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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蔡東藩]民國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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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9-8 11:36 編輯

書名:
歷史通俗演義 - 民國通俗演義

作者:
  蔡東藩(1877~1945),名郕,字椿壽,號東帆,清山陰縣臨浦(今屬蕭山)人。十四歲中秀才,後又進京朝考,名列優貢,分發福建候補知縣。因不滿官場惡習,數月即稱病回鄉。辛亥革命之後,曾先後在杭州及紹興等地教書。
  從1916年開始,到1926年為止,蔡東藩用十年的心血和驚人的毅力,先後完成了前漢(附秦朝)、後漢、兩晉、南北朝、唐、五代、宋、元、明、清、民國共十一部歷史通俗演義,合稱《歷朝通俗演義》,時間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國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加上《西太后演義》及《歷朝史演義》兩部,總共撰寫了十三部計七百廿四萬字的通俗史巨著,其內容跨越時間之長、人物之眾、篇制之巨,堪稱歷史演義之最。被人譽為“一代史家,千秋神筆”。
  蔡東藩作品的最大特色在於他對歷史真實的嚴格追求。他寫歷史演義,“語皆有本”,力求其主要情節均有歷史記載作為根據。自然,作為“演義”,他也有虛構,特別是人物對話。但是,他很謹慎,力求符合特定歷史環境和特定歷史人物的性格,不敢任意編造。

內容:
  《民國通俗演義》,一至三集,吾友蔡子東帆所著。蔡子嗜報紙有恒性,蒐集既富,編著乃詳,益以文筆之整飭,結構之精密,故成一完善之史學演義,出版後不脛而走遍天下。會文堂主人以蔡作斷自民九,去今十稔,不可以無續,乃商之於餘,屬繼撰四五兩集,自民九李純自殺案始,迄民十七國民政府統一全國為止,凡四十回為一集,每集都三十萬言。餘無似,年來奔走軍政界,謀升斗之食,筆政久荒,俗塵滿腹,而資料之採集,又極煩苦,率爾操觚,勉以報命,寧貽笑於大方,恐取誚於狗尾,蔡子聞之,得毋哂其譾陋?

                    民國十八年五月東越許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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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4 15:39:44 |只看該作者
序      

  治世有是非,濁世無是非。夫濁世亦曷嘗無是非哉?弊在以非為是,以是為非,群言厖雜,無所適從,而是非遂顛倒而不復明。昔孔子作《春秋》,孟子距楊墨,筆削謹嚴,辯論詳核,其足以維持世道者,良非淺尠,故後世以聖賢稱之。至秦漢以降,專制日甚,文網繁密,下有清議,偶觸忌諱,即罹刑辟。世有明哲,亦何苦自拚生命,與濁世爭論是非乎?故非經一代易姓,從未有董狐直筆,得是是非非之真相。即憤時者忍無可忍,或托諸歌詠,或演成稗乘,美人香草,聊寫憂思,《水滸》、《紅樓》,無非假托,明眼人取而閱之,鉤深索隱,煞費苦心,尚未能洞燭靡遺,而一孔之士,固無論已。今日之中華民國,一新舊交替之時代也,舊者未必盡非,而新者亦未必盡是。自紀元以迄於茲,朝三暮四,變幻靡常,忽焉以為是,忽焉以為非,又忽焉而非者又是,是者又非,膠膠擾擾,莫可究詰,繩以是非之正軌,恐南其轅而北其轍,始終未能達到也。回憶辛亥革命,全國人心,方以為推翻清室,永除專制,此後得享共和之幸福,而不意狐埋狐搰,迄未有成。袁氏以牢籠全國之材智,而德不足以濟之,醉心帝制,終歸失敗,且反釀成軍閥干政之漸,貽禍國是。黎、馮相繼,迭被是禍,以次下野。東海承之,處積重難返之秋,當南北分爭之際,各是其是,各非其非,豆萁相煎,迄無寧歲,是豈不可以已乎?所幸《臨時約法》,絕而復甦,人民之言論自由,著作自由,尚得蒙約法上之保障。草茅下士,就見聞之所及,援筆直陳,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此則猶受共和之賜,而我民國之不絕如縷,未始非賴是保存也。竊不自揣,謹據民國紀元以來之事實,依次演述,分回編纂,借說部之體裁,寫當代之狀況,語皆有本,不敢虛誣,筆愧如刀,但憑公理。我以為是者,人以為非,聽之可也﹔我以為非者,人以為是,聽之亦可也。危言乎?卮言乎?敢以質諸海內大雅。

                    中華民國十年一月古越東颿自識於臨江書舍。




  《民國通俗演義》,一至三集,吾友蔡子東帆所著。蔡子嗜報紙有恒性,蒐集既富,編著乃詳,益以文筆之整飭,結構之精密,故成一完善之史學演義,出版後不脛而走遍天下。會文堂主人以蔡作斷自民九,去今十稔,不可以無續,乃商之於餘,屬繼撰四五兩集,自民九李純自殺案始,迄民十七國民政府統一全國為止,凡四十回為一集,每集都三十萬言。餘無似,年來奔走軍政界,謀升斗之食,筆政久荒,俗塵滿腹,而資料之採集,又極煩苦,率爾操觚,勉以報命,寧貽笑於大方,恐取誚於狗尾,蔡子聞之,得毋哂其譾陋?

