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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王夢吉等]240回本【濟公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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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1:35: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25 05:23 編輯

【名稱】︰60回本【濟公傳  又名:濟顛大師全傳

【作者】︰王夢吉等著。以濟公為主角的小說,有明代穆宗隆慶四(1570)年署名“仁和沈孟柈述”的《錢塘漁隠濟顚禪師語錄》一卷。《濟公全傳》一書,則初由清人王夢吉撰,僅三十六則。王夢吉,字長齡,號香嬰居士,杭州人,約當清順治丶康熙時期在世。後有天花藏主人的《醉菩提全傳》二十回丶郭小亭的《評演濟公傳》二百四十回。此後,更有人續寫至一千二百回。

本輯為60回本增續240回本《濟公傳》

【內容】︰敍述南宋初年,臨安靈隠寺和尚道濟行為瘋顚,救世度人的故事。主角濟公和尚真有其人,是南宋浙江天台人,俗姓李名修緣,十八歲在杭州靈隠寺出家,法名道濟,為方便度世,佯為顚狂,因世稱濟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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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1:4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回 李節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

  話說南宋自南渡以來,遷都臨安,高宗皇帝建炎天子四年,改為紹興元年。在朝有一位京營節度使,姓李名茂春,原籍浙江臺州府天臺縣人,娶妻王氏,夫妻好善。李大人為人最慈,帶兵軍令不嚴,因此罷官回籍。在家中樂善好施,修橋補路,扶危濟困,冬施棉衣,夏施湯藥。這李大人在街市閑遊,人都呼之為李善人。內中就有人說:“李善人不是真善人,要是真善人,怎麼會沒兒子?”這話李大人正聽見,自己回至家中,悶悶不樂。夫人王氏見大人回來,悶悶不樂。可就問大人因何不樂?大人說:“我在街市閑遊,人都稱我為李善人,內中就有人暗中說,被我聽見。他說我懲惡揚善,又說善人不是真心,要是真心為善,不能沒兒子。我想上天有眼,神佛有靈,當教你我有兒子纔是。”夫人勸大人納寵,買兩侍妾,也可以生兒養女。大人說:“夫人此言差矣,吾豈肯作那不才之事?夫人年近四旬,尚可以生養兒女。你我齋戒沐浴三天,同到永寧村北天台山國清寺拜佛求子。倘使上天有眼,你我夫妻也可生子。”王氏夫人說:“甚好。”

  李茂春擇了日期,帶著僮僕人等,夫人坐轎,員外乘馬,到了天台山下。祇見此山高聳天際,山峰直立,樹木森森,國清寺在半山之上。到了山門以外,祇見山門高大,裏面鐘鼓二樓,前至後五層大殿,後有齋堂客舍,經堂戒堂,二十五間藏經樓。員外下馬,裏面僧人出來迎接,到客堂奉茶。老方丈性空長老,知道是李員外降香,親身出來接見,帶著往各處拈香。夫妻先至大雄寶殿拈香,叩求神佛保佑:“千萬教我得子,接續香煙。如佛祖顯靈,我等重修古廟,再塑金身。”禱告已畢,又至各處拈香。到了羅漢堂拈香,方燒至四尊羅漢,忽見神像由蓮臺墜地。性空長老說:“善哉!善哉!員外定生貴子,過日我給員外道喜。”

  李員外回到家中,不知不覺夫人有喜。過了數個月,生了一個公子。臨生之時,紅光罩院,異香扑鼻,員外甚喜。這孩自生落之後,就哭聲不止,直至三朝。

  這日正有親友鄰里來慶賀,外面家人來回話,說有國清寺方丈性空,給員外送來一份厚禮,親來賀喜。員外迎接進來。性空說:“員外大喜。令郎公可平安?”員外說:“自從生落之後,直哭到今朝不止,吾正憂慮此事。老和尚有何妙法能治?”性空說:“好辦。員外先到裏面把令公子抱出我看看,就知道是何緣故了。”員外說:“此子未過滿月,就抱出來,恐有不便。”性空說:“無妨。員外可用袍袱蓋上,可以不沖三光。”員外一聽有理,連忙把孩兒從裏面抱出來,給大眾一看。孩兒生得五官清秀,品貌清奇,啼哭不止。性空和尚過來一看,那孩兒一見和尚,立止啼哭,一咧嘴笑了。老和尚就用手摸那孩兒頭頂說: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來歷我知道。你來我去兩拋開,省的大家胡倚靠。

  那孩兒立時不哭了。性空說:“員外,我收一個記名徒弟,給他取個名字,叫李修緣罷。”員外應了,把孩兒抱進去,出來給和尚備齋。吃罷,眾親友都散去,性空長老也去了。員外另僱奶娘扶養孩兒。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過了幾年。李修緣長至七歲,懶說懶笑,永不與同村兒童聚耍。入學讀書,請了一位老秀才杜群英先生在家教他,還有兩個同伴,一個是永寧村武孝廉韓成之子韓文美,年九歲。還有李夫人內侄,永寧村住,姓王名全,乃是兵部司馬王安士之子,年八歲,三子共讀書,甚是和美。就是李修緣年幼,過目不忘,目讀十行,才學出眾。杜先生甚奇之,常與人言:“久後成大器者,李修緣也。”至十四歲,五經四書諸子百家,背誦極熟,合王、韓二人,在學房時常作詩,口氣遠大。

  這年想要入縣考取文童,李茂春臥床不起,人事不知,病勢垂危。派人把內弟王安士請來,到床前。李員外說:“賢弟,我不久於人世。你外甥與你姐姐,全要你照應。修緣不可縱性廢讀,吾已給他定下親了,是劉家莊劉千戶之女。家中內外無人,全仗賢弟分心。”王安士說:“姐丈放心養病,不必多囑,弟自當照應。”員外又對王氏夫人說:“賢妻,我今五十五歲,也不算夭壽。我死之後,千萬要扶養孩兒,教訓他成名,我雖在九泉之下也甘心。”又囑了修緣幾句話,自己心中一亂,口眼一閉,嗚呼哀哉。李員外一死,合家慟哭,王員外幫辦喪事已畢,修緣守孝不能入場,是年王全、韓文美都中了秀才,兩家賀喜。

  王氏夫人家中有一座問心樓,一年所做之事,寫在帳上。每到歲底,寫好表章,連同帳一並交天,一年並無一件事隱瞞的。

  李修緣好道學,每見經卷必喜愛,讀之不捨。過了二年,王氏夫人一病而亡,李修緣自己慟哭一場,王員外幫辦喪事完畢。李修緣喜看道書,到了十八歲,這年孝滿脫眼。他立志出家,看破紅塵,所有家中之事,都是王員外辦理。李修緣自己到了墳上,燒了些紙錢,給王員外留下一紙書字,竟自去了。

  王員外兩日不見外甥,派人各處尋找,不見外甥。自己拆開字來一看。上寫的是:

  修緣去了,不必尋找。他年相見,便知分曉。

  王員外知道外甥素近釋道,在臨近庵觀寺院,各處派人尋找,並不見下落。派家人貼白帖,在各處尋找:“如有人把李修緣送來,謝白銀百兩。如有人知道實信,人在何處,送信來,謝銀五十兩。”一連三個月並無下落。

  書中交代,且說李修緣自從家中分手之後,信步遊行,到了杭城,把銀錢用盡,到了廟中要出家,人家也不敢留他。他自己到西湖飛來峰上靈隱寺廟中,見老方丈,要出家。當家和尚方丈乃是九世比丘僧,名元空長老,號遠瞎堂。一見李修緣,知道他是西天金身降龍羅漢降世,奉佛法旨,為度世而來。因他執迷不醒,用手擊了他三掌,把天門打開。他纔知道自己根本源流,拜元空長老為師,起名道濟。

  他坐禪坐顛,還有些瘋。廟裏獨叫他顛和尚,外面又叫他瘋和尚,訛言傳說濟顛僧。他本是奉佛法旨,所為度世而來,自己在外面濟困扶危,勸化眾生,在廟內不論哪個和尚有錢就偷,有衣服偷出去就當了吃酒,最愛吃肉。常有人說和尚例應吃齋,為甚麼吃酒?濟顛說:“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為我修心不修口。”自己就是與廟中的監寺僧廣亮不對,廟中除去了方丈,就屬監寺僧為尊。廣亮新作了一件僧衣,值錢四十吊。他偷了去當在當舖中,把當票貼在山門上,監寺廣亮一見僧袍沒有了,派人各處一找,把當票找著。和尚掛失票不行,把山門摘下來,四人抬著去贖。廣亮回稟老方丈說:“廟中瘋和尚不守清規,常偷眾僧的銀錢衣物等物,理應按清規治罪於他。”元空長老說道:“道濟無贓,不能治他。你等去暗中訪察,如要有贓證,把他帶來見我就是。”廣亮派兩個徒弟在暗中訪拿濟顛。濟顛在大雄寶殿供桌頭睡覺。兩個小和尚志清、志明,每日留神。這天見濟顛在大殿裏探頭出來,往各處偷瞧了多時,後又進去一看,躡足潛蹤出來,懷中鼓棚棚的。方至甬道當中,祇見志清、志明由屋中出來,說:“好濟顛,你又偷甚麼物件?休想逃走!”過去一伸手,把那濟顛和尚抓住,一直竟到方丈房中回話。監寺的先見長老說:“稟方丈知道,咱們廟中濟顛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按清規戒律之例治罪。”元空長老一聽,心中說:“道濟,你偷廟中物件,不該叫他等拿住。我雖然護庇你,也無話可說。”吩咐人:“把他帶上來就是。”濟公來至方丈前屋內,說:“老和尚你在哪裏?我在這裏問心。”見了方丈永遠是這樣,元空也不教他磕頭,說道:“道濟不守清規,偷盜廟中物件,應得何罪?”廣亮說:“砸毀衣缽戒碟,逐出廟外,不准為憎。”老方丈說:“我重責他就是。”就問道:“道濟,把偷之物獻出。”濟公說:“師父,他們真欺負我。我在大雄寶殿睡覺,因掃地沒有盛土之物,我放在懷中。你等來看罷。”說著,把絲絛一解,“嘩啦”落下土片。老方丈大怒,說:“廣亮誤害好人為盜,應得重責!”吩咐看響板要打監寺。眾僧都來瞧熱鬧。濟公自己出來,到了西湖,見樹林內有人上吊。濟公連忙過去要救此人。
  正是:
  
  行善之人得聖僧救,落難女子父女相會。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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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1:45: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回  董士宏葬親賣女 活羅漢解救好人

  話說濟公長老在西湖見一個人方要上吊,自己按靈光一算,早已知道。書中交代,那人姓董名士宏,原籍浙江錢塘縣人,為人事母至孝。父早喪,母秦氏。娶妻杜氏早死,留下一女名玉姐,甚伶俐。董士宏錘金匠手藝,他女兒八歲時,秦氏老太太染病不起,董士宏小心進湯醫。家貧無力贍養老母,把女兒玉姐典在顧進士家作使女,十年回贖,典銀五十兩,給老太太養病。老母因看不見孫女,問:“我孫女哪裏去了?”董士宏說:“上他外祖那裏去了。”老太太病重,一連七日不起,竟自嗚呼哀哉。他就把家中些銀兩盡力葬母之後,自己到鎮江府那裏忍耐時光。十載光景,好容易積湊了六十兩紋銀,想把女兒贖出來,另找婆家。在路上無話。

