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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閒默]名門之再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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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5-5-27 11:03:57 |只看該作者
10、各懷心思...

秋去冬來,轉眼又進了臘月,剛一進臘月,周家就傳出了添丁的喜信,林姨娘懷孕了。

鄭大奶奶和鄒夫人商量著,在林姨娘院子裡新設了個小廚房,一來飯菜上也更可心可口些,二來,不管林姨娘想吃什麼、想什麼時候吃,就都便宜了,聽說林姨娘厭葷厭油,鄭大奶奶又稟了鄒夫人,將春杏娘調到了小廚房,專一給林姨娘做些爽口的醃菜開胃,鄒夫人不住口的稱贊鄭大奶奶賢惠細心,是真心疼愛弟弟們的。

小翎和小羽聽到信兒,蔫了半天,見李燕語別說介意,就連聽都聽的心不在焉,小翎嘀咕了一句‘生再多也是庶子庶女’,兩個人也就翻過了這事。

隔沒兩天,一天晚飯後,李燕語早早洗漱了,暖暖和和的窩在炕上看著本書,外頭小丫頭急奔進來稟報了,緊跟在後頭,鄭大奶奶帶著秋彩和兩個心腹婆子,進了正屋。

李燕語急忙跳下炕,忙不迭的迎出去,小翎隨手抓了件長襖從後面給李燕語披上,鄭大奶奶看著一身褻衣的李燕語,笑著說道:

“到底是你最自在,這個時辰就歇下了。”

李燕語羞澀的笑著,仿佛不知道答什麼才好,側著身子,往東廂讓著鄭大奶奶,

“嫂子到屋裡炕上坐著吧,炕上暖和。”

鄭大奶奶‘嗯’了一聲答應著,在炕上坐了,仿佛很隨意的問道:

“你這院子裡柴炭可夠用?今年冬天可比往年冷。”

“夠用,多的很,我就是喜歡這炕,這暖是從腳底下暖上來的,極舒服,我就是覺得炕好。”

李燕語捧了杯茶遞給鄭大奶奶,側著身子坐到炕沿上,笑著解釋道,鄭大奶奶舒了口氣,看著李燕語交待道:

“這一陣子我忙得腳不連地,你這裡只怕有些個顧不上,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只管讓人和我說去,大爺也交待過我好幾回,不能委屈了你,你可別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了,多謝嫂子和大哥。”

鄭大奶奶點了下頭,揮手斥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往前挪了挪,拉著李燕語的手,低低的說道:

“我等會兒還要去趟正院,也不和你繞圈子打啞迷,我就直說了。”

“嗯!”

李燕語忙凝神聽著,鄭大奶奶聲音壓得更低了,

“林姨娘有了身子,這喜信你也該聽說了,這是個好機會,她既有了身子,自然就不能再貼身侍候著了,母親那邊你放心,有我呢,你自己這一處,可要留心著,有幾樣你記住,這吃食上,二爺最愛吃松鼠桂魚,可有一樣,得有人給他去了刺才行,林姨娘那院子裡,捧硯最會去這魚刺,你也挑個丫頭學一學,我已經安排下了,從明天起,每天給你這裡送一份松鼠桂魚來。”

李燕語半張著嘴,愕然聽著鄭大奶奶的話,鄭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接著交待道:

“二爺喜歡熏香,可只愛熏茉莉花味兒的,我看你從不熏香,這茉莉花香餅我已經替你備下了,讓秋彩拿給你那個丫頭了,茶上頭,二爺只喝香片,明天我就讓人送兩罐上好的香片過來,還有,二爺喜歡識文斷字的,這一條,我就不多說了,馬婆子跟我說過了,你的學問也是有些的,我看你這性子也極溫婉柔順,倒比林姨娘還好,旁的,我也不多交待,這夫妻相處,只好你自己慢慢領會,就這樣,我先回去了,你記著,二爺來的時候,既要小心侍候著,又不能露怯,得讓二爺覺得你這一處好,下回還願意來,聽到了沒有?”

李燕語呆怔怔、下意識的點著頭,這不是要她的老命麼?!

送了鄭大奶奶回去,小翎將茉莉花香餅攤到炕幾上,和小羽一起站在炕前,滿眼期待的看著苦惱的盤膝坐在炕上的李燕語。

李燕語將放著香餅的炕幾往外推了推,示意兩人坐下,連歎了幾口氣,裹了裹長襖,直直的看著兩人,低低的說道:

“我不想侍候這個二爺!也不願意跟人爭寵!”

小翎肩膀垮了下去,小羽拉了拉她,看著李燕語問道:

“那二奶奶打算怎麼辦?”

李燕語看著兩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露出滿臉笑容來,語調也輕松活潑起來,

“涼拌!春杏娘不是到林姨娘院子裡當差去了?小翎等會兒找找春杏,讓她和小桃一處去看看她娘去,現在就去!旁的不用多說,只一樣,要可著勁的誇你家二奶奶,吟詩作對、品文鑒詞,樣樣精通,學問上極好,生得更好!”

小翎眨了幾下眼睛,看著李燕語不解起來,

“二奶奶到底是爭呢,還是不爭呢,怎麼遞這個話過去?”

“這話不是遞給二爺的,是說給林姨娘聽的,林姨娘可是以才女著稱的,二爺與她相得,就是愛她是個雅人,我若是個不識字的粗人,她有什麼好擔心的?若我是個和她一樣的雅人,她豈能不擔心?讓她管著二爺,可不是比什麼都強!”

小羽抿嘴笑著看著小翎,小翎恍然明白過來,看著李燕語歎著氣,

“二奶奶若肯爭,這府裡可輪不著那林姨娘風光!”

“好了,我要那風光做什麼?!還是這樣舒舒服服、安安穩穩的日子才是最好,趕緊去吧,春杏和小桃嘴巴都不嚴實,別多說話。”

“嗯,二奶奶放心。”

小翎答應著,留下小羽侍候著,自己轉身出去了。

這話傳起來,如風一般快,第二天上午,林姨娘從正院請了安回來,大丫頭捧硯屏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低低的嘀咕著說了昨晚上靜心院來人的事,

“姨娘可不能用自己這良善度別人的壞心思去,大奶奶非要調這吳婆子到咱們這一處來,我就覺得這中間有古怪,那吳婆子的女兒春杏,不就在靜心院當差?保不准就是靜心院下的功夫呢,姨娘也太善良了些,您看看,如今事來了吧?那麼晚了,還巴巴的跑到咱們院子裡來,誇靜心院那個如何吟詩作對樣樣精通,如何生的好,如何是個有學問的雅人,這不是明擺著要討好二爺!”

林姨娘臉色難看起來,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

“我和二爺的情份,也不是她能念想的!”

“我的姨娘!您也真是的,您如今懷著身子,還怎麼侍候二爺?二爺”

捧硯口齒含糊著,

“男人哪裡離得了女人?那又是二爺正經的妻,若去住個一晚兩晚的,姨娘還能說出什麼話來?若真是只去個一晚兩晚的,也就罷了,如今看起來,靜心院這個,可是個心思機巧的,生得又真正是好,說句打嘴的話,可比姨娘好看的多了,美人當前,男人哪有個不愛的?人家再曲意小心的專投著二爺的喜好來,往後的事可就說不清楚了,靜心院那個,可是正妻!姨娘可是要想清楚了,人家占了身份,真要得了勢,姨娘可沒個活處!”

林姨娘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求援般看著捧硯,

“那你說”

“如今這事,姨娘一定得把爺留在這院子裡,可不能讓那頭得了機會,爺對姨娘可是一片真心,姨娘只要處處替爺打算周全了,爺自然只念著姨娘的好。”

捧硯含含糊糊的說道,林姨娘皺著眉頭,

“怎麼替爺打算周全了,你倒是說明白了。”

“姨娘!”

捧硯跺了跺腳,臉上紅漲著,扭捏了片刻,才俯到林姨娘耳邊,低低的說道:

“姨娘如今不能侍候爺,爺總得有人侍候不是。”

林姨娘呆了片刻,恍然明白過來,轉頭看著捧硯,

“你的意思是,安排個暖床的丫頭?”

“姨娘說呢?”

捧硯反問道,林姨娘下意識的用手撫著小腹,垂下頭,聲音酸澀含糊的低低說道:

“我和爺商量商量。”

“姨娘也真是的!你和爺商量,爺能怎麼說?答應了,怕姨娘傷心,不答應,姨娘這一懷孕,可要小一年呢,姨娘就不替爺想想?爺一個大男人這可不是平白給靜心院送上個機會?!”

捧硯撇了撇嘴,尖刻的說道,林姨娘垂著眼簾,只不答話。捧硯盯著她看了片刻,眼珠微轉,笑著說道:

“唉,你看看我,倒比姨娘還上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爺對姨娘的情份,自然是姨娘最清楚明白,爺對姨娘這情份,可是任誰也分不得半分去的。”

林姨娘面色緩和下來,看著窗外,眼神朦朧的笑了起來。

下午,鄒夫人打發了婆子過來,吩咐了林姨娘‘天冷,又下著雨,不用過來請安了,且安心養胎’。

隔天,鄒夫人的陪房嬤嬤喬婆子從大奶奶院子裡出來,滿臉笑容,小兒子識文斷字,這往後跟著大爺,不幾年就有大出息了,到底是大奶奶眼光好,識人善用,想得也周全,嗯,大奶奶說的這事,還真是得趕緊提醒了夫人去,這懷孕的女人,哪裡還能侍候爺們床事,二爺年青不懂事,她們這些老嬤嬤就得替主子留心些,不然豈不是要壞了周家的子嗣。

喬婆子一路思量著,一路往正院求見鄒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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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5-5-27 11:04:20 |只看該作者
11、內憂外患...

第二天一早,周守信正陪林姨娘吃著早飯,鄒夫人打發婆子過來傳了話,讓周守信等會兒過去一趟,有事要和他商量。

吃了飯,周守信接過捧硯遞過的斗篷,細心的給林姨娘系好,自己也穿了斗篷,小心的扶著林姨娘,一路往正院過去。

鄒夫人滿眼笑容的讓著兩人坐下,拉著林姨娘的手,細細問著睡得可好,吃的可好,各種可好問了一遍,才笑著吩咐林姨娘,

“你去後頭屋裡,教教越橘那丫頭熬蓮子茶去,她熬了好幾回了,總不是那個味兒,你去指點指點她。”

林姨娘答應著,站起來去了後面屋裡。

鄒夫人看著她走遠了,屏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招手叫了周守信坐到榻沿上,理了理他腰間系著的荷包,溫聲問道:

“你如今還和林姨娘歇在一處?”

“嗯。”

周守信不自在的皺著眉頭‘嗯’了一聲,鄒夫人又伸手理著他腰間的玉佩,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

“她如今懷著身子,可不能再侍候你了,萬一”

鄒夫人又連咳了幾聲,看著緊擰著眉頭的兒子,接著說道:

“得分開睡,我看,要不你晚上去靜心院歇著去吧,她進門這幾個月,我細心看下來,倒是個好的,性子溫婉,人生得也好,聽你嫂子說,也是個知書達禮的,那總是你媳婦兒。”

周守信‘呼’的站了起來,也不看鄒夫人,擰著脖子說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唉!你回來!你!”

鄒夫人揚聲喊叫間,周守信已經跛著腳、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鄒夫人抬手揉著眉間,悶悶的歎了幾口氣,歪在榻上想了一會兒,這事,還是讓林丫頭勸勸他的好,按理說,他這房裡的事,就該媳婦安置去,哪有自己這當娘的插手的理兒?唉,這麼著,真有了事,是不大便當,先讓林丫頭勸勸他吧!