                    民國十八年五月東越許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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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4 15:4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回     揭大綱全書開始 乘巨變故老重來



  鄂軍起義,各省響應,號召無數兵民,造成一個中華民國。什麼叫作民國呢?民國二字,與帝國二字相對待。從前的中國,是皇帝主政,所有神州大陸,但教屬諸一皇以下,簡直與自己的家私一般,好一代兩代承襲下去。自從夏禹以降,傳到滿清,中間雖幾經革命,幾經易姓,究不脫一個皇帝範圍。小子生長清朝,猶記得十年以前,無論中外,統稱我國為大清帝國。到了革命以後,變更國體,於是將帝字廢去,換了一個民字。帝字是一人的尊號,民字是百姓的統稱。一人當國,人莫敢違,如或賢明公允,所行政令,都愜人心,那時國泰民安,自然至治。怎奈創業的皇帝,或有幾個賢明,幾個公允,傳到子子孫孫,多半昏憒糊塗,暴虐百姓,百姓受苦不堪,遂鋌而走險,相聚為亂,所以歷代相傳,總有興亡。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從古無不滅的帝家。近百年來,中外人士,究心政治,統說皇帝制度,實是不良,欲要一勞永逸,除非推翻帝制,改為民主不可。依理而論,原說得不錯。皇帝專制,流弊甚多,若改為民主,雖未嘗無總統,無政府,但總統由民選出,政府由民組成,當然不把那昏憒糊塗的人物,公舉起來。況且民選的總統,民組的政府,統歸人民監督﹔一國中的立法權,又屬諸人民,總統與政府,只有一部分的行政權,不能違法自行,倘或違法,便是叛民,民得彈劾質問,並可將他捽去。這種新制度,既叫作民主國體,又叫作共和國體,真所謂大道為公,最好沒有的了。原是無上的政策,可惜是紙上空談,不見實行。
  小子每憶起辛亥年間,一聲霹靂,發響武昌,全國人士,奔走呼應,彷彿是癡狂的樣兒。此時小子正寓居滬上,日夕與社會相接,無論紳界學界,商界工界,沒一個不喜形於色,聽得民軍大勝,人人拍手,個個騰歡,偶然民軍小挫,便都疾首蹙額,無限憂愁。因此紳界籌餉,學界募捐,商界工界,情願歇去本業,投身軍伍,誓志滅清,甚至嬌嬌滴滴的女佳人,也居然想做花木蘭、梁紅玉,組織甚麼練習團、競進社、後援會、北伐隊,口口女同胞,聲聲女英雄,鬧得一塌糊塗。還有一班超等名伶、時髦歌妓,統乘此大出風頭,借著色藝,醵貲助餉,看他宣言書,聽他演說談,似乎這愛國心,已達沸點,若從此堅持到底,不但衰微的滿清,容易掃蕩,就是東西兩洋的強國,也要驚心動魄,讓我一籌呢。中國人熱度只有五分鐘,外人怕我什麼,況當時募捐助餉的人物,或且藉名中飽,看似可喜,實是可恨。老天總算做人美,偏早生了一個孫中山,又生了一個黎黃陂,並且生了一個袁項城,趁這清祚將絕的時候,要他三人出來作主,乾了一番掀天動地的事業,把二百六七十年的清室江山,一古腦兒奪還,四千六百多年的皇帝制度,一古腦兒掃清。我國四萬萬同胞,總道是民國肇興,震鑠今古,從此光天化日,函夏無塵,大家好安享太平了。當時我也有此妄想。
