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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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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王夢吉等]240回本【濟公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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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2:04: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兄弟相認各訴前情 主僕逃難暫寄李宅

  話說趙斌在暗中,觀看這人拉刀進去,要殺那主僕二人,公子嚇的戰戰兢兢,跪在地下,求“大太爺暫息雷霆之怒,容我慢稟。”那老家人也跪倒。那壯士說:“你主僕二人是怎麼一段事?快說!”老管家說:“你老人家要問,我家主人姓徐名志平,原籍建安縣人氏,老太爺名徐佔魁,跟這秦相府花園總管韓殿元是知己之交。韓殿元有一女,跟我家公子同歲。他情願把女兒給公子為婚,自幼下定禮。後來我家老爺去世,家中遭了一把天火,將萬貫家財燒得片瓦無存。我就同了公子,來到這裏投親。韓殿元一見我主僕衣服襤褸,他就有悔親之意,嫌貧愛富,明看他留下我主僕,叫公子在這花園讀書。誰想到他叫你老人家來害我主僕。”拿刀的這壯士一聽說:“原來如此,我實不知道。”說著話,由懷內掏出那一百兩銀子說:“我賜你主僕,趕緊拿了逃命吧。找個地方,用心攻書,等待大比之年,好去求取功名。你們不可住此,恐他還想害你們。”趙斌在外面一聽,說:“這事辦的好。”他是個直性的人,自己忘了是偷聽了,心中一爽快,不覺失聲說辦的好。那壯士一聽外面有人說話,竄出來擺刀朝趙斌摟頭就剁。趙斌用切菜刀急架相還。兩人走了幾個照面。趙斌心中一動:怎麼他使的刀法同我一樣?那壯士也是心內納悶,忙往圈外一跳,用刀一指說:“你且慢動手!你姓甚名誰?住在哪裏?這刀法同誰練的?來此何幹?”趙斌說:“我姓趙名斌,綽號人稱探囊取物。你要知道我的厲害,不必前來討死。”那壯士一聽,忙把刀一扔說:“原來是賢弟,這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趙斌說:“你是誰?”壯士說:“我姓尹名士雄,賢弟你把哥哥忘了。”趙斌一想:“我八九歲的時候,尹士雄正跟我父親練藝。這話有十幾年了。”趙斌這纔把切菜刀一揣,趕過去行禮,二人敘離別之情。尹士雄說:“我自從東路保鏢,回頭聽說師母同賢弟來到京都,我特來訪查,也未找著。我病在三順店,腿上長一個瘡,遇見這花園總管韓殿元。他是三順店東家,給我瞧病,接到花園給我把病養好了。今天他給我一百兩銀子,叫我來殺他的仇人。我來至這裏一問,方知怎麼一段事。賢弟你來此何幹?”趙斌把別後的事略說一番,今天是奉濟公之命,來此盜五雷八卦天師符。尹士雄說:“你今天幸遇了我,若不遇了我,你也盜不了符去。你先同我把徐志平主僕救走,然後我幫你盜符。”

  二人這纔進到屋內,叫徐志平:“趕緊收拾好逃命,這一百銀送你作盤纏。”徐志平問了尹士雄的姓名,老家人徐福給尹士雄磕頭:“謝謝恩公。”忙把琴劍書箱收拾好了。徐福說:“尹恩公,這黑夜光景,我二人上何處去?這京師重地,巡更查夜甚多,要把我等捉去。如何是好?”尹士雄一聽有理,說:“趙賢弟,你有地方安置,幫叫他二人去,明天再給找店。”趙斌說:“尹兄長在此少待。你主僕跟我走。”帶著二人出了花園角門。趙斌本打算把他二人帶在自己家去,不想纔一出園門走了不遠,就見眼前站定一人,正是濟公。

  趙斌一見說:“師父你來了?好。現在他主僕是如此如此。”濟公說:“好,我正為這件事來的。我在書房同他們喝酒,我說出來出恭,來到這裏。你趕緊給我辦事去,把他二人交給我。”徐志平一瞧,見個窮和尚,連忙問道:“這位大和尚怎麼稱呼?”趙斌說:“這是靈隱寺濟公長老。”徐志平一聽忙行禮。濟公帶了他二人來至李國元的家內,叫徐福把擔子放在院中,帶二人走至書房。趙文會、李國元正在喝酒,見濟公帶進一位文生公子,一個老僕,忙站起來說:“師父,你老人家從哪裏帶來這二位?”和尚把徐志平的根由一說,李國元這纔明白。和尚說:“你借給他幾問房屋,叫他在這裏唸書,有甚麼差池,有我和尚一面承當。”李國元見徐志平很文雅,說:“師父,就是罷。”連忙讓坐,一同喝酒。天有三鼓之時,就聽外面一聲喊嚷:“吾神來也!濟公長老在上,吾神將五雷八卦天師符盜來。”

  濟公趕緊出來,房上是趙斌、尹士雄二人。原來趙斌把徐志平主僕交給和尚帶走,趙斌復返回花園,一見尹士雄,二人夠奔閣天樓。這二十五間閣天樓地面寬大,拿火折紙一照,在當中有懸龕。尹士雄上去,一見上面有個硬木匣,打開一瞧,正是五雷八卦天師符。趙斌說:“得了,師兄,你我一同走罷。”尹士雄說:“你我這要一走,這個亂子大了。”趙斌說:“有甚麼亂呢?”尹士雄說:“你想他是當朝宰相,他把傳家之寶丟了,豈有不跟本地官要的?那時官府徹底根究,未免又拉出好些是非來。不若給他個斬草除根!”說罷,掏出引火之物,就把閣天樓窗格點著。二人跳出樓,祇見火光大作,金蛇亂躥,烈焰騰空,怎見得?有贊為證:
  
  凡引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隨風逐浪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祇聽忽忽聲響,沖霄密布煙生,滿天遍地赤通紅,畫閣雕樑無影。

  二人早竄出牆外,施展飛檐走壁之能,來到李宅上房一嚷:“吾神來了!”濟公出來把符接下,拿了個小黃口袋,裝上五百錢,一香爐米,五碗爐食餑餑。和尚說:“老韋你拿去罷,這是本家的謝禮。”上面趙斌接去就嚷:“吾神去也!”同了尹士雄回家看他母親不表。單說和尚把五雷八卦天師符拿進來,打開一看不錯。李國元趕快派妥當家人,給拜兄李春山送去。這裏喝了一夜酒,天亮濟公告辭,李國元要送給金銀,濟公說:“你要謝我,附耳如此如此,我和尚領情,你好好照應徐志平唸書。”李國元答應。濟公告辭,正往前走,見眼前立定一人,家丁打扮,說:“濟公上哪去?”和尚說:“哪位。”家丁說:“我家店東捱了四十棍,傷痕頗重。聽說你老人家有仙丹妙藥,求你給治治。”和尚說:“你家店東是誰?”家丁說:“是開三順店的韓殿元,乃秦相府花園總管,因昨夜花園裏閣天樓失火,秦相大怒,說韓殿元失於檢點,打了四十大棍,現疼痛難忍。”和尚一聽,跟著到了三順店,一進櫃房,見韓殿元躺著,哼聲不止。有幾個伙友正在勸解,見和尚進來,眾人說:“得了,這位師父有仙丹妙藥。大師父慈悲罷!”和尚哈哈一笑,用手指點說:“妙藥難治冤孽病,上天速報狠心人。”韓殿元聽著心中一動,暗想:“這和尚真有點來歷,夜間我派尹士雄去殺我未過門的女婿徐志平主僕,也未見回來。他主僕走了,無故閣天樓失火。”想罷說:“聖僧,你老人家救我罷。我昧心了!”和尚說:“我給你治好了,你把女兒給徐志平不給?”韓殿元說:“我好了,情願把徐志平找回,把女兒給他,我也無悔。現秦相已把我趕出,我絕不敢再生異心,如再生異心,叫我天誅地滅。”和尚給他一塊藥吃了,棒傷立止疼痛。和尚叫他到李國元家內去接徐志平,韓殿元點首。和尚出了三順店往前走,見眼前圍了一圈人,裏三層外三層,擁擠不動,怨氣沖天。和尚按靈光一算:“哎呀,阿彌陀佛,我和尚焉可不問!”真是一事未了,又接一事,忙分開眾人擠進去一看,有一宗岔事驚人。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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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2:0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     濟公善度韓殿元 寒士舍子遇聖僧

  話說和尚分開眾人擠入一瞧,祇見裏面站著一位窮儒,頭戴舊文生巾,燒了窟窿一個,穿一件舊文生氅,上下補釘七條,懷內抱一小孩。此人有三十多歲,一臉枯槁,站在那裏說:“眾位,我抱的這小孩,生一年零二個月。他娘死了三天,我又雇不起奶娘,豈不要餓死。哪位願意要就抱去。”

  書中交代:此人叫馬沛然,原籍常州府常熟縣人,自幼在家讀書,娶妻周氏,把一分家業坐吃山空全完了,祇懂的唸書,不知營運,直過的上無片瓦,下無尺地,跟前就有個小孩,帶了妻子逃難,來至臨安,住在錢塘關外吳伯舟家中。這位吳伯舟,他就在西湖使船,是有遊西湖的,多雇他的船。手下有百餘條船,同馬沛然原係故交,知道馬沛然是位文士,就留他在船上管帳,每天掙個二三百錢,也夠他夫妻糊口,不想大運不通,西湖出了四家惡霸,時常在西湖搶人,鬧的沒人敢遊湖了,船也沒人賃了。馬沛然沒法,祇好歇工罷。這西湖頭一個惡霸,就是秦丞相之弟花花太歲王勝仙。那時高宗皇帝手下丞相是秦檜。他本姓王,過繼給秦家。王勝仙是秦相親兄弟,他倚仗哥哥勢利,時常帶了打手遊湖,瞧見美貌的婦女,就叫打手搶,沒人敢惹他,因此皆不敢遊湖,故吳伯舟的船也賃不出去,馬沛然也沒了事。他妻周氏是位賢德人,說:“你我夫妻莫非餓著麼?你在家中看看孩子,我出去做點針線活,你我也好度日。”連說了好幾句,馬沛然一語不發,周氏便把孩子留在家裏,竟自走了。馬沛然坐在屋中,自己一想:“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養妻育子,等著媳婦給人家做生活吃飯,算怎麼回事?”自己越想越煩,實在無路,抱了孩子打算跳西湖一死。又一想:“這孩子投爹娘來了一年,又要死了,怪可惜的,不如把他給了人,我再一死。”這纔來至十字街一站,說:“眾位誰要這小孩誰抱去。”連喊了幾聲,旁邊有個老者一瞧,這孩子生的不錯,自己一想:“我也沒兒,我倒可以留下。”剛過去抱,旁邊有人說:“老者別要,你要一抱孩子,他就要跟你去。這兩天他娘也來了,同你借銀,過兩天他爹也來了,你可別上當。”那老丈一聽也不要了。濟公說:“你把小孩給我罷。”馬沛然說:“和尚,你要小孩作甚麼?你是出家人。”和尚說:“我收他作個徒弟。”馬沛然說:“和尚,這孩也不會吃飯,還不能離乳,那如何能行?”和尚說:“不行我不要。你說實話,這孩是他娘真死了嗎?我的廟在你住家隔壁﹔你住吳伯舟的房對不對?”馬沛然說:“他娘雖沒死,我可不是生意,指著孩子訛人。”和尚說:“我知道。你跟我走罷,我帶你找你妻,叫你夫妻孩子見面,給你找點事。”馬沛然一聽,問:“和尚寶剎在哪裏?上下怎麼稱呼?”和尚一一說明,帶著馬沛然往前走。濟公信口作歌:
  