  這一日到了臨安,住在錢塘門外悅來客店中。帶了銀兩,明日到了百家巷。一問顧宅進士,左右鄰居都說:“顧老爺升了外任,不知在哪兒做官。”董士宏一聽,如站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斷纜崩舟,自己各處訪問,並不知顧大人住在哪裏,也不知女兒下落。到了錢塘門外,在天竺街酒店吃了幾盃悶酒,不知不覺,醉入夢鄉。出了酒店想要回寓,不覺自己走錯道路,把銀子也丟了。及至酒醒,身邊一摸,銀子丟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奈走至樹林,越想越無滋味,想:“女兒也不能見面了,自己不如一死,以了此生之孽冤。”想罷,來至樹林,把腰中絲絛解下來,拴上一個套兒,想要自縊身死。忽然對面來了一個和尚,口中說:“死了死了,已死就了。死了倒比活的好!我要上吊。”解下絲絛,就要往樹上拴。董士宏一聽,猛吃一驚,抬頭一看,祇見那僧人長的甚為不堪。怎見得?有詩為證:
  
  臉不洗,頭不剃,醉眼乜斜睜又閉。
  若癡若傻若顛狂,到處詼諧好耍戲。
  破僧衣,不趁體,上下窟窿錢串記,
  絲絛七斷與八結,大小咯噠接又續。

  破僧鞋,祇剩底,精光兩腿雙脛赤,
  涉水登山如平地,乾坤四海任逍遙。
  經不談,禪不理,吃酒開葷好詼戲,
  警愚勸善度群迷,專管人間不平氣。

  董士宏看罷,祇聽和尚說:“我要上吊了!”就要把繩子往頸裏套。董士宏連忙過去,說:“和尚,你為甚麼去尋短見?”濟公說:“我師父同我化了三年之久善緣,日積月累,好容易湊了五兩銀子。我奉了師父之命,派我買兩身僧衣僧帽,我最好喝酒,在酒館之中,因為多貪了兩盃酒,不知不覺,酩酊大醉,把五兩銀子丟了。我有心回廟見我師父,又怕老和尚生氣。我自己越思越氣,無路生活世上,故來此上吊。”董士宏一聽這話,說:“和尚,你為了五兩銀子,也不至於死。我囊內尚有散碎銀子五六兩,我亦是遇難之人,留了也無用。來罷,我周濟你五六兩銀子罷。”伸手掏出一包遞給和尚。和尚接在手中哈哈大笑,說:“你這銀子,可不如我銀子那樣好。又碎又有成色潮點。”董士宏一聽,心中不悅。暗想:“我白施捨給你銀子,你還嫌不好。”自己說:“和尚,你對付著使用去吧。”和尚答應一聲,說:“我走了。”董士宏說:“這個和尚真真不知人情世務。我白送給他銀子,他還說不好。臨走連我姓沒問,也不知謝我,真正是無知之輩。唉!反正是死。”正在氣惱,祇見和尚從那邊又回來,說:“我和尚一見了銀子全忘了,也沒問恩公貴姓?因何在此?”董士宏把自己丟銀子之故說了一遍,和尚說:“你也是丟了銀子啦,父女不能見面。你死罷,我走啦。”董士宏一聽,說:“這個和尚太不知世務,連話都不會說。”見和尚走了五六步又回來說:“董士宏,你是真死假死呢?”董士宏說:“我是真死,怎麼樣?”和尚說:“你要是真死,我想你作一個整人情吧。你身上穿了這身衣服,也值五六兩銀子。你死了,也是叫狼吃狗咬,白白的糟蹋。你脫下來送給我吧。落一個淨光來淨光去,豈不甚好?”董士宏一聽此言,氣得渾身發抖,說:“好個和尚,你真懂交情!我同你萍水之交,送你幾兩銀子,我反燒紙引了鬼來。”和尚拍手大笑說:“善哉!善哉!你不要著急。我且問你,你銀子丟失,你就尋死。五六十兩銀子也算不了甚麼。我代你去把女兒找著,叫你父女相會,骨肉團圓好不好?”董士宏說:“和尚,我把贖女兒的銀子已丟了,就是把女兒找著,無銀贖身,也不行。”和尚說:“好,我自有道理,你同我走吧。”董士宏說:“和尚,寶剎在哪裏參修?貴上下怎麼稱呼?”濟公說:“我西湖飛來峰靈隱寺。我名道濟,人皆叫我濟顛僧。”董士宏見和尚說話不俗,自己把絲絛解下,說:“師父你說上哪兒去?”濟公說:“走。”轉身帶了董士宏往前走。和尚口唱山歌:

  走走走,遊遊遊,無是無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當年作馬牛。想恩愛,俱是夢幻。說妻子,均是魔頭。怎如我赤手單瓢,怎如我過府穿州,怎如我瀟瀟灑灑,怎如我蕩蕩悠悠,終日快活無人管,也沒煩惱也沒憂,爛麻鞋,踏平川,破衲頭,賽緞綢。我也會唱也會歌,我也會剛也會柔。身外別有天合地,何妨世上要髑髏。天不管,地不休,快快活活做王候。有朝困倦打一盹,醒來世事一筆勾。

  話說和尚同了董士宏往前走。進了錢塘門。到了一條巷內。告訴董士宏說:“你在這裏站著。少時有人問你生辰年歲,你可就說。你可別走,我今日定叫你父女見面,骨肉相逢。”董士宏答應說:“聖僧慈悲慈悲。”和尚抬首一看,見路北有一座大門,門內站著幾十個家人,門上懸牌掛匾,知道是個仕宦人家。自己邁步上了臺階,說:“辛苦眾位。貴宅姓趙麼?”那些家人一瞧,是個窮和尚,說:“不錯,我們這主人姓趙。你作甚麼?”和尚說:“我聽人說,貴宅老太太病體沉重,恐怕要死。我特意前來見見你家主人,給老太太治病”那些家人一聽和尚之言,說:“和尚,你來得不巧。不錯,我家老太太因我家小主人病重,心疼孫子,急上病來,請了多少先生皆沒見好。我家主趙文會最孝母,見老太太病重,立時托人請精明醫家。有一蘇員外,字北山。他家也是老太太病了,請一位先生綽號賽叔和,姓李名懷春。此人精通歧黃之術,我家主人方纔上蘇宅請先生未回來。”

  正說著,從那面來了一群騎馬之人。為首三個人,頭一匹白馬上人,五官清秀,年約三旬,頭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繡帶雙飄,身披寶藍緞逍遙員外氅,上繡百幅百蝶,足登青緞官靴。面皮微白,海下無須。此人就是賽叔和李懷春。第二位是雙葉寶藍緞逍遙員外巾,三藍繡化,迎面嵌美玉、安明珠。身穿藍緞逍遙氅,足下青緞宮靴。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三絡長髯,飄灑胸前。這就是蘇北山。第三位也是富翁員外打扮:白面長髯,五官清秀。和尚看完,過去阻住馬說:“三位慢走,我和尚守候多時了。”趙文會在後面,一見瘋和尚截住去路,說:“和尚,我等有急事,請先生給老母治病,化緣改日來,今日不行。”和尚說:“不行。我並非化緣,我今日聽說府上老太太病勢沉重,我是許下心願。哪裏有人害病,我就去給調治。今日我是特意來給治病”趙文會說:“我這裏請來先生,乃當代名醫。你去吧,不用你。”和尚一聽,回頭看了李懷春一眼,說:“先生,你既是名醫,我領教你一味藥材治甚麼病”李先生說:“和尚,你說甚麼藥?”濟公說:“新出籠熱饅首,治甚麼病呀?”李先生說:“《本草》上沒有,不知。”和尚哈哈大笑,說:“你連要緊的事均不知道,還敢自稱名醫。新出籠熱饅首治餓,對不對?你不行,我同你至趙宅幫個忙兒吧。”李懷春說:“好。和尚,你就跟我來。”趙文會、蘇北山也不好攔住,祇好同著和尚進了大門。至老太太住的上房之內落坐,家人獻上茶來。李先生先給老太太看看脈,道:“是痰瘀上行,非把這口痰治上來不能好。老太太上了年歲之人,氣血兩虧,不能用藥,趙員外另請高明罷。”趙文會說:“先生,我又不在醫道之內,我哪裏知道有高明之人?你可荐一人。”李先生說:“咱們這臨安,就是我和湯萬方二人。他治得了的病,我也能治﹔他治不了的病,我也不行。我二人都是一樣能為。”正說到這兒,濟公答說:“你等不要著急,我先給老太太看看如何?”趙文會本是孝子,一聽和尚之言,說:“好,你來看看。”李懷春也要看看和尚能力。濟公來至老太太近前,先用手向頭上拍了兩掌,說:“老太太死不了啦,腦袋還硬著呢!”李懷春說:“和尚,你說的甚麼話?”濟公說:“好,我把這口痰叫出來就好了。”說著,走到了老太太跟前,說:“痰啦痰啦,你快出來吧!老太太要堵死了。”李先生暗笑說:“這不是外行嗎?”祇見老太太咳出一口痰來。濟公伸手掏出一塊藥說:“拿一碗陰陽水。”家人把水取來。趙文會一看,說:“和尚,你那藥叫何名?可能治我母親之病嗎?”濟公大笑,手托那塊藥說:“此藥隨身用不完,並非丸散與膏丹,人間雜症他全治,八寶伸腿瞪眼丸。”濟公說罷,把藥放在碗內說:“老太太因急所得,一口瘀痰上涌,立刻昏迷不醒,你等給他好好扶養,吃了我這藥,立見功效。”趙文會一聽,知道和尚有些來歷,說的原因真對,忙忙說:“聖憎,你老人家慈悲吧!我母因疼孫子,急的這場病。我有一小兒方六歲,得了一宗冤孽之症,昏迷不醒。我母一急,把痰急上了。師父要治好我母親,再求給小兒治治。”和尚叫把藥灌下去,老太太立刻痊愈。趙丈會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復給和尚磕頭,求和尚給他兒子治病。濟公說:“要給你兒子治病也不難,須依我一件事,方能治好。”趙文會問哪一件事。濟公不慌不忙,說出這件事來,叫董士宏父女相會,趙文會全家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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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1:48:1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5-18 01:16 編輯

第三回 施禪機趙宅治病 說佛法暗中救人  ...&...  第四回     扛韋馱周宅捉妖 病符神怒打老道

  話說濟公把趙文會之母治好,還有六歲孩兒求濟公治。濟公說:“我可能治,就是藥引子難找,非有五十二歲男子,還得是五月初五日生人。十九歲女子,八月初五日生人。二人的眼淚合藥,纔可治好。”蘇北山、李懷春見和尚真有來歷,便問和尚在哪裏住?貴上下怎麼稱呼?和尚全皆說明。趙文會至外面派家人找五十二歲男子,五月初五日生人。眾人覓問一回,就連本宅及外來親友家人皆沒有。歲數對了,生日不對﹔日月對了,年紀不對。大眾直找至門口,見外面站了一人,年約半百以外。家人趙連升忙過去抱拳拱手,說:“老兄貴姓?”那人說:“我姓董名士宏,本錢塘人氏,在這裏等人。”家人說:“老兄五十二歲嗎?”答曰:“不差。”又說:“五月初五日生辰嗎?”答曰:“不差。”家人忙過去一拉,說:“董爺你跟我來,我家主人有請。”董士宏說:“貴主人怎麼認得我?你說給我聽再去。”家人就把找藥引子之故,說了一番。那董士宏就跟他到了裏面,見了濟公、趙文會等,家人回明皆引見了。濟公說:“快去找十九歲女子,八月初五日生人來。”董士宏一聽,這歲數及生日,合他女兒一般,心中輾側不安。祇見家人進來說:“姑奶奶的丫鬟春娘是十九歲,八月初五日生辰,把他找來了。”祇見由外面進來一個女子,董士宏一看,是自己的女兒,心中一慘,落下淚來。姑娘一看是他父親,也就啼哭。和尚哈哈大笑說:“善哉!善哉!我今一舉三得,三全其美。”伸手取出藥來,托在手中,叫家人用二人淚水化下藥,叫人給趙公子灌下去。少時神清氣爽,病症全好。