  誰知民國元二年,你也集會,我也結社,各自命為政黨,分門別戶,互相詆誹,已把共和二字,撇在腦後,當時小子還原諒一層,以為破壞容易,建設較難,各人有各人的意見,表面上或是分黨,實際上總是為公,倘大眾競爭,辯出了一種妥當的政策,實心做去,豈非是愈競愈進麼?故讓一步。無如聚訟嘵嘵,總歸是沒有辯清,議院中的議員,徒學了劉四罵人的手段,今日吵,明日鬧,把筆墨硯瓦,做了兵械,此拋彼擲,飛來飛去,簡直似孩兒打架,並不是政客議事,中外報紙,傳為笑談。那足智多能的袁項城,看議會這般胡鬧,料他是沒有學識,沒有能耐,索性我行我政,管什麼代議不代議,約法不約法,黨爭越鬧得厲害,項城越笑他庸騃,後來竟仗著兵力,逐去議員,取消國會。東南民黨,與他反對,稍稍下手,已被他四面困住,無可動彈,只好抱頭鼠竄,不顧而逃。袁項城志滿心驕,遂以為人莫餘毒,竟欲將辛苦經營的中華民國,據為袁氏一人的私產。可笑那熱中人士,接踵到來,不是勸進,就是稱臣,向時倡言共和,至此反盛稱帝制。不如是,安得封侯拜爵?斗大的洪憲年號,抬出朝堂,幾乎中華民國,又變作袁氏帝國。偏偏人心未死,西南作怪,醞釀久之,大江南北,統飄揚這五色旗,要與袁氏對仗。甚至袁氏左右,無不反戈,新華宮裡,單剩了幾個嬌妾,幾個愛子,算是奉迎袁皇帝。看官!你想這袁皇帝尚能成事麼?皇帝做不成,總統都沒人承認,把袁氏氣得兩眼翻白,一命嗚呼。禍由自取。
  副總統黎黃陂,援法繼任,仍然依著共和政體,敷衍度日。黃陂本是個才不勝德的人物,仁柔有餘,英武不足﹔那班開國元勛,及各省丘八老爺,又不服他命令,鬧出了一場復辟的事情。冷灰裡爆出熱栗子,不消數日,又被段合肥興兵致討,將共和兩字,掩住了復辟兩字。宣統帝仍然遜位,黎黃陂也情願辭職,馮河間由南而北,代任總統,段居首揆。西南各督軍,又與段交惡,雙方決裂,段主戰,馮主和,府院又激成意氣,弄到和不得和,戰無可戰,徒落得三湘七澤,做了南北戰爭的磨中心,忽而歸北,忽而歸南,擾擾年餘,馮、段同時下野。徐氏繼起,因資望素崇,特地當選,任為總統。他是個文士出身,不比那袁、黎、馮三家,或出將門,或據軍閥,雖然在前清時代,也曾做過東三省制軍,復入任內閣協理,很是有點閱歷,有些膽識﹔究竟他慣用毛锥,沒有什麼長槍大戟,又沒有什麼虎爪狼牙,只把那老成歷練四字,取了總統的印信,論起勢力,且不及段合肥、馮河間。河間病歿,北洋派的武夫系,自然推合肥為領袖,看似未握重權,他的一舉一動,實有足踏神京、手掌中原的氣燄。隆隆者滅,炎炎者絕,段氏何未聞此言?麾下一班黨羽,組成一部安福系,橫行北方,偌大一個徐總統,哪裡敵得過段黨。段黨要甚麼,徐總統只好依他甚麼,勉勉強強的過了年餘,南北的惡感,始終未除,議和兩代表,在滬上駐足一兩年,並沒有一條議就,但聽得北方武夫系,及遼東胡帥,又聯結八省同盟,與安福系反對起來,京畿又做了戰場,安福部失敗,倒臉下台,南方也黨派紛爭,什麼滇系,什麼桂系,什麼粤系,口舌不足,繼以武力。蜂彩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咳!好好一座中國江山,被這班強有力的大人先生,鬧到四分五裂,不可究詰,共和在哪裡?民主在哪裡?轉令無知無識的百姓,反說是前清制度,沒有這般瞎鬧,暗地裡怨悔得很。小子雖未敢作這般想,但自民國紀元,到了今日,模模糊糊的將及十年,這十年內,蒼狗白雲,幾已演出許多怪狀,自愧沒有生花筆,粲蓮舌,寫述歷年狀況,喚醒世人癡夢。篝燈夜坐,愁極無聊,眼睜睜的瞧著硯池,尚積有幾許剩墨,硯池旁的禿筆,也躍躍欲動,令小子手中生癢,不知不覺的檢出殘紙,取了筆,醮了墨,淋淋漓漓,潦潦草草的寫了若干言,方才倦臥。明早夜間,又因餘懷未盡,續寫下去,一夕復一夕,一帙復一帙,居然積少成多,把一肚皮的陳油敗醬,盡行發出。哈哈!這也是窮措大的牢騷,書呆子的伎倆,看官不要先笑,且看小子筆下的讕言!這二千餘言,已把民國十年的大綱,籠罩無遺,直是一段好楔子。