  誰能誰不能,能者在五行,五行要不順,能者也不能,眾公不信細叮嚀。看那眾富翁,騎騾押馬身受榮,再看那貧軍寒民與百姓,無吃無穿受困窮,皆困前生造定。

  濟公帶馬沛然往前走,來到醬園門首。和尚說:“掌櫃的,給我三文錢的大頭菜。”裏面答應,給拿出來。和尚說:“太少,我給兩個錢。”掌櫃的過來說:“和尚,咱們這作舖的買賣,並不二價,還價不賣。”和尚說:“倒不是我還價,我這兜子裏就剩二文錢。我化你一文。”掌櫃的說:“你是出家人,就是罷。”和尚伸手一摸兜子說:“喲!我這兜子漏,又丟了一文錢。先給你一個罷,明天我給你帶來罷。”

  說罷往前走,對過就是青菜攤。和尚來至切近說:“掌櫃的,給我一個錢蒜。”掌櫃的說:“一文一頭。”拿了一頭蒜給和尚。和尚給了一文錢,接過蒜來一瞧說:“掌櫃的,一文錢一頭蒜,你還給我一頭爛的,你給換換罷。”掌櫃的又抽了一頭給和尚,和尚也沒把爛的交還,給人家一文錢買兩頭。和尚原本就帶了兩文錢,要買四樣禮去給人家上壽。馬沛然瞧了和尚太貧,跟和尚走了半里路,見路旁一個賣狗肉的。和尚過去說:“這肉真肥真香真爛,五花三層,要吃肉,肥中瘦。”

  誇了半天,說:“掌櫃的,饒給我一塊吃。”賣肉的正沒開張,見個窮和尚誇讚了半天,要一塊吃。賣狗肉的一高興,拿刀給切一塊有二兩。和尚接過來一瞧,說:“你要多給吃點。”賣狗肉的說:“你沒夠。”和尚說:“不是我沒夠,和你要不給添,連這塊人情皆沒了,做情做到底。”賣狗肉的又切給吃一塊。和尚一文錢沒花,白得兩塊狗肉。和尚又往前走、聽那邊賣饅頭的,和尚叫賣饅頭的:“過來,我買。”那賣饅頭的過來,和尚說:“熱不熱?”賣饅頭的說:“纔出籠。”說著把挑子擱下,一掀蓋,熱氣騰騰。和尚伸手一拿,就是五個黑指頭印,和尚剛往嘴裏咬,趕忙扔下說:“我忘了,沒帶錢,我沒敢吃。”賣饅頭的瞧了有氣,這個饅頭賣不出去了,又是牙印唾沫,又是黑印。自己一想,“我有心嘔氣罷,剛出來,他又是個出家人。”愣了半天說:“得了,我這饅頭就算扔了。”認了晦氣。和尚說:“你既要扔,別扔,捨給我和尚罷。我明天碰見你,我要帶著錢還給你。”賣饅頭的說:“你拿了去罷。”和尚拿了饅頭,帶著馬沛然來到鳳山街,見路北大門懸燈結彩,車馬盈門。這家乃臨安城頭等富戶,姓鄭名雄,人稱鐵面天王,今天給老太太做壽,臨安的紳士財主都來給祝壽。和尚來至門首,告訴馬沛然,附耳如此如此,在這等候,自有機緣可遇。馬沛然點頭。和尚上了臺階說:“辛苦眾位。”由門房出來一個家人,見是個乞丐窮和尚,家人說:“和尚,你來得太早,還沒坐席。

  你要雜燴菜回頭來。”濟公說:“你胡說!我知道這裏老太太生日,買了四樣禮,特來拜壽。”家人一聽,暗想:“素來我們大官人最愛施捨,摔金如土,仗義疏財,遇見窮苦的人必要周濟。也許我們大官人待他有好處,他知道今天壽辰,要來報答報答,我倒不能小覷他。窮人也有一分盡心,或許知老太太愛吃甚麼,買點甚麼。也許送桃面點心酒席票。”想罷說:“和尚,你在哪廟裏?”和尚說:“我在靈隱寺小廟出家。”管家說:“你的禮物是自己帶來,還是隨後有人挑了?”和尚說:“我隨身帶來。”家人說:“你把禮物拿來,我給你回稟帳房去。”和尚由袍袖裏拿出一個饅頭,兩頭大蒜,兩頭鹹菜,兩塊狗肉,遞給管家。和尚說:“給老太太吃狗肉就蒜瓣,吃饅頭就鹹菜。”家人一瞧,賭氣給扔在地下說:“你快走開罷,跑來攪我們。”剛扔到地,過來兩條狗就要吃,和尚趕緊轟開:“花脖四眼,你們兩個給吃了,老太太吃甚麼?”和尚撿起來說:“你不給回稟,我會嚷。”大聲喊嚷:“送禮來了!”拿手抓住往裏扔。眾家人瞧了,全都說:“這和尚是瘋子,不管他。”

  書中交代:這鄭雄原本是臨安頭一等紳士,又是武進士,為人最愛交友。他叔父在外省做總兵,今天給老太太做壽,臨安城上自公侯,下至庶民,都來送禮拜壽。今天有美髯公陳孝,病服神楊猛,趙文會、蘇北山、姜百萬、周半城,皆在客廳,真是高朋滿座。鄭雄的母親,今年七十整壽,可就是雙目失明,有二年多了,請了多少先生並未治好。今天鄭雄正在廳上應客,家人拿進一個禮單來,說:“三清廟的廣惠師父前來拜壽。”鄭雄一聽,一愣說:“我素日跟他並無來往。”接了禮單一瞧,上寫:“銀燭一對,壽桃全堂,壽酒一罈,壽麵一盒,壽帳一軸,山羊四隻。”鄭雄忙迎進。眾人一看,此僧有五十多歲,衣貌鮮明。

  書中交代:廣惠來給鄭雄送禮,他有貪心,知鄭府的花園鬧妖,他會捉妖淨宅,打算以送禮打進步,好給捉妖賺點銀子。今天來到這裏,眾人一讓,把廣惠讓至楊猛、陳孝這張桌坐下。楊猛愛說話,說:“大師父來了。”廣惠說:“來了。”楊猛說:“我同你打聽一位和尚,你可知道?”廣惠問:“誰?”楊猛說:“西湖靈隱寺濟公長老。”廣惠說:“濟顛和尚,瘋瘋癲癲算甚麼,我倒同他師父相好。論起來他是師侄,常要跟我學能為,我沒那麼大工夫教給他。”楊猛一聽就惱了,一想:“這東西,說話真可恨。他說我師父是他師侄,我成了他孫子了。我去找我師父去問問,如果是真便罷,如沒有這回事,我把這禿頭給砸碎了。”想罷站起來,纔要往外走,就聽外面喊嚷:“上壽送禮來了!”楊猛一聽是濟公的聲音,說:“我師父來了,好,我倒要問問。”忙往外跑。濟公這一來,要大鬧壽堂,法鬥廣惠。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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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2:09: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回     廣惠僧狂言惹禍 濟禪師妙法驚人

  話說楊猛忙往外跑,陳孝也就跟來。二人出了客廳,到外面一看,正是濟公,說:“師父,你老人家因何大喊小叫?”濟公說:“我來這裏給老太太上壽,他等嫌我破爛,不給我回稟。”陳孝、楊猛說:“他們本是勢利的。”鄭雄也從裏面出來,一見和尚甚窮,說:“二位賢弟不在廳上吃茶,來此何幹?”楊猛、陳孝說:“我給你二位引見引見,這位上人就是我常和兄長提說,靈隱寺那位濟公禪師。”鄭雄說:“原來是聖僧,久仰大名,今幸相會,真三生之幸。”和尚說:“今天老太太千秋誕辰,我特前來拜壽,送點壽禮。”鄭雄見和尚衣服襤褸,像那討飯化緣之人,怎能往客廳裏讓?看看陳孝、楊猛,又不好不讓!心中猶疑未定,祇聽和尚說:“我來送點禮,拜拜壽,我也不能客廳去坐,貴府高親貴友不少,我也沒衣服。”
  鄭雄一聽暗喜,不免虛讓讓說:“和尚既來之,則安之,請進罷。”楊猛也願濟公進去,對對廣惠那話真假。和尚說:“鄭大官人這麼一讓,我倒不能不去給老太太拜壽要緊。”鄭雄也不好阻攔,同和尚來至客廳。和尚叫茶房把八仙桌放在正中,上舖紅猩猩氈。濟公把狗肉等物拿出來,上邊逕坐。鄭雄眼都氣直了,當了陳孝、楊猛未便發作,還過去謝承和尚,叫家人扔了。在座之人,濟公認識一半。茶房擺上酒菜,濟公立起來各桌上都讓,讓到廣惠那裏。廣惠傲然高坐,一語不發。讓完,回座吃酒,祇聽廣惠說:“鄭大官人,我今一來拜壽,二則要在老太太面前孝敬個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河裏浮的,草裏蹦的戲法。你去後面回稟一聲,我在這裏變,老太太那裏就瞧見。”鄭雄一聽,說:“好。”到了後面,見眾親友的女眷都陪老太太說話。鄭雄說:“娘呀,現有三清廟廣惠僧要變戲法,給娘瞧瞧。”老太太一聽,氣得顏色更變說:“你同和尚取耍笑我,快叫禿頭滾出去!老身眼睛已壞了二年,你還叫我瞧戲法。”鄭雄一聽,這纔悔恨,忙說:“老娘不必生氣,孩兒一時忘了。”旁邊有幾位女親友,都說:“伯母,你老人家叫他變個我們瞧瞧。”又有幾位小姐都說:“奶奶,你叫他變與我們瞧瞧。”老太太這纔說:“鄭雄,你叫他變去罷。”
  鄭雄這纔回至客廳說:“大師父,你變罷。”和尚要了一把剪,一張紙,剪了許多蝴蝶。和尚有點能為,口中唸唸有詞,吹一口仙氣,就見一對對蝴蝶直奔後堂飛,大家齊聲喝彩。楊猛同陳孝一起說:“師父,你也變獻點手段。”濟公立起來大嚷:“我也要變了!”嚷罷,說:“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祇見有三十多條小長蟲滿廳亂飛,大家一愣,低首一瞧,筷子皆沒了,哄堂大笑。濟公用手一指,長蟲沒了,每人跟前一雙筷。大眾稱奇。廣惠見眾人誇濟公,他臉上無光,說:“鄭大官人,我孝敬老太太一碗湯罷。”站起來就要了一塊包袱,蓋在桌上,口中唸唸有詞,把包袱一掀,見變出一大碗三鮮湯,彷彿有人托著似的,飄飄悠悠,就往外走。濟公用手一指,那碗湯在廣惠頭頂上一翻,正潑了廣惠一身,腦袋也燙紅了。眾人拍手大笑。廣惠賭氣用手擦了,說:“眾位,我本想今天在人前顯耀一番,變些仙桃孝敬老太太。”眾人一想:這時正在四月裏,陳桃早沒了,新桃尚沒長成,正在青黃不接之際,這倒新奇。廣惠纔唸咒,濟公過來說:“你變出來,別掀開包袱,我能猜著。”廣惠說:“就是罷。”口中說道:“壽桃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芙蓉果,壽比桃兒還在先。”唸完,就見包袱鼓起。濟公說:“你說這話不對。”廣惠說:“我不對,你說。”濟公說:“黑果一盤獻堂前,獻與堂前不老仙,今日變出帶把果,羊肉熬著佔醋蒜。”廣惠打開一看,是四個茄子。哄堂大笑,廣惠臊的面紅耳赤。鄭雄怕和尚難過,叫家人拿出去,家人鄭福端出大廳一看,是四個大桃,說:“東西,真可恨。我再端回,叫眾人瞧瞧。”不料到了客廳,眾人一瞧還是茄子。鄭雄說:“鄭福你瘋了,端來作甚?”鄭福氣的轉身就走,出來還是大桃。一想:“這該當我吃。”纔要吃,濟公追出來說:“鄭福你幹甚麼?”鄭福說:“人家變的是桃,你用甚麼法子遮蓋的?我要吃這桃。”濟公手一指說:“你吃。”鄭福拿起一咬,把牙崩了。原本是木頭桃,濟公說:“你拿去給老太太吃。”鄭福拿進去,見老太太一吃,順嘴流水。鄭福一想:“真奇怪。”回身出來,濟公一瞧廣惠在那裏默默無言,濟公說:“鄭大官人,今天我要變個戲法,請老太太正瞧個真切。”羅漢施佛法,大展神通。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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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濟公遊戲耍廣惠 鄭雄為母求聖僧

