛認識不算，第二次吃太辣不算，第三次是在咖啡店巧遇也不算是因為她的緣故，第四次亦是食物惹的禍，總之都不關她的事。

　　「因為我的『第一次』已經獻給了妳，反正妳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擔心。」言君國笑著解釋。

　　或許正因為那次廁所前的偶遇，才會迅速拉近他們的關係。

　　朱少日輕輕把臉頰貼在他肩上。難怪他對於自己會等他上完廁所那麼開心，原來是有原因的。

　　「放心，我不會拋棄你的，就算你在結婚典禮想上廁所，我也會等你出來再結婚。」

　　他捏捏她的鼻子。「感謝妳的義氣喔。」

　　「不客氣。」

　　婚禮開始後，兩人時有交談，不過更多的時間都各自解決桌上的美食。等到送客時，他倆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來到新人面前。

　　「君國，謝謝你來參加！她是你的……」

　　「我女朋友少日。」

　　「妳好！她是我老婆。」男人拉著新婚妻子給同學看，笑得可開心了。

　　新娘子展現親切的笑容，見到言君國時，表情有股懷疑。「你是不是言君國啊？」

　　「你們認識？」

　　「我們以前是鄰居。」言君國坦白說出來。

　　新郎顯得驚訝，沒想到世界如此校「真的啊？那你們聊聊，我去跟我同事說話。」

　　「恭喜妳結婚了。」

　　「謝謝。對了，君國，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那次在公園遇見你，後來沒等你是因為家裡有事，我不得不先回去，後來又因為搬家，也沒辦法跟你解釋，真的很過意不去。」新娘臉上有著淡淡的歉意。

　　「妳還記得啊，那沒什麼的。」他擁著少日笑著說。

　　之後兩人相偕離開餐廳，朱少日挽著他的手臂，酸酸地問：「真相大白了耶！原來她是不得不拋棄你，加上又耿耿於懷的樣子，顯然那時她也是喜歡你的，有沒有很含恨呢？」

　　言君國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微紅的小臉蛋，表情十足認真。

　　「我比較喜歡妳。」為什麼當時沒追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或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還不夠喜歡她吧。

　　他的情話不多，卻句句都甜到她心坎裡。「老實說吧，你一定交過女朋友，到底交了幾個？」

　　「妳是第四個。」

　　「厚，你又在我面前承認，不會騙我說是第一個嗎？」連想過癮都沒機會。

　　「是妳要問的，反正妳總會知道的。不要我騙人，卻要我騙妳，妳們女人真難懂。」他亦有此感慨。

　　「哪有！」這點她可不贊同，反駁道：「應該是你們男人太難搞了吧？」

　　雙手搓著洗手乳，朱少日不禁盤算晚上該怎麼跟言君國說她的事情，是要淚流滿面戲劇性點，還是冷靜自製呢？

　　不孕礙…

　　抬起還滴著水已洗淨的手貼著鏡子，朱少日心口突然湧現許多許多的回憶，好的、不好的，都有……以前，她認為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不孕，年輕的時候老嚷著不結婚、不生孩子；等到年紀有了，想結婚了，卻真的生不出孩子來。

　　這時候她不免怨恨上天對她為何這麼「好」，她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偏偏一語成讖。

　　電視上演的八點檔，她向來不愛看，母親卻是個戲迷，每當劇裡有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母親就會一臉嫌惡地說，那真不配當女人。

　　拜託好不好？會不會生也不是女人可以決定的事情啊！

　　為何不會生的女人就注定得承受長輩們的關愛？

　　現在的科技發達，人工受孕也有成功案例，為什麼就不肯多努力一下？為什麼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就剝奪了她的幸福？

　　反正、反正現在的人口暴增，領養一個小孩從小養到大也是可以的礙…她記得曾這樣告訴過母親，她的回答卻更殘忍：「畢竟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做個假媽媽有什麼好的？」

　　好痛，她的心好痛。

　　「啪」！她一掌拍在鏡子上，水漬往外噴了一圈，緩緩往下流。

　　好一會兒心情平靜後，她挺起胸膛，繼續洗手。

　　現在她是抱持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想法，就算言君國無法接受自己，她也無所謂，因為她已學會愛自己了。

　　「碰」！女廁的門被人猛然推開。

　　上次在紅河餐廳遇見的那個會計部女同事，同時也是孟雅芬的好友陳小姐走了進來。

　　朱少日心情不好，也懶得指正她開門聲音太大，繼續洗她的手。

　　「朱少日！」

　　「有事？」怒氣沖沖哦。

　　「妳做了什麼？」陳小姐劈頭就質問。

　　「我有做什麼嗎？」朱少日狐疑地反問。

　　「那為什麼雅芬一早就來遞辭呈？」

　　孟雅芬遞辭呈了？！

　　「關我什麼事？」啊，她想起來了，昨天孟雅芬是有提過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她自然也支持，因為她也想那麼做。

　　「不是妳還有誰？我早知道妳不喜歡雅芬，但也沒必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吧？以為總裁信任妳就能為所欲為嗎？」陳小姐大有仗義執言的姿態。

　　朱少日想是對方誤會了。若換做平時，她會冷靜跟她解釋，但今天她已經不想再忍耐，反正言君國都說不必勉強接受，她又何必讓自己不愉快？

　　她攏了眉心，雙臂環胸，五官透著凜冽地面對陳小姐。

　　「陳小姐，妳是什麼時候看見或是聽見是我逼孟雅芬離職的？妳說話要講證據，背地裡讓妳們講講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會介意，但現在妳都敢到我面前來指責，就給我拿出證據，拿不出來的話就把孟雅芬帶來跟我對質。」她客氣，就當她好欺負嗎？

　　陳小姐微微一愣，因為她沒想到素來低調下鄉話、總默默承受的朱少日今天竟然會一反常態為自己辯護。

　　「要是兩個都做不到，就閉上妳的嘴巴少在那裡造謠生事。」反正都要辭職了，就暢快點吧！

　　「我造謠？！根本就是妳搶了雅芬的男朋友還敢在那裡大放厥詞啊！」

　　「妳又是哪只眼睛親眼目睹我搶走孟雅芬的男友？」

　　經朱少日這麼一問，陳小姐赫然想起雅芬似乎從沒說過是朱少日搶走她的男朋友，她好像說是朱少日害她失去男朋友的，後來是她們旁邊這些同事群起激動，然後就演變成朱少日搶人男友的版本。

　　朱少日淡淡瞥了她一眼，立即看出陳小姐的心虛，深諳不該逼狗爬牆的道理，她決定大發慈悲放她一馬讓她重新做人。

　　「陳小姐，我不喜歡解釋並不表示妳們說的全都對，只是我懶得反駁罷了。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但在實行妳的『言論自由權』前，妳也得清楚別人亦有『基本人權』，我希望妳最好去查清事情真相再來質問我，看到時候是要在公開場合或是在哪裡辯論我都奉陪，不過切記別再亂造謠，要不然我能告妳『普通譭謗罪』。好了，我的話說完了，現在妳是要繼續審問，還是回去查證？」

　　一扯上「告」已這個字，陳小姐才驚覺事態似乎嚴重，這下真得三思了。

　　「如何？」

　　「好！我會回去問清楚，妳等著！」扔下話，陳小姐怒氣沖沖離開女廁所。

　　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用錯法條，管它的，事情解決了就好。

　　「呼！」朱少日一放鬆便落座軟軟的沙發上。

　　有些事情真得學習看開，不然痛苦的人就是自己。

　　「喀」！輕輕的開門聲，這次進女廁的人比較客氣了。

　　「少日？」

　　「總經理？」

　　「我看妳來廁所有一會兒了，是不舒服嗎？」他特地來關心，怕她為了「那件事」不快樂。

　　朱少日笑得很瀟灑。「沒什麼，肚子痛嘛！已經解決了。」

　　「那要一塊吃午飯嗎？」

　　「還不餓。」

　　「我能坐在妳旁邊嗎？」

　　「嗯。」她也想靠在他身體上休息。

　　「少日，我不會勉強妳，若妳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懂嗎？」他也不希望她為難。

　　朱少日慢慢把頭靠在言君國肩上。

　　「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不喜歡看八點檔、九點檔的，因為啊，每次看那些節目的時候，總會突顯一個問題，就是女人若是不能生，就注定會得到不幸，會被丈夫冷落、被婆婆小姑瞧不起，還會被外遇的對象欺負，那時候我就覺得女人好可憐，她不過是不能生而已，為何要遭受那麼不平等的對待？後來長大，我才瞭解女人不能生真的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因為我們中國人很重視血緣，沒血緣關係就算外人，所以女人能不能生是很重要的。你覺得呢？」說完了，換問他感想。

