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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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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蔡東藩]民國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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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8 11: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回     石青陽團結西南 孫中山宣言北伐



  卻說盧永祥、何豐林、臧致平三人下野以後,戰局的形勢,大為變化。奉天和廣東都是反曹助盧的,當然各有舉動。那廣東方面,東江的戰事,因雙方都已筋疲力盡,成了相持之局。吳佩孚見陳炯明不能得志,命廣西的陸榮廷,江西的方本仁,剋日攻粤,也俱沒有效果。沈鴻英不但不能助陣,反又降了中山先生,回桂攻擊陸榮廷,因此吳佩孚方面,不但失了一臂之助,而且增加了一個敵人。沈鴻英之反覆,亦民國軍閥中所罕見。至於廣東方面,因財政困難,北伐的事業又極重要,不能不勉力籌措。這時財政當局,因擬統一馬路旁鋪業權,與改良馬路起見,征辦一種鋪底捐,凡馬路兩旁的店舖,依照鋪底價值,繳費二成,以作在馬路旁營業的代價。此外又有租捐、特種藥品捐、珠寶玉石捐、儀仗捐等,各商店一齊團結反對,並接洽以總罷市為對付。一面召集全市商團與附近各鄉團,以聯防為名,集中廣州,向當局警戒。此時廣東省長徐紹楨已經去職,但是對於國事,仍然十分當心。他聽了這個消息,恐怕影響治安,急忙出任調停。商界方面,便提出七個條件:
  一、永遠取消統一馬路業權案。
  二、取消租捐。
  三、取消特種藥品捐。
  四、取消其他一切擬辦之苛捐。
  五、軍隊出駐市外。
  六、交回各江封用之輪船,以利交通。
  七、免財政廳長陳其瑗職。
  徐紹楨調停了幾天,廣東省長楊庶堪,方才發出佈告,取消馬路統一業權案。商界方面因沒有永久兩字,不肯承認,非要達到永久取消的目的不可。徐紹楨只得又向兩方面竭力磋商,方才由楊庶堪答應增加永久取消字樣,其他各項雜稅,也一律取消。這風潮總算這樣完結了。那些開到廣州市的商團鄉團,原是為總罷市的後援而來的,現在見事情解決,便各紛紛回防。這時各團代表,又開會設立聯防總辦事處,不料這一個舉動,早已起了野心家利用之心,因前商會會長陳廉伯,私向挪威購買大批軍械一案,遂釀成各地的大罷市,和商團與駐軍的衝突,甚而牽動到外交,只看九月一日孫中山先生對外的宣言,就可以知道了。那宣言的原文道:
  自廣州匯豐銀行買辦,開始公然叛抗我政府後,予即疑彼之叛國行動,有英國之帝國主義為其後盾。但餘不欲深信,因英國工黨今方執政,該黨於會議中及政綱中,曾屢次表示同情於被壓迫之民族。故予當時常希望此工黨政府,既已握權在手,或能實行其所表示,至少拋棄從前以禍害恥辱積壓於中國之炮艦政策,而在中國創始一國際公道時代,即相傳為英工黨政治理想中之原則者。不意八月二十九日,英總領事致公文於我政府,聲稱沙面領團「抗議對一無防禦的城市開炮之野蠻舉動」。末段數語,則無異宣戰。其文曰:「予現接上級英海軍官通告,謂彼已奉香港海軍總司令訓令,倘中國當局對城市開炮,所有一切有用之英海軍隊,立即行動。」茲我政府拒絕「對一無防禦之城市開炮之野蠻舉動」之妄言。須知我政府對於廣州全市,或因不得已而有此舉動之處,只有西關郭外之一部,而此處實為陳廉伯叛黨之武裝根據地。此項妄言所從出之方面,乃包含新嘉坡屠殺事件,及阿立察(印度)、埃及、愛爾蘭等處殘殺行為之作者在內,故實為帝國主義熱狂之總表現。他國姑勿論,最近在我國之萬縣英海軍,非欲炮擊一無防禦之城市,直至我同胞二人被捕,不經審判,立即槍斃,以滿足帝國主義之兇暴,而始免於一擊乎?然則是否因此種暴舉,可以行諸一軟弱不統一之國家而無礙,故又欲施諸別一中國之城市當局歟?惟予覺此項帝國主義的英國之挑戰,其中殆含有更惡之意味。試觀十二年來,帝國主義各強國於外交上,精神上,以及種種借款,始終一致的贊助反革命,則吾人欲觀此項帝國主義之行動,為並非企圖毀壞吾之國民黨政府,殆不可行。蓋今有對我政府之公然叛抗舉動,其領袖為在華英帝國主義最有力機關之一代理人。
  我政府謀施對付此次叛抗舉動之唯一有力方法,而所謂英國工黨政府者,乃作打倒我政府之恐嚇,此是何意味乎?蓋帝國主義所欲毀壞之國民黨政府,乃我國中唯一努力圖保持革命精神之政府,乃唯一抗御反革命之中心,故英國之炮欲對之而發射。從前有一時期為努力推翻滿清,今將開始一時期為努力推翻帝國主義之干涉中國掃除完成革命之歷史的工作之最大障礙。