  話說清宣統三年八月十九日,湖北省會的武昌城,所有軍士,竟揭竿起事,倡言革命。清總督瑞澂,及第八鎮統制張彪,都行了三十六著的上著,溜了出去,逃脫性命。從革命開始,是直溯本源。革命軍公推統領,請出一位黎協統來,做了都督,黎協統名元洪,字宋卿﹔湖北黃陂縣人,曾任二十一混成協統領。既受任為革命軍都督,免不得抵拒清廷,張起獨立旗,打起自由鼓,堂堂正正,與清對壘。第一次出兵,便把漢陽占住,武漢聯絡,遂移檄各省,提出「民主」兩字,大聲呼號。清廷的王公官吏,嚇得魂飛天外,急忙派陸軍大臣蔭昌,督率陸軍兩鎮,自京出發,一面命海軍部加派兵輪,飭海軍提督薩鎮冰,督赴戰地,並令水師提督程允和,帶領長江水師,即日赴援。不到三五日,又起用故宮保袁世凱為湖廣總督,所有該省軍隊,及各路援軍,統歸該督節制,就如蔭昌、薩鎮冰所帶水陸各軍,亦得由袁世凱會同調遣。看官!你想袁宮保世凱,是清朝攝政王載灃的對頭,宣統嗣位,載灃攝政,別事都未曾辦理,先把那慈禧太后寵任的袁宮保,黜逐回籍,雖乃兄光緒帝,一生世不能出頭,多半為老袁所害,此時大權在手,應該為乃兄雪恨,事俱詳見《清史演義》。本書為《清史演義》之續,故不加詳述,只含渾說過。但也未免躁急一點。袁宮保的性情,差不多是魏武帝,寧肯自己認錯,閉門思過?只因載灃得勢,巨卵不能敵石,沒奈何退居項城,托詞養痾,日與嬌妻美妾,詩酒調情,釣遊樂性,大有理亂不知、黜涉不聞的情狀。若非革命軍起,倒也優游卒歲,不致播惡。及武昌起義,又欲起用這位老先生,這叫做退即墜淵,進即加膝,無論如何長厚,也未免憤憤不平,何況這機變絕倫的袁世凱呢?單就袁世凱提論。因此書章法,要請此公作主,所以特別評敘。且蔭昌是陸軍大臣,既已派他督師,不應就三日內,復起用這位袁宮保,來與蔭昌爭權,眼見得清廷無人,命令顛倒,不待各省響應,已可知清祚不臘了。這數語是言清廷必亡,袁項城只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耳。清廷起用袁公的詔旨,傳到項城,袁公果不奉詔,覆稱足疾未愈,不能督師。載灃卻也沒法,只促蔭昌南下,規復武漢。蔭昌到了信陽州,竟自駐紮,但飭統帶馬繼增等,進至漢口。黎都督也發兵抵禦,雙方逼緊,你槍我彈,對轟了好幾次,互有擊傷。薩軍門帶著海軍,鳴炮助威,民軍踞住山上,亦開炮還擊,薩艦從下擊上,非常困難,民軍從上擊下,卻很容易。突然間一聲炮響,煙迷漢水,把薩氏所領的江元輪船,打成了好幾個窟窿,各艦隊相率驚駭,紛紛逃散,江元艦也狼狽遁去,北軍頓時失助,被民軍掩擊一陣,殺得七零八落,慌忙逃還。兩下裡勝負已分,民軍聲威大震。黃州府、淝陽州、宣陽府等處,乘機響應,遍豎白旗。到了八月三十日,湖南也獨立了,清巡撫餘誠格遁去。九月三日,陝西又獨立了,清巡撫錢能訓,自刎不死,由民軍送他出境。越五日,山西又獨立了,清巡撫陸鍾琦,閤家殉難。嗣是江西獨立、雲南獨立、貴州獨立、民軍萬歲、民國萬歲的聲音,到處傳響,警報飛達清廷,與雪片相似,可憐這位攝政王載灃,急得沒法,只哭得似淚人兒一般。
  內閣總理慶親王奕劻,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本是要請老袁出山,至此越加決意,同在攝政王載灃前,力保老袁,乃再命袁世凱為欽差大臣,所有赴援的海陸各軍,並長江水師,統歸節制。又命馮國璋總統第一軍,段祺瑞總統第二軍,也歸袁世凱節制調遣。老袁接著詔命,仍電復:「足疾難痊,兼且咳嗽,請別簡賢能,當此重任」等語。將軍欲以巧勝人,盤馬彎弓故不發。那時清廷上下,越加惶急,亟由老慶同徐世昌,寫了誠誠懇懇的專函,命專員阮忠樞,齎至信陽,交與蔭昌,令他親至袁第,當面敦促。蔭昌自然照辦,即日馳往項城,與老袁晤談,繳出京信,由老袁展閱。