　　「我個人認為婚姻是建立在互信相愛的基礎上，有下一代固然好，就像妳說的可以延續血緣，但沒有也沒關係，現在人口氾濫成災，少生一個也沒差，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少生一、兩個就毀滅，況且都有專家說了人類其實對這個地球可有可無，最重要且必須存在的並不是人類。」他提出專家的見解作輔證。

　　「那是什麼？」

　　「是昆蟲。昆蟲可以讓植物生長、可以餵飽其它生物，因此很重要，食物鏈的最頂端是不需要存在的，甚至沒有讓世界更美好。」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朱少日頗為贊同。「可是呢，那是因為這件事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說沒關係。」聊完昆蟲又回到人類身上。

　　「即使發生在我身上，我也是這種想法不會改變。」他拍拍她的手臂，對她的手指又揉又捏。

　　「萬一真的發生了……你家人會怎麼說呢？」

　　他順著她的假設回答：「萬一真的發生了，我也不會讓我父母知道。」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耶。」她抽回手。他膽敢隱瞞父母！

　　「反正我還有兩個弟弟，不差我這個。再說，我認為孝順還有別的方式可以表現，並不是非得生孩子不可。」她的手不給摸了，他只好揉她的頭髮。

　　「等你將來真的遇上了，看你還會不會這麼悠哉喔。」她捨不得詛咒，只是「提醒」他。

　　「假如我真的遇上了，就表示我很愛她才會娶她，所以我更會保護她。」她的頭髮很香，讓他很想磨蹭。

　　「唉，你就是這樣才會讓我這麼愛你。」她攤手纏緊他的腰。

　　看樣子他應該知道了，卻還在裝傻，真可愛。

　　「我也很愛妳。」

　　兩個相愛的人，互相依偎，甜蜜得很。

　　好一會兒，朱少日輕輕推開摟著她不放的言君國，面對他，她臉上的表情難得嚴肅起來。

　　「我現在就把我想說的事情告訴你－－」朱少日深深吸口氣，補足勇氣。「我曾經差點就要結婚，但後來因為身體健康檢查發現我不孕，他們才決定解除這個婚約。有人說我留下來是想跟陳宇風舊情復然，其實不是，是因為總裁對我很好，我才會繼續留在旭陽，這一年裡，我警告自己不能再愛上別人，因為我很怕再受到同樣的創傷。可是你來了，並且讓我毫無預警愛上了……」即使明知自己不應該，還是很沒志氣地愛上了。

　　他拭去她的淚水。「為什麼哭？」

　　「我發現自己很愛你，愛到怕失去你，所以遲遲不敢說出口，不過決定權仍在你－－我會尊重你的任何抉擇。」

　　這男人真讓她無法割捨。

　　她真的很怕失去言君國。原以為愛陳宇風已經夠深了，沒想到言君國卻引發出她更多的感情，讓她想緊緊抓著他不放。

　　可回歸現實，她不能這麼自私。

　　握住他的手緩緩鬆開，正當她想縮回時，又被一把抓祝「少日，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就算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我還是同樣的作法，又不是世界末日，我絕對會護著妳到底的！」

　　「你爸媽知道怎麼辦？」

　　「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讓人知道，若能讓大家都開心，隱瞞也不算欺騙，善意的謊言總勝過惡意的告知。少日，就讓這件事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如果是言君國，她願意相信。

　　「……好。」

　　「碰」！這會兒進來廁所的人又不太優雅。

　　田雅琪、簡碧佳一收到桃阿姨的告知連忙從十六樓奔下來。

　　「總經理，少日姐好多了嗎？」

　　朱少日抹去臉上的淚水，抬起頭來綻放燦爛的笑容。「我沒事埃」

　　「可是少日姐，妳在哭耶……」簡碧佳看見「證據」，關心地問。

　　「我真的沒事，妳們怎麼都跑進來了？快去吃飯埃」她還想多坐一會。

　　言君國和她四目相視，他們的手交握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呃，總經理……我知道你想陪少日姐，可是……這裡是女廁耶！能不能請你出去一下呢。我肚子突然很痛。」來不及去找別的廁所了。

　　厚，早知道她剛剛就不該受碧佳的誘惑去吃海鮮了，她每吃必拉肚子的說。

　　都是碧佳害的啦！

　　不過看來少日姐的愛情有了結果，這樣也是值得啦。

　　哎喲，她的肚子真痛！

　　如果一個女人，要如何才能留住愛情？

　　如果一個女人，要如何才能守住對方？

　　即使做得再多，倘若男人不愛妳，也是徒勞無功。

　　所以，還是要先學會愛自己吧！

　　第九章

　　入夏了，氣溫慢慢攀高，躲進冷氣房裡的人也變多。

　　夏天節奏變快了，天空明亮，太陽很大，想避開炙熱的天空，行人的腳步就得漸次加快。

　　可朱少日仍舊維持她慣有的慢步調。

　　今天星期日，是他們交往後第一次沒約會，也該說是他們認識後第一次沒碰面。

　　昨晚想太多，兩點才昏沉地洗澡上床，天剛亮，她又醒了，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就到附近的麥當勞等開門，搶當第一個客人。

　　吃了頓索然無味的早餐，九點三十六分，她拿著一張精緻的DM來到公司附近新開的的咖啡館，又當了店裡第一位客人，老闆因此招待她三塊蛋糕，這次，她總算吃出點甜味來，腦子也才恢復正常運作。

　　到底－－該什麼時候全盤說出呢？

　　言君國會不會怪她太自私？

　　或許會吧……誰教她真的很自私呢？可是愛上了啊，她當然會想保有他們的愛情。

　　那麼、那麼……應該能夠判輕一點的罪是不是？

　　「唉！」她真不喜歡歎氣，可又不得不歎。想到父母、想到言君國，她都想歎氣。

　　如果爸媽再對她壞一點、不關心一點，她就能徹底反抗到底；如果言君國能不讓自己愛他那麼多，她也不會坐在這裡愁眉深鎖。

　　若非想報答總裁的知遇之恩，她也不會繼續留在旭陽，然後惹出這麼多風波最後弄傷自己，已多留一年，也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

　　想到此……朱少日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飛揚起來。

　　以前若想到公司那些不實的傳言，即使她再如何說不在乎，心頭依然介意，但這次竟真的有種事過境遷的感覺了，彷彿那些事情早成了回憶再也無法傷害她。

　　她開始認真思索這樣的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嗯，似乎是在認識言君國之後才有所轉變。

　　過去她是覺得退一步便可息事寧人，又何必徒惹風波，但那樣卻得到反效果，她的一再忍讓只會讓事情更加惡化，嘴上一直掛著要「善待自己」這四個字，偏偏最不善待自己的人是她，蠢哪！

　　既然忍讓解決不了事情，好－－她決定了。

　　現在就去把她的秘密告訴言君國，對於他們的愛情他也該出份力，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這樣也才不會有遺憾。

　　嗯，就這麼辦吧！

　　照言君國所說，反正又不是世界末日。

　　打定主意後，朱少日心頭頓時輕鬆許多，本想快快去男朋友家，身後卻突然冒出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為什麼？」

　　無須回頭，光憑聲音她也認得出來是會計部的孟雅芬。

　　她是什麼時候進門的？

　　現在又多了一個讓她歎氣的借口了－－台北怎會如此小啊？

　　想到孟雅芬坐在自己身後的位子上，她若想離開，勢必得經過她面前才能走人了，看來她得先等一會兒。

　　他們交談的聲音不太大，尚未引起其它人的注意，不過離他們最近的她卻聽得一清二楚，應該是孟雅芬跟前男朋友－－也是後來一直纏著她的始作俑者，他們正在談判吧。

　　他們談了很多，不外乎是「挽留」、「拒絕」等話題，但最後即使孟雅芬聲淚俱下，男人依舊毫不留情離開。

　　霎時，哭聲傳遍整間咖啡館。

　　見老闆、客人一時無所措的模樣，朱少日只好起身處理了，畢竟孟雅芬也算是她的同事。

　　「孟雅芬。」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孟雅芬抬起頭來。

　　一張臉都快哭花了，這應該是那個男人害的吧？

　　為那種男人，值得嗎？女人果真很傻。

　　孟雅芬看見是朱少日，連忙又低頭，平日在公司是死對頭，為什麼偏偏讓她看見自己最慘的一面，她更討厭她了。

　　「妳走開啦！」

　　「如果妳能不繼續用妳的哭聲荼毒這裡的人，我馬上就離開。」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孟雅芬抬起頭，終於發現坐在附近的客人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這才覺得很尷尬。