  話說濟公耍笑廣惠,變了幾個茄子。濟公叫鄭雄:“去到裏院把老太太請來,我要變個稀奇戲法,叫老太太瞧個明白。”鄭雄說:“不行。老母二目失明,足有二年,怎可瞧見的?”濟公說:“我因老太太二目失明,我纔叫他老人家瞧。要是有眼之人,也不算能為。”鄭雄知和尚有些來歷,這纔到後面把老太太請出。

  兩個丫鬟攙住,來至外面。眾親友皆站起來說:“給老太太拜壽,但願你老人家多福多壽。”老太太落了座,鄭雄說:“娘呀,現有靈隱寺濟公長老,他要變個戲法,能叫你老人家瞧的明白。”老太太點頭。濟公來到老太太面前,說:“壽筵開,壽桃色色鮮,壽酒霞盃筵,五福壽為先。壽綿綿,福長遠,真正是壽比青松不怕風霜減,恰好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唸完了這幾句﹔濟公用手在老太太眼睛上一畫,暗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老太太果然眼睜開了。老太太說:“鄭雄呀,我這左眼瞧得見了。”鄭雄還不信,一招手,叫過一個丫鬟來,說:“娘親,你見這是誰?”老太太說:“這是春梅。”丫鬟說:“正是。”老太太大喜:“真瞧得見了。”鄭雄一聽大喜,趕緊過來說:“娘親,你看兒怎麼樣?”老太太說:“日月消磨,你也半老。”鄭雄趕緊給濟公行禮說:“聖僧,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罷,既把左眼治好,再把我老娘右眼給治治。”老太太說:“我就是左眼瞧得見。”濟公說:“我可不能治右眼,現在你大門外有一個抱小孩的,他叫馬沛然,把他請來一治就好。”鄭雄趕緊派人出去把馬沛然請進來。鄭雄趕忙行禮,說:“先生,求你把我娘親的右眼治好,我必要重謝。”馬沛然剛要說不會。濟公過來說:“馬沛然,你給治罷。”過去暗遞給馬沛然一塊藥,這個時節,眾僕婦丫鬟都來在門外站著,瞧給老太太治右眼。內中過來一個婦人,就把馬沛然抱的小孩接過來,給小孩吃乳,小孩哇的一聲就哭了。馬沛然也是福至心靈,拿著這塊藥說:“用無根水化開,這是佛爺賜的仙丹妙藥,叫老太太用水一擦眼就好了。”這纔叫家人與藥化開,果然給老太太一擦右眼,立時眼就好了。鄭雄見新來的僕婦抱馬沛然的小孩接過來給乳吃,不知是怎麼一段事。趕忙問馬沛然。馬沛然就把夫妻怎麼貧苦,妻子出去,我怎麼要跳河捨小孩,遇見濟公,把自己的事由頭至尾一說,鄭雄一聽,方纔明白說:“得了,我這裏正少個管帳先生,你就在我這裏罷。

  我單給你夫妻順出一所房子居住。聖僧你老人家的慈悲,我給聖僧你換換衣裳。”濟公說:“你倒不用給我換衣裳。我和尚化你的緣,你把清波門外的兩頃稻田地,施捨給三清觀的劉泰真,做為那廟的香火地,就算謝了我和尚了。”廣惠在旁邊坐著,一看濟顛大展奇才,他有些氣忿不平。廣惠站起來說:“鄭大官人,我知道你這後面花園內有妖怪作祟,我情願到後面給捉妖淨宅,我分文不取,絲毫不要。我所為跟濟顛比並比並法術,看我二人誰行誰不行。”濟公說:“好,你既這等說,我就同你去到後面捉妖淨宅,退鬼治病,還叫你先施展法術。你捉了妖精,就算我輸了,你捉不了,我和尚接後場。”廣惠說:“也好,咱們這就去。”濟公說:“你別忙,咱們吃完飯再去,也沒有白天就捉妖的,妖精也不來。”鄭雄說:“我這花園,我不知道是妖怪可是仙家,時常家人在後面樓上睡覺,就把家人給扔下樓來。再不然屋中的東西亂響,亂擲地下。或者樓上沒人,就點上燈。可始終沒人瞧見甚麼,也不知是妖是怪,我也不解其意,直鬧了有半年了。”廣惠說:“不要緊。今天晚上,我也不管他是妖是怪是鬼,我拘了他來,拿戒刀將他結果性命。”

  眾人大家談話,天色已晚。鄭雄問:“二位和尚用甚麼東西?”廣惠拿筆開了單於,鄭雄就叫家人照樣預備,放在花園,一概安置停當。兩位和尚來到花園內一看,是八仙桌一張,椅子一把,香爐蠟扦一分,長生料香一顆,錢糧一分,硯臺一方,白芨一塊,朱砂一包,新筆二枝,黃毛邊紙一張,香菜一棵,五穀糧食一盤,無根水一碗。廣惠看了一看,先點著了香燭,然後禱告過往的神祗:“保佑弟子廣惠把妖怪捉住,回廟燒香上供,答謝上蒼。”禱告已了,用無根水拿白芨研了朱砂,拿筆畫了神符三道,自己一燒,化作靈符,口中唸唸有詞說:“頭道符一燒,狂風大作﹔二道符,把妖精拘來﹔三道符,用戒刀把他結果了性命。”

  鄭雄帶著一個膽大的家人,在旁邊瞧著。濟公在那裏拿著一把酒壺,一聲不語,見廣惠口中唸唸有詞,把頭道符點著扔出去,並無一點動作,也沒一點風。眾家人無不嘻笑,都說:“廣和尚造謠言,沒有能為。”廣惠又把二道符扔去,也並無動作。廣惠真作急了,把三道符往外一甩,祇見就打外面一陣怪風,刮的是沙灰蕩漾,塵土翻飛,怎見得?有贊為證:
  
  無影又無蹤,卷楊花,西復東,飄蓬葉悟空。江湖常把扁舟送,推白雲過嶺,過園林亂擺花枝動。吼青松,穿簾入戶銀燭影搖紅。

  這陣風過去,就見對面這三間樓,樓門一開,由裏面走出來一位年邁的老翁,面如童子,鶴髮蒼髯,頭戴古銅色四楞巾,身穿古銅色大氅,白襪雲鞋,手拿蠅拂,向廣惠一指說:“好,廣惠,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故特來驚動我?所為何因?”就使用蠅拂一指,一股白氣撲奔廣惠。廣惠覺得頭暈眼黑,翻身倒在地上。濟公拿著酒壺哈哈一笑說:“你本是修道之人,無故蹈入紅塵,還敢欺凌三寶的弟子。”和尚說完,把腦袋一拍,露出三光。那仙家本是修道,在樓上住著,有幾千年的道行,祇因鄭雄的家人常不清潔,沖撞了他,他纔在樓上鬧。

  今天見濟公現出三光,那仙家是修道的,他不敢過來,恐被濟公的三光照著,就得除去他五百年的道行。人有人言,獸有獸語,這位狐仙既能變人,道法就深遠,趕緊說:“聖僧不要動怒,這倒不怨我,祇因鄭雄的家人沖撞了小狐,他等不知自愛,我叫他等知道知道。”濟公說:“你急忙給我快走!如不走,我要請雷劈你。”就見那仙家當時化作一陣清風而去。濟公纔拿出那一粒藥,把廣惠治好。

  廣惠臊得面紅耳赤,自己告辭回三清廟去了。濟公住在鄭雄家中,次日清早起來,鄭雄款待酒飯,想濟公給母親把眼治好,自己心中甚感激,要給濟公換衣裳。濟公說:“此番你要謝我。”隨附耳如此如此,鄭雄點頭答應,濟公方纔告別,出了鄭宅,向前行走,一直夠奔錢塘門而來。來至錢塘門外,見大道旁邊有一個賣狗肉的擔子。這個賣狗肉的,在玉皇閣對過大影壁底下蹲著出恭。濟公睜開慧眼一看,按靈光三擊掌。濟公說:“真乃世界之中第一孝子。我和尚不來救他,雷必取他。”想罷,和尚就問:“這狗肉擔是哪位的?”連問三聲,並無人答言。

  書中交代:這個賣狗肉的姓董,叫董平,住在錢塘門內,家中就是他母親,娶妻韓氏。董平為人的性情,最好生疑,時常在他母親面前不孝。雖沒有甚麼大過,無非言語中不順。清早起來,他就跟母親辯嘴,說他母親不知好歹。他妻子韓氏是一位賢良婦人,常時勸他,說:“老娘這大年紀,你就不應該無事生非,惹老娘生氣。”董平也就不言語,出去做買賣。這天董平在家中煮肉燒上鍋,叫韓氏看著,他出來買狗。宋時年間,准許人買狗賣狗肉,董平走到一條胡同。見路北門首站著一人,有三十多歲,買賣人的打扮,說:“你買狗是賣狗肉去嗎?”董平說:“不錯。”那人說:“我本不願意養狗,由去年來了一條野狗,轟它它也不走,晚間關門,就把狗關在院裏。我夜間聽狗叫,我起來一看,原來有賊撥門,我把賊趕走。一想,此狗倒也有用,故此我留下養了。今年又生了一個小狗,兩個狗爭打架,我怕碰了孩子,我有心把它賣了,那有恩養仇殺之理,我也不要錢,你白拿了去罷。”董平一想,這是順事,用繩子把大狗一捆,扛著小狗,謝了謝那人,拉著狗回家,到家把大狗擱在院中就走,進屋中拿了一把刀要殺狗,把刀擱在院中,到屋內拿盆子出來,一瞧刀沒了。董平問他妻子:“你拿了刀去?”韓氏說:“沒見。”董平一找,見小狗把刀銜在東邊,藏在身底下,露出刀柄。董平過來一腳踢開小狗,拿刀過來要宰大狗。小狗跑過來往大狗脖子上一趴,齜著牙瞧著董平。小狗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董平大嚷一聲,就把刀扔在地上,往屋中就跑,嚇得韓氏目瞪口呆。不知所因何故。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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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22:12: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回     狗度董平改惡為善 葷酒回廟耍笑眾僧