  這件風潮,後來由范石生、廖行超兩人的調停,總算得到一個解決。後來又因被陳廉伯利用,曾經過一次大變,此是後話,按下不提。
  卻說中山先生因東南東北的戰事,俱已爆發,時時召集各要人討論北伐的計劃。這一天正在開會之際,忽然傳報石青陽來見。原來石青陽自從熊克武失敗後,因在四川沒有立足之地,不能不到別省去暫住。後來知道熊克武在雲南、貴州邊境,便也到雲南去依唐繼堯。那唐繼堯本有圖川之志,聽說石青陽來滇,倒也很表歡迎,立刻請他到省城相會。石青陽到了省城,唐繼堯已派代表來迎,石青陽到了唐繼堯的署中,繼堯立刻出來,一見青陽,便歡然若舊相識。坐下以後,青陽約略問了些雲南現狀,又大約把川中所以失敗的原因說了一遍。唐繼堯歎息道:「錦帆兄是我們的老友,我無日不希望他能戡定全川,驅除北方的勢力,為我西南各省張目,不料垂成的事業,又復失敗,真是可惜!」石青陽笑道:「桑榆之收,未必無期,尚須看錦帆的努力耳。」唐繼堯也笑道:「但能如此方好。」石青陽道:「話雖如此,但以我的目光看來,熊君決不能重入四川,恐怕這天府之區,完全要入於吳佩孚的掌握之中咧。」妙妙。石青陽大有說士之風。唐繼堯道:「何以見得?」石青陽道:「吳佩孚素抱武力統一主義,對於四川,早已處心積慮,希望並入他的版圖。他現據有全國之半的地盤,實力雄厚,哪個是他敵手?以奉張之強,兵力之厚,不值他的一擊,何況區區一旅之眾,豈能抗半國之兵。所以我料熊君必不能再入四川,作雲南各省的屏蔽,而吳佩孚的必然據有四川地盤,也在意料之中咧。」妙妙。石青陽大有說士之風。唐繼堯愕然道:「此言恐怕也未必可靠。武力統一,不過是一句話罷咧,實際上怎能做得到呢?」石青陽笑道:「我們不必說他做得到做不到,卻先把現在的大勢來較論一下。吳佩孚現有的地盤,是直隸、山東、河南、陝西、甘肅、江蘇、湖北、江西、福建等九省,還有熱、察、綏、京兆等特別區域。四川與湖南,實際上也不啻他附庸。與吳為敵的,只有奉張,浙盧,粤孫,和黔、滇等省而已。浙盧現在受了蘇、皖、贑、閩四省的監視,自保尚且不暇,哪裡還講得到向外發展?浙盧不能為吳之患一。奉張雖稱雄關外,然而一直隸之兵,已足當之,要想入關,也是大難大難。奉張又不足為吳之患二。粤孫東江之亂尚不能平,更無暇北伐。粤孫更不足為吳之患三。吳現在只用河南、湖北、陝西三省的兵力,再加以親吳的川軍,已不止有二十萬大兵,以圖四川一省,何難一鼓而平?四川不難一鼓而平一。四川平定之後,出一支兵南入貴州,更由湖南出兵西趨,以夾擊之勢,攻一貧弱的貴州,何愁不能剋日戡定?貴州又不足平二。川、黔俱平之後,合擊雲南,蓂賡兄雖然智勇冠天下,恐怕未必能抗豫、陝、鄂、川、湘、黔六省之兵。雲南又不足平三。雲南得手而後,由湘出兵,以拊廣西之背,雲南出兵,以搠廣西之腹,廣西也必不能抗。廣西又不足平四。西南各省既定,一廣東何能孤立?孫中山也惟有出國西游,再圖機會了。此言廣東又不足平五。西南全平之後,解決浙盧,更是不費吹灰之力。浙江又不足平六。那時竭全國之力以東趨,奉張又豈能獨免?奉張又不足平七。蓂賡兄,你看這武力統一的計劃,能不能夠實現?」以上一大篇說詞,三層說天下之大勢,直已優勝,次論各省之削平,以鼓起滇唐之憂慮,甚妙。唐繼堯默然半晌,又道:「如此說,我兄將如何對付?」不先決自己對付之策,而先問石青陽對付之策,亦妙。蓋石青陽如有解決之法,則已亦不必憂矣。石青陽笑道:「我不過一光身而已,並沒什麼地盤,還講什麼對付的方法。能夠在國內住一天,便住一天,在四川不能立足,可到別省,別省又不能立足,可去國外。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必計較什麼對付。」妙甚,自己之不用計較對付,正是反激唐之不可不力謀對付也。唐繼堯想了一會道:「吳佩孚能聯合各省的力量,以實行他武力統一的政策,我們各省,也何嘗不可聯絡起來以對抗吳氏?」漸漸上了道兒。石青陽笑道:「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計劃。但是言之非艱,行之維艱,結果也不過是一種空氣而已。試看這次錦帆在四川失敗,誰肯助他一臂之力,當他勝利時,胡若愚還肯賣力,等到一次戰敗,大家又都袖手旁觀,想保全自己的實力了。其實北軍方計劃各個擊破,想保全自己的實力,結果也不過是空想而已。」妙甚妙甚。唐繼堯奮然說道:「哪有這話?我今偏要出人意料之外,竭全力來助錦帆重入成都,驅除北方勢力。」上了道兒了。石青陽笑道:「兄果有此決心,也非獨力能任之事,必須西南各省,大家團結起來,方能成為一種絕大勢力呢。果然蓂賡兄這計劃能夠實現,不說是自己的計劃,反說是唐的計劃,使他格外努力,妙。不但可以保持西南的力量,而且還可以窺取中原,覆滅曹、吳咧。」又歆之以利。唐繼堯道:「我的主張已經決定了,我兄能否助我一臂之力,代我和熊君與貴州劉君接洽,共同組織一個聯軍,以抗四川的侵略?」石青陽慨然道:「既然蓂賡兄肯做此大義之舉,兄弟豈有不幫忙之理?我當即日到貴州,和錦帆兄接洽便了。」唐繼堯大喜。