　　「好啦，我不會哭了，妳可以走了。」這個朱少日幹嘛還賴在這裡不走，是存心看她笑話嗎？

　　朱少日本來真的想走，反正也不關她的事，但她愈想愈不值得，索性又說：「孟小姐，既然發現這男人不值得依靠，妳還是別傻傻地把自己的幸福陪葬了。」

　　「不用妳管我！」她才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妳以為我愛管嗎？就為了這種男人，妳就找我的麻煩，以前我是忍耐，心想妳也是受害者，便不與妳計較，但今天看來，我實在不曉得妳有聰明到哪去！」朱少日冷冷地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孟雅芬瞪著朱少日，挑釁地問：「看我這麼狼狽，妳一定很高興嘍？」

　　「的確。」朱少日坦承不諱。

　　「妳－－」

　　「畢竟妳以前曾經傷害過我。可我也能體會愛不到的感受，假使讓妳罵我便能挽回妳的愛情，我可以忍耐，但既然已覆水難收，我勸妳還是往前看比較實際點。女人可以傻，但絕對不能蠢，妳千萬別作一個蠢女人了。」

　　孟雅芬也沒忽略朱少日眼底的那抹落寞。

　　聽見陳宇風拋棄朱少日的時候，她也是有點同情朱少日的處境，可後來遭男友背叛，才讓她連朱少日也一塊憎恨起來，到處說她的閒話。

　　但今天，她忽然發現自己過去的行為真的很蠢，追不回前男友，又傷害了別人，將自己搞得狼狽不堪，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孟雅芬垂下眼簾，盛氣凌人的模樣完全不復在。

　　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部說完，朱少日想孟雅芬或許會希望能獨處，當她正要離開時，孟雅芬卻開口跟她道謝，原本看似劍拔弩張的氣氛悄悄解除了。

　　朱少日只好繼續坐在孟雅芬對面。「別哭了，一張臉都花了，很難看耶。」

　　孟雅芬聽了猛搖頭。「妳不會明白我有多愛他，為了他，我下了多少感情下去，又花錢讓他去模特兒訓練班上課、花錢給他買衣服……」

　　「結果他依然對妳不屑一顧，這樣值得嗎？」她點出結果。自己的重話說完，現在得換聽她抱怨了。

　　孟雅芬趴在桌上抽抽噎噎哭了起來。「我就是蠢啊！但愛就愛了，要我怎麼馬上收回感情啊？」

　　女人本來就很傻－－她也相當同意這點。

　　「妳可以數落他所有的缺點，但別把自己付出的愛情也算在內，要不然就真的很蠢了。愛上錯的人是妳傻，但妳付出的愛情沒有錯。」愛一個人的心意本來就沒有錯，錯的往往是過程與結果。

　　聽完朱少日的話，孟雅芬的哭聲漸歇，抬起頭來，妝的顏色都落在手臂上。

　　「妳不會瞭解！妳這麼美、能力又這麼強，誰都會喜歡妳的……」

　　她之所以故意說朱少日的壞話，也是因為滿滿的嫉妒啊，但話一說完，她立刻想到朱少日曾有婚約的狀況，雖然不知後來取消婚禮的理由究竟為何，但想來必定不太好。

　　兩人四眼對上，朱少日隱約瞧見孟雅芬眼底的歉意，她立刻笑道：「沒關係。」她沒想到向來很高傲的孟雅芬竟也會嫉妒自己。「其實我並不如妳所看見的那麼光鮮亮麗，我也有我的苦衷，只是不能跟妳們說而已。」每個人心底或多或少都藏著一點不願示人的秘密。

　　「對不起……」孟雅芬很真誠地道歉。明知不關朱少日的事情，偏偏管不了自己想發洩的忿怒與嫉妒，令她好慚愧。

　　「就跟妳說沒關係了。坦白說，我也在心底罵過妳們，後來想過要是我的男朋友這樣對我，我也很難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如同我剛剛說的一樣，已經發現他是那麼糟糕的人，又何必留戀？妳的條件很好，值得再去找個愛妳的人，看開後的世界是很廣的。」朱少日最後一句話送給孟雅芬也送給自己。

　　孟雅芬笑得很難看。「我知道了。」

　　「希望妳真的能做到，因為感情的路上沒有人能幫助妳。」如她，也是得靠自己的堅強才能撐到現在。

　　孟雅芬眼眶又濕潤起來，趴回桌上繼續悶悶地哭。

　　朱少日很想叫她別哭了，因為她另外還有事要辦，但看她哭得那樣可憐，不讓她哭的話就好像是自己無情了，罷了，就讓她繼續哭吧。

　　事情－－明天再跟言君國說也不遲，反正總會說的。

　　「我最後一次勸妳，假如連妳都不愛自己，也沒人會愛妳的。」

　　算孟雅芬好運，遇上「今天」的她，要不然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也不會管那麼多，一定是甩頭便走人。

　　看見孟雅芬對不該挽留的人的執著，朱少日彷彿也看見過去那個傻傻的自己，以為不孕是自己的錯，因此百般忍耐，也不敢讓家人知情免得他們傷心，但如今她決定不再那麼委曲求全了。

　　有沒有愛情無妨，最重要的是她得先愛自己－－這點絕對沒有錯！

　　不過……她也得開始儲藏明天萬一被拒絕的勇氣了。

　　萬一真的被討厭，也是她咎由自取哪。

　　唉，孟雅芬究竟要哭到什麼時候啊？

　　驀然，她想起自己一年前也哭了好久好久呢……時間過得真快，上次看見照片還有些心痛，這會兒感覺已經淡得不能再淡了。

　　對昔日的遺憾不斷地減少，斬的記憶又填滿過去的坑，果然啊，時間真的會讓人忘記傷心的往事。

　　她突然好想見言君國一面。

　　他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呢？

　　朱少日撐著下巴，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

　　朱少日難得也有星期一症侯群，不過是因為她昨天陪著孟雅芬大吃大喝的關係。

　　早上醒來時她還滿身酒味，但硬是來上班，陪著言君國撐過早上。

　　「少日，妳臉色都有點白了，還好吧？」言君國眉心添了抹憂色，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擔憂了整個早上，問她卻又得不到答案。

　　「還好……總經理，下班後，一塊吃個飯吧，我有點事……想告訴你。」

　　「好。妳真的沒事？」他猜她昨晚必定反覆思量，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那麼就等到晚上再說。

　　「沒事……」沒事，只不過要上廁所而已。「那我先出去了。」十一點五十分，她真的衝入廁所內。

　　半晌後，嘩啦啦！聽著馬桶的沖水聲音，她終於明白為何言君國每次都會露出幸福的笑容，因為清清腸胃後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哪！

　　她果然不太適合吃油膩的食物。她自己都這樣了，不知昨天狂吐的孟雅芬有沒有來上班？

　　大家都是女孩子，她多少也能體諒她的心境。

　　言君國眼底填滿憐惜，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頭，將來的事情他此時也無法保證什麼，只能給她一個擁抱。

　　朱少日吸吸鼻子，改而埋入他胸前。「幹嘛把我弄哭埃」

　　「我有嗎？」他摸摸她的頭，注意到附近的爸爸媽媽們焦點都落在他倆身上。

　　「萬一我沒生寶寶怎麼辦？」她小小聲地問。

　　「那就兩個人攜手快樂過日子嘍，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也把自己的頭靠上她的，開始磨蹭，給她安慰。「乖，別哭嘍！」

　　「我、我哪有哭。」朱少日急忙抬頭想證實自己說的話，沒想到卻看見十幾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都在看她。呃……發生什麼事了嗎？