  和尚告訴趙文會董士宏丟銀子上吊,自己救他父女團圓之故。趙文會幫了董士宏一百兩銀子,把春娘教他領去,自給姑奶奶再買一個使女。李懷春一問和尚,方知和尚是靈隱寺濟公長老。蘇北山過來給和尚行禮,求慈悲慈悲,給母親治病。和尚站起身來說:“我到你家裏去吧。”蘇北山說:“很好。”趙文會也不好相留,拿出白銀百兩,給濟公作衣服。和尚說:“你如謝我,附耳過來,如此如此。”趙文會說:“師父請放寬心,我是日必到。”說完,同蘇北山出了趙宅。董士宏父女謝濟公送走不提。

  且說和尚到了蘇北山家中書房落坐。和尚問蘇北山:“令堂老太太之病,可曾請人治過?”蘇北山說:“實不相瞞,請過多少先生皆不行。前者有一位神醫活人湯萬方先生給治,並未見好。又轉請李先生給治,也不見效。皆說上歲數人,氣血兩虧,不能扶養也。我也盡人力憑天命。今日得遇聖僧,真乃三生有幸,該當老母沉痾痊癒。”說著,就同和尚出了書房,來至青竹軒西院上房門首,是路北五間,至內落坐。祇見老太太在床上躺著,那些婆子、丫鬟均站旁邊,笑和尚身上破爛不堪。和尚說:“你等休笑我這件衣服,且聽我道來:‘世人休笑僧衣破,本來面目世上無。’”家人獻上茶,濟公掏出一塊藥,托在手中。蘇北山一見,其黑似檳榔,異香扑鼻,伸手接了靈丹妙藥,問:“此藥何名?”濟公說:“那是我和尚的妙藥,名叫要命丹。比如人要該死,吃了我這藥去,把命要回來,又名伸腿瞪服丸。”蘇北山用水化開,給他母親灌下去,少刻老太太病症痊癒。

  蘇北山吩咐擺酒,請和尚在書房之內,落坐吃酒,談論些古往今來之事。濟公胸藏錦繡,滿腹經綸。蘇北山方知是一位世外高人,便拜和尚為老師,要給和尚換衣服。濟公一概不要,說:“你要謝我,祇須如此這般。我要走了。”蘇北山說:“師父,我這裏就同你老人家俗家一般,哪時願意來,哪時就來,在我家住著。”和尚答應說:“好說,我今天回廟去了。”和尚出了蘇宅,到街市之上,口唱狂歌說:
  
  自古當年笑五侯,含花逞錦最風流。如今聲勢歸何處?孤家斜陽漫對愁。嗟我兒輩且修修,世事如同水上鷗。因循迷途歸願路,打破迷關一筆勾。

  濟公回到廟中,他在大碑樓上睡覺。廣亮要害濟公長老,以報前仇,知道濟公在大碑樓上睡覺,派徒弟必清夜內放火燒死濟公。頭次放火,被濟公一泡尿,撒了小和尚一腦袋,把火澆滅。二次又放火,把大碑樓點著了,祇見烈焰騰空,火光大作。有詩為證:
  
  凡引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隨風照耀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祇聽忽忽聲響,沖霄密布煙升,滿天遍地赤通紅,畫閣雕樑無影。

  這大火一起,廟中眾僧皆起來說:“不好了,快救火!瘋和尚道濟在樓上睡覺,要被火燒死!也該遇著劫吧。”大眾把火救滅,監寺廣亮以為這次把瘋和尚燒死,無人知覺,正喜悅之間,祇見濟公由大雄寶殿出來,哈哈大笑說:“人叫人死不肯,天叫人死有何難?”廣亮一見濟公沒死,心中不悅。他至方丈那裏回話,說:“火燒大碑樓,理應治罪於他。”老方丈說:“火燒大碑樓,此乃天意。與道濟何干?”廣亮回稟方丈:“國有王法,廟有清規。咱這廟內一人點燈,眾人皆點燈,按時刻吃齋睡覺。道濟點燈火不息,連夜點燈,凡火接引神火,有犯清規,理應治罪於他,砸毀衣缽戒碟,逐出廟外,不准為僧。”老方丈說:“太重,派他募化重修可也。”吩咐:“叫道濟進來見我。”不多時,祇見濟公從外面進來,立在方丈面前打一問訊,說:“老和尚在上,我問訊了。”方丈說:“道濟,你不守清規,火燒大碑樓,派你化緣重修此樓,必得一萬兩銀子工程。問你師兄給你多少日子期限。”濟公說:“師兄,你給我幾日期限?”廣亮說:“三年你可化來一萬兩銀子嗎?”濟公說:“不行,太遠,還得說近著些日期。”廣亮說:“一年你化一萬兩銀子,修大碑樓工程,行了嗎?”濟公說:“不行,還遠,你往近說吧。”廣亮又說:“半年吧。”他搖頭還說近些。廣亮說:“一月。”濟公仍嫌遠。廣亮說:“一天你化一萬兩銀子可行嗎?”濟公說:“一天化一萬兩銀子,你去化吧,我不行。”濟公說罷,哈哈大笑。眾僧皆議論道:“一百天限期,叫他去化。如化了一萬兩銀子,將功折罪。”濟公也答應,每日出去化緣,在臨安捨藥救人,普渡眾生,記名徒弟收了無數。裝瘋作傻,也不露本來面目。

  那日在飛來峰後山坡之上,見兩獵戶打著兔鹿狐鸛。他阻住去路說:“二位貴姓?哪裏去?”那人說:“我叫陳孝,綽號美髯公。那是我結拜弟,病服神楊猛。由山上打獵回來,師父何人?”濟公說明了,又哈哈大笑說:“每日在山穴,終朝來打獵。你為養你生,它命就該絕。”楊猛、陳孝知和尚是高人隱士,立刻跪下行禮,拜濟公為師,說:“我二人從此改行,同朋友在鏢行找碗飯吃,想個安身立命之處。”和尚說:“好,你等必日見茂盛。”二人走後,和尚在廟吃酒開葷,並不化緣。廣亮也不催他,想到了日期,好把他逐出。光陰荏苒,日月如梭,過了一個多月,他一兩銀子沒化。這日濟公見看山門的和尚不在,他到了韋馱殿,看神像威儀,甚為可觀。有詩為證:
  
  鳳翅金盔耀目,連鬟鎖甲飛光。手中鐵杵硬如鋼,面似觀音模樣。足登戰靴墨綠,周身繡帶飄揚,佛前護法大神王,魔怪聞知膽傷。

  濟公看罷,說:“老韋同我出去逛逛吧。”伸手把韋馱扛起來,出了山門,循西湖往前行走。來往行路之人就說:“眾位,我瞧見過化緣和尚,有拉大鎖的,有打木魚的,沒有過扛著一個韋馱爺滿街化緣的。”和尚哈哈大笑說:“你不開眼,少說話。這是我們廟中搬家。”眾人聽和尚之言都笑了。

  和尚正往前走,猛抬頭一看,祇見一股黑氣,直沖霄漢之間,濟公按靈光連擊三掌,口中說:“善哉!善哉!我焉能不管。”正往前走,祇見大街路北有一座酒飯館,是醉仙樓。上掛酒牌子。寫的是:太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口稱臣是酒中仙。兩旁對子是: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裏面構祇響。濟公一掀簾子,說:“辛苦了掌櫃的。”裏面掌櫃一看,祇當他是化緣的小和尚,說:“和尚,咱這裏是初一、十五纔給錢。”那濟公說:“是了,我們這裏是初一、十五纔賣哪。”站在門外,祇見從東邊來了三人,是米糧店掌櫃請客來。濟公一伸胳膊說:“三位要吃飯哪?這裏初一、十五纔賣哪。”三人一聽往別家去。一連來了三四起人,都被濟公擋回去了。飯館掌櫃的大怒,從裏面出來說:“和尚,你都把吃飯之人擋走,是甚麼居心哪?”濟公說:“我要吃飯,方一進門,你就告訴說初一十五。我知道你這裏是初一十五纔賣飯呢。”掌櫃的一聽說:“我祇當你是個化緣的哪,故此纔告訴你初一十五給僧道的錢,你知道嗎?”濟公說:“不對,我是吃飯的。”掌櫃的說:“你請進來罷。”濟公扛韋馱到了後堂,找了一張淨桌兒坐下,要了幾樣菜,吃了四五壺酒。用完,叫跑堂的過去算一算,一共算一吊六百八十文。濟公說:“寫賬罷,改日吃了一同給。”掌櫃的早就在這裏留神了,聽說沒錢,掌櫃的過來說:“和尚,把吃飯之人都給支走了。今日吃完,你不給錢走不了!必須要給一吊六百八十文。”濟公正與夥計口角相爭,祇聽外面一聲吶喊,如雷霹之聲。來了兩位英雄,要大鬧酒飯館,引出許多事來。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漏了四回..補在第三回下面

第四回     扛韋馱周宅捉妖 病符神怒打老道

  話說濟公在酒飯館吃完飯沒錢,正和舖中人口角相爭,祇見從外進來兩個,來至濟公跟前行禮。眾人一看,頭走的那人,赫揚揚身高八尺以外,頭戴翠藍扎中,擂金抹額,二龍寶,迎面茨菇葉亂晃,身穿藍箭袖袍,腰繫絲絛,足下青緞快靴,外披藍緞繡團花英雄氅。面皮微黃,長眉闊目,二目神光滿足,準頭端正,四字方海口,海下一部黑鬍鬚,飄灑胸前。後跟那人是二十以外年歲,頭上粉緞色軟包中,繡團花,分五彩,身穿粉色緞綾箭袖袍,上繡三藍花朵,足下快靴,閃披英雄氅,面如白紙,白中透青,並無一點血色。頭一位乃是美髯公陳孝,後跟病符神楊猛,新從外保鏢回來,要上靈隱寺瞧瞧濟公,正走至這裏,聽見飯館中一陣喧嘩,二人掀簾進來,見濟公正與夥計爭吵。他忙過來給濟公行禮,說:“師父,你老人家因何來到這裏爭吵?哪個欺辱你老人家?告訴弟子,我將他的腦袋給他拿下來。”陳孝過來說:“兄弟不可莽撞,問問倒是因為甚麼。”飯舖伙友見這二位形象,嚇得戰戰兢兢,說:“二位達官老爺別生氣,原來這位大師父吃完飯沒錢。反出口不遜,因此爭吵起來。”和尚說:“好的,你們二個徒弟來得好,這飯舖把我欺辱苦了。”陳孝說:“師父,他們因為甚麼欺辱你?”和尚說:“我吃完飯,他們不放走,要錢。”陳孝一聽這話,不由一笑,說:“這應當給錢。”回頭說:“掌櫃的,你們不認得這和尚,勿論吃多少錢,不要跟和尚要,三爺我還錢。這就是靈隱寺活佛濟公長老。”掌櫃說:“我們實在失敬。”和尚說:“你們二人吃了飯沒有?”陳孝說:“我們吃了。”和尚說:“你兩人給我扛著韋馱,跟我化緣去罷。”陳孝說:“你老人家的弟子,都是縉紳富戶,用多少,我不敢說,十兩八兩現成,何必你老人家化緣?”和尚一搖頭說:“化緣那是我和尚的本事。楊猛,你給我扛著韋馱。”楊猛答應扛起來。