老袁瞧畢,微微一笑道:「急時抱佛腳,恐也來不及了。」蔭昌又提出公誼私情,勸勉一番,於是老袁才慨然應允,指日起程。蔭昌欣然告別,返到信陽州,即電達清廷。略曰:「袁世凱已允督師,亂不足平,惟京師兵備空虛,自願回京調度,藉備非常」等語。清廷即日頒旨,令俟袁世凱至軍,即回京供職。這道命令下來,蔭昌快活非常,樂得卸去重擔,觀望數日,便好脫罪。偏是前敵的清軍,聞袁公已經奉命,親來督師,沒一個不踴躍起來,大家磨拳擦掌道:「袁宮保來了,我輩須先戰一場,占些威風,休使袁公笑罵呢。」先聲奪人。原來光緒季年,袁世凱曾任直隸總督,練兵六鎮,佈滿京畿,如段祺瑞、馮國璋等,統是袁公麾下的將弁,素蒙知遇,感切肌膚,將弁如此,兵士可知。後來馮、段之推奉袁氏即寓於此。馮、段兩人,當下商議,決定馮為前茅,段為後勁,與民軍決一勝負。馮國璋即率第一軍南下,橫厲無前,突入灄口,民軍連忙攔截,彼此接仗,各拚個你死我活,兩不相下。嗣經薩鎮冰復率兵艦,駛近戰線,架起巨炮,迭擊民軍,民軍傷斃無數,不得已倒退下來。馮軍遂乘勝追殺,得步進步,直入漢口華界,大肆焚掠,好幾十里的市場,都變做瓦礫灰塵。這時候的馮軍,非常高興,搶的搶,擄的擄,見有姿色的婦女,便摟抱而去,任情淫樂。咎歸於主,馮河間不得辭過。正在橫行無忌,忽接到袁欽差的軍令,禁止他非法胡行,馮軍方才收隊,靜待袁公到來。不到一日,袁欽差的行牌已到,當由馮國璋帶著軍隊,齊到車站恭迎。不一時,專車已到,放汽停輪,國璋搶先趨謁,但見翎頂輝煌的袁大臣,剛立起身來,準備下車,翎頂輝煌四字,寓有微意。見了國璋,笑容可掬,國璋行過軍禮,即引他步下車台,兩旁軍隊,已排列得非常整肅,統用軍禮表敬。袁欽差徐步出站,即有綠呢大轎備著,俟他坐入,由軍士簇擁而去。小子有詩詠袁欽差道:
  奉命南來抵漢津,丰姿猶是宰官身。
  試看翎頂遵清制,閫外爭稱袁大臣。
  欲知袁欽差入營後事,且看下回說明。
  前半回為全書楔子,已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滿腹牢騷,都從筆底寫出,令人開卷一讀,無限欷歔。入後敘述細事,便請出袁項城來作為主腦,蓋創始革命者為孫、黎,而助成革命者為袁項城,項城之與民國,實具有絕大關係,自民國紀元,以迄五年,無在非袁項城一人作用,即無非袁項城一人歷史,故著書人於革命情事,已詳見《清史演義》者,多半從略,獨於袁氏不肯放過。無袁氏,則民國或未必成立,無袁氏,則民國成立後,或不致擾攘至今,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吾當以此言轉贈袁公。書中述及袁氏,稱號不一,若抑若揚,若嘲若諷,蓋已情見乎詞,非雜出不倫,茫無定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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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4 15:4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回     黎都督復函拒使 吳軍統被刺喪元