  石青陽住了一日,便往貴州和劉顯世磋商。劉顯世當然也沒有不贊成之理。滇、黔兩省說妥以後,方來和熊克武說明,熊克武更是喜歡。當下便組織一個川滇黔聯軍總司令部,以圖進占四川,向外發展。這計劃告成以後,石青陽便又跑到廣東來和孫中山先生接洽。孫中山先生原是只求國家人民有利,不講私人權利如何的,見他們肯北伐曹、吳,立刻便引為同志,並推唐繼堯為副元帥,以便率軍北伐,便宜處理一切。這時因東南的形勢緊張,所以石青陽又以川滇黔聯軍總司令代表的名義,來請師期。這時中山已決定北伐,當時便即擬定了一個北伐宣言,原文道:
  國民革命之目的,在造成獨立自由之國家,以擁護國家及民眾之利益。辛亥之役,推倒君主專制政體暨滿洲征服階級,本已得所借手,以從事於目的之貫徹。假使吾黨當時能根據於國家及民眾之利益,以肅清反革命勢力,則十三年來政治根本,當已確定,國民經濟教育犖犖諸端,當已積極進行。革命之目的縱未能完全達到,然不失正鵠,以日躋於光明,則有斷然者。
  原夫反革命之發生,實繼承專制時代之思想,對內犧牲民眾利益,對外犧牲國家利益,以保持其過去時代之地位。觀於袁世凱之稱帝,張勛之復辟,馮國璋、徐世昌之毀法,曹錕、吳佩孚之竊位盜國,十三年來,連續不絕,可知其分子雖有新陳代謝,而其傳統思想,則始終如一。此等反革命之惡勢力,以北京為巢窩,而流毒被於各省。間有號稱為革命分子,而其根本思想初非根據於國家及民眾之利益者,則往往志操不定,受其吸引,與之同腐,以釀成今日分崩離析之局,此真可為太息痛恨者矣。反革命之惡勢力所以存在,實由帝國主義卵翼之使然。證之民國二年之際,袁世凱將欲摧殘革命黨以遂其帝制自為之欲,則有五國銀行團大借款於此時成立,以二萬萬五千萬元供其戰費。自是厥後,歷馮國璋、徐世昌諸人,凡一度用兵於國內,以摧殘異己,則必有一度之大借款,資其揮霍。及乎最近曹錕、吳佩孚加兵於東南,則久懸不決之金佛郎案即決定成立。由此種種,可知十三年來之戰禍,直接受自軍閥,間接受自帝國主義,明明白白,無可疑者。今者,浙江友軍為反抗曹錕、吳佩孚而戰,奉天亦將出於同樣之決心與行動,革命政府已下明令出師北向,與天下共討曹錕、吳佩孚諸賊,於此有當鄭重為國民告,且為友軍告者。此戰之目的,不僅在覆滅曹、吳,尤在曹、吳覆滅之後,永無同樣繼起之人,以繼續反革命之惡勢力。換言之,此戰之目的不僅在推倒軍閥,尤在推倒軍閥所賴以生存之帝國主義。蓋必如是,然後反革命之根株乃得永絕,中國乃能脫離次殖民地之地位,以造成自由獨立之國家也。中國國民黨之最終目的,在於三民主義,本黨之職任,即為實行主義而奮鬥,故敢謹告於國民及友軍曰:吾人顛覆北洋軍閥之後,必將要求現時必需之各種具體條件之實現,以為實行最終目的三民主義之初步。此次暴發之國內戰爭,本黨因反對軍閥而參加之,其職任首在戰勝之後,以革命政府之權力,掃蕩反革命之惡勢力,使人民得解放而謀自治。尤在對外代表國家利益,要求重新審訂一切不平等之條約,即取消此等條約中所定之一切特權,而重訂雙方平等互尊主權之條約,以消滅帝國主義在中國之勢力。蓋必先令中國出此不平等之國際地位,然後下列之具體目的,方有實現之可能也。
  一、中國躋於國際平等地位以後,國民經濟及一切生產力得充分發展。
  二、實業之發展,使農村經濟得以改良,而勞動農民之生計有改善之可能。
  三、生產力之充分發展,使工人階級之生活狀況,得因其團結力之增長,而有改善之機會。
  四、農工業之發達,使人民之購買力增高,商業始有繁盛之新機。
  五、文化及教育等問題,至此方不落於空談。以經濟之發展,使智識能力之需要日增,而國家富力之增殖,可使文化事業及教育之經費易於籌措。一切智識階級之失業問題,失學問題,方有解決之端緒。
  六、中國新法律更因不平等條約之廢除,而能普及於全國領土,實行於一切租界,然後陰謀破壞之反革命勢力,無所憑借。
  凡此一切,當能造成鞏固之經濟基礎,以統一全國,實現真正之民權制度,以謀平民群眾之幸福。故國民處此戰爭之時,尤當亟起而反抗軍閥,求此最少限度之政綱實現,以為實行三民主義之第一步。中華民國十三年九月十八日。
   此外又下了三個命令道:
  去歲曹錕骫法行賄,瀆亂選舉,僭竊名器,自知倒行逆施,為大義所不容,乃與吳佩孚同惡相濟,以賣國所得,為窮兵黷武之用,借以摧殘正類,消除異己,流毒川、閩,四海同憤。近復嗾其鷹犬,隳突浙江,東南富庶,橫罹鋒鏑,似此窮凶極戾,誠邦家之大憝,國民之公仇。比年以來,分崩離析之禍烈矣,探其亂本,皆由此等狐鼠憑借城社,遂使神州鼎沸,生民丘墟。本大元帥夙以討賊戡亂為職志,十年之秋,視師桂林,十一年之夏,出師江右,所欲為國民剪此蟊賊,不圖宵小竊發,師行頓挫,遂不得不從事掃除內孽,綏緝亂餘。今者烽煙雖未靖於東江,而大戰之機,已發於東南,漸及東北,不能不權其緩急輕重。古人有言:「豺狼當道,安問狐鼠?」故遂刻日移師北指,與天下共討曹、吳諸賊。此戰醞釀於去歲之秋,而爆發於今日,各方並舉,無所謂南北之分,只有順逆之辨。凡賣國殃民,多行不義者,悉不期而附於曹、吳諸賊。反之抱持正義,以澄清天下自任者,亦必不期而趨集於義師旗幟之下。民國存亡,決於此戰,其間絕無中立之地,亦絕無可以旁觀之人。凡我各省將帥,平時薄物細故,悉當棄置,集其精力,從事破賊,露布一到,即當克期會師。凡我全國人民,應破除苟安姑息之見,激勵勇氣,為國犧牲,軍民同心,以當大敵,務使曹、吳諸賊,次第伏法,盡摧軍閥,實現民治。十三年來喪亂之局,於茲敉平,百年治安大計,從此開始。永奠和平,力致富強,有厚望焉。佈告天下,咸使聞知!九月五日。
  本大元帥於去歲之春,重蒞廣州,北望中原,國本未寧,危機四布,而肘腋之地,伏莽縱橫,乘隙思逞,始欲動之以大義,結之以忠信,故倡和平統一之議,以期銷弭戰禍,扶植民本。不圖北方跋扈武人曹錕、吳佩孚等,方欲窮兵黷武,摧鋤異己,以遂其僭竊之謀,乃勾結我叛兵,調唆我新附,資以餉械,嗾其變亂,遂使百粤悉罹兵燹,北江群寇,蜂擁而至,東江叛兵,乘時蠢動。西江南路,跳樑亦並進。當此之時,以一隅之地,搘四面之敵,賴諸將士之戮力,人民之同心,兵鋒所指,群賊崩溃,廣州根本之地,危而復安。在將士勞於征戰,喘息不遑,在人民疲於負擔,筋力易敝。然革命軍不屈不撓之精神,已漸為海內所認識矣。曹、吳諸賊,既不獲逞於粤,日暮途遠,始竊名器以自娛,於是有骫法行賄,瀆亂選舉之事。反對之聲,遍於全國,正義公理,本足以褫姦宄之魄,然天討未申,元凶稽戮,轉足以堅其盜憎主人之念。湖南討賊軍入定湘中,四川討賊軍規復重慶,形勢甫展,而大功未就。曹、吳諸賊,乃益無忌憚,既吮血於福建,遂磨牙於浙江,因以有東南之戰事。逆料此戰事,且將由東南而漸及於東北。
  去歲賄選時代所醞釀之大戰,至此已一發而不可遏。以全國言,一切變亂之原動力,在於曹、吳,其他小丑,不過依附以求生存,苟能鋤去曹、吳,則亂源自息。以廣東言,浙江、上海實為廣東之藩籬,假使曹、吳得逞於浙江、上海,則廣東將有噬臍之禍。故救浙江、上海,亦即以存粤。
  職此之故,本大元帥已明令諸將,一致北向討賊,並剋日移大本營於韶州,以資統率。當與諸軍會師長江,飲馬黃河,以定中原。其後方留守之事,責諸有司。去歲以來,百粤人民,供億軍費,負擔綦重,用兵之際,吏治財政,動受牽掣,所以苦吾父老兄弟者甚至。然存正統於將絕,樹革命之模型,吾父老子弟所有造於國者亦甚大,當此全國鼎沸之日,吾父老子弟,尤當蹈厲奮發,為民前驅,掃除軍閥,實現民治,在此一舉,其各勉旃!毋忽。九月五日。
  最近數十年來,中國受列強帝國主義之侵略,漸淪於次殖民地,而滿洲政府仍牢守其民族之特權階級,與君主之專制政治,中國人民雖欲自救,其道無由,文乃率導同志,致力革命,以肇建中華民國,爾來十有三年矣。原革命之目的,在實現民有、民治、民享之國家,以獨立自由於大地之上,此與帝國主義,如水火之不相容。故帝國主義,遂與軍閥互相勾結,以為反動。軍閥既有帝國主義為之後援,乃悍然蔑視國民,破壞民國,而無所忌憚。革命黨人與之為殊死戰,而大多數人民,仍守其不問國事之習,坐視不為之所,於是革命黨人,往往勢孤而至於蹉跌。十三年來,革命所以未能成功,其端實係於此。廣東與革命關係最深,其革命擔負亦最重,元年以來,國事未寧,廣東人民亦不能得一日之安。九年之冬,粤軍返旆,宜若得所借手,以完革命之志事,而曾不須臾,典兵者已為北洋軍閥所勾引,遂以有十一年六月之叛亂。至十二年正月,借滇、桂諸軍之力,僅得討平,然除孽猶蜂聚於東江,新附復反側於肘腋。曹錕、吳佩孚遂乘間抵隙,嗾贑軍入寇北江一帶。西江南路亦同時嘯起,廣州一隅,幾成坐困。文率諸軍,四圍衝擊,雖所向摧破,莫能為患。然轉輸供億,苦我廣東父老昆弟至矣。軍事既殷,軍需自繁,羅掘多方,猶不能給,於是病民之諸捐雜稅,繁然並起。其結果人民生活,受其牽掣,物價日騰,生事日艱。夫革命為全國人民之責任,而廣東人民所負擔為獨多,此已足致廣東人民之不平矣。而間有驕兵悍將,不修軍紀,為暴於民,貪官污吏,托名籌餉,因緣為利,馴致人民生命自由財產,無所保障,交通為之斷絕,廛市為之雕敗,此尤足令廣東人民歎息痛恨,而革命政府所由彷徨夙夜,莫知所措者也。廣東人民身受痛苦,對於革命政府,漸形失望,而在商民為尤然。殊不知革命主義為一事,革命進行方法又為一事。革命主義,革命政府始終盡力,以求貫徹,革命進行方法,則革命政府,不憚因應環境以求適宜。廣東今日此等現狀,乃革命進行方法未善,有以使然,於革命主義無與。若以現狀之未善,而謗及於主義之本身,以反對革命政府之存在,則革命政府,為擁護其主義計,不得不謀壓此等反對企圖,而使之消滅。