　　言君國像在哄小孩似的揉揉她的髮。「乖，都當媽媽了，不可以再哭，要不然其它人會笑妳的。」

　　朱少日的臉蛋立刻爆紅，他怎能任她這麼丟臉也不知會一聲，她當場毫不留情掄了幾個粉拳過去。

　　坐在遊戲室裡的人看見這幕小夫妻恩愛的畫面都笑了出來。

　　朱少日更加羞愧，言君國也把她摟在胸前。「別害羞嘛！」

　　「感情很好哦。」

　　「是埃」言君國毫不遲疑地回答。

　　「結婚幾年了？」

　　「快兩年了。」他公然說謊。

　　不多不少，恰好是翔翔的年紀，證明他們沒偷跑。

　　朱少日抬起頭來瞪他，言君國才不理她，硬是在她臉上親了一記。

　　「愛妳喲，老婆！」

　　經言君國這麼一鬧，朱少日又羞得不敢見人，臉蛋愈垂愈低，剛好看見翔翔的小臉。

　　「咿呀礙…」翔翔爬了回來叫著：「媽媽……」又笑得很開心。

　　「快點，翔翔要找媽媽了。」

　　朱少日把翔翔抱在懷裡，沒有勇氣抬頭。

　　這會兒，她的確見識到言君國有多惡劣了。

　　玩到離少日容忍的底線前，言君國立刻停止。「翔翔，跟叔叔阿姨們說再見，我們要回家了！」終於，他摟著少日的肩離開。

　　離開百貨公司，朱少日始終沒有正眼看言君國一眼。

　　「少日，妳真的生氣了嗎？」

　　問她是不是「真的」生氣，難道生氣還有假嗎？

　　「要是被人誤會怎麼辦？」

　　「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早晚會成真……幹嘛一直看著我？」

　　朱少日皺了眉心，相當慎重地表示：「直到今天，我才發覺你的個性真的有問題。」她以前怎麼會認為他有點木訥呢？

　　「我還滿喜歡我的本性的……妳不喜歡嗎？」

　　她當然喜歡了，喜歡到很想就這麼永遠跟他在一起，平平靜靜、順順利利的。

　　不過隱瞞不是她的個性，也該是時候坦白了。

　　「君國，我有事想跟你－－」

　　「翔翔睡著了。」言君國神情柔和地說：「終於小惡魔也有先投降的一天埃」

　　到口的勇氣又被嚥了回去，梗在喉嚨裡上下難定，朱少日最後還是把要說的話吞回去，或許今天還不是時機吧，明天……明天再說好了。

　　「那我們回去吧。」

　　捷運上，他們比肩而坐，言君國顯然也累了，一上車便靠在她肩上睡著，翔翔也躺在她雙臂上睡得安穩。

　　如果是一個女人，大概求的就是如此吧。

　　有夫有子，有個美滿的家庭，然後安穩過一生。

　　她其實也好想好想擁有一個小小的、幸福的家庭啊！

　　唉！朱少日深深歎息。

　　那抹微歎的聲音也傳入言君國的耳朵裡。

　　言樂雙剛回到家，就累得把背包一甩，坐在沙發上。

　　「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面試順利嗎？」

　　正在看職籃比賽的言君無漫不經心地回答：「還好。」

　　「唉，可惜你今天去面試，要不然就可以看見大哥的女朋友了，她叫少日哦，人漂亮不說，又對小孩子超有耐心，假如他真的跟大哥結婚，生出來的孩子一定也很好看！」看來大哥婚期也不遠，真好。

　　「我想他們恐怕不會有孩子。」言君無分心回答。

　　「為什麼？」她記得大哥很愛小孩子，未來大嫂好像也喜歡小孩子，沒理由不生。

　　「因為朱少日是我朋友大哥的未婚妻。」言君無專心在電視上頭，卻不知自己已扔下一顆炸彈。

　　「什麼？！那大哥還說他們是男女朋友，是她欺騙大哥嗎？」言樂雙激動起來。

　　「他們去年已經解除婚約了。」

　　「為什麼？」這個三哥就不能一次說完，非要她不停發問嗎？

　　「因為女方好像－－不孕。」

　　不孕？！

　　這次言樂雙可不敢大聲張揚了。

　　同為女孩子，她十分清楚這樣的狀況對女孩子是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真的假的啊？」見三哥說得這麼隨便，讓她不太相信。

　　「我騙妳做什麼，是我朋友親口告訴我的。本來他們連結婚照都拍好了，後來是因為女方的健康檢查報告出來顯示她不孕，我朋友他母親硬是要退婚，所以他們才沒結成婚。」

　　「好可惡喔！怎麼能這樣子。」言樂雙義憤填膺道。

　　「別人的家務事，妳管那麼多。」

　　「現在變成我們的家務事了。大哥知道嗎？」

　　「我上次就跟他說了。」終於，言君無關了電視認真回答。

　　「那大哥有什麼反應？」

　　「他說，『又不是世界末日』。」

　　言樂雙喃喃地說：「也是啦……但不是她親口告訴大哥的，你想她是不是想刻意隱瞞呢？倘若是，就太自私了……」最終，她還是站在大哥的立場上。

　　言君無搔搔頭髮。「我想大哥自己會解決的，反正我已經把事情告訴他了。」

　　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言樂雙連忙跑去開門。「大哥，你回來啦！少日姐呢？」

　　「回去了。」

　　「哇，你們真厲害，可以把小惡魔哄睡，不簡單哦。」言樂雙接過翔翔，又把翔翔扔給三哥。「大哥，少日姐真的不孕嗎？」

　　「樂雙？！」言君無喊了她一聲。他真的會被小妹害死。

　　「反正大哥都知道了啊！」

　　「言君無！」

　　哦喔，不好，大哥連名帶姓地叫，就代表他真的生氣了，這下不是鬧著玩。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剛剛我在看職籃，樂雙又一直問我，我才不小心說出來的。」手裡還抱著翔翔，他也不敢逃跑，只能站在原地領罪。

　　目光一瞥，言樂雙下巴一縮，討好地笑了笑：「大哥，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看來大哥是認真的，她最好別壞了事，省得未來沒好日子過，大哥平時好歸好，嚴肅起來也很嚇人，她可不敢挑戰權威。

　　「這樣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大哥，萬一爸媽知道的話……」銳眸又瞥過來，言樂雙招架不住，噤聲不語。

　　「樂雙，需要大哥再提醒一遍嗎？」

　　一顆頭左右猛遙

　　言君國認真表達自己的心意。「君無、樂雙，我是真的很喜歡少日，所以也會盡全力保護她，懂嗎？」

　　兩顆頭馬上用力一點。

　　「很好，我很高興能達成共識。把翔翔給我，樂雙，打電話給大表哥，說他的兒子再不領回，就別來領了。」小惡魔今天倒是挺乖的，不討人厭了。

　　「馬上去辦。」言樂雙一轉身就抄起電話直撥大表哥家的電話。

　　言君國把翔翔抱回房裡，讓他躺在床上，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少日的電話。

　　「喂，我到家了。」她喘喘地接起電話。

　　「我也剛到。」

　　「翔翔還在睡嗎？」

　　言君國逗逗紅通通的臉蛋，笑答：「睡得可熟了，這小傢伙一睡著就很難叫醒。」

　　「那就好。打給我做什麼？」

　　「沒，只是想聽聽妳的聲音。」

　　「拜託，不是聽了一整天，還聽不夠啊？」朱少日覺得整個人都快飄上天空了。

　　「今天，妳玩得開心嗎？」關於少日的秘密，既然她想隱瞞，他也會裝作不知情，直到她肯親口對自己說為止。

　　沒有孩子又如何？重要的是兩個人能開開心心在一塊，不是嗎？

　　「很開心埃以後你的小孩也一定很可愛。」

　　這句話，他聽見的不是少日的讚美，而是如同白天一樣的意思－－是婉拒，想將自己推出她的人生計劃外。

　　「我的小孩也是妳的小孩埃」

　　他的這句回答換來一陣沉默。他能容許少日隱瞞，卻不喜歡她鑽牛角尖，誠如他所說「又不是世界末日」，有什麼好操心的？

　　「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對你隱瞞一個秘密，當你知道後，你會怎麼做？」

　　「要看嚴重性如何，輕者，口頭告誡。」

　　「重呢？」

　　「說出來我才能判斷嚴不嚴重。」

　　「是喔……」

　　「妳有事情瞞我？」

　　「嗯。」她老實承認。

　　「不想說？」

　　「暫時不想。」還是得說，不過不是今天。

　　「那就等妳想說的時候再說，反正再壞也壞不過世界末日。」他並不想逼她。

　　「喔……晚安。」

　　「晚安，星期一見。」他瞭解少日明天不會想見自己。

　　掛了電話，朱少日猶如打了場仗似的，雙肩無力垂下，表情頹然。

　　知情不報－－是條很重的罪吧，她想。

　　自私－－也是個重罪吧，她又想。

　　假使她說出自己的秘密，言君國又會判她什麼罪？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自私的隱瞞，即使曉得自己的「瑕疵」也不敢說出口。