  卻說袁欽差世凱,既到漢口,當然有行轅設著,暫可安駐﹔入行轅後,不暇休息,即命馮國璋引導,周視各營,偶見受傷兵士,統用好語撫慰,兵士感激得很,甚至泣下。及袁欽差返寓行轅,各國駐漢領事,陸續拜會,談及漢口焚掠情形,語多譏刺。袁欽差點首會意,待送客出營,便召國璋入轅,與他密語道:「此次武漢舉事,並不是尋常土匪,又不是什麼造反,我聞他軍律嚴明,名目正大,端的是不可小覷。眼光頗大。前日蔭大臣受命南下,路過彰德,曾到我家探問,我已料此番風潮,愈鬧愈大,不出一月,即當影響全國,所以與蔭談及,臨敵須要仔細,千萬勿可浪戰。今果不出所料,那省獨立,這省也獨立,警報到耳,已有數起。似你帶兵到此,奪還漢口,想必殺掠過甚,以致各國領事,也有不平的議論,可見今日行軍,是要格外謹慎哩。」國璋聞言,不由的臉色一紅,半晌才答道:「革命風潮,鬧得甚緊,漢口的百姓,也歡迎革命,不服我軍,若非大加懲創,顯見我軍沒用,恐越發鬧得高興了。」袁欽差撚鬚微笑道:「殺死幾個小百姓,似乎是沒甚要緊,不過現在時勢,非洪、楊時可比,滿人糊塗得很,危亡在即,可不必替他出力,結怨人民,且恐貽累外交,變生意外。據我的意見,不如暫行停戰,與他議和,若他肯就我範圍,何妨得休便休,過了一年是一年,且到將來,再作計較。」前數語是項城本心,後數語乃暫時敷衍。國璋道:「宮保所囑,很是佩服,但我軍未經大捷,他亦未必許和呢。」馮婦尚思搏虎。袁欽差歎道:「我本回籍養痾,無心再出,偏老慶老徐等,硬來迫我,沒奈何應命出山。蔭午樓脫卸肩仔,好翩然回京了。午樓即蔭昌別字,卸事回京,由此帶過。我卻來當此重任,看來此事頗大費周折哩。」正說著,外面又遞入廷寄,內稱:「慶親王奕劻等,請准辭職,著照所請。慶親王奕劻,開去內閣總理大臣,大學士那桐、徐世昌,開去協理大臣。袁世凱著授為內閣總理大臣。該大臣現已前赴湖北督師,著將應辦各事,略為佈置,即行來京組織內閣」等語。袁欽差瞧畢,遞示國璋道:「沒事的時候,親貴擅權,把別人不放在眼裡,目下時勢日迫,卻把千斤萬兩的擔子,一層一層的,壓到我們身上,難道他們應該安樂,我等應該吃苦麼?」怨形於辭。言畢,咨嗟不已。國璋也長歎了好幾聲,心也動了。嗣見老袁無言,方才別去。
  袁欽差躊躇一會,方命隨員具折,奏辭內閣總理﹔並請開國會,改憲法,下詔罪己,開放黨禁等情。拜疏後,復聞上海獨立,江蘇獨立,浙江獨立,又是三省獨立。不禁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當下令隨員劉承恩,致書鄂軍都督黎元洪,籌商和議。承恩與元洪同鄉,當即繕寫書信,著人送去。待了兩日,並無覆音﹔又續寄一函,仍不見答。清廷已下罪己詔,命實行立憲,寬赦黨人,並擬定憲法信條十九則,宣誓太廟,頒告天下﹔且促袁世凱入京組閣,毋再固辭,所有湖廣總督一缺,另任魏光燾。魏未到任以前,著王士珍署理。袁欽差得旨,擬即北上,啟行至信陽州,再命劉承恩寄書黎督,繕稿已竣,又由自己特別裁酌,刪改數行。其書云:
  疊寄兩函,未邀示復,不識可達典簽否?頃奉項城宮保諭開:刻下朝廷有旨,一下罪己之詔,二實行立憲,三赦開黨禁,四皇族不聞國政等因,似此則國政尚有可挽回振興之期也。遵即轉達台端,務宜設法和平了結,早息一日兵爭,地方百姓,早安靜一日。否則勢必兵連禍結,不但荼毒生靈,糜費巨款,迨至日久息事,則我國已成不可收拾之國矣。況興兵者漢人,受蹂躪者亦漢人,反正均我漢人吃苦也。弟早見政治日非,遂有終老林下之想,今因項城出山,以勸撫為然,政府亦有悔心之意,即此情理,亦未嘗非閣下暨諸英雄,能出此種善導之功也。依弟愚見,不如趁此機會,暫且和平了結,且看政府行為如何?可則竭力整頓,否則再行設策以謀之,未為不可。果以弟見為是,或另有要求之處,弟即行轉達項城宮保,再上達辦理。至諸公皆大才榱槃,不獨不咎既往,尚可定必重用,相助辦理朝政也。且項城之為人誠信,閣下亦必素所深知,此次更不致失信於諸公也。此三語想由項城自己添入。並聞朝廷有旨,諒日內即行送到麾下,弟有關桑梓,又素承不棄,用敢不揣冒昧,進言請教,務乞示復,諸希愛照!