三十餘年來,文與諸同志實行革命主義,不恤與舉世為敵,微特滿洲政府之淫威,不足攖吾懷抱,即舉世之訕笑咒詛,以大逆無道等等惡名相加,亦夷然不以為意,此廣東人民所尤稔知者也。故為廣東人民計,為商民計,莫若擁護革命政府,實行革命主義,同時與革命政府,協商改善革命之進行方法。蓋前此大病,在人民守其不問國事之習,不與革命政府合作,而革命政府為存在計,不得不以強力取資於人民,政府與人民之間,遂生隔膜。今者革命政府不恤改弦更張,以求與人民合作,特鄭重明白宣佈如左:(一)在最短時期內,悉調各軍,實行北伐。(二)以廣東付之廣東人民,實行自治。廣州市政廳剋日改組,市長付之民選,以為全省自治之先導。(三)現在一切苛捐雜稅,悉數蠲除,由民選官吏另訂稅則。以上三者,革命政府已決心實行,廣東人民,當知關於革命之進行方法,革命政府不難徇人民之意向,從事改組。惟我廣東人民,對於革命之主義,當以熱誠扶助革命政府,使之早日實現,庶幾政府人民,同心同德,以當大敵。十三年來未就之緒,於以告成。中華民國實嘉賴之。
  各省人民,聽說中山誓師北伐,都延頸盼望,巴不得革命軍早到。正是:
  大地干戈無了日,萬民端望義師來。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毒蛇螫手,壯士斷腕。民國成立,經十餘年,而民困益甚者,無他,革命之功,未能徹底,猶之毒蛇噬人,手已螫而腕不忍斷,浸假且毒蔓全身,不可救藥也。讀孫先生北伐宣言及佈告,所謂不忍黷武,而不得不用兵之苦衷,胥剖晰明白,人民無不愛和平,知北伐之目的端在和平,當無不憬悟奮起,共襄義師者,北伐成功,基於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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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回     籌軍餉恢復捐官法 結內應端賴美人兵



  卻說吳佩孚在洛陽,除練兵以外就是搜刮軍餉,因他料到直、奉再戰,決不能免,所以不能不未雨綢繆,先積蓄個數千數百萬元,以備一有事情可作為戰費。積蓄以為戰費,較之積蓄以為私財者何如?所以那時的財長,除卻籌措政費軍費以外,還須籌一筆預備戰費,委實也不易做。至於這時的內閣總理,還是孫寶琦,財政總長是王克敏,孫寶琦和王克敏,原有意見,共事少久,意見愈多,糾紛愈甚。雙方借端為難,已非一日。如此政府,安望其能建設。講到兩人所以如此衝突的原因,卻在孫閣成立之時,王克敏為保定派的中堅人物,高凌霨內閣剛倒的時候,王克敏立刻奔走洛陽,竭力拉攏,自以為內閣總理,無論屬之何人,這財政總長一席,總逃不出自己掌握之中。俗話說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孫寶琦既做了總理,當然要拉攏他自己相信的人來擔任這重要的財揆,才能放心,所以把王克敏維持陽歷年關的功勞,完全抹殺不問,竟另外拉攏潘復、趙椿年一類人,教他們擔任財政一部。幸而府方的王毓芝、李彥青兩人竭力主張,非用王克敏入閣不可,孫寶琦不敢違拗,只得打消原來的主張,仍然用王克敏長財。倖臣之勢力,如此可畏。
  王克敏知道了這件事,心中如何不氣,真是可氣。當時向人宣言:「孫閣這等胡鬧,不肯用他,便是胡鬧。非加以壓迫不可。」一個要加以壓迫。孫寶琦雖然是個沒用的老官僚,對於政爭,卻也知道訣竅,於是想出一個抵制之法,指使吳景濂派津派。的議員,借金佛郎案,竭力向王克敏攻擊。有提彈劾案的,有提查辦案的,倒王的風聲,真個一天緊似一天。議員們的搖旗吶喊,豈能倒倖臣所維持的財長?這時閣員中,以保派為最多,他們亦有一種團體。這等團體,可稱糟團。王克敏和內務程克,交通吳毓麟,完全是保派,外交顧維鈞,農商顏惠慶,雖則並非保派,卻和保派也有一番淵源。他們見王克敏吃了人家的虧,不免發生兔死狐悲之念,為抵制外力之計,對於孫寶琦,當然也有一種報復行為。他們的政策,卻舍議員而用本身占有多數的閣員。閣員議員,無非銀圓。在閣議席上,對於孫的提案,往往竭力反對,使他不能行使他所定的政策。如此互相傾軋,焉能望其建設?這原是一種制孫死命的計劃。不料吳佩孚時時令內閣籌集軍餉,王克敏不能不竭力設法,他的惟一方針,只有承認金佛郎案,立刻便可得一注大款子,無奈孫寶琦正借著這個題目,在那裡討好國人,所以不敢明目張膽的胡亂答應。可是除此以外,又無別法。吳佩孚卻不管這些,因他們籌餉不力,時時有電報指斥。王克敏和程克、吳毓麟都非常著急。