　　這又是什麼樣的罪？

　　欸，或許在感情沒成熟前，她就該說了吧，這樣現在傷腦筋的人就不會是自己了。

　　相愛沒有附加條件，通行證是真心。

　　打上契約的時間是一輩子。

　　可是，她的愛情有缺陷……

　　這樣還有資格嗎？

　　第八章

　　交往一個禮拜後，言君國發覺到少日其實很不能適應這個新關係。

　　因為她好似……不，該說非常介意兩人在公司裡是否有表現出過於親密的感覺，或是處事不公、怠惰公司職務。

　　似乎對自己是有些過份嚴苛。

　　「嚴苛？會嗎？」吞下一大口茶點，朱少日舔了舔唇問。

　　「不會嗎？」言君國啜飲一小口熱茶。

　　原本沒在一塊，還能在市區內碰面，沒想到交往後，要約會就得往郊區跑，這不是太嚴苛會是什麼？

　　「當然不會，不小心點就糟糕了。」她露出一臉仍心有餘悸的表情。「我好久沒來貓空喝茶，真懷念呢！」

　　「只是想懷念？」

　　「要不然呢？」不懷念何必來。

　　「我以為妳認為我見不得人，只好把我往郊區帶。」臉上還得掛著憂鬱的表情好增加真實性。

　　朱少日雙頰浮現淡淡的酡色，表情一呆，罵了他：「笨蛋！」

　　「我覺得太過小心翼翼反而適得其反，倒不如……」

　　「停！別再想什麼似真似假以蒙騙大眾，這樣就夠了。」雖然她也覺得對言君國很抱歉，但是這是不得已的手段。

　　「好吧。」既然女朋友不欣賞他這點小小的壞心，他只好收起來。「對了，下個禮拜六中午，我要參加朋友的婚禮，妳陪我去吧。」

　　「我也不確定有沒有事耶……」

　　言君國雙眸瞄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說：「聽說那間餐廳的料理很棒。」

　　「嗯，我想到了，我應該沒事，就陪你去吧。」喝了口茶，她滿足地說。

　　鈴……鈴……擺在桌上的手機響起，言君國看了來電顯示才接起來。

　　手機才剛貼上耳面，就傳出震耳欲聾的哭聲，言君國連忙拿得老遠，好一會兒又貼近。

　　「樂雙，妳什麼時候生孩子了，大哥怎麼不知道？」

　　「不是我的啦……是大表哥的啦，」講沒兩句話，又聽見嚎啕大哭，言樂雙口好大喊：「別哭了啦……大表哥說要我幫忙帶孩子，可是我下午還要去上課，女哥，回來救我啦！」才沒帶一個小時，她已經被整得淒淒慘慘淒淒了。

　　言君國允諾之後，掛上電話。

　　「發生什麼事？」

　　「我們可能要提早離開，因為我妹妹正在跟一個小鬼頭大戰，我若不回去救她，她的下場會很慘……」怎麼有雙望眼欲穿的眼神看著自己呢？「妳想去嗎？」

　　「嗯。」紮著馬尾的頭垂直點三下。

　　他都不曉得少日原來這麼喜歡小孩子呢。

　　大表哥的小兒子翔翔向來被稱為惡魔轉世，只因任誰來哄，他都不買帳，就連他的母親大人也沒用，實在是標準的小惡霸。

　　是啊，沒人管得動的小惡霸！

　　嗯，這事實讓每個看過他的人都不否認，但……眼前那個笑得跟天使一樣的小男孩是誰呢？

　　「噗，咕嘰咕嘰，噗，咕嘰咕嘰……」

　　「呵呵呵！」

　　一堆就連外星人也聽不懂的狀聲詞竟換來小鬼頭的哈哈大笑。

　　言家兄妹看得嘖嘖稱奇。

　　「好厲害！」讓她言樂雙都會投降的生物竟然還有人能制伏，真是可敬！

　　「是埃」言君國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女友，她來到他家不過五分鐘，就成功讓燙手山芋大惡魔變成人見人愛的小天使，真是可佩！

　　「大哥，這位善心小姐是誰啊？」見救星趕回來，她馬上就把小惡魔丟出去，等雨過天晴後才想起自己連對方是誰也不清楚。

　　「我女朋友。」

　　「叫什麼名字？」

　　「少日。」

　　「少日……滿好聽的名字。」

　　「對埃」見少日和翔翔玩得不亦樂乎，言君國眼眸裡也盛著溫柔。

　　「她看起來很喜歡小孩子喔，大哥，你有福了！」說完，言樂雙還拍拍大哥的背。會讓大哥喜歡上的女孩子，果真不簡單。

　　「樂雙，妳不是趕著上課嗎？」言君國好心提醒妹妹。

　　言樂雙看了手錶，驚喊：「糟了！真的快遲到了。大哥、少日姐，翔翔就麻煩你們嘍！」她拎起背包，朝他們說了聲再見，便匆忙離開。

　　「翔翔，跟小姑姑說拜拜。」朱少日揮動肥肥的小手。

　　翔翔又笑得很開心，雖然沒人知道他到底在開心什麼。

　　「妳喜歡小孩子？」

　　「嗯，你不覺得小孩子很可愛嗎？」朱少日抱起翔翔，開始在客廳裡繞圈子。「我一直很喜歡小孩子，因為他們很真，肚子餓就哭、想睡覺就睡、不開心的時候就鬧，他們的反應最真實了。」

　　「就因為這樣？」

　　「當然不只了，因為他們還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天使呢！」朱少日又把翔翔舉高到頭頂，不怕高的孩子立刻又呵呵地直笑不停。

　　言君國一雙眸子深深睇著她。「我們也來生一個好不好？」

　　朱少日腦子裡的畫面馬上閃過一家三口的美滿景象。

　　生一個？！

　　朱少日把翔翔抱在懷裡，搖了遙「一個小孩太寂寞了，我要生兩個，最好一男一女恰恰好。」回視他的眸子有笑又有澀。

　　得不到關注的翔翔，小小的肥手抓上了朱少日的臉，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要得到注意。

　　「這小鬼頭吃醋了呢！」

　　朱少日看著天真的翔翔，一臉不知人間疾苦。「他才多大，怎麼會吃醋？」

　　「妳不是說他很真，會吃醋必然也是天性。」言君國起身站到朱少日身後，望著他的表侄子，沒想到小惡魔乖乖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是嗎？」朱少日與翔翔對望，只見他又笑得合不攏嘴，真不曉得他究竟在高興什麼。