林姨娘手把手的教了越橘,轉回東廂,鄒夫人坐起來,示意林姨娘坐過來,拉著她的手,笑著說道:

“有件事,你們年青人沒經過看過,不懂這裡頭的厲害,母親可得交待了你。”

林姨娘忙凝神聽著,鄒夫人笑容更盛,低聲說道:

“這女人生孩子,從懷孕頭一天起,就得小心著,可不能再讓守信沾了你的身子,可是要壞了子嗣的。”

林姨娘臉上漲得通紅、滿臉難堪,鄒夫人忙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

“母親沒有旁的意思,不過交待交待你,這事,可得咱們女人自己當心著,你回去就收拾收拾,讓守信搬出去歇著,可不能再跟你一處歇著。”

鄒夫人頓了頓,仔細看著林姨娘,斟酌著接著說道:

“靜心院那邊,到底也是咱們周家的媳婦兒,你如今懷著身子,守信要是,咳,”

鄒夫人用手掩著嘴,連咳了幾聲,強拿出自自然然的樣子接著說道:

“就讓他去靜心院歇著去,你是大家出身,這懂事顧大局上頭,可不能落了下乘去,聽到沒有?”

林姨娘想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想點頭更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點這個頭,鄒夫人臉色沉了下來,

“你看看你這孩子,這樣的小性子可使不得,若這麼一味的不懂事,往後可怎麼好?!我這也都是為了你好,你懷著身子侍候守信,這孩子若是沒了,那才是大事!這孩子才是女人的立身之本,好了,就這樣了,今晚上就讓人把守信搬出去,不能再跟你一處歇著!”

林姨娘忙站起來,勉強點著頭,也不願意在這屋裡多停留,曲了曲膝告退道:

“母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著去。”

鄒夫人擰緊眉頭,盯著林姨娘,半晌才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林姨娘出了屋門,眼淚就撲簌簌落了滿身,自己到底是沒有娘家依傍,不然何至於受了這樣的委屈。林姨娘一路落著淚回到院子裡,捧硯接進了屋,看著林姨娘紅腫的雙眼,忙吩咐小丫頭用涼水濕了帕子拿進來,侍候著林姨娘躺到榻上,細心的替她敷著眼睛。

“姨娘這是怎麼了?和爺鬧別扭了?”

林姨娘搖了搖頭,眼淚又流了下來,捧硯不敢再多問,敷了一刻鍾,眼看著眼睛好多了,才扶了她起來,泡了茶遞上來,笑著問道:

“這滿府裡,還有誰敢把姨娘氣成這樣的?”

林姨娘忍著眼淚,紅著眼圈,哽了半晌,才說出話來,

“母親讓爺歇到別的屋去,讓爺去”

“靜心院?”

捧硯反應極快,林姨娘點了點頭,捧硯暗暗舒了口氣,直起身子,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左右看了看,回來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看著林姨娘,低低的說道:

“我昨天勸姨娘那些話,姨娘還聽不進去,若是昨天姨娘肯聽了我的勸,早早的把這事安排妥當了,夫人還能說這個話?唉,姨娘也真是,就是老爺,房裡也沒斷過通房大丫頭!”

“如今,母親都發話了”

林姨娘仰頭看著捧硯,遲疑著說道,捧硯跺了跺腳,

“我的姨娘!您得想想,夫人為什麼發這個話!早就跟您說了,這懷著身子的時候,爺們的床事得安置好,你不安置,夫人就替你安置了!”

“那?”

“那什麼呀,姨娘看著辦吧,要麼您自己安置,要麼讓夫人替你安置。”

林姨娘捧著杯子,眼圈又紅了起來,落了幾串眼淚,淚汪汪的看著捧硯傷心道:

“以前嫂子懷孕時,我也聽母親提過一回這事,嫂子陪嫁的四個丫頭,都是細細挑出來的家生子兒,跟著陪過來,就是准備著做通房大丫頭的,如今我這樣,孑然一身的,連個陪嫁的貼心丫頭都沒有,我又是個姨娘的位份,萬一”

捧硯垂下眼簾,掩著眼底的惱恨,乾脆一聲不答,林姨娘又落了幾串眼淚,放下杯子,用帕子試著眼淚,低聲說道:

“要不,你”

捧硯急忙抬眼看著林姨娘,林姨娘遲疑著,咬了咬嘴唇,低著頭傷感的說道:

“你若願意就侍候爺吧,這滿府裡,我也就能信得過你。”

捧硯暗暗舒了口氣,跺著腳轉過了身子,林姨娘伸手拉了她,低聲勸道:

“我的脾氣你最知道,也不是那狠毒刁鑽不容人的,爺雖說對人也體貼,往後你若有了一男半女,我和爺說,也抬你做了姨娘就是。”

捧硯轉過身,看著林姨娘,絞著帕子,嘟著嘴低聲說道:

“我可都是為了姨娘,可不是貪圖別的,姨娘要明白才好。”

“我明白,我都知道,你且放心。”

“那?爺那裡?我可沒臉說去,也沒臉硬湊上去。”

捧硯揪著帕子,低低的說道,林姨娘忙安慰著她,

“這不用你去,有我呢,就在”

林姨娘左右轉著頭,想了想,咬著牙說道:

“就在暖閣裡吧,就今晚,往後你就睡在那裡,晚上爺也便宜。”

捧硯抬手捂著臉,低低的答應著,沉默了片刻,才放下手,滿臉羞紅的低低說道:

“那我下去准備准備了,爺愛乾淨,我去要熱水了。”

“嗯。”

林姨娘答應著,臉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隔天,林姨娘沒敢直接去和鄒夫人說這事,連請安也沒敢去,只說自己不舒服,差人請了鄭大奶奶過來,封了捧硯的元帕,和鄭大奶奶說了這事,鄭大奶奶倒沒說什麼,仿佛不是什麼大事,讓人接了帕子,笑著關心了幾句林姨娘的飲食起居,就告辭出來,徑直往正院稟報給了鄒夫人。

鄒夫人鐵青著臉,不停的喘著粗氣,鄭大奶奶忙親手捧了茶過來,側身坐到榻沿上,低低的勸著鄒夫人,

“母親想開些,也不是大事,不過收用了個丫頭,林姨娘這樣,說起來也是人之常情,她一沒娘家二沒身份,雖說母親當她自己女兒一樣疼著,可在她心裡頭,到底母親不是她親生母親,她是姨娘,自然得抓著男人的心”

鄭大奶奶言詞含糊的歎了口氣,接著勸道:

“也是常理,母親且消消氣,二爺一向孝順懂事,母親為了他的事,操碎了心,這事上頭必是二爺哪裡誤會了母親的意思,哪個當母親的,不是一心一意為了孩子好?二爺這一陣子是暈了頭了,等和林姨娘這情淡了,也是渾過來了,母親且別理會他”

鄒夫人長長的喘著氣,

“這孩子,我平時看她識書達禮,當她是個好的,怎麼糊塗成這樣?難不成想把二爺一輩子拴在她身上?我讓她勸著二爺往靜心院走走,難道不是為了她好?她背過我就給丫頭開了臉!若真賢惠,早幹什麼去了?!守信如今竟事事聽她調度,我這當母親的,倒退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她也知道沒臉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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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04:38 |只看該作者
12、規矩...

“母親消消氣,二爺和林姨娘可是從小的情份,如今林姨娘又懷著身子,二爺自然不願意惹她半分不喜,母親也想開些,聽到林家出事那會兒,二爺急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往後母親還是想開些,林姨娘可是二爺的命根子!”

鄒夫人更加氣惱,轉頭罵著鄭大奶奶,

“你這話糊塗!再怎麼著,不過一個姨娘,難不成為了個姨娘,連母親都要扔到一邊去了?!這是哪裡的理兒?!”

“都怪我不會說話,母親先消消氣,二爺斷不是那樣的糊塗人,不是一時蒙了眼罷了,咱們往後慢慢勸著二爺轉過來就是,只要二爺不犯糊塗,旁的,能有什麼大事?都不是大事,母親想開些。”

“嗯!”

鄒夫人瞇著眼睛,慢慢點了下頭。

隔天,林姨娘過來請安,鄒夫人也沒提起捧硯和靜心院的事,林姨娘暗暗松了口氣,這事,總算過去了。

臘月裡,事情最多,過了臘八,轉眼就是二十四,交了年,更是忙得片刻不閒,請僧尼看經,備酒果送神,燒合家替代紙錢、帖灶馬,醉司命,照虛耗,帖門神對子,合家守歲過了除夕,就是新年了。

年後,飄飄灑灑的大雪一直下個不停,瑞雪兆豐年,這是極好的兆頭,新皇很是高興,初一、初二連著宴請文武百官慶歲賞雪,京師名門世家自然最願意湊這樣的趣,各家輪著請了親朋故舊,看戲吃酒賞雪玩樂。

周府也排了幾日,初七這天最熱鬧,請了世交親戚,和周守哲的上官同僚,到府上玩樂一天。

前一天,鄭大奶奶黎明即起,到處查看妥當了,和鄒夫人細細商量各樣細節,外頭自然由老爺和大爺張羅去,裡頭的女眷,只有她和鄒夫人,大姑娘周清馨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也就能照應照應各家姑娘,怎麼算這人手都不夠,鄭大奶奶遲疑著建議道:

“母親,要不讓二奶奶也跟著照應一天?我看著她舉止氣度都很過得去,雖說不大認得各家夫人奶奶,可她畢竟是新媳婦”

“還是算了!”

鄒夫人斷然拒絕道,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仿佛堅定著自己的決定,

“她不行!”

鄭大奶奶忙笑著岔開了話題,

“母親,這寧海侯趙家,守哲和我說起過,當初他家老二,也走了門路,想求了這吏部員外郎的缺,偏後來是咱們家得了,這趙侯爺明裡暗裡可沒少說話,往寧海侯家送帖子的時候,我就留了心,特意挑了兩個穩妥的婆子,讓喬嬤嬤帶著送過去的,喬嬤嬤回來說,晉夫人說了,明天帶著幾個媳婦必來的,這一處,我想著得當心些,不能失了禮數,讓晉夫人說出話來。”

“嗯,你想的極是,這一處你再交待喬嬤嬤一聲,讓她明兒留神些,我也留神著些。”

鄭大奶奶答應著,兩個人繼續對著人名單子,一個個細細過了一遍,再細想了一遍,沒什麼遺漏了,才回去歇下。

第二天,辰末過後,周府就開始熱鬧起來,後園子裡花團錦簇、衣帶招展,各府老夫人、夫人、少奶奶、姑娘們各自三五成群,聚在各處暖閣、暖亭、廳堂間,隔著敞開的窗戶賞著雪、賞著梅,屋裡到處放著燒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各處雖說門窗四開,卻仍是溫暖如春。

花園最大的一處亮廳裡,鄒夫人陪著十來位侯府老夫人、夫人,正一邊品著茶、吃著點心,一邊欣賞著亮廳前飄灑飛舞的雪花和雪中怒放的綠梅。

寧海侯夫人晉氏正和坐在旁邊的吏部左侍郎王大人的母親邢老夫人說著話,兩人突然頓住話,晉夫人轉過頭,含笑看著鄒夫人問道:

“年前趕著國喪,你家老二成親,我們也沒能熱鬧熱鬧,聽說這位二奶奶生得好,性子也極好,怎麼也不叫過來讓我們瞧瞧?難不成是怕我們給不起這見面禮不成?”