  三個人出了酒飯店往東走,街上來往的人有認識楊猛、陳孝的,低聲說:“二位達官,怎麼跟和尚化小緣哪?”陳孝臊得臉一紅,蹲在一旁,跟熟人談話。楊猛渾人,不懂得害臊,跟著和尚往前走,見眼前路北新開張的大茶葉舖,濟公叫楊猛把韋馱放下。和尚心中一轉:“我必須得如此這般這樣。”想罷,一上茶葉店臺階,說:“辛苦,辛苦。”茶葉舖夥計一聽和尚道辛苦,趕緊過來說:“和尚買茶呀?”和尚說:“不買茶葉。你這舖子是新開張,我來道喜。”夥計說:“原來和尚你來道喜,請裏面吃茶罷。”濟公說:“一來道喜,二來我要化個小緣。”夥計說:“你化小緣化多少錢?”和尚道:“你給二百兩銀子我就走,並不多要。”夥計一聽說:“化小緣就是二百兩!和尚你別處去化罷,我們這店施捨不起。”濟公聞聽哈哈大笑:“這時候化你二百兩,你給就算完。要等太陽一正午,就是四百兩。太陽一斜西,就是六百兩。太陽一落,就是八百兩。你要叫化一天一夜,把你的舖子給我,還算不清帳。”掌櫃一聽這話,知道是個瘋和尚,來這攪鬧。旁邊有買茶葉的人愛管閑事,過來說:“和尚,人家大新開張的,你別在這裏鬧。你要化兩股香錢,我給你,要化三吊兩吊的,換換衣裳,改天來,在我身上。”和尚說:“在你身上,你馱得動我嗎?”那人一聽和尚話不正經,說:“和尚別玩笑。我不管你,你可准化出銀子來,化不出來不算好和尚。”濟公說:“不用你管,你瞧著我必有個轉身。”濟公說:“楊猛,回頭你瞧。由南胡同出來一個老道,你揪住,把他打死這舖子門口,叫茶葉舖打一場人命官司。”楊猛本是渾人,聽見濟公說,他點頭答應,瞪著眼瞧著胡同內,靜等老道。果然工夫不大,由胡同出來一個老道,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戴青緞子九梁道巾,身穿藍緞子道袍,腰繫絲絛,白襪雲鞋,背上背著一口寶劍,綠沙魚皮鞘,黃絨穗頭,黃絨腕,真金什件。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五官倒也清秀,三絡長髯,飄灑胸前,根根見肉,一面走,老道口中作歌說道:

  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傳。也非聖,也非仙,長在洞中苦修煉,口服金丹原神現,方顯三清真有傳。

  楊猛一看,勃然大怒說:“好妖道!我在此等候多時,哪裏走?”趕過去掄拳就打。書中交代:這個老道從哪裏來?濟公長老因為甚麼叫楊猛打他?祇因為這臨安城內太平街,住有一家財主,姓周名景字望廉,外號人稱周半城。家中稱百萬之富,跟前就有個兒子,名叫周志魁,二十一歲,尚未有室。周志魁長得相貌甚美,每逢提親,是高不成,低不就。官宦人家又不給,小戶人家又不要,因此總未定親。周員外七十餘歲,就是這一子。這天周志魁忽然染病,在花園書房調養,請了許多高明醫生,吃藥永不見功效。老員外心中煩悶,這天晚上,自己點上燈籠,要親自到後花園書房看看病體如何。剛來到書齋門首,就聽屋中有男女歡笑之聲。老員外心中一動:“這必是婆子丫鬟勾引我兒做那苟且之事,這還了得!敗壞家風,我倒要看看是甚麼人?”來至窗欞外,將紙窗濕破,望裏一看。這屋中是順前檐炕,炕上搭著小桌,擺著幾樣菜,一枝蠟燭。東邊是他兒坐定,西邊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生得芙蓉白面,珠翠滿頭。老員外細細一看,認得是東隔壁街鄰王成王員外之女,名叫月娥。老員外大吃一驚,心說:“我與王員外是孩童攜手,垂髫之交,這兩個孩子做出這不要臉之事。”自己也沒敢進去,怕二人害羞難當死了。自己轉身回歸前面上房,一見安人把燈籠熄滅,老員外嘆了一口氣,說:“安人,你曉得兒子哪裏是病他與東隔壁王成之女王月娥。在那裏吃酒取樂,你看這便如何是好?”安人說:“員外不必著急,明天你親到那院,見見王賢弟,跟他談談,問問他女兒有婆家沒有,如沒有婆家,趕緊托媒人去說。一來保住兩家名節,二則依了他二人之心願,倒是兩全其美。”員外一聽此言,深為有理。夫婦安歇,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早晨起來,吃了早飯,帶著家人,老員外換上衣服,出去要拜王員外。剛來到門首,就見由正西塵沙蕩漾,土雨翻飛,一驥馬二乘小轎,來者正是王員外。那王員外翻身下馬,就與周半城行禮。王成說:“兄長久違,一向可好?”周員外說:“賢弟你上哪裏去了?轎裏是甚麼人?”王成說:“轎裏是你侄女王月娥,他在他娘舅家住了兩個多月,祇因我給他說停當婆家,明天放定禮,故此今天一早,我親身前去接他回來。”周員外一聽,心中一動:“此言差矣,昨天我看見王月娥在後面同我兒吃酒,他怎麼又會在舅舅家住兩個多月?莫非我眼花了,認錯了人?決定不會!”想罷,說:“賢弟,你把轎子搭進大門,我瞧瞧我這個侄女。”王成叫把轎子搭進來。婆子下轎,把小姐轎簾打開,攙王月娥下轎過來,給周員外深深萬福。周員外一看,果然跟昨天看見在書房的女子長的一般不差,心中一想:“了不的了!那個王月娥是非妖便則怪,非鬼便則妖狐。”自己一著急,幾乎跌倒。幸有人扶住王員外說:“兄長,見你侄女為何這樣?”周員外說:“賢弟,我看見侄女,想起你那侄兒來了,現在病勢沉重。”王成說:“我實在不知道,過一天必要來看望。”說罷,員外告辭。

  周員外回到家裏,唉聲嘆氣。安人一問緣由,也是著急。員外說:“你我夫妻活不成了。這怎麼是好?”夫妻正在煩惱,由外面進來一個書童叫得福,十五六歲甚是伶俐,說:“員外不必著急,在清波門外,有座三清觀,有個老道劉泰真,善能捉妖淨宅,退鬼治病,員外去請他來,准能把公子爺病體治好。”員外一聽有理,趕緊吩咐備馬,帶著四個從人,書童引路,來至清波門外三清觀門首,下馬叩門。由裏面出來一個小道童,問:“你們幾位,找誰?”家人說:“我們是城裏周員外那裏來此,請道爺捉妖。”道童往裏面通報,這廟一層殿,東西配殿,有東西跨院。老員外來到東跨院,老道降階相迎。周員外見老道頭戴舊道巾,藍布道袍,五官生得清秀。員外說:“久仰仙長大名,如轟雷灌耳。現在我花園有妖作亂,變了一個女子,是我們鄰居王月娥的模樣,將我兒志魁迷住,求仙長大發慈悲,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老道知道周宅是大財主,連忙答應,說:“員外請回,小道隨後就到。”老員外吃了一碗茶告辭,老道送出來,回至廟中,問:“道童,我的新道冠、新鞋押多少錢?”道童說:“那天打酒押兩吊。”老道說:“拿磐和蠟千換出來。我那道袍、絲絛當多少錢?”道童說:“當五吊。”老道說:“拿圍桌和幔帳頂去換出來。這一去得穿好點,好多進錢。”道童贖來,老道穿戴齊了,就步進清波門。他又繞著進錢塘門,為是顯顯這身衣裳。正往前走,祇聽對面一聲吶喊,楊猛掄拳就打。

  濟公要戲耍老道,周宅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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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周員外花園見妖 三清觀邀請老道

  話說楊猛過去掄拳就打,打了老道幾拳,把道冠打壞,金簪落地。濟公趕過去拉開。這時陳孝趕去說:“楊賢弟,你還不走!幫著師父瘋鬧,打出人命官司來。”拉著楊猛竟自去了。

  老道氣得兩眼發直,口中直嚷:“反了,反了,無冤無故,揪我就打。我上錢塘縣去告你去。”濟公說:“得了,道爺瞧著我罷,這麼話說,把道爺的磐、蠟扦也打掉了地下,把五供圍桌、幔帳也當了,我給你撣撣罷。”老道一聽這話就一愣,心說:“我頂當他怎麼知道?”拿眼上下一瞧,和尚長得其貌不揚,身高五尺來往,頭上頭發有二寸餘長,滋著一臉的泥,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繫絲絛,疙裏疙瘩,光著兩隻腳,拖一雙破草鞋。老道問道:“和尚,寶剎在哪裏?”濟公說:“我在取馬菜胡同黃連寺,名字叫苦核。”老道說:“你上哪裏去?”和尚說:“我上臨安城內,有一家財主在太平街,姓周叫周望廉,是臨安城內第一家財主,人稱叫周半城,請我前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劉泰真一聽,心中大大不悅,心說道:“周員外就不對,既請我就不該請和尚,既請和尚就不該請我。我到那裏瞧,要恭敬我,我就捉妖﹔要恭敬和尚,我急速退步。”想罷,說:“和尚,你我一同走罷。”和尚扛起韋馱像一同走,說:“劉道爺貴姓?”老道說:“你叫我劉道爺,又問我貴姓。你是個瘋和尚。”濟公哈哈大笑,信口說道:“說我瘋,我就瘋,瘋顛之症大不同。有人學我瘋顛症,須謝貧僧酒一瓶。”

  說著話,二人進了錢塘門,來到太平街路北大門,見門口四棵龍爪槐樹,門裏有幾塊匾,上寫:“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義重鄉裏。見義勇為。”來到門口叫門,管家出來一瞧,說:“道爺來了。”老道說:“辛苦,勞駕往裏回稟一聲,就提我山人來了。”見和尚扛著韋馱一言不發,管家瞧了瞧僧道,轉身進去,來至書齋。員外正在書房等候老道。家人進來回稟員外:“清波門外三清觀劉泰真來了,還同著一位和尚。”周員外一聽一愣,問:“和尚是誰請的?”周福說:“必是老道請的。你老人家出去,倒要恭敬和尚,給老道做臉。”其實都鬧錯了。員外疑惑和尚是老道請的,老道祇道是本家請的,其實全不對,原來是和尚開味來的。員外由裏面出來,濟公睜眼一看,見這員外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戴寶藍緞大葉逍遙員外巾,三藍繡花,迎面嵌美玉,鑲明珠,衣帶雙飄,身穿寶藍緞逍遙氅,腰繫絲絛,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山得配,五岳停勻,海下一部花白鬍鬚,根根見肉。員外出來迎和尚,抱拳拱手說:“和尚請了,道爺裏面坐。”老道心中有些不悅,心說:“這是恭敬和尚。見和尚抱拳拱手,見我就嚷道爺。走罷。”有心不進去罷,又想自己好容易拿五供蠟扦贖出衣裳來的,指望著來得幾十兩銀子好贖當,無奈,祇得同員外進去。

  來至書房,是西配房三間,當中條案八仙桌,兩旁兩把椅子,牆上名人字畫,甚為清雅:和尚,老道落坐,家人剛獻上茶來。和尚說:“擺酒罷。”老道一瞧,和尚比我熟識,必是常來。很夠著自己,不分彼此。老員外立刻吩咐擺酒。少時家人擦抹桌案,盃盤碗著,將酒席擺上。和尚並不謙讓,就在正當中坐下。老道心中雖不願意,也不好說出來。吃了三四盃酒,見周員外很恭敬和尚,老道實忍不住了,問員外道:“這位和尚你老人家怎請的?”周員外一聽,此言差矣。連連搖首說:“不是我請的。我不認識,是跟道爺來的。”老道說::“我不認識他。他說是員外請的。”和尚說:“不用提這個,再喝一盅罷。”周員外說:“好,和尚!你敢是蒙吃蒙喝的?來人,快把他轟出去!”家人過來,見和尚還端著酒盃要喝。周福說:“好和尚,你蒙到我這裏來了,快出去!”拉拉扯扯,把和尚推出大門,關上門進來一瞧,和尚把韋馱像落下。過來回稟員外,已把和尚趕去,沒拿韋馱像。員外說:“回頭來拿給他,不准難為他。”