  話說董平要殺狗,祇見小狗兒趴在大狗脖子上,祇落眼淚。董平愣了半天,自己想:“狗都知道身從何處來,何況我生個人來。”自己把大、小狗放開說:“我也不殺你了。你母子願意在我這裏,我有食水喂養﹔不願在我這裏,任你自去。”

  他到屋中給他母親跪倒說:“孩兒我自己時常在你老人家面前無禮,罪該萬死。”韓氏說:“祇要你好好在老娘跟前盡孝,我們夫妻自有好處。”董平說:“我今日把這一鍋狗肉賣了,明天改行做個小本經營,這血盆子裏的買賣我不做了。”把狗肉挑前去,到了外面。每日挑出來一賣就完,今日走了十幾條胡同也沒開張,走在錢塘江大街玉皇閣照壁前,覺得腹中疼痛,把肉擔兒放在道上,祇見從東邊來了窮和尚問:“這肉擔兒是誰的?”董平也不言語:“昨天在大街白要了我兩塊狗肉,今日又來問我,不答他,看他如何?”濟公見董平一臉黑氣,按靈光一察,知他乃是世界上第一“孝子”。“我若不救,雷必取他。”

  書中交代:董平怎麼是第一孝子呢?按《善書》有云:比如這個人要做了半輩子的善事,他要做了一件惡事,那書上注寫他是第一之惡人,把從前半生的善事全沒了。比如那人做了半輩子的惡事,忽然自己知道不好:“我須當改,不然,我要遭報。”定能改過遷善,痛改前非,把從前惡事全勾了。書上注寫乃第一之善人。嫠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董平雖不孝母,自己忽然知道改悔,要在他母親跟前盡孝,乃一片至誠之心,並無半點虛浮,這就算第一之孝子。濟公問肉擔是哪位的,連問兩聲,無人回音,濟公挑起肉擔就跑。董平一瞧急了,趕緊站起來扣中衣邁步就追,剛往前一跑,祇聽後面山崩地裂一聲響,原來是那影壁牆塌下半截,董平嚇得目瞪口呆,心中說:“若非是和尚搶我的肉擔,早被土牆壓死了,真乃好險好險!”

  書中交代:和尚說雷必取他,怎麼土牆壓死,是雷劫呢?諺語常說:天打雷劈五雷轟,莫非天上還打五個雷麼?原來是金木水火土謂之五雷,刀砍死謂之金雷,木棍打死謂之木雷,水淹死謂之水雷,人燒死謂之火雷,土牆壓死謂之土雷。要被天雷殛了,那必是罪大惡極的。話不多敘,董平一想:“我去找找和尚,跟他要擔子,還得謝謝他。”想畢向前走。哪想濟公他挑著這擔子,來到熱鬧街上,把擔子一放,拿刀就切狗肉。切完了,和尚用手一點指,這狗肉變的好像有一斤重一塊,濟公喊賣六文一塊。那走路的人走在這裏,遠遠就聞著這狗肉的香撲鼻。素來不吃狗肉的人,今天見肉塊又大又香,又甚便宜。這個三塊,那個五塊,那個十塊八塊,眨眼就賣了一堆錢。肉已快完了,剩了幾塊,和尚不賣了。

  買不著狗肉的,也有懊悔說:“可惜這樣便宜的狗肉,我未趕上買著,實在懊悔。”有一位買了四塊肉,心中甚喜。心想:“這肉足夠一斤一塊。”走兩步,他聞一聞。俗話說的不錯:肉賤鼻子聞。心想到家給老娘們兩塊,剩兩塊找大哥約老弟可以喝點酒。聞了聞,走了兩步,打開瞧了一瞧,這肉剩了有半斤一塊。心想:“我莫非挑花眼了?我瞧著有一斤一塊。”自己納悶。又走了兩步再瞧,一塊剩有四兩﹔再走幾步瞧,四塊肉也無四兩。買肉的一想:“今天叫那和尚冤了我。”賭氣回家去了。濟公這裏賣一堆錢,狗肉也快完了。董平趕到說:“和尚,這肉擔是我的。我來把話與你說明白了。今天你要不搶我的擔子,我便被土牆壓死了。我倒要謝謝你。”濟公一翻眼睛說:“對,今天大早起來,你許是沒跟你媽媽辯嘴。”

  董平聽和尚一說此話,他倒一愣,連忙問:“和尚,你在哪廟裏?”濟公如此如此一說。叫董平:“你把賣的這錢拿了去作個小本經營。”董平說:“我明天改行,不做這殺生的買賣,我賣鮮果子去。”濟公說:“好,你把擔子錢都拿了去,我就要這幾塊狗肉就得了。”董平謝了和尚,濟公兜住狗肉。順著西湖蘇堤往前行走,信口唱起狂歌。歌曰:
  
  孤衾獨擁,睡熟轉濃,夢見登科第,聖恩優寵,官居極品,父母褒封,衣錦歸故里,拜友祭祖。一虛忙驚醒,依然敝帳枕樵童。祇聽窗外寒蟲叫,原來殘蟬唱古松。世人忙碌碌,都在一夢中。也夢為寒士,也夢做莊農,也夢陶朱富,也夢范丹窮,也夢文章顯達,也夢商賈經營,也夢登臺鼎,也夢執掌元戎。離合與悲歡,壽夭共窮通。仔細從頭看,都在一夢中。方知父母與妻子,兒孫和弟兄,俱是夢裏來相共。縱然衣紫腰金,出擁花聰,也是南柯一夢中。

  濟公順著西湖蘇堤口唱狂歌,過了冷泉亭,來至飛來峰靈隱寺山門外。看守山門的和尚靜明、靜安說:“濟師父,你拿著是甚麼東西?”濟公說:“我帶來是狗肉。你二位吃點?”靜安、靜明說:“不行,我二人吃素,你也不能往廟內帶。咱們這處廟是長素,葷酒莫入。提籠架鳥,都不準入廟,你白骨喧天往廟中帶不行,快扔了罷,你犯了戒啦!”濟公說:“我不知道。身上疼癢,疥又犯了。”說著,和尚低頭在身上找,靜明說:“不是身上長的疥,是犯了咱們和尚清規戒律。出家和尚講究三規五戒。”濟公說:“甚麼叫三規?哪叫五戒?你說說。”靜明說:“可惜你還是和尚,連三規五戒都不懂。咱們出家和尚,三規是佛規、法規、僧規。五戒是殺、盜、淫、妄、酒,你快把狗肉扔了罷。要到廟裏,連我二人都有失察之罪。監寺要看見,他也有罪。”濟公說:“你二人懂的甚麼,別阻我高興。我到廟給監寺狗肉吃。”兩個門頭僧也不敢阻止,由他去了。

  濟公到裏面,在大雄寶殿前面把狗肉放下,坐在旁邊,說:“有買肉的來買。”眾僧人來了十幾位,內中善心的和尚都道:“濟師父別賣了,要叫老和尚、監寺的知道,必要治你之罪。”濟公說:“你不要管。”旁邊就有恨濟公的和尚,說:“你賣了,誰敢管你?”濟公也不理論。祇見監寺廣亮從那邊過來說:“濟顛你賣狗肉,我也不管你。就是殺兩條狗,我也不管你。我竟問你,今日是到甚麼時候了?自從火燒大碑樓至今日,派你化緣,我要問你,這一萬銀兩工程,該當怎樣呢?”濟公說:“一萬我可沒有,我倒有個九千。”廣亮說:“我不同你胡鬧,我帶你見老和尚去。”濟公說:“別忙,火燒大碑樓之時,我與你說話是天交正午,此時還短一個時辰,少時沒有一萬兩銀子,我再和你見老方丈去。”廣亮一聽說:“好,你就多待一個時辰,我看你哪來的一萬兩白銀?”監寺廣亮方要走,祇見從那邊進來兩個門頭僧,一伸手把監寺僧拉住說:“廣師父,外面有一件新奇事,祇因我二人在山門坐著,見由西湖大路來了有二三百位,內中有官紳富戶,也有商賈人等。頭前有二立員外騎馬,衣帽鮮明。一位白面長髯,一位清奇古怪,都帶著有二三十個家人,到了山門外,把我二人喚過去,問:‘此廟可是靈隱寺?’我等答應‘是。’那二位問:‘活佛可在廟內?’我等說:‘我們這廟內沒有活佛。’那二位員外又問:‘羅漢可在廟內?’我說:‘廟內羅漢堂有五百零八尊金身羅漢,不知你二位給哪位燒香?’那二位員外說:‘不是找泥像,是找活羅漢。’我們說‘沒有。’那二位員外說:‘善緣不巧,我等往別處施捨去罷。’我等說:‘員外別走,這活佛倒是叫甚麼名字?’那二位說:‘若說活佛的名字,得損陽壽十年。’我二人說:‘員外你說活佛的名字,我二人替你損壽。’那二人先叩頭後說:‘我二人損了三十年陽壽,你看如此如何?’”監寺說:“活佛是哪位呀?你二人說話不明白。”靜明說:“不行,我二人不能說了。算命排八字,都說我活五十三歲,今年我二十二歲了,方纔損了三十年,敢早敢晚,明年必死,再說了沒的往外找。”監寺的說:“不要緊,你二人說罷。我替你二人損陽壽十年。”那靜明和尚不慌不忙,說出活佛的名字。

  要知後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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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8 01:00: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回     濟公廟內賣狗肉 萬善同歸修碑樓