眾人笑了起來,跟著應和著:

“可不是,我還真沒見過呢。”

“我倒沒留神,哪一個是?竟沒看到,你看看,我也是老糊塗了。”

“趕緊叫進來我們瞧瞧,見面禮早備下了。”

鄒夫人掃了眼平江侯夫人顧氏,沉穩的笑著答道:

“我這二媳婦可不是樣樣都好!就是身子弱些,今年一入了冬就病著了,這些天天冷,我就沒敢讓她出來,她母親顧夫人最知道她,什麼都好,就是這身子弱。”

顧夫人笑著點著頭,

“可不是,這些姑娘裡頭,我最疼她,一來是她性子柔順可疼,二來也是因了她這身子弱,總讓人多心疼些,鄒夫人倒比我更疼她呢。”

晉夫人滿眼的笑意,緊接著說道:

“我說呢,原來是身子不好,怪不得前兒聽說你們老二身邊一個姓林的姨娘,倒先有了身子。”

眾人驟然安靜下來,齊齊轉頭看著鄒夫人,鄒夫人眼底閃過絲惱怒,笑著就要轉話題,晉夫人不等她開口,搶過話頭接著說道:

“聽說這位林姨娘是跟二奶奶一天進的門,乍一聽,我倒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一門兩娶、兩頭大呢,後來一想不對,這一門兩娶,那是一子承兩家才有的事,你們府上哪能有這樣的事?倒是你們家老二好艷福,一天裡頭兩做新郎,等你們家老三成親的時候,我是一定要來湊湊這個熱鬧的,也看看這同一天娶妻納妾,到底是怎麼個熱鬧法!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

鄒夫人臉上泛起壓不住的青白,旁邊清江開國侯家孫老夫人皺著眉頭,看著鄒夫人,疑惑的問道:

“林姨娘?我隱約記得,當初你們家二小子訂的那門親,就是淮西轉運使林家的姑娘?”

“老夫人真真是好記性!這個林姨娘可不就是淮西轉運使林家的姑娘!老夫人竟然不知道,這事兒啊,滿京師都傳遍了!誰不誇周家二爺是個情種,聽說林家獲了罪,連夜趕過去,一擲千金買了這位林姨娘回來,這不,正正經經的!和周家二奶奶一天抬進的門呢!”

不等鄒夫人答話,晉夫人話語如珠,已經說了個明明白白,顧夫人瞄著鄒夫人一眼,端起杯子,專心喝起了茶,這趟混水,她是不准備多趟了。

鄒夫人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才好,吏部左侍郎家邢老夫人歎了口氣,看著鄒夫人,誠懇的勸道:

“我是個直性子,你也別見怪,這爺們都有荒唐的時候,也不是大事,可這正妻姨娘,可是主婢大禮,關著禮法規矩,說重了,也是關著國法,半分也壞不得,這事,你是當家主母,得把好關才是,這要是壞了名聲,往後”

邢老夫人歎了口氣,端起杯子,喝起了茶,鄒夫人臉漲得通紅,忙連聲解釋道:

“哪有這樣的事!我們府上老夫人也知道,最重規矩不過,哪裡容得下這樣的事,斷沒有這樣的事!”

晉夫人悠然的喝著茶,看了眼只顧連口否認的鄒夫人,又轉頭看著皆是一臉明了的眾老夫人、夫人,輕輕‘哼’了一聲,不再窮追猛打,笑著轉了話題,

“這是什麼茶?象是香片,可這後味兒可比香片好,你們喝著可覺得好?”

眾人忙端杯子喝茶的喝茶,點頭稱贊的稱贊,七嘴八舌的說起了吃穿玩樂,這妻與妾的話題,再也沒人提起。

沒等午宴開始,鄭大奶奶就聽人一字不落的稟報了後園亮廳裡的這一幕,鄭大奶奶垂著眼皮默然了片刻,吩咐秋彩賞了來稟報的婆子一把大錢,讓人帶著她去前廳找大爺周守哲去了,自己又指揮著眾丫頭婆子忙碌了起來,仿佛壓根沒發生過這麼回事。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周守哲陰冷著臉,也不理人,拎著長衫,徑直往正院走去。

滿屋的丫頭婆子都被周守哲趕了出來,垂手侍立在飄著雪的院子裡和抄手游廊下,裝作聽不見的聽著屋裡周守哲的咆哮聲,和鄒夫人急急的安撫解釋和哭聲。

不到一刻鍾,周守哲就摔簾子沖了出去,滿院子丫頭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該進去侍候著,還是該留在院子裡繼續避嫌。

滿院子的人大眼瞪小眼,一起瞪到了大丫頭越橘身上,越橘咬著嘴唇,躊躇了片刻,鼓足勇氣,掀簾子進了屋,片刻功夫,就叫了眾人進去,打水的打水,取帕子的取帕子,侍候著鄒夫人淨了面,換了衣服。

鄒夫人紅著眼睛,情結低落的低頭喝了幾口茶,轉頭看著越橘吩咐道:

“去叫二爺過來,就說有急事,即刻就得過來!”

越橘也不敢讓小丫頭去傳話,要了傘,讓一個小丫頭提著燈,親自往林姨娘處請二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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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5-5-27 11:04:51 |只看該作者
13、殊途同歸...

鄒夫人端坐在榻上,見周守信進來,冷著臉,任周守信長揖見了禮,揮手屏退屋裡侍立著的丫頭婆子,看著一臉莫名其妙、垂手侍立在榻前的周守信,嚴厲的訓斥道: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咱們是有規矩講禮法的人家,我斷不容你亂了家法規矩!給闔家帶來禍端!你聽好了,離了我這裡就去靜心院,今晚就住到靜心院去!從今天往後,不許在姨娘院子裡過夜!主子在奴婢屋裡過夜,咱們家沒這規矩!”

周守信猛的抬起頭,滿臉愕然的看著鄒夫人,鄒夫人也不看他,依舊聲音嚴厲的訓斥道:

“從前再怎麼著,如今既做了妾,就得守著本份!你若真為她好,就該教導她什麼是本份,時時處處守好本份!”

“如煙哪一處沒守好本份?!”

周守信臉漲得通紅,盯著鄒夫人問道,鄒夫人盯著周守信,

“她是妾,是婢,是奴才,你說哪一處沒守好?”

“你!”

周守信額頭青筋突起,雙手緊緊捏成了拳頭,鄒夫人長吸了一口氣,身子稍稍軟下來,看著周守信,堅定的說道:

“我不能看著你毀了周家,你若教不好她,我就打發人把她賣了,這個家裡,容不下這樣不守本份的人!”

周守信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煞白,緊緊盯著鄒夫人,突然轉身就走,鄒夫人揚聲叫著喬婆子吩咐道:

“喬嬤嬤侍候二爺去靜心院,今晚上你就歇在靜心院裡給我看著!”

喬婆子答應著,不遠不近的綴在周守信身後,一路跟了過去。

周守信跛著腳,卻走的飛快,徑直往林姨娘居住的院子回去,喬婆子綴在後頭,跟著進了院子,緊走幾步,焦急的低聲叫著:

“二爺!夫人可不是說著玩的!二爺!”

“閉嘴!”

周守信額頭青筋暴起,猛的頓住腳步,趔趄著轉身怒呵著喬婆子,喬婆子滿臉苦惱為難的看著周守信,正要說話,周守信抬起手,手指微微顫抖的點著她,惱怒之下,有些口吃起來,

“爺就不能說一聲,拿了東西?”

喬婆子忙擠出滿臉笑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曲了曲膝,周守信轉過身,肩膀一點點耷拉下來,拖著腳步進了正屋,林姨娘笑意盈盈的迎了出來,周守信站在門口,憐惜的看著她,聲音平平板板的交待道:

“今晚上我不歇在這裡,你自己早點睡吧。”

“爺去哪裡?”

林姨娘伸手拉住周守信的衣袖,急切中,汪了滿眼的淚水,

“出了什麼事了?”

“沒,沒事,我去靜心院住一晚上,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回來,一早就回來。”

周守信垂著頭,也不看林姨娘,一邊說一邊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大步出了門,林姨娘滿臉哀傷的呆了片刻,跟著奔出去,撲過去拉著周守信,

“這是怎麼啦?誰跟你說什麼了?夫人又逼著你去靜心院了?”

周守信止住腳步,轉頭看著林姨娘寬解著她,

“你放心,我不過就是去歇一晚上,不會有什麼事,你只管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回來,你放心。”

“我把捧硯給了你,我都安置好了,她還要怎樣?!”

林姨娘悲傷的叫道,周守信似有似無的皺了皺眉頭,轉頭示意著捧硯,捧硯忙上前扶著林姨娘,低聲勸著她,

“姨娘,爺不過過去應付一兩個晚上,姨娘懷著身子,可不能這樣,咱們進屋再說。”

捧硯示意著旁邊的婆子,扶著林姨娘回了屋,周守信呆站了片刻,垂著頭,轉過身,拖著腳步出了院子,往靜心院走去。

李燕語聽了大奶奶差人傳的信,急的差點一頭摔下炕去,勉強穩著心神,看著婆子出去了,再也穩不住,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可怎麼辦?唉!怎麼辦?!”

李燕語光著腳,搓著手在地上轉著圈,小翎和小羽一左一右將她架到炕上,按著她坐下,李燕語任由兩人按著坐下,腦子轉的飛快,片刻就有了主意,

“有了!就說我來月信了!哈!”

小翎重重的歎了口氣,轉頭吩咐著小羽,

“你去取塊茉莉香餅燒上,讓文杏把倒座間的紅泥爐捅開,再把那罐香片拿出來備著用,還有”

“這些都不急!”

李燕語已經冷靜下來,曲起雙腳放到炕上暖著,看著小翎和小羽吩咐道:

“等他到了再准備也不晚,趕緊給我找衣服出來!我穿這個不成!”

小翎看著一身舊褻衣的李燕語,贊同的點了點頭,李燕語拖著鞋,三人奔進裡間,七手八腳的給李燕語重新梳了頭,又從裡到外換了一身新衣服,李燕語低頭看著中規中矩、老氣橫秋的一身裝束,滿意的舒了口氣。

剛忙完,外頭當值的小芳跑得飛快奔進來,喘著粗氣,用手指指著後頭,激動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爺!爺!來!來了!”

李燕語看著激動萬分的小芳,閉了閉眼睛,也不理會她,帶著小翎迎了出去。

周守信冷冷的繃著一張臉,也不看李燕語,更不理會李燕語的曲膝見禮,自顧自掀簾子進了正屋,直直的沖進了東廂,皺著眉頭看著炕上零亂堆著的靠枕,和薄被上放著的翻開的書,皺著眉頭,惡聲惡氣的吩咐道:

“把這裡給爺收拾乾淨,爺今晚上就歇在這裡!”

李燕語站在離東廂門口幾步遠的地方,眼底湧出濃濃的笑意,唉呀呀,這周守信,真真是個善解人意的,李燕語又往後退了兩步,示意著小翎,低低的吩咐道:

“你和文杏給爺收拾去。”

林姨娘被捧硯和婆子架回屋裡,倒在榻上,委屈的泣不成聲,捧硯站在旁邊,胡亂擰著手裡的帕子,惱怒而不耐煩的聽著林姨娘的哭聲,眼珠慢慢轉了幾轉,走過去從暖窠裡倒了杯熱茶,揮手屏退了屋裡侍立著的丫頭婆子,捧著茶遞到林姨娘面前,低低的說道:

“姨娘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得趕緊想想法子才是!要哭也得在爺面前哭,姨娘一個人在這裡哭,就是哭死爺也看不見呢!”

林姨娘淚流滿面,仰頭看著捧硯,抽泣的說不成句,

“我能什麼法子!該做的做了。”

“姨娘可什麼也沒做!”

捧硯無可奈何的唉聲歎著氣,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一邊將手裡的帕子遞給林姨娘,示意她擦擦眼淚,一邊低低的說道:

“姨娘真願意讓爺在靜心院住這一晚上?”

林姨娘流著淚,看著捧硯,

“捧硯,你有話就直說,你知道我是個沒用的。”

“姨娘怎麼會沒用?不過懶得和那院子裡的計較罷了,姨娘,你可要想好了,那院那個,這麼不聲不響的,就能把爺弄到她院子裡去,這份心計可了不得,若是真姨娘這樣的良善人,可真正沒個活路!爺就算對姨娘再好,那也是個爺們,內宅的事別說管,只怕看都看不到,這府裡,大奶奶又向著那位,姨娘也不是不知道!”