　　「帶著必備用品，我們出去實習一下。」言君國已拿出一隻背袋，準備塞東西。

　　「實習什麼？」

　　「實習當父母埃」

　　朱少日發覺言君國的笑容其實跟翔翔的有點像呢。

　　她想言君國小的時候恐怕也是惡魔轉世吧，畢竟現在他還是有些微的劣根性殘留。

　　後來證明，惡魔仍是惡魔，帶出去更是惡魔了。

　　「哇阿哇礙…」

　　「一家三口」才剛踏出捷運站，小惡魔立刻哭得驚天動地。

　　言君國算是很有耐性了，但面對比他更有耐性哭泣的翔翔，他真的沒轍。

　　「他到底在哭什麼？」

　　朱少日摸摸翔翔的屁股。「熱熱的，可能是這裡不舒服，我們去百貨公司，裡頭應該會有可以換尿片的地方。」

　　事不宜遲，他們連忙趕到最近的百貨公司裡頭，由於幫小孩換尿片的地方是在女廁裡，言君國只好站在外頭等待。

　　不一會兒，朱少日抱著脫胎換骨又漾著笑容的翔翔走出來。

　　「好了，瞧，他現在不是笑得很快樂？」

　　肥胖的小手又亂摸朱少日的臉。「呀、啊哈。」

　　「說著外星話，還能吃妳豆腐。」言君國接過背袋，幫她把散在胸前的頭髮往後一撥，一臉滿意。

　　「拜託，他才幾歲！」現在真不知誰在吃醋。

　　「一歲多了。」言君國拍了翔翔的屁股。

　　翔翔沒哭，倒是又笑得厲害。「媽……」

　　朱少日聽見這個字，連忙看著他。

　　翔翔又喊：「媽……」

　　一個字立刻讓朱少日情不自禁地以臉頰碰觸他的小臉蛋。「會叫媽媽耶，翔翔好可愛喔！」

　　他這個小表侄總是到處叫媽媽，不過看少日就知道，母愛果然是種天性。

　　「那現在想去逛哪裡呢，『媽媽』？」

　　「媽……」翔翔又笑了。

　　來到玩具樓層，翔翔一看到很多東西，眼睛睜得特大，目不轉睛地看著。

　　「看吧、看吧！小孩子就是喜歡玩具。」當言君國提議要去看小孩的衣服時，她覺得這裡對小孩子還是最具吸引力。

　　「翔翔破壞力超強。」

　　「沒關係，玩具就是要玩嘛！翔翔，告訴媽媽，你喜歡玩什麼？」

　　他剛剛第一次喊少日媽媽時，清楚看見她臉上有抹錯愕，現在又聽見她這麼稱呼自己，他不自覺咧嘴笑開。

　　「買安全積木，就讓他破壞個夠吧。」選擇了想買的物品，言君國腳步超前開始尋找放積木的地方。

　　望著那個偉岸可靠的背影，懷裡的體溫讓朱少日真的有種「一家三口」的感受。

　　「翔翔，我們去買玩具嘍。」

　　之後他們選購一組積木、一台小車子，結帳後去頂樓的兒童遊戲室，開始「放牛吃草」。

　　好動的翔翔四腳在軟墊上慢慢往前爬，爬過一個又一個小孩子面前，來到一顆大圓球前面張手抱住它，呀呀地亂叫。

　　「真是奇怪的小孩。」朱少日下了結語。

　　「可能遺傳我大表哥吧，他人是挺奇怪的。放心，我們以後的小孩必定人見人愛。」言君國握了她的手。「而且肯定很愛吃，然後將來鐵定變成小胖子。」

　　噗哧！朱少日笑了。「別這樣詛咒你的小孩啦！」

　　「那也是妳的小孩，要不然妳想生什麼樣的寶寶？」

　　她想生什麼樣的寶寶？

　　朱少日偏著頭努力想著，可愛的、好看的、聰明的、善良的……「太多種選擇了，我只希望他是個健康的寶寶就夠了，其它的就要看他將來的造化。」凝視跟大球在纏鬥的翔翔，朱少日滿眼期待這個願望能成真。

　　正巧遇上紅燈，言君國轉過頭專心回答李經理這問題。

　　「我是不太清楚你以前是怎麼追求朱秘書，不過我只能說喜歡一個人應該會想保護她，而不是讓別的男人出言傷害她，就算我追不到她，我也不容許有人欺負她！」他的目光泛著冷冽的光芒。

　　收到言君國傳來的說到做到的嚴厲視線，李經理自我調侃地說：「難怪她會喜歡你。」

　　「她喜歡我？」他答應過少日，絕不把兩人的愛情張揚出去，因此此刻儘管他心頭很開心仍要裝作不知情。

　　「我好歹也在她身邊打轉一年，可從沒見過她對哪個男人露出那麼真摯的笑容。」李經理感歎道。

　　「是嗎？」言君國故意表現出很意外的神情。

　　「總之，我不會說出去的。」他已逐漸瞭解這個年輕的總經理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傢伙，至少不是現在能惹。

　　「我相信你不會。」雖然李經理在性格上有些瑕疵，但還不失一個敢作敢當的男人，假以時日，或許會成為他的勁敵。

　　「我想先在工作上衝刺，感情以後再說吧。」感情他是不得不放棄了。

　　「你還年輕，是可以先把心力放在工作上，感情的事暫緩也沒有關係，將來有的是機會。」

　　言君國展笑「鼓勵」。

　　下了班，簡碧佳，田雅琪和段曉媚直奔朱少日的家。

　　「妳們怎麼來了？」她只是請一天假，又不是重病下不了床。

　　田雅琪率先開口說明來意：「當然是來探望妳的，我們可比那個沒良心的總經理好太多了。碧佳，告訴少日姐今天發生的事情。」

　　簡碧佳便拉著朱少日落座沙發上，開始跟她稟報；段曉媚則是把水果拿進廚房處理。

　　簡碧佳一五一十轉述完畢後，田雅琪又補充：「少日姐，總經理外表溫和，沒想到人挺冷漠的，下班前，我還特地問他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探望妳，他卻說另有要事。」

　　清楚她們是關心自己，朱少日連忙替自己的「男友」說情：「雅琪，別這麼說，總經理不來看我也沒什麼，有妳們來就好了。」她說的也是實話，秘書室裡這三個小妹妹們都深得她心。

　　既然當事人都沒意見，田雅琪只好自己消火。

　　簡碧佳點點頭非常同意朱少日的話。「我也贊同少日姐的話，我對『３Ｄ』的男人都沒什麼好感，還是『」Ｄ』的男人比較溫柔體貼。」

　　３Ｄ、」Ｄ，是指內衣尺寸嗎？

　　「碧佳，麻煩妳解釋一下男人怎麼分３Ｄ、」Ｄ好嗎？」田雅琪聽了一頭霧水。

　　「３Ｄ，是指現實世界，」Ｄ則是平面的意思，因此『３Ｄ男人』就是現實中活生生的：『」Ｄ男人』則是我小說裡的男主角。最近我又塑造一個性格溫柔體貼、長相俊美斯文、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左手翻雲、右手覆雨，威名傳遍五大洲的新新好男人，他的名字就叫做－－」

　　「好，停！」田雅琪聽完想聽的答案，立即打斷簡碧佳不切實際的高見。「妳就是小說寫太多，成天愛幻想，才會到現在都沒人追。」

　　簡碧佳嘟嘟嘴，乖乖不說話了。

　　這時，段曉媚端著一盤水果出來。「碧佳，少日姐是病人，妳別靠她太近，以免又把病毒傳給她。」

　　簡碧佳一聽，立刻坐得老遠，她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田雅琪緊接著說：「對啊，妳感冒完後才輪到少日姐，難不成是妳這帶原者傳染的？」