  話說監寺廣亮聽靜明之言,他要問問活佛是誰。靜明說:“我要一說,可是你損壽十年。咱們這廟道濟,你損壽十年。”監寺一聽:“哎呀!道濟呀?”靜明說:“得二十年。”監寺說:“那個道濟不要緊哪。”靜明說:“你也三十年。”廣亮說:“你別鬧了。每日他在廟裏,也不賣狗肉,今日湊巧有人來訪他,這如何是好?哦,有了。”幾個和尚披偏衫打法器,迎到山門。那些人一看,內中沒有濟公,二位員外先惱了,說:“眾位,爾等來看,這些僧人都是妖言惑眾,裝模做樣。此處善緣不巧,你我往別處施捨去罷。”廣亮連忙說:“眾位跟我去見活佛來。”二位員外帶著眾人到山門內,祇見濟公在大雄寶殿前閉目而坐,口中還說:“狗肉六文錢一塊。”那兩位員外一看,這纔說:“爾等大家來看,這纔是活佛羅漢的氣象,你我大家上前磕頭。”監寺的廣亮一聽,把氣都氣歪了,心中大大的不悅,心說:“我等大家披偏衫,打著法器迎接他們,他說我們妖言惑眾,裝模做樣。道濟這裏賣狗肉,他們倒說是活佛羅漢。”就見眾人跪倒,給濟公磕頭,濟公揚揚不理。廣亮恐怕施主不悅,連忙過去說道:“濟公太不知事務,眾位施主來拜訪,汝怎麼不應酬?”濟公尚未回言,這兩位員外先惱了,站起來說:“你這和尚太似無禮,妝敢呼喝活佛!”嚇得監寺廣亮往後倒退,不敢回言。濟公不慌不忙,睜開二目說:“眾位施主來了。來此何幹?”就聽那穿白的員外說:“弟子久仰聖僧大名,特地前來拜訪問禪。”和尚說:“你饞了,吃一塊狗肉罷。”那員外搖頭說:“我不吃。”那邊穿藍的員外說:“我也是久聞聖僧大名,特地前來請問禪機,我來問機。”濟公道:“飢者餓也。餓了吃一塊狗肉。”那員外說:“我二人原本是來問禪機妙理,並非是饞飢。乃是音同字不同。”濟公道:“這二人原來問饞飢二字,我和尚可知道。”那二位員外說:“祇要師父說對了,我二人情願修蓋大碑樓﹔如說不對,善緣不巧,我二人往別的廟施捨去。”濟公道:“你二人聽著。山裏有水,水裏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干糧盡要米。這個名字叫饞飢。”二位員外一聽,連忙搖頭道:“我二人是問的佛門中奧妙,參禪之禪,天機之機,師傅說的這個一概不對。”和尚道:“這二人好大口氣,也敢說佛門奧妙,禪機。好好好,我和尚要說對了怎麼樣?”

  那二位員外道:“要說對了,我二人助銀子修蓋大碑樓。”知尚道:“你二人且聽來。”和尚便說道:“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哪有機﹔機主空虛禪主淨,淨空空淨是禪機。”二位員外一聽,拍掌大笑道:“羅漢爺的佛法,頓開弟於茅塞。來,監寺的看緣簿伺候。”廣亮趕緊拿過緣薄,文房四寶。那穿白的員外讓道:“賢弟先寫。”那員外道:“大水漫不過船桅去,還是兄長先寫。”那穿白的員外拿過筆來,又讓那面三百多人:“眾位寫緣簿。”眾人道:“水大漫不過鴨子去,還是員外爺先寫。”眾人哈哈大笑:“水長鴨子浮,這話更對。”那員外拿筆寫上,頭一筆是“無名氏施銀一萬兩。”穿藍的員外拿過緣簿一看,心想:“我等皆是來助濟公一臂之力,他既寫一萬,我也不能寫九千。”趕緊寫上“無名氏助銀一萬兩。”剩下眾人也有寫三十兩的,也有寫五十兩的。寫銀就給銀子,寫錢立刻就給錢。這些人原來是臨安城的紳董富戶,都是濟公平時早化下的,今天特來現場寫完了,那穿白的員外到裏面坐下,便告訴道:“我城裏關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把大木廠也捨施在靈隱寺廟內修蓋大碑樓使用罷,蓋完為止,不拘多少。”眾人說完了話,告別而去。濟公方纔問道:“師兄,這些銀子可夠修大碑樓麼?”  監寺的廣亮一看說:“富足有餘。”濟公說:“你就叫人動工修罷,我到我的施主家住幾天去。”說完了話,濟公兜起一兜狗肉,出離了靈隱寺,逕自去了。

  監寺的廣亮找瓦木作,擇黃道吉日開工動土,興夯定嗓,立柱上梁。過了好些日子,磚瓦俱已齊備,抹縫灌漿,一切修理好了,就少油漆彩畫。哪想到好事多磨,那一天有人進來報告:“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四位三爺,在山門外下馬。”監寺的廣亮一看,趕緊往外迎接。

  書中交代:這幾位管家無事不來。祇因秦相府的花園,有五五二十五間閣天樓,前次被火燒了,打算要重修此樓,叫管家到大木廠購買大木料。十幾家木廠子都說,東家把木料施捨在靈隱寺,修蓋大碑樓。管家一回秦相,秦丞相說:“靈隱寺一座大碑樓,能使多少大木?派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去到靈隱寺,就提我暫借些大木修樓,轉年等皇木來了,我必如數奉還。”

  四個人答應,轉身剛要走。秦丞相說:“回來。你等到靈隱寺去,和尚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趕緊回來,千萬不可倚著人情勢利,欺壓和尚。”四位管家答應出來,到了門房,秦順就說:“這個苦差使派上咱們,一文錢的找項都沒有,當這個黑差使。”秦安說:“兄弟,你好糊塗。這件事咱們四個人每人有二千銀子進款。”秦順說:“大哥你窮瘋了,跟和尚借大木,他借了,咱們給相爺派人取來﹔他不借,咱們回復相爺,哪來的進項?”秦安說:“兄弟你不行,吃這碗飯,尋岔子多,到那去不提說借,就說相爺有諭,拆他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必不叫拆,必托人見咱們,就得給咱們三千兩五千兩的。然後再跟和尚借大木,和尚借了,咱們就回相爺,說和尚賣給相爺,相爺再給幾千,咱們四個人一分,這不是兩頭剩錢。”秦順一聽,說:“還是兄長高明。”吩咐外面備馬,帶著十餘個從人,二十多匹馬,出了秦和坊,一直奔至錢塘門外,來到飛來峰靈隱寺山門下馬。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管家大人,趕緊過去行禮,往裏回話。廣亮出來迎接,讓四位管家來至裏面禪堂,吩咐小沙彌獻上茶來。廣亮說:“眾位管家大人,今天是遊山、還是逛廟?”秦安說:“並非是來遊山逛廟,奉我家相爺堂諭,叫你們把大碑樓拆了,修蓋相府花園子閣天樓。”監寺的廣亮一聽,口唸南無阿彌陀佛,說:“這大碑樓工程浩大,獨力難成,多少貴官長者,善男信女,惠助資財,共成善舉。好容易修蓋起來,尚未竣工,今再要一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修?望求眾位大人在相爺跟前說幾句好言語罷。”秦安尚未回言,秦順道:“相爺堂諭,不亞如聖旨。哪個敢違背?”這不會說話的人,一句話關了門。秦安瞪了他一眼,心想:“應該說:我給你回上相爺,若是相爺答應,你也別歡喜﹔相爺不答應,你也別煩惱。等著有人來給了我們錢,就算相爺答應﹔不給錢,就說相爺不答應。”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關了門,秦安也不好再改說。監寺的廣亮一聽此話,說:“眾位大人既是要拆,我得回上老和尚。”秦順說:“你回老和尚也要拆,不回也拆。”廣亮趕緊來到後面禪堂,一見老和尚元空長老。廣亮說:“回稟老和尚,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來到咱廟說相爺有諭,要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我不敢自專,特來回報老和尚。”老方丈一聞此言,口唸南無阿彌陀佛,說:“廣亮,老僧已是上了年紀,這大碑樓是道濟化的,你與他商議去吧。”廣亮說:“道濟自從修樓動土那天出去,至今未見回來。”老和尚說:“你出去到山門,看道濟可曾回來。”廣亮聽老方丈之言,趕緊來至外面山門一看,見四位管家派了眾位三爺,在那裏傳相爺堂諭說:“眾工匠人等聽真,相爺有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哪個敢說不拆,立即送交錢塘縣治罪!”瓦作、木作、油漆、土匠工人等,哪個敢違了秦相爺的堂諭?立時銑鎬亂動,塵土飛揚,眨眼之際,把一座大碑樓拆得瓦解冰消。

  監寺的瞧著,心中甚是難過,自己又一回想:“還幸虧瘋和尚沒在廟裏,他要在廟裏,必要惹出大禍來。”正在思想,祇見瘋和尚一溜歪斜,腳步踉蹌,直奔山門而來,要怒打四位管家大人。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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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8 01:02: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回     假相諭拆毀大碑樓 顯神通怒打惡都管

  話說監寺廣亮正在這裏慨嘆,見濟公由西湖蘇堤冉冉而來。書中祇表濟公自那日靈隱寺出去,在蘇北山、趙文惠兩家住了這些日子,今天正在蘇北山房內與蘇員外下棋,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濟公按靈光連拍三掌,早已佔算明白,說:“蘇北山,我可不能在你這裏,我要走。秦丞相派人拆我廟裏大碑樓,我要鬥鬥這個秦丞相!”蘇北山說:“聖僧不可,他乃是當朝宰相,位顯爵尊,師父一個出家人,安能惹得起他?”濟公也不理論,站起來就走。蘇北山連忙送出來,見濟公已走遠了。和尚一直奔至錢塘關外,順著蘇堤一邊向前走,一邊口中唱歌,說道是:
  
  人生百歲古來少,先出少年後出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閑愁與煩惱。世上財多用不盡,朝內官多做不了,官大財多能幾時?惹得自己白頭早。月過中秋月不明,花到三秋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幾時?不如且罷金樽倒。荒郊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度埋青草。

  和尚唱著歌來至山門,廣亮一瞧說:“師弟,你回來了。可了不得了!咱們廟中現有塌天大禍!”濟公一聽,明知故問說:“師兄,甚麼塌天大禍?不要緊,都有我濟顛呢。這個可不能容他。誰會得欺壓本廟的和尚呢?”廣亮說:“師弟,這你可惹不起他。是秦丞相派了四位管家大人,來拆咱們廟裏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濟公說:“呵,他是當朝宰相,傳堂諭要拆大碑樓就得拆?過兩天京營殿帥來傳諭,拆大雄寶殿,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再過兩天,臨安府來個信,要拆東西配殿,也得叫他拆?再過兩天,錢塘縣仁和縣來個信,要拆藏經樓,也得叫他拆?那還了得!這大碑樓是我化的,我不能給他拆!”廣亮說:“師弟,你既敢擋不叫拆,四位管家大人現在裏面禪堂坐著,你去找去。可怕你找出亂子來,你接不住。”濟公微微一陣冷笑說:“師兄不要你管。”說罷往裏就走,直奔禪堂。