“那你說怎麼辦?你有什麼好法子?”

林姨娘滿眼期待的看著捧硯,捧硯擰著眉頭,咬著嘴唇,俯到林姨娘耳邊,低低的說道:

“姨娘如今有了身子,這有了身子的人,可嬌貴,姨娘若是肚子疼了這可就是大事,必得報給爺知道的。”

林姨娘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著頭,

“那趕緊去,趕緊讓人去跟爺說,我肚子疼!”

“姨娘!你這肚子疼,那是大事,若是只跟爺說,爺一回來你就好了,這可不成,姨娘得做出十成十來,就說肚子疼,先讓人報給大奶奶,讓大奶奶遣人請大夫去,然後再讓人去稟了爺去!”

“請大夫萬一。”

林姨娘滿臉遲疑,捧硯瞄著林姨娘,嘴角往下拉了拉,

“姨娘也真是的,這肚子疼,你說疼就疼,那大夫也診不出你不疼不是?你只叫著疼,那大夫也就得說你這肚子是疼的!姨娘可要拿定了主意才好,若是過了這晚,萬一竟有了嫡子,姨娘可要想好了!”

林姨娘咬著嘴唇,慢慢點了點頭,捧硯暗暗松了口氣,站起來,急急的叫了外頭當值的婆子吩咐道:

“趕緊去稟了大奶奶去!姨娘肚子疼得厲害!可不得了了!趕緊讓人請大夫來!”

外頭婆子唬了腿軟,急忙答應著,轉身提了燈籠,一路小跑往大奶奶院子奔過去。

捧硯看著婆子提著燈籠奔了出去,招手叫了個小丫頭過來吩咐道:

“趕緊!去靜心院,請爺回來!姨娘肚子疼,姨娘這肚子裡可懷著孩子呢,這可是大事,快去!”

小丫頭答應著正要奔出去,捧硯又叫住了她,

“回來!你聽著,若是靜心院的人攔著不讓你跟爺回話,你就叫,大聲喊,說姨娘肚子疼得厲害,請爺回去看看!無論如何也要請了爺回來,聽到沒有!”

小丫頭連連點頭答應著,也顧不上提燈籠,轉身疾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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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5-5-27 11:05:09 |只看該作者
14、自作孽...

不大會兒,周守信就急匆匆趕了回來,林姨娘正要迎出去,卻被捧硯按回了榻上,

“姨娘!你肚子還疼著!”

緊跟在周守信後頭,鄭大奶奶也帶著丫頭和眾管事婆子,浩浩蕩蕩的湧進了林姨娘的院子,鄭大奶奶腳步匆匆的進了院門,腳下不停,卻揚聲訓斥著站了滿院的丫頭婆子,

“這是怎麼侍候的?好好兒的,姨娘的肚子怎麼就疼起來了?把人都給我看好!姨娘若沒事便罷了,若有半分不好,你們就都得小心著!”

滿院子丫頭婆子寒噤噤的聽著訓斥,一時間,院子裡靜得只聽得見鄭大奶奶的厲聲訓斥。

秋彩掀起簾子,鄭大奶奶換了滿臉關切的笑容,進了屋,站在離矮榻兩步遠的地方,看著林姨娘,滿臉擔憂的問道:

“這會兒覺得怎麼樣了?還疼的厲害不?一接到信我就打發人去請大夫了,一會兒也快該到了,姨娘這會兒覺得好點沒有?”

“多謝嫂子,我好多了,不用請”

“回大奶奶,剛姨娘疼得臉色臘黃,汗都下來了,把奴婢嚇壞了”

捧硯急忙截斷了林姨娘的話頭,鄭大奶奶斂了笑容,冷冷的看著捧硯,慢慢的說道:

“我和姨娘說話,你就敢這麼截了姨娘的話去?!這院子裡,難道就這麼沒規矩?”

捧硯打了個機靈,掃了眼周守信,急忙跪在了地上,磕頭陪著罪,

“求大奶奶恕罪,奴婢也是太著急,太擔心姨娘了,求大奶奶饒了奴婢這回。”

“算了,她不過一時急切了些,也不是大事。”

周守信抬手示意捧硯起來,看著鄭大奶奶求情道,鄭大奶奶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守信,

“母親說過,越是事急,越是不能慌亂,再說這一到事急了,才真能看出到底是不是真有規矩,也是我多說了,這是二爺房裡的事,二爺既不計較,我倒也省心。”

周守信冷著臉轉過頭,也不接鄭大奶奶的話,只關切的看著林姨娘,聲音溫軟的安慰著她,

“大夫一會兒就該來了,沒事,別怕,我看你這會兒臉色好些了。”

鄭大奶奶往後退了兩步,坐到屋子一側的扶手椅上,接過秋彩捧過的茶,一邊喝著茶,一邊等著大夫。

過了兩刻多鍾的樣子,兩個婆子引著頂青布小轎,氣喘吁吁的一直抬到林姨娘院子門口才停下來,兩個婆子一個上前拎起藥箱,一個拖著瘦小的馬大夫下來,

“趕緊著!雖說是位姨娘,可比正經主子還金貴呢,要是有個一星半分的不好,可就得大鬧騰了,這一聲疼,滿府的人都被她驚起來了!”

馬大夫不敢耽誤,被婆子拖著,一路小跑進了正屋,胡亂見了禮,急忙坐到榻前的矮凳上,凝神診了一會兒脈,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滿臉疑惑的看著低著頭、局促不安的林姨娘,又診了一遍,捻著胡須,微微閉目思量了半晌,才轉頭看著周守信,笑著說道:

“姨娘好的很,脈象安穩洪大,二爺且放心。”

“那她這痛?”

“大約是太過憂心了,無妨無妨,二爺若不放心,我就開劑安神養胎的藥,姨娘若願意吃就吃點,若不想吃,就不吃。”

周守信舒了口氣,讓著馬大夫往後頭開方子去了。

鄭大奶奶從屏風後轉出來,滿臉笑容的看著林姨娘安慰道:

“這馬大夫診這孕脈,在京師也算小有名氣,不過到底不如太醫,要不我去稟了母親,再請個太醫過府,給姨娘診一診?姨娘這肚子裡的孩子,可是大事!”

“多謝嫂子,我沒事,好了,沒事,真沒事。”

林姨娘直起上身,滿身不自在的解釋著,鄭大奶奶舒了口氣,撫著胸口,仿佛放下了一件大心事,

“你沒事就好,這外頭有二爺照應著,我就不在這裡添亂了,外頭一色都是全的,這會兒,滿府的人都等著聽姨娘這邊的傳喚呢,若開了方子,要配藥煎藥什麼的,姨娘只管吩咐下去就是。”

林姨娘感激的答應著,正要起來送大奶奶出去,捧硯急忙拉了拉她示意著,鄭大奶奶眼角瞄著捧硯,臉上閃過絲譏笑。

周府上上下下忙了一整天,還沒來得及歇下,又被林姨娘這肚子疼折騰得滿府燈火通明到半夜,直等林姨娘吃了那碗吃也行、不吃也行的湯藥後,才算得了句話,一個個滿腹怨氣的歇下了。

李燕語得了信兒,長長的舒了口氣,又發起愁來,今天總算是過去了,那明天呢?這個林姨娘,也真是個沒用的,這上上下下這麼疼著她、寵著她,怎麼還能讓那個跛子跑到這裡來?幸虧及時叫回去了,還不算是個傻透氣的,可這事,有了一,說不定就得有二,得想想法子,靠別人不行,得靠自己。

李燕語憂心忡忡的睡下,輾轉反側著直想了半夜,林姨娘這肚子疼得也真是巧,太巧了些,只怕也診不出什麼來,既是這樣,倒不如搭了她這線,走一走犯沖的路子試試看,或許有用也說不定。

第二天,李燕語早早就爬了起來,叫了小翎和小羽進來侍候洗漱,三個人窩在淨房裡,唧唧咕咕的商量了片刻,小羽出來,叫了小桃去提早飯了。

不大會兒,兩人提了早飯回來,擺好了飯,小羽出來,和春杏生氣的說道:

“竟然說二奶奶的屬相沖了林姨娘,這是什麼話,就是沖了,二奶奶出了這門,就是去玉枕閣,別處可半步也沒去過,礙著她林姨娘哪兒了?!”

春杏滿臉愕然,正要細問,小羽卻氣恨恨的轉身出去了,春杏眨著眼睛想了片刻,轉身找小桃打聽去了。

林姨娘嘟著嘴,不情不願的喝了湯藥,周守信坐在榻上,心神不寧的喝著茶,抬頭看著林姨娘,遲疑了片刻,揮手屏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看著林姨娘低聲說道:

“昨晚我看,你還是去趟靜心院,就走上一趟,對外頭就說去給她請安陪禮,你放心,她不敢難為你,你若不願不進屋也行,就到院子裡打個花呼哨,是那麼個意思就行。”

林姨娘滿臉震驚,半張著嘴,盯著周守信,臉上慢慢泛起青白色來,周守信忙往前挪了挪,輕輕攬著她安慰道:

“如煙,你也想開些,她到底是正妻,你我往後再想法子,就是你這孩子,生下來,我也想著養在她名下,如煙,若不是那場禍事咱們何至於此?你就想開些,這規矩,到底這大規矩上不好錯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委屈了你,只是外頭,你得想開些。”

林姨娘滿眼淚水的看著周守信,哽咽了半晌,勉強點了點頭,

“這都是我命苦,我不怪你。”

周守信抽過林姨娘手裡的帕子,仔細給她拭了眼淚,又低低的安慰了半晌,才叫了捧硯進來,侍候著林姨娘換了衣服,穿了斗篷,帶了幾個丫頭婆子,出了院門,往靜心院方向慢慢過去。

捧硯轉頭看著背著手、擰著眉頭站在院子門口的周守信,走了十來步,轉了個彎,轉頭示意跟在後頭的丫頭婆子離遠些,扶著林姨娘,低聲問道:

“姨娘,這是出了什麼事了?咱們去靜心院做什麼去?”

林姨娘眼圈又泛上紅意,勉強忍了眼淚,低垂著頭,口齒粘連、極其難為的解釋道:

“爺說,大規矩不能錯了,昨晚上咱們擾了她,總得過去一趟。”

捧硯睜大了眼睛,壓的極低的聲音裡透著驚訝和憤怒,

“這是什麼理兒?姨娘肚子疼,照理說,她昨晚上就該過來看看姨娘才是!她不知禮,爺倒要咱們過去陪禮去?這是什麼理兒?!”

林姨娘一下子又湧了滿腹的委屈上來,用帕子緊緊按著眼睛,頓住了腳步,捧硯急忙回身看著遠遠落在後頭的眾丫頭婆子,捏了捏林姨娘的胳膊,

“姨娘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姨娘得想想法子!這有了頭回,就有二回,難不成姨娘要天天到她那裡立規矩去?!”

不等林姨娘說話,捧硯接著說道:

“您看看,昨晚上,你不過肚子疼了一疼,爺不就回來了?這歇在靜心院的事,也就算掀過去了,今天這事,也得想想法子,那可是個厲害有心計的,姨娘若是落到她手裡,這往後,別說過日子,這命保不保得住,還說不定呢!說句打嘴的話,姨娘只怕連塊骨頭渣子也剩不下!”

林姨娘擔憂起來,轉頭看著捧硯,遲疑著問道:

“那怎麼辦?就說她難為我了?”

“什麼就說?她必是要難為姨娘的!不光難為,姨娘想想,姨娘如今哪一處最礙著她?”

捧硯垂下手,指著林姨娘的肚子,低低的說道:

“這裡,可是爺的長子!誰不計較?誰不想著占這長子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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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算計...

林姨娘眼睛亮了起來,轉頭看著捧硯,笑著說道:

“我有法子了,咱們一進屋,不不,一進院子,我就說肚子疼!”