  有一天,程克忽然得了一個籌款的方法,便興匆匆的跑到王克敏公館裡去商議進行的方法。恰好吳毓麟、顏惠慶、顧維鈞和王克敏的妹子七姑太太,都在那裡。程克和他們都是十分相熟的熟人,也不消客氣﹔爽爽快快的向沙發上一橫,向七姑太太笑道:「你幾時到杭州去?我有一個禮拜不見你了。只道你已經回南,真個牽記得很。」七姑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你牽記我做什麼?便把你這顆心零碎割開來,也牽記不到我呢。」吳毓麟拍手笑道:「真的,老程是一部垃圾馬車,便把他的壞心磨作薤粉,也不夠支配呢。」說得眾人都笑起來。王克敏也禁不住嗤的一笑。不怒而笑,其人可知。七姑太太便站起來要打他,吳毓麟忙著躲過,笑著告饒。七姑太太哪裡肯聽,趕上去就打。吳毓麟翻身就逃,不料一腳絆在痰盂上,把個痰盂滾了三五尺遠,恰好那只腳跨上去時,又踏在痰盂上,痰盂一滾,吳毓麟站不住腳,立刻撲的一交,摜在地下,引得眾人都大笑起來。七姑太太也忙著回身倒在一張沙發上,掩著口,吃吃的笑個不住。吳毓麟趕著站起來時,褲子上已漬了許多水。王克敏忙著叫傭人進來收拾。吳毓麟又要了一塊手巾,揩了揩手面,再把褲子上的水,也揩乾了,眾人取笑了一會,漸漸又說到正經話上來。
  只聽顏惠慶說道:「我想:要是二五附稅能夠實行,每年至少可得二千四百萬的收入,拿來擔保發行一筆巨額的公債,豈不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惠慶此語,系承上而來,可見程克未到前,他們正在議論籌款辦法,不假辭句而補出全文,此謂用筆神化,不落痕跡。王克敏皺眉道:「這事也不易辦呢。在金佛郎案沒有解決之前,他們如何肯開會討論?」束手無策。顧維鈞道:「非但此也,華府條約,明明規定須在該約施行後三個月內,方能召集特別關稅會議,現在法國還沒批准,哪裡說得到實行?」王克敏道:「你是熟悉外交情形的,難道還不知道法國所以不肯批准華府條約,就為我們不肯承認金佛郎嗎?他既借這個來抵制,在我們不曾承認金佛郎案以前,如何肯輕易批准?倘然不承認金佛郎案,這二五附稅,豈非一萬年也不能實行嗎?」說著,又頓足道:「我說,這金佛郎案是非承認不可的,偏這孫老頭處處為難,借著這個題目來攻擊我,使我又不好承認,又不能不承認,真教我為難極了。」此時王克敏之處境,確也為難。眾人還不曾回答,程克先插嘴問道:「你們可是在這裡談論籌款的方法嗎?我倒想了一個計較,大家不妨討論討論,看使得使不得?」王克敏急問什麼方法?當然是他第一個著急。程克笑道:「我說出來,你們不要笑。」眾人都希奇道:「這有什麼可笑?只要有款可籌,便被人笑罵,打甚麼緊。」誠哉諸君之言,當今之世,只要有錢耳,他何必問。程克道:「我今天偶然翻著義賑獎勵章程,第二條上說,凡捐助義賑款銀一萬元以上者,應報由內務部呈請特予優加獎勵。我想這一條,大可附會到簡任、薦任的上面去,開他一個捐官的門路,倒也是一個源源不絕的生財之道咧。」王克敏忙道:「不錯,這倒正是一個絕好的方法,怎說好笑?」顏惠慶道:「這事只怕國人要反對罷。」到底還是他怕招物議。吳毓麟道:「反對倒不必怕,好在我們又不是真個說捐官,在名義上說起來,國人也沒有充分的反對理由。便算有人反對,我們不理他又有什麼法子。」大有孤行一意的勇氣,可佩之至。顧維鈞道:「國人反對不反對,事前哪裡料得到,現在何妨先做做看,等國人反對得真厲害時,取消不遲。」此所謂外交家之滑頭手段也。王克敏道:「這話很不錯,我們不妨先進行進行,看是個怎麼樣子再說。至於特別關稅會議,也須竭力進行才好。」顧維鈞道:「這問題我已和各國公使商量過好幾次,都沒有結果,看來暫時決不能即行召集了,所以我想先開預備會議,預備會議有了結果,便不怕正式會議開不成功了。」七姑太太初時只怔怔的聽著,這時也插口道:「這方法倒很好,你們何妨就這樣辦呢。」顏惠慶道:「這照會應該怎樣措辭?」顧維鈞想了一會道:「讓我自己來起個草,大家斟酌斟酌看。」眾人都說:「很好。」王克敏叫人拿過紙筆來,看顧維鈞一面想,一面寫,做了半天,方才完稿。眾人讀那原文道:
  華會九國關於中國關稅稅則之條件,原定俟該約施行後三個月內,應由中政府擇定地點,定期召集特別會議,議定撤除釐金,增收二五附加稅,及各種奢侈品亦增加稅率,並規定中國海陸各邊界關稅章程各節。查該約之精神,旨在救濟中國財政,但至今已屆兩載,各簽約國尚未完全批准,以致特別會議不能如期召集,中國財政上種種計劃,無法進行,內外各債,亦無從整理,為此中政府不得不提議先行召集預備會議之舉,為將來特別會議之準備。
  眾人都說:「很好,就這樣罷。」說著,忽見七姑太太看了看手錶,說道:「時候到了,再遲火車要趕不上了。」程克吃驚道:「七姑太太今天回南邊去嗎?」七姑太太點頭笑道:「正是,趁今天的特別快車去呢。」一面說,一面叫人預備汽車。程克和王克敏兩人,親自送她到車站。吳毓麟和顏惠慶、顧維鈞等也都散了,召集特別關稅會議的照會,已由外交部送達各國公使。各公使都說要請示本國政府,不肯即時答復。不料各國的訓令轉來,都是拒絕召集,一場大希望,完全落了空,顏惠慶、顧維鈞、王克敏等都十分掃興。真是葡萄牙公使說的:多此一舉。那捐官問題,外面的輿論不甚贊成,可是程、王等都因急於要錢,先由內務部上了一個呈文,大略說:
  查民國九年改訂義賑獎勵章程第二條,載:凡捐助義賑款銀,達一萬元以上者,應報由內務部呈請特予優加獎勵等語。所謂獎勵,即指簡、薦實職而言,特原文未經說明,且規定捐數過巨,致捐款者仍多觀望。以今視昔,災情之重,需款之殷,籌款之窮於術,勢非更予變通,未由濟事。明知國家名器,未可輕予假人,顧茲千萬災民,偏要推在災民身上,其實災民所受之實惠,有幾許哉?顒望蘇息,又不能不勉予通融。為此擬請將民國九年義賑獎勵章程,再行修正,以勸義舉。是否有當,理合呈請鈞座核示祗遵。
  曹錕得了這呈文,便批交法制局核議,法制局因輿論上頗為攻擊,核定緩議。原文道:
  查內務部修正要點,係將原章程第二條之特予優加獎勵等語,改為以簡任或薦任職存記。在部中修改之意,本欲以優加獎勵,鼓舞人民好善之心,然事同於前清之賑捐,流弊甚大,應從緩議。
  程克見本人政策,這等騙人方法,也說得上政策,惶恐惶恐。第一次被駁,少不得再行呈請,不過將原文第二條,改為應由內務部專案呈請特獎。所謂特獎者,就是以簡任或薦任職存記,不過名詞上之異同而已。這樣一改,立刻指令照准,於是前清的捐官法,便又實行恢復了。通令下後,自有一班銅臭的人,掏出整萬的款子來,報效政府,買一個簡、薦銜頭,榮宗耀祖,手腕靈些的,更可活動一個實授差使,撈回本錢,得些利息。在政府方面,總算是不費之惠,而且又可得一筆製造災民的軍費,名之曰義賑捐款,而實際乃以製造災民,豈不可歎?豈非一舉兩得?這事情在沒有發表之前,本來做得十分秘密,不料給孫寶琦曉得後,又大加攻擊,以致外面輿論也沸沸洋洋,排斥程克,因此程克和王克敏,更覺對孫不滿。
  這時正值江、浙戰事將要發生,孫寶琦因著浙江同鄉的公電,請出任調停,少不得向各方疏通。又自恃洛方處處對他表示保護,若直向吳佩孚說話,也似較有把握。因與幕僚計議,請他擬稿電請吳佩孚制止。那幕僚半晌方說道:「我也是浙江人,當然希望江、浙沒有戰事,但在我的目光看來,這個電報,竟是不必發的好。」又有一件公案。孫寶琦詫異道:「這是什麼原故?難道吳玉帥也主張攻浙了嗎?」孫慕老此時尚不知耶?可謂懵懵。幕僚道:「事情雖是一種謠傳,不能認為十分確實,但所得消息,是極接近王克敏這邊的人說出來的,這人又剛從浙江來,他這說話,當然是有幾分可靠咧。」孫寶琦忙問是什麼話?那幕僚笑道:「話長呢!而且怪肉麻有趣的。慕老孫寶琦字慕韓。既然注意,少不得學給你聽。四省攻浙,初時不過一種計劃罷咧,現在卻已十分確定,不但外面遣兵調將,一切佈置妥洽,並且連內應也弄好了。」孫寶琦道:「誰是內應?」幕僚道:「還有誰?除卻夏定侯,怕不容易找到第二個罷。他本來是個內應專家,內應也有專家,怪不得賣官可稱政策了。第一次趕走呂戴之,內幕已無人不知,要是沒有童保暄,戴之豈不是要大吃其虧嗎?吳大帥因此看中了他,想送他,」句。說到這裡,低頭想了一會,方道:「那傳說的人也記不清了,怕是二十萬現款,叫他倒子嘉的戈,但是還怕他不答應,急切又找不到向他說話的人,又是王克敏獻計,說自己有個妹子在杭州,教她去說,無有不成功的。」真是好計。孫寶琦笑道,「定侯是有名的色鬼,這不是用美人計嗎?」幕僚笑道:「雖不敢說確是美人計,但從外面看來,多少總有一點關係。」孫寶琦笑道:「吳大帥怕未必肯聽他這些鬼計罷。」那幕僚笑道:「怎麼不聽?人家可已進行得差不多了。那王克敏要巴結吳大帥,少不得寫信給他的妹子七姑太太,請她趕緊進行。七姑太太看在哥哥面上,少不得犧牲色相,向定侯獻些殷勤。這其間,句。這其間,句。果然一拍就合了。」何其容易也?一笑。孫寶琦道:「這怕是謠言罷。」那幕僚道:「在先我也這般想,更可笑的,還有一件大肉麻事,真叫我學說也學不上來。」孫寶琦急問又是什麼話?幕僚道:「這種話,慕老不能當作真話聽的。大概請七姑太太去運動定侯,是一件事實,他們既然接洽這麼一件秘密大事,少不得要避避別人的目光,在暗地裡秘密接洽進行,因此引起了別人的疑竇,造出了一大段謠言,不過我也不能不秉著闕疑的主張,向你學說一番。這實是作者之言耳,卻借用恰當。據一般謠言說:七姑太太得了乃兄的手書以後,便以定侯為目標,著著進行。」七姑太太在西湖中,本已流傳不少的風流豔跡,定侯早已十分留心,並且同席過好幾次了,只因自己的丰韻不佳,不能動美人的憐愛,因此幾次三番,都不能勾引到手。如今見她居然降尊紆貴,玉趾親臨,這一喜,真個非同小可,立刻問長問短,擠眉弄眼的,向她打撞。七姑太太原系有求於他而來,少不得假以詞色,有說有笑的,十分敷衍著他。那種溫柔和悅的態度,和往日的冷心冷臉,截然如出兩人。定侯認為美人垂青,歡喜得手舞腳蹈,早不覺醜態畢露,肉麻得一個不知所云。從此以後,定侯便天天要到西湖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也不時進城來看定侯,兩人竟一天比一天的要好起來。那天定侯又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見事機已熟,便向他說道:「你的心倒很平,年年做警務處長,也不想生發生發的,大概做一輩子的警務處長,也就心滿意足咧。』