  此書去後,仍然不得複音,接連是廣西獨立,安徽獨立,廣東獨立,福建獨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自武昌革命以來,先後不過三十日,中國版圖二十二省,已被民軍占去大半。當時為清盡命的大員,除山西巡撫陸鍾琦外,見前回。只有江西巡撫馮汝騤,閩浙總督鬆壽,餘外封疆大吏,不是預先逃匿,就是被民軍拘住,不忍加戮,縱他出走。還有江蘇巡撫程德全,廣西巡撫沈秉堃,安徽巡撫朱家寶等,居然附和民軍,拋去巡撫印信,竟做民軍都督﹔甚至慶親王的親家孫寶琦,本任山東巡撫,也為軍民所迫,懸起獨立旗來,東三省總督趙爾巽,籍隸漢軍,竟為國民保安會長,成了獨立的變相﹔直隸灤州軍統張紹曾,又荷戈西向,威逼清廷速改政體﹔新授山西巡撫吳祿貞,且擁兵石家莊,隱隱有攫取北京的異圖。真是四面楚歌。那時身入漩渦的袁欽差,恰也著急起來,再令劉承恩為代表委員,副以蔡廷乾,同往武昌,與黎都督面議和約,自己決擬入都,整裝以待。過了兩日,方見劉、蔡二人,狼狽回來﹔急忙問及和議,二人相繼搖首,並呈上復函,由袁披閱。其詞云:
  慰帥執事:袁字慰庭,故稱慰帥。邇者蔡、劉兩君來,備述德意,具見執事俯念漢族同胞,不忍自相殘害,令我欽佩。荷開示四條,果能如約照辦,則是滿清幸福。特漢族之受專制,已二百六十餘年,自戊戌政變以還,曰改革專制,曰豫備立憲,曰縮短國會期限,何一非國民之鐵血威逼出來?徐錫麟也,安慶兵變也,孚琦炸彈也,廣州督署被轟也,滿清之膽,早經破裂。以上所敘各事,俱見《清史演義》。然逐次之偽諭,純系牢籠漢人之詐術,並無改革政體之決心。故內而各部長官,外而各省督撫,滿漢比較,滿人之掌握政權者幾何人?兵權財權,為立國之命脈,非毫無智識之奴才,即乳臭未乾之親貴﹔四萬萬漢人之財產生命,皆將斷送於少數滿賊之手,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即如執事,豈非我漢族中之最有聲望、最有能力之人乎?一削兵權於北洋,再奪政柄於樞府,若非稍有忌憚漢族之心,己酉革職之後,險有性命之慮。他人或有不知,執事豈竟忘之?何曾忘記。自鄂軍倡義,四方響應,舉朝震恐,無法支持,始出其咸同故技,以漢人殺漢人之政策,執事果為此而出,可謂忍矣。嗣又奉讀條件,諄諄以立憲為言,時至二十世紀,無論君主國、民主國、君民共主國,莫不有憲法,特其性質稍有差異,然均謂之立憲。將來各省派員會議,視其程度如何,當彩何種政體,其結果自不外立憲二字。特揆諸輿論,滿清恐難參與其間耳。即論清政府疊次上諭所云,試問鄂軍起義之力,為彰德高臥之力乎?鄂軍倘允休兵,滿廷反汗,執事究有何力以為後盾?今鄂軍起義只匝月,而響應宣告獨立者,已十餘省,滬上歸並之兵輪及魚雷艇,共有八艘,其所以光復之速而廣者,實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我軍進攻,竊料滿清實無抵抗之能力,其稍能抵拒者,惟有執事,然則執事一身,系漢族及中國之存亡,不綦重哉!設執事真能知有漢族,真能繫念漢人,則何不趁此機會,攬握兵權,反手王齊,匪異人任。即不然,亦當起中州健兒,直搗幽燕。渠何嘗不作此想,特不欲顯行耳。苟執事真熱心滿清功名也,亦當日夜禱祝我軍速指黃河以北,則我軍聲勢日大一日,執事爵位日高一日,倘鄂軍屈服於滿清,恐不數日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矣。