捧硯期待的看著林姨娘,等著她往下說,林姨娘滿眼笑意的看著捧硯,

“反正我一進她院子就肚子疼!”

捧硯閉了閉眼睛,無奈的看著林姨娘,

“姨娘,這肚子疼,用一次還好,再用就讓人起疑了,再說,總說肚子疼,說長了也就沒人理會姨娘了,姨娘這肚子昨晚上就疼過一次了,今天再疼,那也是姨娘自己的事,跟她難不難為姨娘,有什麼相乾?姨娘這麼說,就算爺,心裡也知道是姨娘不想過去請安,倒還是姨娘的不是。”

林姨娘為難起來,看著捧硯,

“你主意多,你說說,怎麼辦才好?”

“姨娘,這事,捨不得鞋子套不著狼,姨娘得姨娘想,若是姨娘在她院子裡摔著了,碰著了”

林姨娘驚駭的頓住腳步,轉頭看著捧硯,撫著肚子,低低的說道:

“捧硯,從昨晚上吃了藥起,我這肚子就隱隱的痛,從前我母親說過,懷著孩子時可不能想著孩子不好,就怕一想成讖,咱們還是想別的法子,別用孩子了,我有點怕。”

“姨娘!那你倒是說說,不用這孩子,姨娘還有什麼?姨娘可別忘了,姨娘也是婢,其實和捧硯也不過就差了那麼一線,靜心院那邊,再怎麼著,也是主子,差著天地呢,姨娘不用孩子,想用什麼?”

林姨娘被捧硯噎得臉上漲得通紅,眼淚差點汪出來,捧硯眼神微閃,忙陪笑安慰著她,

“我不過是點一點姨娘罷了,可沒旁的意思,姨娘可別多想了,姨娘是正經抬進來的貴妾,身份自然不一樣,爺又獨寵你,這身份也就貴重起來了,爺對姨娘這情份,任誰也替代不得不是。”

林姨娘舒過口氣來,微微抬著下巴,聲音強硬,仿佛也在安定著自己的心,

“爺跟我這情份,就是下輩子,也變不了!”

“那可是!可姨娘得讓爺有話說不是。”

捧硯又將話題扯了回去,

“這就跟昨晚的肚子疼一樣,不過做個戲罷了,姨娘叫得響一點也就成了,我在旁邊扶著,斷不會讓姨娘傷著一星半點去,姨娘放心就是。”

林姨娘猶豫了半晌,勉強點了點頭。

李燕語難得這麼早起來一回,吃了飯,決定早點去玉枕閣呆著去,玉枕閣三樓堆滿了有趣的古本珍本書,看累了,站在窗前,可以俯看這整個周府,最讓人心曠神怡!李燕語穿了斗篷,拿了那只梅綻冬雪紅銅手爐,正要出門,文杏急奔進來,滿臉意外的稟報著林姨娘來了!李燕語一口悶氣湧上來,差點帶出血來,這兩口子出什麼事了?怎麼一個個往她這裡跑上了?阿米豆腐,但願小羽的流言趕緊快快的傳,傳的到處都是,她聰明點,回去就肚子疼,好好的疼上幾天,豈不是彼此清靜。

小翎站在東廂門口,看著李燕語,低聲問道:

“咱們要不要迎出去?”

“不迎!她是婢我是主,迎什麼迎!就是讓她明白明白這主婢之別,看她下次還來不來!”

小翎睜著小眼睛,看著解了斗篷,安然穩坐到炕上的李燕語,見她不象是賭氣,也拿出了底氣,抬了抬下巴說道:

“就是,再怎麼說,二奶奶也是二奶奶!”

李燕語示意小翎推開南窗,透過窗戶,看向院子和垂花門外。

林姨娘披著件綠底緙絲斗篷,斗篷帽子松松的籠在頭上,帽子上綴著一圈雪白的銀狐毛,在朝陽下,毛尖閃著水一般的亮光,捧著手爐,旁邊一個容貌艷色、穿戴光鮮的丫頭扶著,意態雅靜的進了垂花門。

林姨娘站在垂花門下,轉眼四處打量著,正要沿著抄手游廊,往左邊走去,扶著她的丫頭拉了拉她,努了努下巴,示意著院子。

李燕語心裡咯登一下,院子裡雖說積雪已經掃乾淨了,可反倒更滑,路面上沾水的地方,都結了冰!那丫頭要做什麼?林姨娘要做什麼?陷害她?

李燕語興奮的轉著心思,緊緊盯著林姨娘,怪不得一大早過來,只是這份心思,太狠毒了些,拿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做賭注,那個跛子又不到自己這裡來,這周家上下,擺明了把自己當擺設,私下裡拿她當正經媳婦待,這是出了什麼事了?竟然讓她捨得下如此大的賭注,她要博什麼?休了自己?扶正?她是姨娘,曾經為奴,嗯,如今還是官奴身份,扶不得正!

李燕語突然跳下炕,抓起斗篷胡亂披上,招手叫著小羽,低低的吩咐道:

“叫上文杏,趕緊走!從後門走,去玉枕閣,今天倒巧了!”

一邊說著,伸手拉著小翎,邊往後門奔邊交待道:

“要出事了,我先躲出去,若真生了事,別急別怕,千萬別讓咱們的人往前湊,趕緊打發人去請大奶奶!”

李燕語推回小翎,奔出後門,小羽和文杏兩個,一前一後小心的四下張望著,三人疾步往玉枕閣趕去。

捧硯扶著林姨娘,往前兩步,走到台階前,林姨娘小心的伸腳試了試,擰起了眉頭,轉頭看著捧硯,低低的說道:

“這院子裡冷,結冰了,太滑。”

“再滑也有限,姨娘放心。”

林姨娘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咬著嘴唇,扶著捧硯,探出了步子,小心的下了台階,緩慢的往前走了幾步,捧硯盯著安靜無比的正屋,突然一聲驚叫,腳下打著滑,拉著林姨娘往後倒去,林姨娘措不及防,驚恐的尖叫著,揮著手,腳下連連打著滑,實實在在的往後仰著,跌在了一盆鐵樹上,又從鐵樹上滾到了雪地中。

捧硯跟著林姨娘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撲在林姨娘身上。

跟著的丫頭婆子片刻靜寂後,一起湧進院子裡,七嘴八舌的尖叫著,沖過去想扶林姨娘和捧硯,林姨娘聲音淒厲的不停的尖叫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柔軟的繡花綾裙上,鮮紅的血,慢慢滲了出來

滿院的丫頭婆子齊齊盯著那片越滲越快的鮮艷,又是一片靜寂,捧硯一聲尖叫,直直的暈了過去。

小翎依著李燕語的吩咐,看到林姨娘摔倒,連遣了兩撥丫頭婆子奔過去稟報大奶奶了,自己約束著靜心院眾人,遠遠站在游廊下看著熱鬧,反正林姨娘帶來的人,比靜心院當值的人多的多,也輪不著她們湊上去。

捧硯暈了過去,院子裡的丫頭婆子群龍無首,只盯著林姨娘裙子上越來越艷麗的血色,大眼瞪小眼,扎著手,竟一起傻在了那裡,小翎看得蹊蹺,忙往前幾步,下了台階,擠過去看了一眼,嚇得急忙轉身奔了回去,姑娘真是神機妙算,真是出大事了,幸虧姑娘早跑了,要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小翎回到台階上,轉頭叫過小葉,急急的吩咐道:

“趕緊去叫常嬤嬤,出大事了!快去!”

小葉轉身就跑,片刻功夫,常嬤嬤拎著裙子,一路急奔進來,推開眾人,擠到林姨娘面前,看著裙子上滿是鮮血、已經暈過去的林姨娘,點著眾人,手指抖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還呆著幹什麼?!趕緊把姨娘抬回去,趕緊抬回去!稟了夫人沒有?稟了二爺沒有?趕緊抬回去,趕緊打發人告訴大奶奶,趕緊請大夫,這可不得了,這可是要人命的事!”

眾人得了指令,幾個婆子上前,七手八腳的抬起林姨娘,用斗篷胡亂裹了,抬著她出了院子,一路狂奔了回去。

捧硯還暈迷著,被兩個小丫頭左右扶著,一步不落的跟在後面眾人後面,也奔了回去。

常嬤嬤看著林姨娘出了院門,走得遠了,才轉回院子,滿臉寒霜、一個個盯過站在游廊裡的眾人,直盯到小翎面前,從牙縫裡擠著字,

“你先說!”

小翎曲了曲膝,小心的答道:

“文杏說林姨娘來了,可二奶奶今天起得早,已經出門去了玉枕閣,文杏就去尋二奶奶稟報去了,我看著姨娘進了垂花門,不走游廊,竟然進了院子,走到那裡,”

常嬤嬤目光順著小翎的手指,看向院子中間的那攤血跡,

“扶著姨娘的丫頭象是腳滑,兩個人就一起摔倒了。”

常嬤嬤收回目光,冷著臉,挨個盯著春杏、小桃等人,春杏等人拼命點著頭,常嬤嬤長長歎了口氣,這林姨娘,小時候看著還好,這長大了,怎麼長成了這樣?

鄭大奶奶半路上就被稟事的婆子截往林姨娘的院子,林姨娘小產了,已經抬回自己院子裡了,鄭大奶奶頓住腳步,仰頭看著銀裝素裹的高大樹木,嘴角隱隱滲出絲笑意。

林姨娘半身血泊的被人抬著穿過半個周府回到院裡,周守信呆怔怔的聽著捧硯泣不成聲的稟報,只覺得滿身的血都沖到了頭上,四下轉身尋找著趁手的東西,要去殺了那個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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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05:42 |只看該作者
16、弄巧成拙...

沒等周守信找到趁手的東西,鄭大奶奶就帶著眾丫頭婆子,一陣風般湧進了院子,鄒夫人扶著越橘,一路緊趕,走的氣喘面白,也進了院子。

鄭大奶奶命人拉著周守信,周守信凶狠著臉,更加用力的掙扎著,要沖出去收拾那個惡婦,鄭大奶奶瞇著眼睛看了看他,徑直進了屋,指揮著滿屋嚇傻了的丫頭婆子侍候著林姨娘脫了髒衣裙,換上乾淨褻衣,裹好被子,又吩咐人在屋裡多加了兩個炭盆。

忙完出來,看著還在暴怒不已的周守信,和站在東廂門口、眼神飄忽不定的出著神的捧硯,正要說話,小丫頭奔進來稟報,鄒夫人進了院子,鄭大奶奶急忙迎出去,扶著鄒夫人進了屋,鄒夫人也顧不上其它,氣喘吁吁的直沖進東廂,一眼看到婆子手裡捧著的滿是血污的裙子,和仰面躺在榻上,面白氣弱,還在暈迷中的林姨娘,驚的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喘著氣,話也說不連貫了,

“這是怎麼了?昨晚不是請了大夫,不是說了沒事了?這是怎麼了?”

周守信在外間舞著雙手怒吼道:

“都是那個惡婦!我要休了她!休了她!”

鄭大奶奶轉過頭,冷眼看著畏畏縮縮跟進東廂的捧硯吩咐道:

“聽說一直是你貼身扶著、侍候著的,你倒是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字也別漏了!這旁邊看著的丫頭婆子可多著呢,你且理一理,仔細的說!”

捧硯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的掃了眼林姨娘,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看著鄒夫人請求道:

“求夫人先讓人去請大夫吧,救一救姨娘!大奶奶怎麼處置我,我都不怨,求夫人先救了姨娘。”

鄭大奶奶眼眶抽動著,盯著捧硯,幾乎失笑出聲,

“這丫頭竟忠心至此,前幾年我竟沒看出來,你放心,這姨娘是周家的姨娘,這府裡,有夫人,有二爺,姨娘可不是那沒人疼的。”

鄒夫人瞇起眼睛盯著捧硯看了片刻,轉頭看著鄭大奶奶訓斥道:

“架她出去!主子出了事,這貼身侍候的,就沒有錯也是錯!”