  這院是三合房。院中站著十幾位三爺,四位管家在北上房屋中正在吃茶。見進來了一個窮和尚,衣服破爛不堪。三爺連忙止住問道:“甚麼人?”濟公道:“是我。”三爺道:“你是誰?現在眾位大人在此談話,你一個窮和尚來此何幹?你是哪廟的?”濟公說:“我是姑子庵的。”這個三爺一聽說:“你這不像話。你是和尚,怎麼在姑子庵,男女混雜?”濟公說:“你不知道,那姑子庵老姑子死了,小姑子跟人家跑了,我在那廟裏看廟。聽說眾位大人來要大木,我們大廟裏房柁、房梁堆積如山,真大真粗,比如把房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的人都會瞧不見房柁那邊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房柁。”和尚說:“我們那廟的房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瞧不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說:“好大的梁。”和尚道:“我們那廟的房椽子要放躺下,這邊蹲一個人,那邊蹲一個人,這邊人也不得見那邊的人。”眾三爺一聽此話,都樂了,說:“和尚,你打算怎樣子呢?是要賣呀?是要送給我們大人呢?”和尚說:“我倒不賣給大人,叫大人賞給我幾文,我換條褲子就得了。”裏面秦安聽得明明白白,一想這是便宜事,趕緊吩咐叫和尚進來。三爺說:“和尚,我們大人叫你。你見了我們大人規矩著點,別那麼猴頭狗腦的。”和尚也不回言,邁步掀簾攏進去。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一看,是個窮苦的和尚。秦安問道:“和尚,你廟有大木?”濟公二目一翻,說:“你們四位是哪來的?”四個人說:“我們是秦丞相府派來的。大人堂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花園閣天樓。”濟公說:“你們四位是奉你們家裏大人的堂諭,來拆大碑樓?”四個人說:“我們家裏哪有大人?”濟公道:“你們家連大人都沒有,怨得你們怎麼不知事務。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說,就提我和尚說的:他官居首相,位列三臺,調和鼎鼐三公位,燮理陰陽一大臣,理應該行善積福做德,為甚麼要無故拆毀佛地?你回去告訴他,就提我老人家說的不準!”這幾位管家,哪裏聽他這些話,蓋不由己,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秦安說:“好一個無知的和尚。我先打你!”掄起一掌,照定濟公就打。濟公往旁一閃道:“你要打?咱們倆外邊來。”秦安站起身到外面跟定和尚,吩咐家人:“給我打和尚!”這些三爺往上一圍,個個揮拳就打,按倒和尚,拳打腳踢,祇打的哼聲不止,祇聽嚷道:“別打!是我。”那些三爺說:“打的是你。你就不應該。跑到我們這裏來送死,你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正打著呢,祇聽那旁秦順出來說:“別打,我聽見聲音不對,瞧瞧再打。了不得啦!和尚在東邊站著呢!”眾家人一看,果然和尚站在那裏直笑,再低頭一看,被打的這人正是大都官秦安,渾身是傷。那些家人過來說:“管家,怎麼把你老人家打了?”秦安說:“你們是公報私仇,叫你們打和尚,你們把我打了。我說是我,你們還說打的是我。好、好、好。”秦志、秦明二人走出來一看,秦安被打的傷痕很重,說:“好,這定是和尚妖術邪法,大家替我去打他!”眾三爺一聽,個個怒目橫眉,齊奔和尚而來。濟公說:“好,善哉善哉。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口中唸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嚇的那些三爺都打了個寒噤,彼此都有氣。張升看著李祿說:“我瞧見你就有氣,早已想要打你一個狗頭。”李祿說:“好,咱們二人分個上下。”那邊也是這樣,甲和乙抓在一處,子和丑二人要一死相爭,十八個家人打了九對。秦明一看秦志,說:“秦志,你的外號叫秦椒。我知道你定然是難鬥,非打你不可。”揮拳打在一處。秦順一看秦安渾身是傷,說:“告訴你秦安,我一瞧你就有氣,你叫大眾打了個鼻青臉腫,你要和我生氣。”過去就是一個嘴巴,二人也打在一處。濟公站在一處,竟支嘴笑說:“好,你怎麼竟叫人家打。”那家人說:“我不是他的對手。”和尚說:“我幫個忙兒,你打他幾下,把這人給反上來。”和尚看著他們打,有一個人一歪嘴,把那人耳朵咬下來。那人也真急了,一回頭把那人鼻子咬下來,眾人正自亂打,監寺的過來一看,說:“道濟,你這個亂子惹的可不小!你把那秦相爺的管家大人打的這樣狼狽不堪,這還了得嗎!你還不把那咒語撤了嗎!”濟公說:“師兄,要不是你說情,我定然把一伙坑賊人生生打死,今日饒了他罷。你們別打了!”祇這一句話,果然眾人都明白過來了,彼此埋怨。那個家人說:“張升兄,你我二人知己之交,你因何打的我好苦?”張升說:“我哪裏知道?你看看我的耳朵,也叫你給咬了去啦。”那人說:“別說了,我的鼻子不是你嘴裏吐出來的嗎?”眾三爺都埋怨秦安無事生非,秦安向監寺問道:“那個瘋和尚是哪個廟的?別放走了他。少時我沒有瘋僧,我和你要人。”吩咐三爺帶馬,出了靈隱寺,一路之上鞭上催馬還嫌慢,進了錢塘門到相府方下馬。祇見從裏面出來一位同事,一見眾人說:“你等怎麼這樣回來?”秦安把上項之事,由頭至尾說了一番。那人說:“見上相爺,別照實話說,求相爺作主,拿這一伙兇僧。”秦安到書房,秦相正在看書,一頭說:“你四個人到靈隱寺借大木,為何這樣回來?”秦安說:“奴才奉大人之諭,到西湖靈隱寺借大木。那廟中和尚都肯借給大人,祇有一個瘋和尚不但不借,反行毆辱,求相爺作主。”秦相一聽,說:“靈隱寺又出瘋僧了?膽敢打我的家人,真是可惱!”即用朱筆一標牌,傳到京營帥府,調兩員將五百兵,府縣衙各帶官兵圍困靈隱寺,鎖拿濟公。

  要知後來之事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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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8 01:04: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回     兵圍靈隱鎖拿瘋僧 戲耍班頭醉入相府

  話說秦相聽秦安等回話,勃然大怒,傳諭發傳牌知會京營殿帥府縣衙門,兵圍靈隱寺,鎖拿瘋僧。這道傳牌一出,京營帥即派兩員將,五百官兵,臨安府派八位班頭,仁和縣派八位班頭,各帶散役,來至靈隱寺,把廟一圍。眾班頭進廟問老方丈:“瘋和尚哪去了?”老方丈說:“不知道。”眾班頭鐵鏈一抖,把老方丈元空長老鎖上說:“你這和尚膽子真不小,膽敢打秦相爺的管家大人。”侍者過來講情,不叫鎖老和尚,班頭把侍者鎖上。知客過來庇護侍者,把知客鎖上。

  連監寺的共鎖了五個和尚,帶著來至秦相府,往裏一回稟。秦相立刻升坐花廳,外面有七十幾個家將在兩旁伺候。當差人等上來回稟:“現把靈隱寺方丈帶到。”秦相吩咐:“把僧人帶上來。”兩旁傳話:“相爺有諭,把僧人帶上來!”當差的把五個和尚帶到堂簾以外,老方丈坐在那裏,這幾個都跪下。相爺在裏面隔著簾子瞧的真,眾僧人往裏看不見。相爺在裏面問道:“這幾個和尚哪一個是瘋僧?通上名來。”下面僧人俱各答話。老方丈說:“我叫元空。我是那廟方丈。”那個說:“我是那廟的監寺廣亮。”那個說:“我是那廟的知客德耀。”那個說:“我是那廟侍者宗瑞。”那個說:“我是那廟齋頭惠陵。”秦相一聽,說:“你們這裏頭沒有瘋僧?我派人去鎖拿瘋僧,他竟敢把我管家打了。”廣亮說:“回稟大人,我們廟裏瘋和尚濟顛,本是老方丈的徒弟。眾位管家去,他施展妖邪法術,把管家大人打了。我等阻不了,求大人格外開恩,與我等無干。”秦相在裏面一聽,吩咐手下家人傳諭各府縣頭役拿瘋僧。錢塘縣幾個班頭在廟內找到拆大碑樓的那裏,見瘋僧指指戳戳,瞧拆大碑樓。這些瓦木作土工,聽說有秦相府堂諭拆大碑樓修蓋閣天樓,哪敢違背。內中就有好人,一想:“和尚廟裏不容易,不定費多大事,化的緣修蓋這座樓,一旦之間就拆了,作孽不小。我別作孽,我用鐵銑把瓦掇攏,反正也掙二百錢,不犯上作這孽事。”正在這裏思想,濟公在旁邊用手一指,這人從樓上一滑,掉下來,七八丈高落在地上。下腳實地,並未摔著。自己一想:“好險,我幸虧未拆樓,我要拆樓,定然摔死,必是有點說處。”自己站起來溜了。就有真拆的,自己想得開:“拆完了修秦相府的樓,做兩個月的活,修秦相府樓完後,那廟還得動工,又做兩個月工,半年的活工有了。”正在那裏拆卸,濟公用手一指,那人由上面摔下來,正坐在一塊三尖石頭上,把糞門刺破了,這小子扒著家去歇了半年的工。濟公施佛法正在報應那些瓦木匠土工人等,過來幾個班頭,嘩啦一抖鐵鏈,把濟公鎖套脖脛,說:“好和尚,你惹的這禍多大,你還在此指指戳戳瞧熱鬧呢!”和尚抬頭一看,是八位班頭:趙大、王二、張三、李四、孫五、劉六、耿七、馬八,拉著和尚就走。和尚說:“我惹這個禍有多大?”趙頭說:“難比給你瞧,到相府去,你就知道了。有你個樂。”和尚說:“這樣叫我走我不走。”趙頭說:“你還叫我費事嗎?”和尚就地上一坐,口唸:“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嚇。”趙頭用力拉也拉不動,叫王二過來幫忙。王二用盡平生力也拉不動。王二說:“你們幾位別瞧著,大家拉他。”張三、李四、孫五、劉六、耿七、馬八齊過來用力拉,和尚如同泰山一般。眾人說:“這真可怪!”祇聽背後有人哈哈一笑。趙頭回頭一看,是仁和縣的兩位班頭。一位姓田叫田來報,一位姓萬叫萬恆山。這兩個人在仁和縣當差,那任官都是紅差事,人也精明強幹,跟趙頭眾人還是連盟的兄弟,見趙頭眾人拉和尚不動,不由的一陣狂笑說:“你們眾位就會吃飯,沒事坐在班房胡吹亂謗,今日有了事,你們全沒有主意了。”趙頭一聽說:“你們二位先別說現成話,你們二位要把和尚拉起來,算你們全能為。”田來報說:“我要拉不起和尚來,我把田字倒過來。”萬恆山說:“我要拉不起和尚來,我不在六扇門混飯吃。你們躲開!”趙頭眾人躲開,見田、萬二位用手按上纓翎帽,整了衣服,緊了皮帶,蹬上靴子,向前趕走幾步,就在和尚面前跪倒說:“聖僧,我等跟你老人家無冤無仇,皆因是你老人家惹了秦丞相,秦相派我們老爺帶住我等來請你老人家。你老人家既敢惹他,就敢見他。你要不去,秦相一氣,參我們老爺,我們老爺得擔處分,必要革我們的職,我們把差事一丟,一家大小挨了餓,求你老人家大發慈悲罷。”和尚一聽,一陣冷笑說:“要照你二人這樣說來,我和尚早就去了。田頭,貴姓呀?”田頭一聽也樂了,說:“你知道我姓田,還問我貴姓。”和尚說:“你名字不是叫來報?”田頭說:“我叫來報。”和尚又說:“萬頭,貴姓呀?”萬恆山道:“師父別捉弄人,慈悲慈悲,跟著他們去罷。”和尚說:“走就走。”田來報這纔說:“趙頭,這個差事得對付著點,我給央求好了,你們帶著走罷。”趙頭過來,方纔拉著和尚出了靈隱寺,往前走了二裏之地。那西湖蘇堤一帶,全是酒舖。和尚走到一個酒舖門首,就向地一坐不走了。趙頭說:“師父怎麼不走了?要歇歇麼?”和尚說:“我倒不是要歇著,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們當差講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指皇樹,穿皇陵,無多有少,無大有小,得有朋友見過我和尚。你把我帶到相府,算你們能辦案,當好差事,可得在我和尚身上花點錢。不然,我不能太太平平跟著你們去。”趙頭一聽,心裏說:“我當了這些年的差事,頭一回遇見打官司的跟原差要錢。”趙頭說:“師父,你一個出家人,要錢做甚麼?”和尚說:“我得喝酒,犯了酒癮走不了。”趙頭說:“喝酒行。師父喝多少酒罷。”和尚要了二十壺酒,酒舖給拿過來,和尚一仰脖就是一壺,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酒要少吃性不狂,戒花全身保命長。財能義取天加護,忍氣興家無禍殃。”眨眼和尚把酒喝完,趙頭一掏錢,整整剩了二十壺酒錢,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趙頭說:“師父,你再多喝一壺,我的錢不夠。少了一壺,我剩下錢。”和尚說:“趙頭,你早上起來,是你女人給你裝的錢不是?”趙頭說:“是。”和尚說:“那是我和尚昨晚上給他的。”趙頭說:“師父別玩笑,快走罷。”