  老道喝著酒,問:“員外,現在貴宅有甚麼妖精把公子爺迷住?我回頭給燒古香瞧瞧,畫道符。”本來老道長瞧香畫符,也沒有多大能為,無非倚靠三清觀的神仙找碗飯吃。周員外說:“現在妖精變了一個女子,是我們隔壁鄰居王月娥的姑娘模樣,天天晚間同我兒在花園吃酒。”老道一聽就是一愣。老道一想:“我也無非瞧香畫符,妖精善能變化人身,我別捉妖不成,反叫妖精捉我去了。”自己躊躇了半天,這纔說:“員外,我捉妖須用七個人,連我是八卦連環式,纔可以捉妖,以保萬全之策。”員外說:“可以。”叫:“周福,你跟道爺去捉妖。”周福說:“不行,我鬧肚子,不能當差,員外派別人罷。”員外吩咐:“周祿,你去。”周祿說:“不行,我害眼呢。”周員外是位善人,一聽都不願去,自己明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員外說:“誰要去跟道爺捉妖?不白去,一夜一個人,我給十兩銀子。可就要七個人,誰願去誰去。”旁邊周福說:“員外,我去。”員外說:“你不是鬧肚子嗎?”周福說:“我方纔得了個仙方,買一棵芍藥要粗的。”員外說:“要那個做甚麼?”周福說:“熬水喝了,就好。”員外說:“你這是聽見了銀子了,混帳東西!”周祿說:“我去。”員外說:“你不是害眼嗎?”周祿說:“不是。員外沒聽明白,我在家礙眼。”少時七個家人都有了。員外問:“道爺用甚麼東西?”老道叫拿筆,開了一個單子:用高桌子一張,太師椅子一把,五供堂蠟扦、香爐一份,素蠟一對,長壽香一封,錢糧一份,新筆一技,朱砂一錢,硯臺一方,黃毛邊一張,香菜,無根水,五谷糧食,白艿一塊。員外吩咐照樣預備,問:“道爺,這東西擱在哪裏?”老道吩咐:“擱在後花園公子書房的院內,我隨即就去。”

  少時天已掌燈,老道同員外帶著七個從人,各拿順手的兵刃。來至花園,老道睜眼一看,這花園甚是齊整,花卉群芳,樹木森森,樓臺殿閣,水樹涼亭,曲院雕欄,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老道往前走,見對面白灰牆花瓦堆的窟窿錢,當中棋盤心。老道進去一看,這院子三合房,北房三間,東西配房各三間,見院中所要用的東西,預備齊了。眾人來至院中,屋內公子聽見有動作,說:“外面甚麼東西?快滾出去!”家人說:“公子爺別嚷,請來道爺給捉妖淨宅,退鬼治病,你給妖精捉住了。”公子說:“混帳胡說!”老道也不答言。員外回前廳去,靜聽老道的喜信。

  老道叫眾家人在上房外間屋中給他助威。老道在院中椅子上一坐,候至天交二鼓,把蠟燭點上,恭恭敬敬燒上一股香,心中禱告:“三清教主神佛在上,信士弟子劉泰真,我乃三清觀老道,現在周宅請我捉妖淨宅,退妖治病,望神佛保佑,將妖怪退去,我得幾十兩銀子,回廟掛袍上供還願。”禱告完了,將道冠摘下,包頭解開,披散了頭發,抽出寶劍,用香菜沾無根水,往寶劍上一撣,把五穀糧食擱在寶劍上,拿白芨研濃了朱砂,畫了三道靈符。老道說:“周福,你看我這頭道符一燒,狂風大作﹔二道符把妖精拘來﹔三道符用寶劍斬了妖怪,叫他立現原形!要是人死變為鬼,鬼死化為灰,當時結果了他的性命。”周福等大眾,看著老道作法,把頭符貼在寶劍尖上,見老道口中咕噥咕噥唸唸有詞,不知唸的甚麼。就聽唸完。老道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點著頭道符,拿寶劍一晃,真有冰盤大的火光,把符一甩,眾人看著一點風也沒有。周福說:“你們瞧老道是造謠言。”周祿說:“別忙,且看他第二道符。”老道口中又唸咒,把二道符用劍挑著,點著扔出去,又不見動靜。老道一瞧真急了,把三道符貼在劍上,口中唸唸有詞,剛扔出去,祇見一陣狂風大作。這陣風一過去,老道睜眼一看,嚇得魂不附體!來了一個妖精要吃老道。

  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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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周望廉細說見妖事 劉泰真捉妖被妖捉

  話說老道三道符燒完,一陣狂風大作,祇聽有腳步的聲音。老道祇打算這妖精必是青臉紅發一身毛,仔細睜眼一看,卻原來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果然芙蓉白面,楊柳細腰。怎見得?有詞為證:
  
  祇聞異香陣陣,行動百媚千嬌,巧筆丹青難畫描,周身上下堆俏。身穿藍衫稱體,金敘輕攏發梢,垂金小扇手中搖,粉面香腮帶笑。

  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瑤池仙子、月裏嫦娥不如也。這女子扑奔老道說:“好賊,泰真你敢拘起你家姑姑來了。”周福同眾人家說:“敢情不是外人,跟老道都是親戚。”老道嚇得魂飛魄散,說:“仙姑不要生氣,你聽小道,我天膽也不敢拘你老人家。祇因周宅請我來給公子治病,把仙姑請來。我給你說,哈哈哈。仙姑,必是在深山幽谷之中修煉,道德深遠,何必貪戀凡塵?勸仙姑你老人家可以修煉個萬世不化金身好不好?”妖精一聽此言,說:“你放屁!我多日不曾吃人,今天我要飽餐一頓。”說著話往前奔向老道,就見把肚子一癟,由嘴內噴出一口黑氣。老道哎呀一聲,就地栽倒,寶劍也扔了。

  周福等眾家人,嚇得亡魂皆冒,往床底就擠。眾人擠不下,周祿就拉周福的腿,說:“你出來,我藏進去。”周福嚇昏了,說:“姑姑別拉腿。”眾人正在亂藏,祇聽外面山崩地裂一聲響,有膽子大的往外面一看,見外頭紅光一片,有一位金甲天神在門口站著,正是韋馱顯聖。眾人也不敢出去,直至天色大亮。

  老員外在前面,一夜沒睡。天亮,員外帶著一個膽大家人,來至花園瞧老道捉妖怎麼樣。來到這院一看,見老道在地下躺著,臉都青了,寶劍在旁邊扔著。過去一摸,身上都涼。來至書房一看,見眾人也有在床底下的,也有在桌底下的,過去一拉腿,眾人說:“姑姑別拉腿,饒命!”老員外說:“哪裏來的姑姑?你等還不出來!”周福眾人一瞧,說:“員外呀,可嚇死我們了!”周員外一問是怎麼一回事,周福就把夜間老道捉妖之事,如是情形一說。

  員外嘆了一聲,說:“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妖沒捉成,老道在這裏死了,祇得報官相驗。”有錢的人最怕打人命官司,趕緊吩咐先把院子打掃打掃。員外回至前面,自己一想:“和尚這個韋馱倒不錯,在前廳擱著,怎麼跑到後面顯聖?等和尚來取,別說給他,問要多少錢,我買下可以鎮宅。”正在這般景況,就聽外面打門,說話是和尚聲音,叫:“開門!取韋馱來了。我那韋馱有主人,給六百萬銀子也不賣。”員外一聽,趕緊往前面奔來,向門口一看,見外面不是和尚,站立一人,身高八尺,頭戴寶藍緞逍遙員外中,身穿寶藍緞逍遙氅,粉底宮靴,面似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綹黑鬍鬚,飄灑在胸前,後面跟著小童十四五歲。周員外一看認識,是拜弟蘇北山。周員外問:“是蘇賢弟叫門?”蘇北山說:“不是,我給兄長引見一位朋友。我常跟兄長提西湖靈隱寺濟顛活佛,昨天晚上到我家去,提起扛韋馱化緣,說兄長家中鬧妖精,到這來捉妖,被兄長轟出,將韋馱像留在這裏。昨天住在我家中,我想,兄長必然是不認識,要知是濟公,兄長絕不能怠慢。我今天陪著來,一來捉妖,二來取韋馱。”周員外說:“賢弟,可了不得了,現在三清觀的劉老道來捉妖沒捉成,反給妖精噴了妖氣,至今昏迷不醒。我正要給老道廟中送信,報官相驗,聽外面和尚叫門,賢弟你把大師父請過來。”蘇北山一瞧,和尚在影壁牆根蹲著。蘇北山說:“師父請過來,給員外相見。”周員外往裏讓,來至廳房,家人獻上茶來。周員外說:“聖僧,我等不知,望希恕罪。”趕緊吩咐擺酒給和尚賠話。濟公說:“我今天不喝酒,我先捉妖淨宅,退鬼治病,然後纔喝酒。你帶我到後面去瞧瞧。”周員外說:“是。”立刻頭前領路。

  來至後面,見老道還在地下躺著。和尚說:“老道,昨天許是遇著親戚了。”周福說:“不錯,昨天我們聽見是老道的姑姑。”濟公說:“我先把老道治好了罷,你們去拿半碗開水,半碗涼水,我灌他點藥,拿陰陽水一送,老道就好了。”家人把水取來,和尚把藥化開,給老道灌下去。少待片刻,老道嘔吐了半天,睜眼一看,是那窮和尚同著周員外、蘇員外都站在跟前。老道都認得,自己站起來說:“慚愧慚愧。”和尚說:“員外,你給老道五十兩銀子,讓他回廟,好拿五供蠟扦贖出來。”員外吩咐家人把銀子拿來遞給老道。老道謝了謝員外。老道說:“這位大和尚的寶剎在哪裏?”周員外說:“是西湖靈隱寺的濟公活佛。”老道一聽,趕緊趴地下磕頭,說:“我可實不知是聖僧,昨天多有衝撞你老人家。”濟公說:“道爺不可行禮,你回廟還想替人家捉妖不想了?”老道說:“這一回幾乎要了我的命,我可怕了。從今以後,再不敢捉妖。”說完,老道這纔告辭回廟,來至三清觀,叫童子去換銀子贖當,把外頭的捉妖淨宅的匾摘下,囑咐童子:“勿論是誰來請我捉妖,就說我入山採藥去了。”
不言講老道,單說濟公見老道走後,和尚說:“員外,我先給公子退鬼治病,然後再捉妖。”員外說:“好,聖僧大發慈悲罷。”帶領濟公來到公子周志魁屋中。見這屋子順前檐炕,公子頭向東,腳向西橫躺著,面上焦黃,一點血色沒有,周員外一看,心中甚為難過,連叫數聲:“志魁兒呀!”公子並不言語,睜開眼看了看員外,又把眼閉上。周員外一看,說:“我這兒子素常是風流人物,這些日不見,大改了樣子,臉上也沒了血色,抬頭紋也開了,大眼犄角也散了,鼻子翅發訕,耳朵梢也乾了,這便如何是好?”濟公說:“不要緊,我給他點藥吃就好了。”周志魁是一向的贏弱,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徹夜無眠,精神恍惚,心中卻也明白,見老員外、蘇員外同和尚進來,睜眼瞧瞧,見和尚伸手掏出一塊藥來。周員外說:“聖僧,這甚麼藥?”和尚說:“這叫要命丹。你兒子的命是沒有了,拿我這藥把命要回來。”和尚把藥擱在口內嚼了,拿手一撥周志魁的嘴,和尚一噴,把藥噴在公子嘴裏。周志魁一見和尚真臟,要吐沒吐出來,把藥咽下去,覺著肚子裏咕嚕一響,藥引血走,血引氣行,五臟六腑,覺著氣爽,身上如去了一座泰山。和尚說:“周志魁,你父母跟前有幾個兒?”周志魁公子說:“就是我一個。”和尚說:“你既知道就是你一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在花園以邪招邪,做出這樁事來,我和尚越說越有氣。”說著話,照周志魁的天靈蓋就是一掌。本來公子是病虛了的人,當時一伸腿,嘔吐一聲沒了氣。周員外大驚。和尚一回頭說:“員外,你倒不用著急。是兒不死,是冤不散,這是該死。合該我廟中有了買賣,接三堂焰口。”員外心疼兒子,點頭答應。書中交代:周志魁這病怎麼得的?