這幾句話,打動了定侯的心事,便慨然長歎起來。七姑太太又笑道:『你歎什麼氣?難道還不滿足嗎?我勸你也別三心兩意罷。論起你的才幹來,固然。句。休說區區一個警務處長,便做一個督軍巡閱,也並非分外。都只因你自己心太平了,不肯做,做到現在,還是一個警務處長,便再過三年五載,恐怕也還是這麼一回事兒。既然自己不肯做,還怪誰?唉聲歎氣,又有什麼用呢?』定侯這時觸動心事,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道:『哪裡是我自甘雌伏,不過沒有機會,不能不這般耐守罷咧!』被女將軍勾出真心話來了。七姑太太笑道:『你別吹牛,便有天大的機會到你眼前來,也不見得你會乘機發展呢。』恐其念之不堅,更作反激辭以試探之,可謂妙甚。定侯正色道:『胡說!你幾時看我那般沒出息?果真有機會,我難道是呆子,肯死守著小小前程,一點不動嗎?』七姑太太笑道:『如此說,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看你敢動不敢動?』定侯以為她說的是笑話,便也笑道:『好,好,好,姑太太,就請你給我一個機會,看我敢不敢動?』七姑太太笑道:『你別亂吹,我這法子,不是賣給沒出息人的,你真能用,我就講出來,講了出來,你要是不能用,不肯用,我這妙計,就算丟在糞窖裡。這種天大的損失,誰負責任?』再敲一句,不怕不著實。定侯笑道:『你別瞎吹!要是你真有好機會給我,我不敢動,罰在你牀前跪三千年如何?』七姑太太正色道:『我不是和你說笑話,真有個極好的機會給你呢!你瞧我雖是女子,可同那批專事胡調、不知大體的下流女子一般身分麼?』定侯見她說得十分正經,連忙挨進一步,悄悄說道:『是了,姑太太,曉得你的厲害了,究是什麼機會,請你說出來,讓我斟酌斟酌,看行得行不得?』七姑太太笑道:『你看!一聽說是正經話,便又變成那種浪樣兒,什麼斟酌不斟酌,要講斟酌,仍是游移不定之談罷了。老實說,我這機會,是必靈必效、無容遲疑的,你若有一絲一毫不信任之心,我就不肯說了。』定侯見她說得這樣剪截,不覺又氣又笑,因道:『你別盡鬧玩笑,說真是真,說假是假,這樣真不象真,假不象假,豈不令人難過?』真是難過。七姑太太笑道:『你別嚷!我就老實告訴你罷。』因湊過頭去,悄悄的說了一陣。她說一句,定侯點一點頭,說完了,一口應允道:『行,行,行!這很行!我有辦法,你只管替我回覆玉帥,我準定照辦罷咧。』七姑太太道:『你別掉槍花,說過的話兒不應口,我可不依你呢。……』」那幕僚剛演說到這裡,孫寶琦已忍不住笑著插嘴道:「得咧得咧,別說了罷。這種秘密事兒,人家如何聽得見?可見這些話,完全是造謠的了,你還是給我擬一個給玉帥的電稿罷。」那幕僚也禁不住笑道:「那原是笑話,但是吳大帥教王克敏寫信給七姑太太這件事,實在是千真萬確的,就是電請吳大帥制止,也不過是盡盡人事而已。」孫寶琦道:「就是說人事也不可不盡。」那幕僚見孫寶琦固執要擬,當然不敢再說,當下擬了一個電稿,大略道:
  東南形勢,又日益緊張,人民呼籲無門,流離載道。寶琦顧念桑梓,憂懷莫釋,務懇憐憫此凋敝民生,不堪重荷鋒鏑之苦,實力制止,使戰事不至實現。庶東南半壁,猶得保其完膚。民國幸甚!人民幸甚!
  這電報拍出以後。過了一個禮拜,方才得了洛陽的復電,大略道:
  盧、何抗命,稱兵犯蘇,甘為戎首,雖佩孚素抱東南完膚之旨,而職責所在,亦豈能含垢忍辱,壞我國家綱紀,不稍振飭?倘盧、何果能悔禍,自戢野心,即日束兵待罪,則佩孚又何求焉?
  電報到達的第二天,黃渡、瀏河、長興等處,都已接觸,和平調停的聲浪,也就由微而絕了。其時奉天方面,因為響應浙江,已有大舉入關之勢。吳佩孚方面,也少不得積極備戰。直隸的人民,無日不在奔走呼號之中。東南戰事實現後十天,奉、直兩軍,也在朝陽方面接觸了。正是:
  鼙鼓聲聲聽不斷,南方未已北方來。


  未知究竟如何結果,且待以後詳續。


  本回所記,與上回江、浙之戰,同時發生,而又互有關係,故為補記之筆。夫民國肇造,首在與民更始,而更始之道,尤莫先於革除秕政。賣官鬻爵,歷代之秕政也。滿清知之,而蹈其覆轍,毒盡天下,誤盡蒼生,不圖時至民國,尚欲效其所尤,此真飲鴆止渴之下策,堂堂內閣,赫赫總統,竟敢放膽而行,肆無忌憚,何怪仕途愈濫,奔競愈多。《傳》曰:「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名器之不慎如此,國事尚可問乎?雖然,彼總統閣員,果以何項資格,登此高位?蓋《語》有之曰:「己身不正,而能正人者,未之有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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