“等會兒只怕還有要問著她的話,等她回完了話再拖出去,母親看呢?”

鄭大奶奶貼到鄒夫人耳邊低語道,鄒夫人冷著臉,勉強點了點頭,鄭大奶奶直起上身,示意捧硯退到一邊,招手叫了跟在後頭的常嬤嬤過來,

“母親,這事,常嬤嬤最清楚。”

鄒夫人點了點頭,常嬤嬤上前半步,穩穩的曲膝給鄒夫人見了禮,聲音平和的回道:

“回夫人,二奶奶起的早,林姨娘過去靜心院時,二奶奶已經離了靜心院,去玉枕閣理書了,林姨娘一路進了院子,丫頭們沒敢攔,也不知怎的,林姨娘竟下了台階,進了正院天井,摔倒在天井裡,奴婢來時,已經讓人去請二奶奶回來了。”

“天井裡?這下著雪結著冰的,去天井裡做什麼?”

“回夫人話,奴婢不知道,是林姨娘的丫頭捧硯扶著一起進的天井,靜心院院子舊了,天井裡地不平,一有點雨雪就積水,上次大奶奶特地過去看過,本想開了春就動工修一修的,誰知”

鄭大奶奶瞇著眼睛、眼底帶著笑意,瞄著捧硯,鄒夫人抬手點著捧硯質問道:

“你說!”

捧硯眼底閃絲驚恐,二奶奶竟然不在院子裡!捧硯面色倉惶中帶著死灰,轉頭看著榻上暈迷不醒的林姨娘,抬手指著林姨娘,‘撲通’跪倒在地上,口齒含糊的回道:

“不怪我!不是我!回夫人話,是姨娘,姨娘說院裡的鐵樹好,要去賞樹,是姨娘要去的,非去不可,我一個奴婢,攔不住,奴婢說了地上滑,是姨娘,是她自己!”

“你不知道二奶奶沒在院子裡,是吧?”

鄭大奶奶突兀的問道,捧硯急忙點著頭,

“她們沒人跟我說”

鄭大奶奶抬手止住了捧硯的話,轉頭看著鄒夫人,鄒夫人臉色鐵青,也不看鄭大奶奶,冷冷的盯著站在東廂門口的周守信,

“是你讓她去靜心院的?”

“是,我讓她”

鄒夫人站起來,沖了兩步過去,突然狠狠的甩了周守信一巴掌,點著他,喘著粗氣罵道:

“我憐你是個不全的,從小處處由著你性子,如今竟然把你慣成了這樣敗家的孽子!你花了上萬的銀子買這賤婢回來,我由著你,你說要納她,目她為妻,我也由著你,幫著你千挑萬選了這麼個好媳婦回來,你說說,你那媳婦哪一處礙著你的眼了?礙了這賤婢的眼了?你和這賤婢必要置她於死地?連孩子那是你自己的親骨肉,你都能狠得下心來,使出這樣狠毒愚蠢的招數!這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殺父弒母了?我疼你,竟疼出你這麼個沒有人性的畜生來?!”

鄒夫人說著,號啕大哭起來,鄭大奶奶忙上前扶著鄒夫人坐下,擔憂的勸道:

“母親,保重身子要緊,您昨晚上一場氣還沒疏散,這會兒再氣著,讓守哲怎麼辦?還有守禮,豈不心疼死?母親別哭了,這兒也正亂著,我先扶母親回去歇著,這兒的事,反正孩子也沒了,下剩的,也沒什麼大事,有媳婦兒看著就行,我先扶母親回去歇著。”

鄒夫人用帕子捂著眼,點頭答應著站起來,任由鄭大奶奶扶著出去了,周守信傻了一般呆站在屋子裡,左右轉頭看著,目光聚攏到捧硯身上,又移到了面色慘白,死一般躺在榻上的林姨娘身上,看著鄭大奶奶扶著鄒夫人出去,才恍過神來,跛著腳奔到榻前,用力推著林姨娘吼道:

“你給我醒醒!我知道你醒著!你說話!”

林姨娘被他搖得頭發散亂,倒真醒了過來,睜眼看著周守信,哽著口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淒慘的叫著:

“守信,孩子孩子沒了,她害了我的孩子!”

“誰?誰害了你的孩子?”

周守信一下子冷靜下來,猛的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面白似鬼、緊張萬分的捧硯,聲音冷靜的問道,

“你讓我去陪罪,可她,她害了我的孩子!”

林姨娘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孩子,竟然真的沒了!

“到底是誰?你給爺說清楚!”

周守信猛的把林姨娘扔到榻上,怒吼起來,林姨娘頭目森森的看著暴怒的周守信,下意識的回答著:

“二奶奶”

周守信猛的站了起來,低著頭,滿眼震驚、困惑、失望和傷痛的看著林姨娘,捧硯暗暗舒了口氣,念了句佛,好歹打著了一個。

林姨娘被他看的越來越不安,轉頭尋著捧硯,

“捧硯,扶我起來,我覺得身子下面這血還在流,大夫呢?我要死了?”

周守信抬手攔回捧硯,看著林姨娘,面無表情的說道:

“看來,剛才你是真暈過去了,倒不是裝的,我告訴你,你去靜心院的時候,你故意摔倒在天井裡的時候,二奶奶不在院子裡,她早就去了玉枕閣,那院子裡,沒有你要誣陷的人!”

林姨娘愕然看著周守信,又轉頭看著捧硯,由驚愕而不敢置信,臉上一會兒青一會紅,心裡空蕩蕩的,唯一清晰的,是身下的血,一直一直在緩緩的流著。

李燕語回到靜心院,站在正屋簷廊下,默然看著院子裡那一抹暗得幾乎看不出來,卻依舊刺目無比的血跡,耷拉著肩膀,無奈的一聲接一聲的歎著氣,想過點安生日子,都這麼不容易!

李燕語垂著頭,轉身進了正屋,吩咐小翎挑了身顏色暗淡的衣服斗篷換了,帶著小翎小羽,往正院鄒夫人處請罪去了。

鄭大奶奶接出了正屋,拉著李燕語的手,低低的說道:

“別怕,那會兒,你也沒在院子裡。”

李燕語感激的看著鄭大奶奶點了點頭,進了正屋,垂著頭跪倒在榻前,膽怯的請著罪,

“母親,都是我不好。”

“我的兒,你起來,你也不在院子裡,這事可怪不上你,趕緊起來!”

越橘忙上前兩步,和鄭大奶奶一起扶起了李燕語,扶著她坐到了榻前的扶手椅上,李燕語眼睛微紅,抬頭看著鄒夫人,懊悔的低聲說道:

“若是我在院子裡,迎到院門口,也許就沒有這樣的事了。”

鄒夫人臉色微變,掃了鄭大奶奶一眼,沉著臉責備道:

“你這話就不對了,她是奴,你是主,她過來侍候你是正理,哪有主子迎著奴婢的道理?你是咱們周家正正經經花轎抬進來的二奶奶,往後可不能這麼妄自菲薄!”

說著,轉頭看著鄭大奶奶交待道:

“二奶奶歸家時候短,年紀又小,凡百的規矩禮法,你多教著些,往後別讓她再這麼失了禮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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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05:55 |只看該作者
17、天上人間...

鄭大奶奶忙答應著,李燕語站起來,曲膝謝了,也不再回去坐下,垂手立著,看著鄒夫人低聲請求道:

“母親,從聽到林姨娘落了孩子這事,我心裡就難過的無法安寧,我想到寺裡住一陣子,為母親和周家祈福。”

鄒夫人滿臉愕然的看著李燕語,鄭大奶奶也呆怔住了,李燕語眼淚在眼睛裡打著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仰頭看著鄒夫人,仿佛已經橫了一條心,直直的說道:

“母親,今天媳婦比往常走的早,正正碰巧沒在院子裡,若照著平常的時辰姨娘在媳婦院子裡出了這樣的事,媳婦再怎麼說,都是難辭其咎,可這樣的巧事,哪能次次都讓媳婦趕上?媳婦人品粗陋,自知不堪驅使,但求個平安終老,不至橫死罷了,求母親恩准,讓媳婦青燈古佛,為母親、為周家祈福,就是媳婦的大福份了。”

李燕語說完,連連磕著頭,鄒夫人臉上浮起層濃濃的難堪,抬手指著李燕語,一時卻說不出話來,越橘打量著鄒夫人的神情,急忙上前兩步,扶著李燕語站起來,小心的瞄著鄒夫人的臉色,又垂手退了下去。

鄭大奶奶驚愕的看著李燕語,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柔弱膽怯的二奶奶,竟也有這麼剛強的一面,鄒夫人陰著臉,緊緊抿著嘴,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鄭大奶奶,聲音平緩裡帶著絲冷淡:

“也好,她願意去,就讓她去!只是去寺裡住著可不合規矩,咱們在抱樸庵邊上的那個別院,你打發人去收拾了,讓二奶奶住到那裡去靜一靜心去。”

鄒夫人說著,轉頭看著李燕語,下意識的高抬著下巴,淡淡的說道:

“那個院子,原是老太爺晚年清修的地方,也不算委屈了你。”

李燕語暗暗長舒了一口氣,忙垂目曲膝道了謝,又半轉過身,給鄭大奶奶曲了曲膝,鄭大奶奶憐憫中帶著無奈,看著李燕語,一時也無話可說,這麼大好的機會,讓她這一求,全給求沒了!

李燕語告退出來,垂著頭,帶著小翎和小羽回到靜心院,進了屋,長長的松了口氣,把自己舒舒服服的攤在炕上,自顧自的笑著好一會兒,才坐起來,招手叫過小翎和小羽,示意兩人坐到炕上,笑瞇瞇的說道:

“好了,咱們過幾天就能搬到城外別院住著去了,這回可算是能清靜了,聽說別院在抱樸庵邊上,往後你們兩個想要燒個香啊、拜個佛啊,可就方便的很了。”

“這是二奶奶自己求的?”

“嗯!”

李燕語帶著幾分自得點著頭,小翎歎了口氣,

“二奶奶,你真想好了?可別賭氣!這一去,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我知道,我沒打算回來。”

李燕語神情淡然的說道,小羽拉了拉小翎,低聲說道:

“二奶奶自小就這脾氣,你跟了二奶奶這些年,又不是不知道,我倒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你看看李家那些姑娘,除了九小姐,哪有個好的?這周家上上下下,又沒個真心待二奶奶的人,二奶奶這是自己心寬,這麼想,這麼過,我倒看著比什麼都強,舒心多了,咱們侍候二奶奶,凡事就得跟二奶奶一個心思才是!”