　　簡碧佳連忙搖頭。「才不是！」

　　「可能真的是妳喔！」

　　趁著兩人在鬧，真的是來幫忙的段曉媚問：「少日姐，我煮點清淡的鹹稀飯給妳吃好不好？」

　　朱少日心想，言君國大概真的不會過來了，便說好：「麻煩妳了。」

　　「不會。」圍上圍裙，段曉媚望著還在鬧的兩個傢伙搖搖頭後逕自走入廚房。

　　朱少日則是趕緊擺平她們。

　　不一會兒，眼尖的簡碧佳瞧見陽台上又有新的花草，眼睛立刻露出閃爍的光芒，她最喜歡花草了。

　　「少日姐，妳又種了好多以前沒看過的花，我可以去看看嗎？」

　　「自己去看哪。」

　　田雅琪不喜歡那些花花草草，便陪著朱少日在客廳等開動。

　　「少日姐，假如總經理欺負妳，一定要跟我們說。」她們三人之中跟朱少日最久的人是她，所以對於過去那些不利朱少日的流言，她很清楚。

　　對她而言，朱少日等同於姐姐一般，所以無論她發生什麼事，她都會站在她這邊。

　　朱少日淺淺一笑。「放心，我有那麼好欺負嗎？」

　　如果不好欺負，也不會忍讓會計部那個愛到處亂說自己是被害者的孟雅芬了！真是的，是她自己不把男朋友看管好，居然還怪受到騷擾的被害人，真是夠了！田雅琪抱不平地想著。

　　幾分鐘過去，陽台上的簡碧佳神秘地朝田雅琪招手，見田雅琪沒有理會，她乾脆走進來拉她到陽台上。

　　「做什麼？」

　　簡碧佳指著樓下。「妳看那是什麼？」

　　看著路燈旁的一輛車子，田雅琪慢慢浮現笑容，然後對上簡碧佳的眼睛，兩人笑得更開心了，當朱少日問怎麼了，還一徑搖頭說在看星星。

　　她們掩面而笑，當段曉媚端著熱騰騰的稀飯出來後，立刻以眼神示意，然後三人隨即拎起皮包說有事要離開。

　　「妳們不陪我吃嗎？一大鍋耶！」要撐死她嗎？

　　「少日姐，妳是病人，要多吃點，吃不完，明天可以繼續吃。」田雅琪建議。「但我深信妳絕對吃得完。」

　　不讓朱少日還有開口挽留的機會，三人立刻走下樓梯，看得朱少日一頭霧水，不過既然她們不想留下，她也無法強迫，那一大鍋稀飯，只好由她來解決。

　　正當她擺好碗筷，也把開胃的醬菜準備好時，門鈴又響。

　　「是誰？」

　　「我。」

　　醇厚的聲音清楚地讓朱少日知道是誰，心中頓時莫名一喜。

　　「你怎麼會來？」她以為他沒來，準備要一個人吃晚餐。

　　「沒看妳一眼，我不放心。」

　　「你一直守在樓下？」要不，也不可能她們三人前腳才離開，他後腳就來按門鈴。

　　「嗯。」

　　「萬一她們待到十二點呢？」

　　「那我只好捨命陪女友了。」

　　「打個電話下就好了。」言君國都還沒這麼做，她就開始心疼起來。

　　「誰教我想見妳一面呢？好點沒？」

　　「好多了。」他的體貼令朱少日覺得特別甜蜜。

　　言君國摸摸她的頭，眼底漾滿疼惜。「妳一個人住，自己要更懂得照顧自己，懂不懂？」

　　「你好像我家人喔。」

　　朱少日心底亂感動地一把環上他的腰，類似擁抱這樣的小舉動對她而言非常受用，因為從來沒人這麼關心她，就連她的父母，眼底也只重視弟弟而已，不過她也不怨父母的重男輕女，畢竟，那是他們長久以來受到古老觀念的熏陶。

　　「怎麼了？又不舒服？」嗅到她剛洗完澡的清香，讓他心有些浮動。

　　埋在他胸膛裡的後腦勺搖了遙

　　瞄見桌上有一鍋稀飯，他建議：「先吃吧，待會兒還要吃藥。」

　　後腦勺又點了點。

　　欸，她實在好喜歡言君國疼惜自己的感覺，會上癮呢！

　　此時，一輛車子旁邊站著三個女人，其中兩人正在往樓上猛看。

　　「果然是總經理！」簡碧佳看過言君國的車子，所以第一眼就認出來。

　　而田雅琪則是看見走下車的是那個說不來的總經理，才露出微笑，並當下說要離開，免得耽誤這對小佳偶難得的相聚時光。

　　「總經理好那個喔，明著不關心，卻又在暗地裡來看少日姐。」簡碧佳笑得很曖昧。太好了，她離三個大功的距離愈來愈近了，她的墾丁之行啊！

　　「下班會心上人，碧佳，記著這段將來一定要寫入小說裡！」田雅琪眉飛色舞兼興高采烈地說。看來，事情的發展真是愈來愈令人期待了。

　　「遵命。」

　　兩人身後的段曉媚又搖搖頭：「偷窺很好玩嗎？妳們繼續看，我先回去了。」

　　既然確定總經理人已經上去，接下來的發展就不是她們能管得了的，她當然不會好奇。雖然她們都關心少日姐，但每個人的關心方式是不同的。

　　聽見高跟鞋遠去的聲音，兩人急忙追上。

　　「等等啊！」

　　「曉媚，走那麼快做什麼？」

　　休息一天，又獲得愛情的滋潤，朱少日的氣色更好了，一早踩著自信的步伐進入公司，不清楚她生病的員工還以為她是放假回來，所以才會特別有精神。

　　朱少日聽了，僅淡淡微笑不作任何響應。

　　在公司裡，一件事傳了出去就可能有十來種版本回來，令人哭笑不得。所以在公司裡，她學會閉緊嘴巴，免得最後自招麻煩。

　　靜靜等在鏡面電梯前，朱少日仔細看著鏡面中的自己，是否有沒整理到的部分。由於過度專心，以至於沒注意到身旁有個人影緩緩朝自己走來。

　　「早。」

　　朱少日轉過頭，一抹害羞爬上她的雙頰。「早，總經理。」

　　「有沒有好點？」言君國關心地問。

　　「嗯……有。」為什麼兩人昨晚才見過面，今天又見到他，她居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明明他們天天見面的啊，而且他又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她的心情怎麼遺像個小女孩一樣會緊張。這種心情是她以前所沒有過的，就算有交過男朋友也不曾，真的難以言喻。

　　會不會是因為他今天特別好看的緣故？

　　言君國探了手摸向她的額頭。「沒發燒了。」

　　被他碰觸的地方彷彿有種觸電的感覺令朱少日下意識往後退。「這裡是公司。」

　　察覺到她的退縮，言君國笑了笑，收回手。看來，她的女朋友對「辦公室文化」心結很重，改天應該再給她上一課。

　　「電梯來了。」他讓少日先進入。

　　隨後鏡面的電梯門才在他倆眼前合上。

　　跟著，言君國一把就握住她的手，也不讓她有機會逃脫。

　　「總經理？！」

　　言君國含笑以對。「還沒上班時間，對嗎？」

　　朱少日點下頭。他說得沒錯，以中原標準時間來看，現在是早上八點四十九分，離上班時間還有十一分鐘。

　　「那麼，這段時間之內，我還是妳男朋友，少日。」堅定不容人懷疑的口吻，與絕對的自信。

　　朱少日目光一瞥。「有監視器。」

　　「放心，待會兒我就會去銷毀證據。」言君國故意靠近她一些，然後交握的雙手藏在兩人身後中間的縫隙。

　　朱少日一瞬不瞬地望著言君國展露笑容之後那分外好看的臉龐。

　　一瞬間，她又多喜歡他一點了。

　　「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有規定我不能看你嗎？」她反駁回去。

　　「那妳慢慢看吧。」他很大方，不介意讓她欣賞。「其實我身材也不錯，妳想看的時候可以跟我說一聲。」言君國補充這點。

　　「嗄？！」朱少日驚訝地愣住了。

　　天氣，都有時睛、有時雨了。

　　更何況是人的心情。

　　愛情，也是啊！會愛上你，純粹是……心情關係。

　　因為你讓我心情變好了。

　　第七章

　　隔天早上，言君國準時踏進公司，卻沒有見到朱少日，走入辦公室，他隨即撥了她的手機。

　　「喂？」響幾聲後，手機另一方傳來濃濃的鼻音。

　　「怎麼了？」他眉間凝出一抹擔憂。

　　「可能是昨晚回到家剛洗完澡又跟你聊到兩點半的緣故……哈啾！」尤其，她還拿著無線電話站在陽台上吹冷風，當然會感冒了。

　　「妳很不會照顧自己哦。」他話裡摻著心疼。

　　「喂！始作俑者是你耶！」才正式交往第一天，她就很自然地跟他撒嬌，適應相當良好。

　　如果不是他昨夜還打來問她睡了沒，她也不會連外套也忘了穿就呆呆站在陽台上賞月亮、講情話。一講還兩個小時，破了她以往十分鐘的最長紀錄。

　　「看醫生沒？」

　　「醫院九點開始看診。」

　　「記得要去看醫生、多喝水，中午我幫妳叫外賣，要出來開門知道嗎？」

　　「喔。」

　　以前聽同學講男友的事情，每個總是在炫耀男友有多貼心、多愛她，聽得她覺得要事事為對方著想的戀愛是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就算她和陳宇風也不曾有這般甜蜜的過去，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被寵壞的女人的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了。