  皆因他在花園唸書,這花園有三間艷陽樓,那一日公子上樓,扶著欄杆看花,廳東隔壁有婦女說話的聲音。周公子一看,是王員外的花園,姑娘王月娥叫丫鬟摘鮮花。公子仔細一看,見王月娥果然長得天姿國色。公子暗說:“頭幾年我與月娥在一處玩耍,見他長的平平無奇。這幾年不見他,會變的這麼好看,真是女子十八變。我周志魁娶個這等媳婦,也一輩子不委屈。”心中想著,二目就瞧出神。那裏王月娥正叫丫鬟摘花,一抬頭見西院樓上站定文生公子,見周志魁右手一揪繡帶,左手拿了扇子,往身後一背,伸著脖子睜了眼,往這邊瞧。姑娘臊的臉一紅,告訴丫鬟:“荷花,快下樓吧。”公子直看著姑娘下樓,這纔嘆一口氣:“唉,我恨不能肋生二翅,飛過去跟月娥成其好事,纔合我心願。”由這天,公子就中了迷,在書房閉上眼,書房內童子一倒茶,公子就說:“月娥賢妹來了!”嚇的書童撒腿就跑。這天晚上悶坐,一閉眼就彷彿月娥在眼前,睜眼又沒了。天天跑到花園,叫道:“月娥妹妹快來吧!”鬧的小書童真害怕。有一天晚間,公子悶坐無聊,說:“我這條命給月娥耍了,要得單思病,茶飯怕吃。”正在思想,見簾板一起,進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王月娥。公子如得了斗大明珠,趕過去用手相拉。

  不知該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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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見佳人癡呆起淫心 想美麗花園遇妖女

  話說周志魁在屋內枯坐無聊,思想王月娥,天有二鼓之時,聽外面有腳步的聲音,那簾板一起,進來一位千嬌百媚女子,果然品貌秀艷,姿容絕代,風雅宜人,有詩為證:
  
  但祇見頭上烏雲,巧挽盤髻,髻心橫插白玉簪,簪押雲鬢飛彩鳳,鳳頭鞋趁百子衫,衫衲半吞描花腕,腕帶川鐲是發藍,藍緞宮裙捏百襉,襉下微露小金蓮,蓮花褲腿鴛鴦帶,帶佩香珠顏色鮮,鮮艷秋波芙蓉面,面似桃花柳眉彎,彎彎柳眉趁杏眼,眼含秋水鼻懸膽,膽垂一點櫻桃口,口內銀牙細嘴含,含情不露多姣女,女中國色,好似九天仙女臨凡。

  周志魁一瞧,正是月娥,忙說:“賢妹,你可來了!我正想你如大旱之望雲霓,你今一來,真遂我生平之願。”書中交代:來者並非是真王月娥,原本是天臺山一個精靈,有三千五百年道行,天天至城隍山前去聽經,從此路過,見周志魁想王月娥發瘋。他倒是好意,變出個王月娥度脫度脫他。他也見過王月娥,自己搖身一變,變的一點不差,來至公子屋中,說:“周大哥,你天天站在牆根叫我的名字,倘若婆子丫鬟聽見,豈不敗壞我名節?你若真有心愛慕於我,可托媒人前去提親,大概我父母不能不允,那時名正言順,以合我二人之心願。”周志魁一聽,說:“賢妹你別走,我自從那一天看見賢妹,我時刻想你,恨不得你我一時成其夫妻,今天你既來了,我焉能放你過去。”拉住苦苦不放。妖精本打算來勸解,見周公子死不放手,又見周公子長的美貌,自己一想:“我何不盜取他真陽煉補內丹。”想完,這纔說:“君既有情意,妾豈可不為你鋪被疊床?你我這也是前世俗緣,惟恐你父母知道,多有不便。”公子此時神魂飄蕩,一概不顧,真是色膽比天大。當時二人攜手把腕,共入羅帷,鸞顛鳳倒,如醉如癡,直至更交四鼓。妖怪說:“我走了,恐其被人查出。”公子說:“你多時來?”妖怪說:“明天來。”由這一天,就天天初鼓來。二人喝酒談心,追歡取樂,食則同桌,寢則同床,天天如是。人有多大精神,鬧的周志魁精氣神三寶損虧,飲食不進,面如白紙,一日不如一日。員外不明底細,以為他唸書用功,勞神過度,焉知他淨在夜裏用了功。今天和尚一掌,把妖氣打散,公子當時沒了氣。員外心疼兒子急呆了,蘇北山也是後悔:“真是荐卜不荐醫,這怎麼好?”正在為難,見公子悠悠氣轉。和尚說:“我越瞧你越有氣。”過去伸手要打,給蘇北山阻住員外見兒子好了,也放了心。公子此時定了定神,要一碗白糖水,妖氣也散了。和尚說:“我們捉妖。”

  叫周福、周祿二人,把韋馱拿過去,二人前去,也抬不動。周福心說:“看這韋馱不很重,怎麼兩人會抬不動?”和尚說:“我就知道你們抬不動。”說著,過去伸手,就把韋馱拿開。原來妖怪押在韋馱底下,一股黑風起來,要大肆橫行,本來見和尚其貌不揚,濟公又閉著三光,妖怪要拿妖氣噴和尚。濟公哈哈大笑道:“好孽畜,你也不知我是何人。”自己用手一拍天靈蓋,透出佛光、靈光、三元。

  別人瞧和尚照舊肉體凡胎,妖怪一見,嚇得驚魂千里,見和尚赤赤揚揚,身高六丈,頭如巴斗,面如獬蓋,身上穿鐵鐸,赤腿光腳,活活一位知覺羅漢。用金光一照妖怪,照去五百年道行。和尚摘下僧帽一扔,霞光萬道,紫氣千條,竟把妖怪照住祇見一陣狂風,現出原形。大家過來一看,乃一個大狐狸,跪在地下叫。人有人言,獸有獸語,求和尚饒命說:“師父,你老人家別氣,弟子本打算解勸他,公子苦苦揪著不放,我不從他,他也是想死,師父呀,你老人家慈悲慈悲,放了我,再也不敢滋事了。”和尚這纔過去,把帽子拿起來,說:“好東西,我今天便宜你這條命,你再遇到我和尚手裏,我定用掌心雷霹你。”妖怪自己走了。老員外見兒子也好了,把和尚請至書房擺酒,邀蘇北山陪著。喝了兩杯,周員外把北山叫到一旁,說:“賢弟,你看你侄兒也好了,妖怪也捉了,我這家當你說句話,我在和尚面前盡點心。你祇管說,我不駁回。”蘇北山說:“兄長,你打算要給濟公銀子,那可不行。聖僧的脾氣古怪,最不愛財,前次給我家治病,給趙文會治病,我們皆打算要給銀子,奈和尚分文不要。依我倒有個主意,兄長至轎鋪要頂八抬轎,全分執事,把韋馱抬了,送回靈隱寺,那倒體面,聖僧定願意。別提給銀子,他的徒弟富戶施主很多。”二人商量好了,回至書房,見和尚還喝著酒,蘇北山說:“師父,方纔周兄長叫我到外面同我說,師父給捉妖治病,打算謝你銀子。”和尚說:“好,我這兩天正需銀子。和尚按口也就同俗家差不多,我和尚也得吃飯。”蘇北山說:“師父,我知你老人家素不愛財,我已給攔下,不叫他給銀子,叫他僱頂轎子,把韋馱送回去。”和尚說:“給銀不給銀倒不要緊,千萬別給我惹事。這回用轎把韋馱送回去,以後我一出來,他就磨我,別提多跟腳了。回頭我扛著走在街上,找個地方把他腦袋撞個窟窿,下次他就不想跟我出來。”周員外說:“既是如此,我送師父點銀子,換換衣裳。”和尚說:“你若給我銀子,附耳如此如此,須緊記在心,不可錯過。”大家點頭。和尚扛著韋馱告辭出來,往前走不多遠,睜開慧眼一看,有股怨氣沖天。和尚點頭,見路北一座酒館,和尚往裏走。眾人一看,說:“和尚化緣嗎?”和尚說:“不是。”眾人說:“和尚,你怎麼扛了韋馱滿街走?”和尚說:“我是販韋馱的。”眾人說:“和尚,這韋馱打哪販來,賣多少錢?”和尚說:“我由外口一百兩本,賣二百兩。我這韋馱供在哪,廟就靈,有人燒香。”說著,要了一壺酒,把韋馱擱在一旁,吃了兩杯酒,和尚告訴夥計給他看著:“我到外頭一行。”和尚剛一出去,就由外面進來八九個和尚說:“在這裏呢。我們廟裏一個瘋和尚把韋馱偷出來,到處誆酒喝。奉老和尚之命,叫我等來找。”掌櫃的一聽,說:“你們眾位扛了去吧。一個泥像,我們要了沒有用。”掌櫃的短一句話,也沒問是哪廟來的。眾僧七手八腳,把韋馱搭走了。工夫不大,濟公回來,一進門:“喲,我的貨哪裏去了?”掌櫃的說:“你們廟裏和尚扛走了。”濟公說:“他是哪廟的?”掌櫃的還不出話來。和尚說:“你給人家蒙了去,你賠我二百兩銀子。沒有,咱們是一場官司。”眾飯客皆說:“堂棺,這是你不是。
  
  方纔那些和尚來扛韋馱,你就該問是哪廟的。”回頭說:“和尚瞧著我們吧,他本是苦人,一月纔能掙兩吊錢,他哪賠得起二百兩銀子。我們給你湊幾吊錢。”和尚說:“湊幾吊錢,我不能要得了。既你們眾位出來管,我錢不要了,韋馱也不要了,我走了。”說罷,出了酒館往前走,見一股怨氣直沖霄斗。和尚往前飛跑。濟公施法力大展神通,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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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練法術戲耍劉泰真 李國元失去天師符

  話說和尚出了酒館,正往前走,想起要到三清觀找劉泰真,見股怨氣沖天。

  和尚按靈光三擊掌,點了點頭,說:“善哉!善哉,我焉能不管。”嘴裏唸唸道道,出了清波門外至三清觀,見門口捉妖的牌子也摘了,冷冷清清。和尚拍了二下門,老道自打周宅回到廟中,拿銀子把當贖出,叫童兒把捉妖的牌摘下:“如再有人請我捉妖,你說我入山採藥去了。”小童點首答應,老道天天看書解悶。今天童子正在院中玩耍,聽外面叫門,童子出來開門一瞧,門口站了一個窮和尚。道童道:“找誰呀?”濟公說:“找你家劉道爺,到我們那兒捉妖,請他退鬼治病。”道童說:“不行,我師父入山採藥去,不定幾天回來。”和尚說:“你到裏面告訴在屋內看書的那個老道,就提我老人家,他就得見我。”小童一聽一愕,心想:“喲,他怎麼知道我師父在家看書?”趕緊說:“和尚,你等等。”忙奔到裏面說:“師父,外面有個窮和尚,說請你捉妖淨宅,我道你採藥去了,他說你到裏面告訴那看書的老道,就提他來了准得見。”老道一聽一愣說:“許是他老人家來了。”小童說:“對了,和尚也說‘我老人家來了’。”老道忙跑到外面一瞧,果是濟公,忙說:“聖僧,你老人家從哪裏來的?弟子這裏稽首了。”濟公說:“好,你頭前領路,我到你廟裏坐坐。我問你一件事,你這不捉妖淨宅,師徒幾個靠著甚麼吃飯?”老道說:“師父,我這裏素常就指著給人治病,蒙碗飯吃。自從周宅回來,嚇的我哪敢捉妖,我這廟並無分文進項,你老人家給我想個甚麼主意吃飯。”說著來到裏面落坐。和尚說:“我教你個搬運法。你如學會,要金銀,一唸咒就有﹔要好衣裳好食物,一動唸就來。”老道說:“我就學這個好,別的全不學。師父,你老人家教我練練。”和尚說:“你練不了。要練先得一天磕一千個頭,磕四十九天。你須認我為師,你跪在地上唸聲無量佛,磕一個頭站起,唸聲阿彌陀佛,纔算一個。”老道說:“我練。一天磕一千頭,祇要我四十九天練成了,想要甚麼就有,我願意練。”