李燕語驚訝的看著小羽,小羽這個沒嘴的葫蘆,難得一口氣說這許多話,更難得說得這樣貼心明白!小翎臉色紅漲著辯解道:

“我怎麼不跟二奶奶一個心思了?我也是為了二奶奶好。”

“好了,吵什麼?咱們三個一處這麼些年,有什麼話不能說的,爭這個有什麼意思,咱們要忙的事多著呢。”

小翎忙住了口,李燕語轉頭看著小羽吩咐道:

“去把大劉叔送進來的那本帳冊子尋過來,我要細看看,往後咱們說不定就得支著這鋪子貼補用度了。”

小羽答應著,轉身進去取帳冊子了,李燕語轉頭看著小翎吩咐道:

“晚上你一個個問問春杏她們幾個,若不願意跟過去,我跟替她們跟大奶奶去說就是。”

小翎點頭答應著,又歎了口氣,站起來出去了。

李燕語往後倒在炕上,貼著熱熱的炕,舒服的歎了口氣,慢慢的盤算起往後的日子來。

靜心院安安靜靜的收拾著東西、安排著人手,春杏和小桃不願意跟過去,文杏卻是自己找了李燕語,跪著說願意侍候二奶奶一輩子,小芳進靜心院前,就沒個地方肯要她,她爹娘好不容易給她打點了靜心院這個不挑人的地方,斷不肯讓她丟了這份差使,自然是李燕語走到哪裡,小芳就跟到哪裡,就算沒有月錢,好歹也有個吃飯穿衣的地方。

小葉自己倒願意跟過去,卻被她娘奔過來,拎著耳朵領了回去。五個丫頭,肯跟去的只有文杏和小芳兩個,幾個粗使婆子也各自托了人,到別的地方當差去了。

李燕語也不在意,也不找大奶奶再補人來,別院本來就有幾個看守打掃的婆子,自己還有這四個丫頭,已經足夠了。

和靜心院的寂靜無聲相比,林姨娘院子裡這幾天裡生出的事,件件都是大事,先是周守信被父親罰跪了半天祠堂,還動了家法,嚴令他恪守規矩,不得整宿宿於姨娘房中等等。

接著周守信竟然撞見捧硯偷林姨娘的頭面首飾,立時讓人拿了交給了鄭大奶奶,鄭大奶奶連問也沒問一句,就讓人打了捧硯十幾棍子,找了個人伢子立時賣了出去。

接著鄒夫人說二爺身邊沒個妥當人侍候,將身邊的大丫頭越橘開了臉,直接抬了姨娘給了周守信,和林姨娘一個院子住著,林姨娘已經占了正屋,越橘姨娘就住進了東廂,一應配置用度,兩人色色都是一樣的。

周守信一句話沒敢說,當晚就納了越橘,林姨娘屋裡的燈直亮了一夜。

林姨娘小產後流血不止,直流了兩三天,還沒止住,周守信急的一天幾趟的過去探視,一個勁的罵馬大夫是個沒用的騙子,想拿了父親的帖子去請位太醫過來看看,卻不敢去和母親說,只好求了鄭大奶奶,鄭大奶奶滿臉的為難,勉強答應替他求求母親,卻再也沒了下文。

好在林姨娘漸漸止了流血,卻又添了夜驚不寐的毛病,哀哀的哭求著周守信陪著她,沒有周守信在身邊,她夜裡總是睡不安穩,可周守信這會兒哪裡敢再逆了父親母親和哥哥的嚴令,只白天一趟趟過來探望,陪著說話,夜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宿在林姨娘房裡。

林姨娘重病,鄭大奶奶卻吩咐了管事婆子,將院子裡的小廚房撤了,這小廚房本就是因為林姨娘懷了孩子才設的,如今孩子沒了,自然就得撤了去,周府可沒有給姨娘院子設小廚房的理兒,再說,如今一個院子裡擠著兩位姨娘,哪還有地方再設小廚房的?!自然是撤了的好。

滿府的下人,都是眼明勢力的聰明人,往常林姨娘但凡一聲噴嚏,夫人、大奶奶一天都得過來看上好幾趟,三兩帖藥不見好轉,就得換大夫請太醫,盡著折騰,如今病成這樣,可一趟也沒見夫人、大奶奶來過,來來往往,也就是馬大夫一個大夫看著,如今天天早上熬了蓮子茶給夫人送過去的,換成越橘姨娘了,大奶奶跟越橘姨娘說起話來,更是滿面春風,爺對越橘姨娘,那叫一個和顏悅色

心怠事就怠,林姨娘這邊,漸漸有了諸多不便,每天的燕窩粥沒了,‘廚房說沒有姨娘喝燕窩粥的例,又不是二奶奶’,每天的飯菜也不合口味了,‘廚房說了,這是大廚房,都照著各人的口味做,多少錢夠吃的?就是二奶奶,也從沒挑過口味’,連茶葉,領的也是隔年的陳茶,‘連二奶奶也是領的這茶,二奶奶都沒說過半句!’

林姨娘惱怒的泣不成聲,遣了個婆子去和鄭大奶奶說,鄭大奶奶特特過來了一趟,和林姨娘說了一通家裡的艱難: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二爺愛個文房四寶,一個月光花在這上頭的銀子就不少,大爺前幾天還發狠,說不准二爺再買那些個澄泥硯、澄心紙的,什麼樣的紙不好用,非得用好幾兩銀子一張的澄心紙?還是我勸住了,二爺也就這麼點子愛好,難不成還要委屈了他?也不過就是咱們緊一緊,先緊著他們爺們用度罷了,前兒我嫂子帶著小侄子過來說話,那麼小的孩子,想點新鮮點心吃,我都沒敢白叫廚房送,現拿了五百個錢,讓人去置辦的,說起來,咱們這嫁妝,也就是貼補貼補這些,不至於委屈了自己,能有什麼法子?家裡如今是出得多進得少,也只能這麼省儉著,姨娘若想什麼吃的用的,就拿了銀子讓人另外置辦就是,別委屈了自己。”

鄭大奶奶站著夾七夾八的說了一通,就帶著眾丫頭婆子昂然回去了,林姨娘堵了這口氣,又沒法子出來,只好拉著周守信,哀哀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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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06:09 |只看該作者
18、別院...

周守信惱恨的連摔了幾回廚房送過來的飯菜,碗碟一摔,廚房的婆子就跪下磕頭陪罪,照周守信的話換了飯菜來,可過後,還是那樣,最後還是越橘出面說了幾句,才算好些了,周守信垂頭喪氣,這個家,他其實誰也護不住,連他,也是要靠別人護著的。

出了正月,李燕語帶著小翎等四個丫頭啟程搬往城外抱樸庵旁邊的別院,沒想到的是,常嬤嬤竟求了鄒夫人,願意跟到城外別院去侍候二奶奶,鄒夫人長出了一口氣,立時答應了下來,畢竟是周家的媳婦,一個人住在城外,身邊若沒個可靠的嬤嬤看著,她也放不下心。

常嬤嬤又挑了三個願意跟過去的老成婆子,四個人分乘兩輛車,跟著一起去了城外別院。

一行十來輛車不緊不慢的走了兩三個時辰,小翎透過簾子縫往外張望著稟報道:

“二奶奶,象是到了。”

李燕語忙湊過去,透過簾子縫看出去,院子看起來不大,粉牆青瓦,下面半人高用虎皮石堆出紋樣,兩三級青磚台階上,兩扇黑漆大門顯得有些暗淡,頂上一塊有些發烏的匾額,上面寫著‘聽松院’三個大字,配著周圍的古樹老籐,顯得幽靜古樸異常,李燕語極其滿意。

車子繞過大門,從邊門直駛進了二門影壁後,李燕語扶著小翎的手下了車,四五個看著不那麼聰明機敏的婆子早就垂手站在了影壁後,見李燕語下了車,忙跪倒在地,磕頭見著禮,李燕語忙笑著叫了起來:

“快起來,不必多禮,往後就多煩勞幾位嬤嬤了。”

小翎上前,一人遞了一個小荷包過去,幾個婆子忙伸手接了,滿臉笑容的曲膝道著謝,常嬤嬤看著幾個婆子收了荷包,才上前半步,笑著說道:

“二奶奶路上也累了,先讓人帶您進去歇著,我帶著她們收拾收拾行李。”

“嗯。”

李燕語含笑答應著,扶著文杏,跟著個婆子,轉進月洞門,逶迤往裡面進去。

婆子一邊走,一邊熱心的介紹著:

“這院子叫聽松院,先老太爺在的時候重新翻修的,老太爺在這裡住了足足七八年,後來就一直空著,二奶奶這邊走,二奶奶的居處安置在雲起堂,那裡是除了水窮處外,景色最好的地方了,以前老太爺住在水窮處,如今那裡封著,裡面供著老太爺的牌位,平時也沒人過去,這院子小,說起來也就這兩處住人的地方,二奶奶看,那裡是半閒堂,是原先老太爺待客的地方,那邊是聽泉閣,以前老太爺做書房用的。”

“如今裡面還有書嗎?”

李燕語打斷婆子的話問道,婆子忙點了點頭,

“有很多,多的很,老太爺愛讀書,裡面放了不少書,正經不少,後來府裡也沒人看書,老爺也不管這些書,就一直堆在這裡了。”

李燕語滿足異常的暗暗舒了口氣,笑瞇瞇的接著聽婆子介紹:

“二奶奶看,那一片綠梅,聞到香沒有?老太爺最愛綠梅,那片梅林裡,有好幾十棵都是極名貴的梅樹,滿京師也找不出幾家呢!這院子屋子不多,園子也不算大,不過五畝地,可這院子,老太爺翻修時,請了當時的名家沁古先生過來看著蓋的,二奶奶看看,這步步都是景,有個說頭,叫什麼移步換景的,二奶奶小心腳下,這青石橋有點滑,二奶奶看那一處湧泉,那是處寒泉,夏天拿來鎮瓜果冷飯,最好不過!”

李燕語仔細聽著婆子熱情的介紹,四下轉頭觀賞著,感歎不已,這樣精致的園子,這樣處處見匠心的地方,竟然就這麼一直荒廢著!

過了青石橋,橋下一泓碧水曲曲彎彎,剛隱沒過去,轉過去又顯露出來,顏色艷麗異常的鯉魚悠閒異常的劃著尾巴,懶懶的半天動一下,一路上,小巧精致的假山亭台掩映於枯樹老籐間,已經不大鮮亮的漆色正好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

李燕語慢慢逛著,跟著婆子一路進了雲起堂,雲起堂是一處極小巧的院落,這整個聽松院就是精致小巧四個字,也是粉牆青瓦,游廊、立柱、扶手都只刷了清漆,透著原木的樸拙,院子只有兩進,進了垂花門,兩邊各有一間倒座間,過去是抄手游廊,連著一明兩暗三間穿堂,院子裡立著座一人多高的假山,雖是冬天,假山仍垂著老綠的籐蔓綠枝,假山下,一條極小卻看著極深的流水蜿蜒著從廊下湧出,又落入垂花門下。

穿堂正中放著架紫檀木山水大屏風,越過穿堂,是一處小小的天井,兩邊各有三間廂房,正面五間正房,簷廊皆比一般人家寬出許多,廊下沒有掛鳥雀,更顯得極是清爽大氣。

李燕語滿意的歎了口氣,這院子,簡直是無處不好!

屋子裡清一色的楠木家什,這裡原是老太爺清修之處,自然樣樣都是好的,各處簾幔、被褥、坐墊等等,一色都是新添的,婆子垂手站在屋子正間,看著四下打量著的李燕語,陪笑解釋道:

“都是魏嬤嬤親自帶著人過來布置的,說大奶奶吩咐了,不能委屈了二奶奶。”

“嗯。”

李燕語笑著點頭應了,打發了婆子下去,小羽帶著小芳在正屋後的倒座間找到茶水房,捅開紅泥爐,煮水准備泡茶。

李燕語轉到正屋後面,這院子建在一處高崗上,正屋後面五六步遠,就直直落下去一丈多高,下面就是那片綠梅林,梅花的清香溢滿了整個院子,梅林前面,是一處小小的池塘,半塘殘荷靜靜的枯乾著,透著股隱忍的美。

李燕語遠眺著園子,只覺得心曠神怡,周家這位老太爺,是個真會享受的!

小羽泡好了茶,拎著裙子過來,站在李燕語旁邊四下張望著,輕輕歎了口氣,

“二奶奶,這裡真是好看!”