　　她的男朋友，雖然不會說「我馬上過來看你」，但卻會幫她叫外賣，也不錯啊！

　　「不要只會『喔』，要做到，曉不曉得？」言君國提醒著，深怕她待會兒嫌麻煩就不去看醫生。因為他已徹底瞭解到在公事上力求盡善盡美的秘書，私底下會有點小懶散。

　　「嗯。」她又用濃濃的鼻音回答。

　　「那……這個害妳生病的始作俑者下了班去看妳，可以嗎？」送她回家兩次，他還沒進去過她的閨房。

　　「好。」她甜蜜在心底。

　　「別再躺下去，看完醫生後再回來睡。」

　　「遵命。」她的男朋友很厲害啊，連她又躺回床上也知道呢。

　　聽見門外的敲門聲，言君國說了聲拜，便掛斷。「請進。」

　　走入辦公室的是那個跟自己始終無緣的前秘書簡碧佳。

　　「總經理，今天少日姐請病假，暫時由我代理職務，少日姐已經把今天該做的事情交代了。」簡碧佳走入辦公室便先報告。

　　言君國點了頭，表示知情。

　　見總經理什麼也沒再說，簡碧佳雖內心疑惑，但仍繼續說下去：「十點要開內部人事會議；下午兩點由行銷李經理陪同去『統慶』談合併事宜；四點，『商蕪』會過來簽約。」

　　「嗯。」言君國淡淡應聲。

　　最近他的頻頻動作也有了不少響應，在下次董事大會前，應該能夠如期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

　　簡碧佳輕聲問：「總經理，還有什麼交代嗎？」其實，她最想問的是－－總經理，妳都不問問少日姐生什麼病嗎？

　　「幫我泡……」一杯茶最後三個字硬是停在他的齒縫前，他想他不會喝慣少日以外的人為他泡的茶，那就別麻煩了。「沒事了。」

　　「是的，那我先出去了。」簡碧佳恭敬地點頭，轉身離開辦公室。

　　見總經理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少日姐，她替少日姐覺得有些不值，人家總裁都還會親自打通電話過去慰問，這個總經理可真冷血啊！

　　曉媚、雅琪她們都賭少日姐與總經理兩人會幸福，但現在看來，她總覺得情況不樂觀呢！

　　中午，回到秘書室用餐，簡碧佳把早上的情況報告一遍。

　　田雅琪也同仇敵愾。「總經理是怎麼做人的啊！」

　　段曉媚卻是冷冷拋出一句：「還是靜觀其變吧。」

　　兩人對眼一瞧，最後由田雅琪做總結：「我們下了班一塊去看少日姐吧。」

　　十二點半，門鈴聲響起，肚子早餓得咕嚕嚕響的朱少日，趕緊下床去開門，怎知，門一開，映入眼簾的竟是言君國本人。

　　「這可是專人送達的午餐。」他起先笑得溫柔，但見她穿著一身黃澄澄皮卡丘的睡衣，淡淡表示：「我以為我交的女朋友已經二十八歲了。」

　　朱少日白他一眼，轉身走進去。「這是別人送的生日禮物。」

　　斂去過多的笑意，言君國跟著進入，將廣東粥放在客廳的桌上，事後補救道：「滿可愛的。」

　　「現在稱讚來不及了。」她落座，滿眼都是桌上的食物。

　　「不感動嗎？」他慢慢掀開蓋子。

　　「讓我快點吃的話，我會更感動。」填飽肚子比較重要。「你蹺班嗎？」

　　就知道她會這麼問。「是等一下要去開會，順便幫妳送午餐。慢慢吃，小心燙。」

　　接過熱粥，朱少日笑得眉彎了，一碗粥的功用，其實很大。

　　言君國伸手探探她的前額，問：「醫生怎麼說？」

　　貼在她額上的溫度，讓朱少日心頭一陣感動，當然了，也包括他的順便之情。

　　「普通感冒，明天應該就會好了。」

　　「要是不行，就多休息幾天。」

　　「嗯，我知道了。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

　　朱少日提醒：「你自己要小心，腸不好就別在外頭亂吃，這樣好了，等過一陣子我那個專屬的中醫醫生從日本玩回來，我帶你去看他。」

　　「妳的專屬醫生？」

　　「是個名醫哦。」

　　專屬醫生？「妳身體怎麼了？」

　　朱少日眼神一黯。「身體從小就不太好……好餓喔！」避免又被追問，她趕緊帶開話題。

　　言君國瞭然於心，並沒有追問，只是又不停叮嚀她要小心照顧。

　　朱少日點點頭。「我知道了，快去開會吧。」

　　言君國揉了揉她的頭髮，溫柔地笑了。

　　「妳真的好可愛。」不知怎地，除了公司以外，看她的一舉一動，都覺得好像是需要人家寵愛的小孩子，才會令他不禁想揉玩她的髮。

　　「我昨天沒洗頭耶……」

　　「我不介意。」

　　「先跟你說哦，就算作你的女朋友，我也不會變得比較溫柔或是比較愛美，我就是這個樣！對於你這種才談第一次戀愛的男人，為怕你有過多不該有的期望，我自然有義務先跟你心理建設一番，省得最後期望過大，反過來怪我讓你夢碎。」既然自己是他頭一個追求的對象，她的責任當然重大了。

　　第一次戀愛？他何時說過自己第一次談戀愛啊？罷了，她這麼認為也無所謂，說不定這樣反倒好呢！

　　言君國傾過身，以唇吻去她嘴角邊的飯粒，見她臉色驀然桃紅，他眉眼也帶笑。

　　「我也不希望妳變，因為我喜歡的－－就是妳這模樣。」尤其是臉紅的時候。不過最後一句他可不想說，以免最後她又不給看。

　　他要慢慢挖出少日不肯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最真實表現，以後統統專屬於他一人獨享。

　　對於他意外的親暱舉動，朱少日除了臉紅，還覺得心中有股甜蜜的滋味，但又不知該如何回應，於是低頭，猛吃稀飯。

　　「我先走了，下班再來看妳。晚上想吃什麼？我來煮。」

　　「你煮？」朱少日睜大眼。

　　「我有三個弟妹要照顧，手藝不差的。」他自信地表示。「想吃什麼？」

　　朱少日淡淡笑開。「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就在言君國要離開之時，朱少日拉拉他的衣袖。「喂……」

　　「嗯？」言君國淡淡吟了聲，目光正看著手錶估量待會兒要超幾個紅燈才能趕上會議。

　　「有人說太幸福會遭天譴！怎麼辦？」朱少日語出突然。

　　因為她有種已經徹底陷入愛情漩渦的強烈感覺，讓她幸福得有點害怕，此刻她正擔心天空是否就快要塌下來，緊張得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放心，全世界比妳還要幸福的人很多，妳不必把人憂天。」言君國冷靜為她分析。「再說，幸福跟遭天譴沒有直接關係，若妳真的要把兩者牽扯一塊，我只能說妳是病昏頭了。倘若可以，我希望讓妳能幸福一輩子。」

　　朱少日聽了，臉頰浮現淡淡的暈紅。「為什麼你每次說話都好像能說到我心坎裡？」

　　「因為我愛妳埃」

　　「……我實在覺得你很適合行銷部門耶。」又心跳加速了，欸，若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她早晚會心律不整。

　　言君國唇瓣揚起一個幅度，又揉揉她的髮。「總之，好好休息。晚上見。」說完，隨即離開。

　　朱少日望著門板，一絲甜甜的味道，讓她咀嚼在心底。

　　她的手不自覺停在剛剛言君國摸過的髮絲上頭，他的溫柔下在於他的哄，而是在他的真誠，才令她戀戀不捨。

　　她好似愈來愈喜歡言君國了，萬一最後她放不開怎麼收拾？

　　朱少日垂下眼簾，半晌，一顆淚珠落下。

　　是不是生病了又沒人陪在身旁，所以才感覺特別寂寞，特別的想哭呢？

　　下午三點半與統慶的合併事宜順利結束。

　　李經理車子送修，言君國便邀他搭車。

　　有二十幾分鐘的車程，路上，李經理佯裝無心順口地問：「總經理，你是不是真的在追朱秘書嗎？」

　　「聽說的？」紙還是包不住火嗎？

　　「我自己看出來的。」最近他追求朱少日未果，公事上又不順，讓他整個人顯得煩躁，幸好今天合併成功，總算有件事是合心意了。

　　「又如何？」

　　「你應該有聽見昨天我在廁所說的話吧？」對於昨天言君國並沒有出言警告讓他十分意外。

　　「嗯哼。」看來有人先忍耐不住了。

　　「你作何感想？」

　　「你是問『總經理』？還是『言君國』的感想？」

　　「言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