  和尚說:“還不行。我和尚喝酒誰打去?”老道說:“我叫童子打去。”和尚說:“我每頓飯要吃肉,誰去買?”老道說:“我去買。早晚兩遍點心,三頓飯,全是我的。”

  和尚說:“就是,由明天早晨起來就練。你先叫道童給我沽酒買菜,我先喝酒。”

  老道忙叫小童去買了酒菜吃了。次早,和尚出了個主意,用二個笸籮,買一千黃豆,和尚坐在蒲墊,老道唸一聲無量佛,磕一頭唸一聲阿彌陀佛,由黃笸籮拿粒黃豆,擱在紅笸籮內,省記著。老道磕了幾十頭,就覺腰酸腿痛,磕至二百,見和尚閉著眼打盹。老道一想:“我捧過一把去,少磕些。”見和尚睡熟了,忙捧了一把,往紅笸籮內擱下。和尚一睜眼,說:“好東西,練法術偷私,重磕!”把豆兒又抓回去,又拐了三百多去。老道磕了五六天,把剩的銀子也花完了。和尚叫打酒買菜,老道叫童子:“把我的道袍,別頂,金管當了,等我練好搬運法,再換好的。”

  童子給當了,吃了五六天又沒了錢。老道叫當舖蓋,賣大殿的桌椅板凳。話不可重敘,直到了一個月另六天,老道就剩了一條褲子,四個道童光著屁股。老道說:“師父,我可真沒了錢,你教給搬運法。搬了來再吃吧。”和尚說:“我要會搬運法,為甚麼叫你給我打酒?”老道一聽說:“對呀,師父冤了我,怎麼樣呢?”和尚說:“你沒錢我走了。”老道說:“聖僧一走,我同徒弟一同吊死完了。”和尚說:“我教你唸咒,你學的會。”老道說:“甚麼咒?”和尚說:唵嘛呢叭咪吽。”老道沒聽明白說:“叭了,你就轟。”和尚說:“對了。”一連教了三遍,老道會了,和尚叫他在院中跪著唸。老道剛一唸:“唵嘛呢叭咪吽。”濟公在後面用手一指地下,由地下飛起來一塊小磚,照著老道腦袋“吧噠”一下,打了一個小疙瘩。老道說:“師父,這怎麼的?”濟公說:“你一唸咒,磚頭見你就打,這就是你練的能為。”老道說:“我不練了。”和尚說:“不要緊,我教你幾句話,你見磚頭就磕頭說:“磚頭在上,老道有禮,我不唸咒,你也別起。”老道說:“師父,我怎麼好?”濟公說:“把我僧袍給你穿上,僧帽戴上,教你幾句話,到錢塘門西湖蘇堤上,有個冷泉亭,往上一站,你說: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裏還帶著三百六十錢。”老道要不去吧,廟裏一文沒有﹔去吧,真難看。每常出去衣貌整齊,今天老道沒法,穿了一身和尚的破衣裳,說:“師父,我到那裏去說三遍,就有著落嗎?”和尚說:“你祇管去,高嚷三遍,就有人問你。我和尚說法,化個小緣,就夠你一輩子用。”老道沒法,出了三清觀,低頭恐怕碰了熟人。這溜老街舊鄰,認識老道的不少,有人瞧見這個說:“這不是三清觀的劉道爺嗎?怎麼這個樣?平常很有錢。”那個又道:“這必是輸掉了,道爺沒別的,就愛賭。”老道聽了,也不好答言,自己往前走,來到西湖蘇堤冷泉亭。這裏是一條大道,來往人不少。老道就站在亭子上一嚷:“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裏還帶著三百六十錢。”道爺嚷了三遍,圍了好些人,大家紛紛議論。有說這老道是瘋子的,有說這也許找李國元的。正在紛紛議論,由那旁來了兩個人。這個說:“賢弟,你看濟公真有先見之明。”二人來到近前,老道一瞧,頭裏走的這位是富翁員外打扮,後面一位文生公子打扮。二人一瞧老道,這位員外道:“你這老道把濟公害了,這身衣裳你穿著。”老道說:“我倒沒害濟公,他把我害了,吃的我剩一條褲子。二位貴姓?”書中交代:這位文生公子叫李國元,家住臨安青竹林四條胡同,本是財主,乃是文生秀才,取妻藺氏,甚為賢德,無故這天得了瘋病,請多少先生也瞧不好。李國元甚為煩悶。他有個朋友叫李春山,在杜大夫家中教讀。一天李國元去找春山,二人本是知己,李國元就提妻子得了瘋病,請多少先生瞧不好。李春山說:“我們杜大人祠堂裏,有一張五雷八卦天師符,是鎮宅之寶:我說給你借,他准不借。我偷著給你拿來,你掛在家中。有甚麼妖邪皆去得了。”李國元說:“好,倘能把你弟妹病治好了,我再送回來。”李春山到了祠堂,開開箱子,把天師符拿出,是個楠木匣裝著。李春山說:“這是杜大人傳家之寶,我私自借給你,可千萬小心留神,你掛兩個時辰邪去了,可速送來。”李國元說:“我明天送來。”拿著告辭,自己出來一想:喲,還沒吃早飯,本打算約李春山吃飯,一提這軸畫,把飯忘了。我也不便回家吃去,跟前路北就是酒館。自己進來一看,真是高朋滿座。眾人皆站來,讓說:“李先生一同喝吧。”李國元說:“眾位別讓,我還同著人說話。”自己到後面找張桌,要了酒喝了兩杯。自己一想:“人讓我,我不讓人家,這可不對。”忙站起,過去回讓,讓完,轉身回來,睜眼一瞧,嚇得目瞪口獃,五雷八卦天師符,蹤跡不見,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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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趙文會西湖訪濟公 醉禪師西湖盜靈符

  話說李國元祇顧讓人,回頭見畫軸不見,自己酒也不喝了,飯也不吃了,心中暗想:“丟了別的東西,我可以賠人家。這種東西有錢沒處買,這是杜宅傳家之寶,倘若走漏風聲,豈不把李兄長館散了。”自己忙叫堂倌算帳:“給我寫上。”

  堂倌說:“你怎麼不吃了?”李國元說:“我還有要緊事。”也並沒有聲張,跑至家中,派幾個心腹家人,說:“我方纔在某酒館吃飯,丟了一軸五雷八卦天師符。你們去訪查訪查,是哪路賊偷去?不怕托個人花些錢買回來。這是人家東西。”家人答應出去,工夫不大,李升出來說:“方纔我打聽明白,你在那裏喝酒,這個東西叫白錢賊偷去,已賣給博古齋古玩舖的劉掌櫃。劉掌櫃是三十兩銀子買的。他跟秦丞相府要好,現已賣給秦丞相五百兩銀,掛在閣天樓鎮宅。”

  李國元一聽:“可了不得!要在古玩舖,我可以多花錢買回來﹔落在丞相府,論人情勢利,均比不了人家。”正在躊躇,外面打門,叫家人出去一瞧,原來是李春山之子少棠說:“方纔你走了,聽說杜大人宅裏明日有祭祀,我父親叫我先把五雷八卦天師符拿回去,等過了明天,再給拿來使。”李國元說:“你先回去,我這軸畫方纔一掛,撕了一點,送在裱畫舖去,少時立刻送過來,你不必來了。”李少棠走後,李國元更急了,正為難之際,家人報趙員外來了。李國元走出去一看是趙文會,二人知己之交,趕緊上前行禮說:“兄長久違。”趙文會說:“我今天約賢弟先逛城隍山,回頭上天珠街望江樓吃酒,逛逛天下第一江。”李國元說:“大哥,今天小弟不能奉陪,我有心難的事,兄長請裏面坐。”來至書房,國元把丟天師符情節一說,趙員外說:“不要緊,這事我給你辦。西湖靈隱寺濟公長老,他是在世活佛,你我去走一趟,求他老人家,天師符也可以找回來,弟妹病也可治好,真是神通廣大,佛法無邊。”國元一想:“我聞其名,未見其人。倘若回來,約他來吃飯,我得帶著銀子。”趕緊拿了十兩銀子四百錢,同趙文會出來,買了四十錢茶葉,一直往前。真是十裏長堤跨六橋,一株柳樹一株桃。這是怎名曰:蘇堤春曉。

  乃是蘇東坡做此地太守時,修的這道堤。到了三春之時,柳樹爭春,湖中有湖心亭,南望南屏山雷峰塔,北山坡有林和靖的梅園,西眺有岳王墓,蘇小小墳。

  二人將走至冷泉亭,就聽人群中有人喊說:“李國元,李國元,不必上西湖靈隱找濟顛,十兩紋銀交於我,腰內還帶著三百六十錢。”趙文會一聽說:“賢弟,聖僧有先見之明,在這裏等候你我。”乃至分開眾人一瞧,是濟公衣裳,不是濟公。

  趙文會過去一揪,說:“好老道,你把濟公長老害了,你是蒙事來。”老道說:“我倒沒害濟公,濟公把我們師徒吃的一件衣服都沒有,教給我這幾句話,叫我到這裏來說。”趙文會說:“濟公在哪裏?你帶我二人去見見。”老道這纔帶著二位來至三清觀。趙文會一看這廟,窮的甚麼都沒有,四個道童赤身露體,濟公赤著背在椅子上坐著。文會說:“師父在上,弟子趙文會有禮。”忙叫李國元參見聖僧。國元一瞧和尚,真像乞丐,衝著趙員外的面子,不能不過去行禮,作了個揖。