“嗯!可不是,這是咱們的福氣啊!進去喝杯茶,下午咱們把這園子走一遍,若是還有空,就去聽泉閣看看。”

李燕語伸展著胳膊,興致勃勃的說著,帶著小羽,回去屋裡喝茶了。

逛了兩天,查明了這院子各處,李燕語重又抱著大劉送過來的帳本子,認真考慮起生計的事來。

梁園雖好不是家,這院子再好也不是她李燕語的家,如今周家這日子,現在看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時時都會生出不知道什麼樣的變故來,那些管不了的事先不去想,這銀子,一定想法子多掙些,得存些下來,真有了什麼事,有了銀子也就有了底氣。

李燕語讓人捎了信,叫了大劉嬸子過來,細細商量了兩天,思來想去沒什麼好法子,這個世間,做生意的門道遠比她知道的更多,她能想出來的法子,大劉叔早就在做了,或者說別的鋪子早就做了多少年了,都不是什麼新鮮的法子,李燕語洩氣無比,生存不易,掙錢更難。

倒是大劉嬸子出了個還能做一做的主意:

“我記得二奶奶小時候畫的那些個花花草草的,倒挺招人稀罕,反正二奶奶如今也閒著,要不就畫些花樣子出來,一來放到鋪子裡也能多掙些錢,二來,人家看著花樣子好,說不定帶著還能賣些別的東西出去,二奶奶不知道,這新鮮好看的花樣子可是極難得的。”

李燕語眼睛亮了起來,對呀!可不是這樣,這個世間,能書善畫的讀書人,誰會屑於畫那些繡娘們用的花樣子的?那些畫匠,品格見識又不夠,倒是她,悠遠的從前,她就最愛收集那些繡品,那時候她也有錢,正經收過不少精品,那些繡品,有的雅致,有的活潑,雖說她繡不出來,可描描畫畫的功底還是不錯的,畫還是畫得出來的,對,再照著配出色樣來,自己到底多了一世的見識,怎麼著也得比那些畫工、繡娘強吧。

李燕語飛快的轉著心思,昨天看到聽泉閣裡收著不少前朝畫譜,照著描描改改,這樣的山水花鳥,用素淡的顏色繡出來,最是雅致不過,說不定就能討了那些視錢如阿堵物的高門大族之家的歡喜!

“大劉嬸子這主意好!我今天下午就開始描繡樣,嗯,這樣,大劉嬸子,咱們不賣繡樣,回頭你拿了我描的繡樣,送到京師那些大的繡坊裡去,越大越貴的繡坊越好,把繡樣給管事看,若是喜歡,就請他們買咱們的繡線、繡針這些東西,買夠多少錢的就送一張,咱們一樣的東西,一樣的價錢,還能送繡樣,這生意就能好做些!”

大劉嬸子笑了起來:

“二奶奶這主意好,回去我就和大劉說去,這貨品上要好,價錢上要公道,時候長了,人家自然就願意和咱們長做生意了。”

李燕語喜笑顏開的點著頭,若是鋪子生意能做大了,可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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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06:25 |只看該作者
19、逍遙夏日...

送走了大劉嬸子,李燕語收起了懶骨頭,從聽泉閣尋了一大堆畫譜出來,每天伏在桌前,挑畫、描畫、改畫,直忙了兩三天,才弄出頭一幅繡樣來,又和小翎小羽兩個,拿著各色繡線,比劃了兩天,做了個配色圖出來,再往後總算快了些,又日夜趕工,就是這樣,十天後大劉嬸子來取繡樣時,李燕語也就只弄出了三張繡樣。

大劉嬸子細細看著繡樣,連聲誇贊:

“這花樣子一看就是讀過書的人畫出來的,這份雅致!偏這繡線又都一色是素的!二奶奶,前兒回去,我和大劉商量了,大劉的意思,這頭一回拿繡樣給人家,別拘多少,只要人家肯買點東西就成,供主顧講究的就是份誠意,二奶奶看呢?”

“就照大劉叔說的做,這生意你和大劉叔管著,覺得怎麼好就怎麼做。”

李燕語乾脆的答應著,大劉嬸子長舒了一口氣,放了心,也不敢多耽誤,取了繡樣,就告退出來,趕緊啟程往城裡趕,這趕回城裡,還得走上兩個多時辰呢。

隔了兩天,大劉嬸子就又趕過來了,喜笑顏開的跟李燕語稟報道:

“二奶奶那繡樣,繡春坊的吳掌櫃一眼就看中了,三張都留下了,一下子訂了咱們十兩銀子的貨,吳掌櫃說了,這樣的繡樣,有多少都要給他留著,往後他們坊裡用的繡線,分一成給咱們鋪子供,二奶奶,一成呢!繡春坊那麼大的繡鋪,一成的繡線,這量,可就不得了了!大劉歡喜的一夜沒睡著,起來了好幾回,天沒亮就打發我出城跟二奶奶稟報這事來了!”

李燕語喜之不盡,繡春坊是京師最大的繡坊,就連宮裡用的繡品,少說也有一半是繡春坊供進去的,這筆生意要是能接下來,再借著給繡春坊供貨這金字招牌,繡鋪的生意就很讓人滿意了。李燕語仔細斟酌著,看著大劉嬸子交待道:

“看這意思,這繡樣,吳掌櫃必是極看得中的,咱們這繡樣,就走寧精毋濫的路子,你跟吳掌櫃說,這繡樣出圖極不易,這會兒就那三張,就是那三張,也是這出圖的人,前前後後足足描畫了好幾個多月才出來的,再說,這出圖的人也不少錢用,不是為了掙錢,不過是喜歡描描畫畫,憑興致做罷了,這圖自然也就不肯多出,她心意興致好了,一個月出個一張兩張的也有,可沒心緒時,幾個月不出一張也有,但凡她肯拿出來的圖,張張都是極好的,再跟他說說咱們的繡線,什麼質地好價錢公道之類的話,探探他的意思。”

大劉嬸子連連點著頭,

“可不是,二奶奶什麼身份,哪能天天給他們描這花樣子去?那行,我這就回去,讓大劉過去問問,明後天就過來給二奶奶回話。”

隔了一天,大劉嬸子神采飛揚、興高采烈的趕到了聽松院,連說帶笑的和李燕語稟報著:

“吳掌櫃答應了!只有一樣,說這圖只要有,就只能給他們家,絕不能給了別家去,大劉就答應了,這哪有不行的?!吳掌櫃還說,隔個一個月兩個月的,要是能給個一張半張的,那就更好了。”

李燕語長長的松了口氣,往後靠著笑了起來,

“你放心,我算著給,一年給他個七八張就行,這東西,多了倒不值錢了,你放心!”

大劉嬸子也不等著吃中午飯,就急急的啟程趕了回去,她得回去看著鋪子,如今鋪子生意好了,這活也就多起來了。

送走了大劉嬸子,李燕語在屋裡來回轉著,興高采烈的舒展著身子,這事竟這樣順利,就那麼兩三張繡樣,就接了這麼大單生意,若是這樣,一年下來,去掉零零碎碎的費用,也能掙個一兩百兩銀子,加上自己的月錢,攢上幾年也就不愁了,她打聽過了,京師不錯地段一處中等的院子,也不過五百兩銀子,攢上兩年錢,就能買處小院子放著,或是打聽著買個小莊子也行,這京城周邊,最上等的田,也不過二兩銀子就能買一畝,置些產業,萬一以後有個什麼事,自己也算是有了落腳處。

說起來,也真是菩薩保佑,李燕語興致勃勃的叫了小翎和小羽進來,吩咐兩人跟常嬤嬤打了招呼,午睡後醒來,就帶著小翎和小羽去了旁邊半山處的抱樸庵,上了柱香,又聽尼姑們做了晚課,和抱樸庵掌事的清慎師太說了一會兒話,才悠悠然回到松風院。

之後,李燕語常常帶著小翎或是小羽或是文杏,出了松風院,去抱樸庵聽經,或是尋清慎師太說法,若是天氣好,就穿過庵堂,到後面的草廳裡看景吹風,尼庵修在半山,一條小路通往山腳的抱樸寺,再往山上,就無路可攀了,庵後一小片空地,長著幾棵參天古樹,樹下修了座草廳,說是草廳,卻修的頗為精致,空地外,就是懸崖峭壁,峭壁間飛泉流瀑,樹繁花盛,景致極好。

松風院裡,常嬤嬤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回去趟京師,一來回家住上幾天,一來回去府裡,領些要用的東西、月錢等等各種份例銀物,回來時,也就捎來了京師大宅裡的種種閒與不閒的話。

春末的時候,林姨娘的身子總算好起來了,人也知禮懂事了,照常嬤嬤的話說:

“總算知道不趕著大奶奶叫嫂子了,虧她還是大家出來的小姐,這點禮儀規矩都不懂!也不想想,她一個姨娘,趕著大奶奶叫嫂子,這是哪門子的禮兒?大奶奶也是好脾氣,她叫,她還就答應著。”

“這也不怪大奶奶。”

李燕語笑著解釋道:

“那倒也是,她從前還趕著夫人叫母親呢,夫人都答應著不說什麼,大奶奶也只好答應著,這規矩吧,要說壞,還真都是從上頭壞起來的,上梁不正那下梁才歪呢!”

常嬤嬤直直的說道,李燕語笑著低頭喝起了茶,這是別院,偏遠之地,自己這個主子仔細說起來,還真算不得什麼,這別院裡,常嬤嬤倒比她更威風,說話也更算話,這說話聊天上頭,自然也就隨意多了。

“她如今再怎麼懂事,到底壓不過越橘姨娘,越橘八九歲就在夫人院子裡當差,夫人的脾氣喜好,沒人比她更知道了,如今一多半的時候,都是她在夫人身邊侍候著,唉,夫人這人的脾氣,也是個牛心左性的,好的時候是什麼都好,說不好了,就沒個回轉處!這林姨娘如今跟外頭說,都是讓那捧硯給騙的,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思?一來捧硯早就被二爺賣了,二來,捧硯是她的丫頭,被個丫頭騙的連孩子都沒了,還有臉說?!夫人最瞧不上的,就是這沒本事還怪別人的,二爺那邊”

常嬤嬤壓低了聲音神秘八卦道:

“如今竟然一天也不敢多在林姨娘屋裡歇著,兩個姨娘,竟是一替一天輪著住,一天不錯的!”

李燕語含著口茶,到底沒忍住,‘噗’了出來,急忙放下杯子,一邊用帕子試著衣服和手,一邊失聲笑了起來:

“倒真真是難為二爺了,這”

這床事上,若也是一模一樣的天天努力,倒真是夠辛苦的,李燕語到底沒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只一邊惡意的想象著,一邊笑得前仰後合,常嬤嬤無奈的看著李燕語,這二奶奶真是讓人看不透,精明處極精明,怎麼什麼事一到二爺身上,就一竅不通了?!

京師周府對松風院的供應半點也不苛薄,初春的新茶,清明的子推燕餅、浴佛節的桃李金杏、端午的棕子白團、入了月的各樣新鮮吃食玩物,雖說別院的小廚房也按節氣樣樣准備的有,可大奶奶照樣使人一件不落的送到別院來,李燕語感歎也感激著鄭大奶奶的周全照顧,這周家,若不是有鄭大奶奶這樣的當家人照應著,她的日子,不知道要艱難多少倍。

李燕語的小日子悠悠閒閒,舒適異常,入夏時,李燕語已經和抱樸庵的眾尼們處得極好,經常去庵裡和她們說話打發時辰,還占了庵後的草廳午睡、看書、觀風賞景。

這處隱蔽涼爽的草廳,幾乎成了李燕語的另一處私家客廳,炎炎夏日,李燕語幾乎天天過去草廳裡賞景納涼,拿兩本書,或是帶上本畫譜和筆硯,看看書,描描繡樣,消磨上一個下午,別院雖說也是好景致、也涼爽,可跟草廳這邊比起來,就差得遠了,到底那景致裡有些人工匠氣在裡頭,落了下乘。

炎夏的酷熱,也將京師那幫游手好閒的所謂讀書公子們趕出了悶熱的京城,趕到了樹林陰翳、飛泉流瀑、涼爽宜人的洛空山,趕進了散落在山間樹下的各個別院裡。

京師太學堂雲鶴社的諸風流才子們,也高舉著會文的幌子,各自帶著長隨小廝,一路寶馬香車,出城去洛空山下的李家別院准備這個月的課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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