  拉著和尚往前走了有二里地。和尚說:“趙頭,你換個人拉著我罷。”趙頭說:“做甚麼?”和尚說:“你沒了錢啦,換個人罷。”趙頭叫王頭拉著。王頭接過來說:“師父,走呀!”和尚說:“不走。你知道趙頭因為甚麼不拉著我?”王頭說:“不知道。”濟公說:“他拉著我和尚,得給我花錢。”王頭說:“師父要錢做甚麼?”和尚說:“吃酒。”王頭說:“師父喝罷。”和尚說:“給我來十壺酒罷。”王頭說:“對,我就帶著四百錢整夠,多了我也沒有。”濟公把十壺酒喝了。

  書的節目,叫醉入秦相府。王頭拉著和尚往前走有二里地。和尚說:“王頭,你也該換人拉著。”王頭說:“師父你不講理。趙頭拉著出了靈隱寺有二里纔喝酒,喝完了又走二里,共四里纔換我。我接過來半步未走,就喝酒。方纔走了二里,怎麼就換人!”和尚說:“趙頭是二十壺酒,你是十壺酒。”王頭說:“我也不跟你爭論,張頭你來拉罷。”張頭說:“師父,你要喝酒祇管喝,此地醉仙樓酒舖我有帳,你盡量喝罷。”和尚說:“給我來三十壺酒。”張三一聽,暗中一伸舌頭道:“師父,你老人家一天喝多少酒?”和尚說:“我也喝不多,早上起來喝二斤,吃早飯喝二斤,吃晚飯喝二斤,一到起更天,我就不喝了。”張三說:“你就睡去了。”和尚說:“我跳在酒缸中泡著去。非是泡著,不能過癮。”張頭這三十壺酒他也喝了。話休煩絮。那八位班頭都喝到了,纔來至秦相府的門首,仍翻回趙頭拉著。和尚喝的酩酊大醉,府門口當差人直催說:“你們這差事怎麼當的?相爺叫帶瘋僧,你們必得等相爺怪下來纔帶呀?”趙頭說:“來了,來了!”領著濟公進秦相府。和尚抬頭一看,祇見相府裏好生威嚴。怎見得?有詩為證:閣設麒麟玉做琛,堂前窟竅翠屏門,洞門高宏入寶輦,琅深廣藏雅琴,錦繡叢中古玩潤,珠璣堆裏詞賦分,除卻萬年天子貴,就讓當朝宰相尊。

  和尚看畢,趙頭帶著往裏面奔去。羅漢爺施佛法大展神通,要去戲耍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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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秦相夢中見鬼神 濟公夜來施佛法

  話說濟公來至相府,有聽差人等往裏回話,秦相吩咐:“把瘋僧帶進來。”左右一聲答應。還是趙頭拉著濟公來至裏面。一看,老和尚、監寺的、侍者都在這裏,兩廊下站著七十二個家人。濟公到來,立而不跪。秦丞相在裏面往外一看,原來是一窮僧。在上面一拍桌案說:“好大膽的瘋僧!我派我家人到廟來借大木,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膽敢施展妖術邪法,打了我的管家。從實說來!”和尚就應該照直說來,怎麼要拆大碑樓,我不叫拆,怎麼打起來的。濟公並不說這個話。和尚說:“大人,你還問我。你官居首相,位列三臺,應該行善積德作福,今無故拆毀佛地,我和尚越說越有氣呀!把大人拉下來,給我打四十板子再問!”秦丞相在上面一聞此言,勃然大怒,說:“好大膽的瘋僧,竟敢欺謗大臣。來!左右將瘋僧拉下去,給我重打四十竹棍!”原來這竹棍是秦相府的家法,最厲害無比。在竹子當中灌上水銀,無論多堅壯的人,四十竹棍能打得皮開肉綻。今天要用竹棍打瘋僧。濟公聽說要打,一回身蹲在老方丈監寺的五個和尚當中,過來三個家人,伸手揪著濟公按倒地上說:“好,和尚,你藏在此就算完了!”一個按住肩頭,一個按住腿。和尚頭向西,掌刑的拿著竹棍在南邊請相爺驗刑,掄起竹棍打了四十下,和尚並不言話。三個人打完了,往旁邊一閃,秦相在裏面一看,說:“你們這一干狗頭!我叫你們打瘋僧,為何把監寺的給打了?”三個人一瞧,略思奇怪?方纔明明揪的是濟顛,怎麼變了監寺的廣亮?廣亮才可說出話來:“哎呀,打死我了!”方纔乾張口喊不出來,四十棍打了,皮開肉綻,鮮血直淋。秦相吩咐:“再換一班掌刑的人,給我重打瘋僧四十竹棍!好瘋僧,我要不打你,誓不為人!”又過來三個掌刑人,一揪濟顛說:“和尚,這可不能揪錯了。”濟公說:“該我,我就去。”三個人道:“和尚,這還待我們費事嗎,你躺下罷。”濟公說:“你舖上被褥了麼?”家人道:“你別不知道甚麼了,這就要打你,還舖被褥。”用手把濟額揪倒,一個騎著肩頭,兩手揪著兩個耳朵,一個騎著腿,這個把三片中衣一撩,拿起竹棍。秦相吩咐:“打!打!打!”掌刑的用力把竹棍往下一落,距濟顛的腿還有一尺,不由的竹棍拐了彎,正在騎肩頭那人的腰上撲咚一下,把騎肩頭的那人打出三四步遠去。那人拿手按腰腿,哎喲哎喲直嚷:“打死我了!好好好,你早間跟我借二百錢我沒借,你官報私仇!”秦相大怒,叫下去吩咐:“再換掌刑人來,給我重打瘋僧八十棍!我不打你這瘋僧,誓不為官!”濟公說:“我要叫你打了,我誓不當和尚。”又過來三個人。這個說:“可是我騎肩頭,秦升按腿,你拿刑。你可別拿竹根滿處裏混打。”掌刑家人答應,對準了和尚的腿,棍剛往下一落,就拐了彎,扒叉一下,正在騎腿的那人背脊上,打的那人往前一栽。裏面秦相一看就明白了,頭一回錯打監寺的,二回打了騎肩頭的,這回又打了騎腿的,這必是和尚妖術邪法。吩咐家人把堂簾撤去,自己打算拿當朝宰相之威,可以避掉他那邪術。家人撤去簾櫳,秦相邁步出來。這個時節,濟公在地下躺著,翻二目一看,秦相好生威嚴。怎見得?有詩為證。但祇見:
  
  頭戴烏紗帽,方兒高,長展翅,摧遙遙,翅起玫瑰攢細巧。當朝一品一頂丞相貂,身上罩,蟒翻身,龍探抓,攢五雲把海水鬧之,壽山永圖一件紫羅袍。腰繫有,錦恆腰,攪八寶,白翡壁,吐光毫,富貴高升玉帶一條。足下蹬,墨尼皎,時樣好,細篆白底把氈包,壽山永圖一雙方頭皂。看相貌,真不好,甚堪瞧,五官醜惡相貌,奔樓頭,下巴梢,甌口雙眼睛暴,怒沖沖一喘白玉帶,喘吁吁二件紫羅袍,急尖尖汗流滿面把烏紗搖,惡狠狠連跺朝靴纔把聖僧瞧。

  秦丞相那一番急怒相貌,令人可怕,吩咐家人:“給我打!打!打!”眾家人那敢怠慢,這個抄起竹根,惡狠狠過來要打和尚,一舉竹棍往下一落,用力大些,一甩棍出了手,棍奔秦丞相打去。那家人嚇得亡魂皆冒!秦丞相見此光景,氣往上沖,彎腰撿起棍來,要親自打和尚,猛然聽內宅聲響,秦丞相大吃一驚。原本秦相治家有道,由內宅內跑出一個婆子說:“大人可了不得了!大人的臥室失了火!”秦丞相一聽說,知道是和尚妖術邪法。連忙吩咐家人二十名:“把和尚鎖在空房,三更天我要審問和尚。”用手指著濟公,秦相說:“瘋僧,你就把相府燒個片瓦無存,我也要把你解到有司衙門,打你八十竹棍,方出我胸中之氣。”說罷,吩咐秦升:“帶二十家人看守和尚,我到院宅去看。”帶著幾十名家將到了內宅,見夫人站在院中,嚇得戰戰兢兢,婆子丫鬟那裏連忙救火。夫人問:“由哪裏引的火?”僕婦說:“是由大香爐內引出星星之火,把窗欞之上碧紗引著。”秦相立派家丁人等,大家去把火救熄,自己把香爐拿起來摔在地上,嚇得眾僕婦連忙收拾起來。看了看香爐並未損壞,乃是生金鑄的。諺云:金盆雖破值錢寶,分兩不曾短半分。秦相見火已滅,到了房內。夫人問:“大人所因何事,這般大怒?”秦相便把瘋僧妖術打家人,兵圍靈隱寺,把廟中和尚鎖來,“我正要責打瘋僧,不想一連三次,都被他邪術躲過去。我方要自己打他,後宅火起,我仍是把眾僧鎖押在空房之內,三更天定要責打瘋僧。”夫人說:“大人何必向這些無知之人較量。”正說之時,家中僕婦回話:“晚飯已好,請示相爺在哪裏用?”秦相說:“就在這裏用罷。”丫鬟擺上盃箸,秦相滿心怒氣,吃不下去,稍吃兩盃,就撤下去了,在屋中看書,點上燈光,秦相看了幾遍,也看不下去,伏几而臥,曲腦而枕之,方一迷離之際,似乎要睡,昏沉之間,祇聽:
  