  和尚說:“二人來此何幹?”趙文會就把丟五雷八卦天師符情節一說。和尚說:“不要緊。”叫老道把衣服脫下,和尚穿上。把國元銀子要過來,給老道贖當。和尚同二人出三清觀,來到國元家中。和尚說:“我先給你妻子治病,然後再找天師符。可有一件事,我給你妻子治病,回頭我跟她揪在一處,滾到一處,你可別管。”國元一聽,半晌無語。趙文會說:“賢弟,不必生疑。濟公乃是在世活佛,絕無差錯。要是不敦品的人,我亦不能請來。”李國元說:“就是吧。”帶了濟公直奔上房,門也鎖了,藺氏也用鐵鏈鎖著,丫鬟婆子早躲開,怕瘋子打。剛一開鎖,藺氏見外面是窮和尚,忙往外追。和尚跑至院中,有口大魚缸,和尚就轉魚缸,口中直嚷:“可了不得了!要一追上,我就沒了命。”說著跑著。藺氏摔了一個筋斗,口內吐出一堆痰來,心中也明白了,自己說:“我怎會到這裏來?”這纔有膽大婆子過來,攙扶起來。和尚掏了一塊藥,叫人拿水化開給他吃。書中交代:藺氏這病本是痰迷心竅,被事所擠。皆因他家有個兄弟叫藺庭玉,在家把一份家業皆花完了,所交些匪人,這天找姐姐借錢,說去做買賣。至親骨肉,焉有不疼之理,瞞著丈夫借給他幾百兩銀子,藺庭玉拿去,跟狐朋狗友一花花完了,這天又找他姐姐,說他“拿銀子去做買賣,走在半路被強盜劫去,你再借給我幾百兩銀子做買賣,賺了錢連先前銀子一並交還”。藺氏又給了他。這天藺氏在花園坐著,見庭玉又來了,身上襤褸不堪,心中一著急,一口痰上來迷住,因此瘋了。今天和尚一溜,把痰溜開,吐出來。國元很佩服和尚,請他書房擺酒款待。正在喝酒之際,外面家人進來回稟:“李少棠又來催五雷八卦天師符。”李國元叫家人出去告訴他隨後就送去。李國元說:“師父,怎麼辦?”和尚說:“回頭我僱我廟裏的韋馱給你把五雷八卦天師符盜來。”李國元說:“師父,你廟中韋馱是泥胎,怎麼能偷東西?”濟公說:“能行。我們那韋馱專管些閒事。”李國元說:“師父,怎樣去請?”和尚說:“我得就去跟他商量,得拿錢僱他去,白叫他去不成。你們喝著酒等我,我先去,回頭再喝。”和尚站起身,往外就走。二人送出回來。李國元說:“趙兄長,你聽和尚這話是真的嗎?”趙文會說:“我也不知真假。前次在周半城家扛韋馱捉過妖,這事在兩可之際,也許是真的。”再說二人擺著酒,直等到掌燈以後。二人甚為焦急,恐怕關城,將濟公關在城外。正在說著話,就見濟公過來。二人說:“師父回來了。”濟公說:“可氣死我了。”趙文會說:“師父同誰生氣?”濟公說:“跟我們廟裏韋馱。真可恨!平常我一出來,他就說濟師公要有事,給我張羅著。我今天回去,他瞧我奔了他去,他把臉一揚不理我。我就搭訕著,跟他說,老韋,我給你找了個事。他問甚麼事?我就提叫他到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去,偷五雷八卦天師符。問他要多錢?他一嘴就要大價。”李國元、趙文會齊說:“他要多少錢?”和尚說:“他要五吊錢。我給他五百錢。”李國元說:“五吊錢也不多。”和尚說:“頭裏他倒讓了個價,說要三吊錢,少了不去。我說你落了價,我給你添了湊滿五百錢,多了不要。他說少了不去。故我們倆散了。我由廟裏出來走大佛寺,碰見大佛寺的韋馱,遠遠的就問我上哪去。我說給你找個事,你去不去?他問甚麼事?我就叫他去找符。說你沒跟你廟裏老韋馱說嗎?我說說了,因為他要錢太多。他要三吊,我給五百錢,沒僱停當。他說我也不能少要,少要對不起我們廟的韋馱。我說我要多花了也不對。因此又散了。”李國元一聽說都沒停當:“這怎麼辦?”和尚說:“我又往前走,走至紫竹林,那廟韋馱餓的都打了晃,遠遠就喊我,我一提這個事,他就願意。他說回頭就來,價錢隨我開。”李國元說:“他甚麼時候來?”和尚說:“我們吃完了飯,院子預備桌案,我一叫,他就來。”李國元忙擺飯吃完了,叫家人預備應用東西,擱在院中。和尚說:“你們大家不消慌,一眨眼等星斗出全了。那時我請韋馱來。”和尚說:“我乃非別,我乃非別,西湖靈隱,濟顛僧也,韋馱不到等待何時!”祇聽半空中一聲喊嚷:“吾神來了!”

  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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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1:58: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趙斌夜探閣天樓 英雄仗義救公子

  話說濟公在院中燒香請韋馱,祇聽房上一聲喊嚷:“吾神來也!”

  書中交代:來者可並非是真韋馱。這部《濟公傳》,雖沒請神請鬼,並非奇怪之事,總得合乎神理。書有明筆、暗筆、伏筆、順筆、倒筆、忿筆、驚人筆。此來者乃是一位驚天動地的英雄之子,祖貫鎮江府丹陽縣人,姓趙名九州,綽號人稱一輪明月,東西南北中五路總鏢頭,娶妻梅氏,膝下單生一子,名叫趙斌,生來天真爛漫,混耀悶楞,跟他父親練了一身拳棒,好上天。老英雄一生就教了兩個徒弟,一個兒子。大徒弟乃江西玉山縣的威振八方楊明,二徒弟是東路鏢頭上夥計叫尹士雄。趙九州這天病在床上,把梅氏叫至跟前,說:“我死之後,千萬別叫趙斌保鏢。他眼空自大,狂傲無知。留下我這點虛名,傳留後世。”說罷竟自嗚呼哀哉。他母子辦理喪事安葬已完,就剩下他母子度日。

  趙斌游手好閒,他父親留下這點家私,也可享受著度日。他在外頭交了幾個本地朋友,一個叫秦元亮,綽號人稱飛天火祖﹔有一位馬兆熊,人稱立地瘟神,二人皆是綠林,跟趙斌頗為知己。這天三個人在一處吃飯。秦元亮說:“趙賢弟,你知我們是做甚麼的?”趙斌說:“我不知二位兄長做何生意。”秦元亮說:“我們都是賊,可不是下賤採花淫賊。我等專講究偷富濟貧,殺贓官,斬惡霸,除暴安良,專管不平之事。祇因愛賢弟這身能為,要約你入夥,這叫行俠仗義。我這裏有身夜行衣送給你。”說著遞給趙斌一個包袱。趙斌打開一看,裏面全分皆有。趙斌就由這天跟這二人,夜間時常出去偷富濟貧。這天趙斌把包袱落在家中,梅氏打開一看,是夜行衣。趙九州之妻,也是開過眼,甚麼皆見過。正瞧著,趙斌由外面進來。梅氏一見,勃然大怒,說:“趙斌,你父親保鏢一輩子英名,被你弱盡。你敢情做了賊!好孩子,我是一頭撞死,絕不活著。”趙斌說:“母親不要生氣,不叫孩兒做賊,我就不做賊。”梅氏說:“你趁此把這衣服燒了,刀砸了。”自己一想,要在這裏住著還不成,得給他把這班朋友斷絕了,不然,仍怕有人勾引他。老太太要學孟母三遷之法,急把家中房產變賣,帶著細軟金銀,同趙斌來至京都臨安,租的青竹巷四條胡同賣果子王興的房。

  趙斌仍舊沒事可做。王興的母親王老太太可就說:“趙老太大,為何不叫你兒做個買賣?在家閑了,坐吃山空。”梅氏說:“他自幼沒做來,也不懂的甚麼。”王老太說:“可叫他同我兒上果子市買點果子買賣,操練操練。”梅氏一想也好,同趙斌一商量,也願意。次日拿上兩吊錢。同王興上果子市買了點北鮮。王興說:“你這貨買的便宜,總得找對半利,賺兩吊錢纔賣呢。你合算去賣。”趙斌吃完飯,拿了小筐出去,見人也不敢吆喝,走了幾條胡同,人家皆以為是送禮的,不像做買賣的,也沒人買。趙斌走到鳳山街,見路北一座大門,像官宦人家,門口有大板凳。趙斌把果筐、擱在地下,坐在門首,瞧了果子發呆,就見由裏面出來一位員外送客。這員外長的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烏金紙,鬟眉闊目,姓鄭名雄,人稱鐵面天王,本是世家。他是武進士,素常在家見義勇為,樂善好施,今天出來送客,見趙斌相貌一表非俗,坐在那兒發呆。鄭雄很愛慕,說:“朋友,你在這作甚麼?”趙斌說:“賣果子。”鄭雄說:“賣多少錢?”趙斌說:“我兩吊錢買的,四吊錢纔賣呢。”鄭大官人吩咐家人把果筐倒在裏面水桶裏,給他拿四吊錢來。家人答應。鄭雄說:“朋友,你沒做過買賣吧?”趙斌說:“我今天頭一回。”拿起果筐四吊錢回家,告訴母親說賺了兩吊錢,次日仍然同王興上市,點名買兩吊錢北鮮,回家吃完飯,提筐出來,不上別處,一直趕奔鳳山街來,至鄭宅,把果筐擱下一坐,候至晌午。鄭雄要出門,剛一出來,趙斌說:“別走,我給你送果子來了。”鄭雄說:“誰叫你送來的?”趙斌說:“你拿進去,我不去賣了。”鄭雄說:“你願意我不願意,我不如天天白給你兩吊錢好不好?”趙斌說:“好。”鄭雄一聽也樂了,說:“我今天留下,明天可別送來,我不要了。”叫家人給拿四吊錢。趙斌一聽,說:“好喪氣,好容易賣出主來,又散了。”自己拿錢回家。由此練著做小買賣,有賺錢的時候,有時賠錢。這一天在西湖,因花花太歲王勝搶人家逛西湖的姑娘,他路見不平,打死惡霸的三條人命,被濟公把他救了,他認濟公為師,濟公今天由李宅出來,正碰見趙斌賣果子。和尚說:“趙斌,跟我喝酒去。”趙斌跟和尚到了酒館喝酒。和尚說:“你今天給當一回韋馱。”趙斌說:“怎麼當韋馱?”濟公就把李國元丟五雷八卦天師符,落在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叫他給盜回家。到李宅裝韋馱,遮蓋眾人耳目。趙斌說:“我不認識李國元家。”和尚說:“我帶去。”吃喝已畢,給了錢,帶著趙斌直奔李宅門口。和尚說:“你晚上來。如此如此。”趙斌點首,回至家中告訴母親說:“師父濟公叫我今天晚上給當韋馱去。”梅氏說:“甚麼叫當韋馱?”趙斌說:“師父叫我到相府,給人家找五雷八卦天師符,充韋馱神。”梅氏知濟公是好人,若非濟公的事,也不叫趙斌晚上出去。趙斌換好衣服。帶一把切菜刀,天有初鼓,跳出牆外,省的母親關門,自己直奔李宅,蹲在上房,在暗中等候,聽濟公喊:“韋馱不到﹔尚待何時!”趙斌這纔答說:“我神來也!”和尚說:“老韋,你到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去,把五雷八卦天師符取來。”趙斌說:“遵法旨。”就轉身躥房越脊,奔和合坊來,至相府的花園。一看,這園地勢很大,不知哪座樓是閣天樓,真是水閣涼亭,樓臺小樹,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跳下牆,各處一找,找得東北角單有一所院子,是北房,暗五明三,東西各有配房。北房屋中燈光閃閃,人影搖搖。趙斌來裏間窗外,用舌尖舔破窗槅紙,往裏一瞧:順前檐的床,靠北牆是一張八仙桌,二把椅子,牆上一口單刀,桌上擱著蠟燈,兩個人坐在對面椅上喝茶。靠東這人,有六十以外年歲,面皮微白,兩道劍眉,一雙三角目,花白鬍鬚,頭戴藍綢四楞巾,身穿藍綢篆花袍。西邊這位有三十來歲,頭戴青緞壯士帽,身穿青緞箭袍,腰繫絲絛,閃披皂緞英雄大氅。就聽那老人說:“壯士,我把你扶養好了,所為叫你給我辦這件事。真要給我辦好,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拿著,天涯海角,絕叫你打不了人命官司。”說著話,就見老者由懷內掏出那兩封銀子,放在桌上。真是白花花。那壯士說:“多蒙老丈之恩,栽培之德,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敢領不恭之罪。”老者說:“壯士,恭敬不如從命。”就見這位壯士把銀子揣在懷中,伸手摘下那牆上掛著的刀說:“老丈外面無論有甚麼動作,你千萬別管,少時自有人頭前來見你。”說完話,往外就走。

  趙斌趕緊找暗處一隱身,見他走過,趙斌後面跟著,心說:“這不定是上哪去殺人嗎?我倒要跟了瞧瞧。”見往西走了兩層院落,路西是四扇綠屏風,門內有北房三間,燈光隱隱,似有讀書之聲。見這人提刀進去,趙斌濕破窗紙一看,見裏面一張八仙桌,兩把椅,於椅上坐著一位文生公子,正在唸書,旁邊老家人伺候。這人進去把刀往桌上一撲,說:“你主僕二人快說明來歷,我特來結果你們性命。”公子同家人嚇倒在地,說:“好漢爺饒命,你要問我是如此這等這般。”趙斌一聽,氣的肺都炸了,拉切菜刀要闖入室中,多管閒事。

  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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