  一陣陣冷氣吹人,一聲聲山林失色,咕嚕嚕聲如牛吼,嘩啦啦進來一個。的溜溜就地亂轉,原來是地府魂魄。

  話說丞相一看,從外面進來一個大鬼,身高八尺,面似黑煙,頭戴青緞快靴,鬟眉大眼,手持三股烈煙托天叉。後面又跟進來一個,身高八尺,帽於夠二尺,渾身皆白,面皮微紫,紫中透黑,手拿著哭喪棒,衝著秦丞相一站。後面又進來了個頭戴如意巾,兩個朝天如意翅,身穿綠緞子袍,足下官靴,面皮微白,四方臉,手中拿一支筆,一本帳。後面又進來一個,頭上藍緞於軟帕包巾,繡團花分五彩,青緞軟靠。青布快靴,面皮微紫,重眉闊目,手拉鐵鏈鎖定一人。項帶大鎖,手上有鐐,一臉枯槁,髮髦蓬鬆,一團鬍鬚如亂草一般。秦相一看,正是他爹老太師秦檜,回煞歸家。後面跟定一個小鬼,頭上絹帕罩頭,面上青泥,兩道朱砂眉,一雙金睛暴出,身似刷漆,腰繫虎皮戰裙,手執巨齒釘,狼牙棒,緊跟後面。秦相說道:“老爹爹,孩兒我打算你老人家先回去,孩兒明天定請高道高僧,超度你老人家早早升天。”秦檜說:“兒呀,為父在陽世之間,久站督堂,閉塞賢路,在風波亭害死岳家父子,上干天怒,下招人怨,現在把我打在黑地獄,受盡百般苦楚,今奉閻羅天子之命,回煞歸家,勸戒於你,你身為宰相,就應該行善積福做德,你不但不行善,你反要拆毀佛地,罪孽深重。因為你拆毀靈隱寺大碑樓,鎖拿和尚。要聽我良言相勸,趕緊把僧人放回去,大碑樓重修。”正說在此處,就見那拿叉的大鬼說:“眾家兄弟拉著走!”嘩啦啦一抖陰陽鐵叉,摔拉著秦檜就走。秦相說:“爹爹慢走,孩兒還有話真告。”眾鬼卒不容分說,拉著就走。秦相忙上前用手一拉,祇聽得琅璫一聲響。秦相睜眼一看,有一樁岔事驚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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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趙斌夜探秦相府 王興無故受嚴刑

  話說秦相見眾鬼卒拉著他爹爹秦檜就走。他一急,用手一拉,祇聽琅璫一響,睜眼一看,原來是南柯一夢,把蠟燈摔在地上。外面有值宿的丫鬟,進來把蠟燈撿起來,照舊點上。夫人那裏也醒了,問道:“大人因何這等大驚小怪?”秦相說:“我方纔在燈下看書,偶然心血一迷,已睡入夢鄉中。方纔得了一個兆,見老太師回煞歸家,帶了手銬腳鐐,眾鬼卒押解,述說我在陽世之間之惡。我打算要把大碑樓止工,將眾僧人放回,夫人你看意下如何?”夫人聽了一笑道:“大人乃讀書之人,你怎麼也信服這攻乎異端,怪力亂神之事?”秦相一聽夫人之言,他又把善心截住,問丫鬟外面有甚麼時光。丫鬟說:“方交三鼓。”秦相說:“傳我的堂諭,三更天我在外書房審問瘋僧,非重重責罰他不可。”

  正說著,祇見屋中這盞蠟燈呼呼呼,燈苗長有一尺多高。秦相爺一愣,冒然間這燈又往回縮,縮來縮去,燈苗剩了有棗核大小,屋子裏全綠了,如是者三次。秦相把鎮宅的寶劍摘下來,照著燈頭就是一劍,忽然獻出兩個燈光,秦相復又一劍,獻出四個燈光。秦相一連幾十劍,滿室中燈光繚繞。就聽婆子叫:“大人,門外面站著一個大頭鬼,衝著我們直晃腦袋!”丫鬟說:“可了不得!桌底下蹲著一個支牙鬼,衝我們直樂。”那丫鬟說:“快瞧,在簾子那裏有個地方鬼,直點頭。”秦相吩咐叫婆子打點,叫家人進來打鬼。婆子丫鬟到門外一呼喚,外面眾家丁往裏跑,聽內宅鬧鬼,都要來在相爺面前當差,剛要到了內宅,就聽聲音一片喊叫:“了不得了!相爺,看那破頭鬼的頭上直流血。了不得了!相爺,有了抗枷的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吊死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無頭鬼,又有了淘氣鬼了,淨打了擰人。”

  書中交代:此乃是濟公施的佛法。祇因秦相派了二十名家人。在外面禪房之內看押和尚,內中秦升說:“咱們這差事可不是玩耍,昨夜我就一夜未睡,今日又有這個差事。我出個主意,咱們大家每人出二百錢,做一個公東,買些酒菜來,入夜二更之時,大家喝了酒,至三更相爺要升書房審問和尚,也誤不了事。你等想想怎樣?”眾人都說道:“好好好,就是那樣辦罷。”眾人湊了四吊錢,叫一個人去沽酒買菜,都辦齊了。天有初更之時,祇見內中有說:“咱該喝了。”眾人把酒菜擺上。濟公說:“眾位慈悲慈悲,我和尚喝一盃酒呀。”秦升說:“和尚不準飲酒!你因何喝起酒來了?和尚說的是殺、盜、淫、妄、酒,此為五戒。你要喝,豈不犯了戒麼?”濟公呵呵大笑道:“管家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內中還許多好處呢。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聖,酒合萬事,酒和性情,仲尼以酒為道,但不及亂耳。”秦升說:“和尚,你知道這些事,我給你一盃吃。”伸手斟了一盃給和尚。濟公接過來說:“好好好,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休。”把那盃一飲而盡,說:“眾位再給我一盃吃罷。”秦升說:“已然給你一盃吃了,還要,真不知自愛。”和尚說:“你要不給這盃,連那盃人情也沒了。”秦升又給他斟了一盃。和尚喝了說:“來,再給一盃,湊個三盃。”秦升說:“沒有了。不是我不給你,和別位要罷。”濟公哈哈大笑說:“好,我自己會喝。”拿著酒盃連說:“唵敕令,來來來。”就見盃中酒忽滿了,和尚連吃了幾盃酒,把酒盃放下。那些家人都要喝酒,一個個向前伸手倒酒,那瓶內連一滴皆無。秦升一語未發,一悶氣就先躺下了,眾人東倒西歪都睡了。濟公先點化了幾個鬼,想要把此事完了,也就省心了。不料秦夫人一句話就給擋住。和尚見家人睡了,和尚把鐵鎖盤起,就到內院去報應。那些惡僕平日倚主人之勢,在外招搖是非。和尚打一下,擰一下,正是報應眾人。祇見北房上有一人,手持鋼刀一把,要殺秦相,代濟公報仇。羅漢睜眼一看,來者非別,正是探囊取物趙斌。祇因前次趙斌幫著濟公盜五雷八卦天師符,裝韋馱在秦相府遇見尹士雄,兩個人回家中,見過趙老太太,有了兩天,尹士雄告辭就走了。趙斌仍是做小本生涯,倒不為賺錢。老太太因叫趙斌有個養身之道,省得胡作非為。這一天趙斌正在西湖賣鮮果子,見有無數官兵,圍住靈隱寺。趙斌見有認識的人,過去一問,方知是濟公打了秦相府的管家,秦相發傳牌調兵圍靈隱寺,捉拿瘋僧到相府,要把濟顛活活打死。趙斌一聽大吃一驚,自己一想:“濟公待我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遇難,我如何不救?”又想:“我娘親晚上又不叫我出來。有了,我說個誑,等我娘親睡著,我帶上切菜刀一把,奔那秦相府把奸相殺了,給我師父濟公長老報仇雪很。”自己慢慢回家,老太太問:“今天因何不賣了?”趙斌說:“我今天身子不爽。”老太太說:“既是身子不爽,在家休息罷。”及至晚飯後,趙斌正望他母親睡覺,忽聽外面打門。出來一看,乃是對門街居王老太太。一見說:“趙斌,我煩你一件事。祇因我王興兒清早起來賣果子,去到秦相府門首擺攤,正午的時候,來了一乘小轎,說我兒得了子午瘀,把我媳婦接了去,直到這個時候,還不見回來,我甚不放心。家中又沒人,我煩你去代打聽打聽。”趙斌連忙答應。他本是實心做事的人,進去告訴母親。換好了衣服,揣上一把切菜刀,出來一直奔至秦和坊。

  來到秦相府門首。此時已晚,見王興的果攤尚未收,有看街的郭四在那裏看守。趙斌一看熟人,說:“郭頭,我王賢弟那裏去了?”郭四道:“原來是趙爺。你問王興,別提了,今天一早秦相府二公子把他叫去。他叫我給看著,也給他賣了錢不少。我尚有忙事,他一進去,就沒有出來。我進去打聽,他們都不叫我問,我也不知是甚麼事?”趙斌也不知王興是怎麼一件事,別了郭四,便在各處訪查,也未打聽著,直至天有二鼓,自己纔奔秦相府,找僻靜之處,將身躥上房去,打算要刺殺秦相給濟公報仇。哪想到將來到裏面,在房上一看,院中燈火綠沉沉的,照得那些家人直似一群怨鬼,嚇得趙斌戰戰兢兢,穿房越脊,往西奔去。來到一所花園,趙斌站在房上東張西望,心說:“這所花園子,不是秦相府裏。在他這相府隔壁,是誰家的?”看了夠多時,祇見在東北上有一所院落,燈光閃爍。趙斌跳下來切近一看,周圍栽的桂樹,路北的垂花門。一進門,目前一帶俱是花牆子,當中白灰抹的棋盤心。這院子是北房三間連月臺,東西配房各三間。趙斌抬頭一看,見上房屋是垂下竹簾子,裏面現著燈光,由外向裏看的甚真。見裏面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擺的乾鮮果品,冷葷熱炒,是一桌海味席,趙斌想:“這倒是活該給我預備的,叫找吃飽了,喝足了,再殺那狗娘養的。”趙斌往前剛走了兩步。猛然心中一動,自己叫著自己:“趙斌你太粗魯了!倘若屋內有人,我便往裏走,豈不被他看見?那時多有不便。我不免找塊石頭,探探有人沒有?”在院中找了一塊小磚頭,照定帶子打去。綠林人講究投石問路,用石頭一打,要有人必有答話﹔“這是誰砍磚頭呀。”有黃狗聽見有響動,汪汪一叫,也就探出來。趙斌今天用磚頭照簾子一打,並不見動作,自己滿心大悅,知道是沒人,這纔往前行走。剛上一臺階,祇聽上面叫:“哎呀,大哥來了。快救命呀!”趙斌大吃一驚,抬頭睜眼一看,原來是王興夫妻二人在房樑上倒吊渾身是血。

  不知這夫婦二人因何在此遇難,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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