早已見到,不煩指教。執事犯功高震主之嫌,雖再伏隱彰德而不可得也。隆裕有生一日,戊戌之事,一日不能忘也,執事之於滿清,其感情之為如何?執事當自知之,不必局外人為之代謀。同志人等,皆能自樹漢族勛業,不願再受滿族羈絆,亦勿勞錦注。頃由某處得無線電,知北京正危,有愛新氏去國逃走之說,果如是,則法人資格喪失,雖欲贈友邦而無其權矣,執事又何疑焉?竊為執事計,聞清廷有召還之說,分二策以研究之:一清廷之召執事回京也,恐系疑執事心懷不臣,藉此以釋兵權,則宜援「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例以拒之﹔二清廷果危急而召執事也,庚子之役,各國聯軍入京,召合肥入定大局,合肥留滬不前,沈幾觀變,前事可師。所惜者,合肥奴性太深,僅得以文忠結局,了此一生歷史,李氏子豈能終無餘憾乎?元洪一介武夫,罔識大義,惟此心除保民外,無第二思想,況執事歷世太深,觀望過甚,不能自決,須知當仁不讓,見義勇為,無待游移。《孟子》云:「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全國同胞,仰望執事者久矣,請勿再以假面具示人,有失本來面目,則元洪等所忠告於執事者也。餘詳蔡、劉二君口述,書不盡言,惟希垂鑒!
  袁欽差閱畢,毫不動色,惟點了好幾回頭,知己相逢,應該心照。嗣見劉、蔡二人尚站立在側,便與語道:「他不肯講和,也就罷了,我便要啟程赴京,你兩人收拾行李,一同北上,可好麼?」二人正在聽命,忽由隨役遞呈名刺,報稱第一軍統領段祺瑞求見,袁欽差即命傳入。彼此相見,行過了禮,祺瑞先開口道:「聞宮保已擬北上,祺瑞特來恭送,並乞指教。」袁欽差道:「革命風潮,鬧得這麼樣大,看來是不易收拾。中外人心,又傾向革命,馮軍一入漢口,稍行殺掠,各領事已有煩言,你想現在的事情,還好任情辦去麼?」祺瑞道:「京中資政院,已奏請懲辦前敵將帥,聞已交宮保查辦,不知宮保究如何作復?」袁欽差微哂道:「一班老朽,曉得什麼軍情,華甫也太屬辣手,我已向他交代過了。」馮國璋字華甫。老袁袒護袁國璋,已見言外。祺瑞道:「可笑這吳祿貞,是革命黨中健將,朝廷不知為何令撫山西,他帶了山西革命軍,還到石家莊,把京中輸運的軍火子彈,多半截留,反說是仰體朝廷德意,消弭戰禍,保全和平,並請誅縱兵燒殺的將帥,以謝天下,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事情。現聞已在途被刺,連首級都無從著落呢。」吳祿貞被刺事,亦從老段口中帶出。袁欽差不待說畢,便道:「這等人物,少一個,好一個,橫直是亂世魔星,不足評論。」祺瑞聽他言中有意,便不再說下去。袁氏何意?看官試猜。但聽袁欽差又與語道:「芝泉,祺瑞字。你是我的故交,我此次被逼出山,又要赴京,你須要助我一臂哩。」祺瑞拱手道:「敢不惟命是聽。」種種後文,均伏於此語中。袁欽差道:「如此最好,我已要起程了。」當下與祺瑞攜手出轅,上輿告別。祺瑞仍在後送行,一直到了車站,俟袁欽差舍輿登車,一去一留,方才分手。
  看官聽著!小子前著《清史演義》,於吳祿貞事未曾詳敘,此書既從段祺瑞口中敘出,應該將吳事表明,補我從前缺略,且與袁項城亦隱有關係,更不能不特別從詳。本書於各省革命,俱從略筆,獨詳吳事者以此。吳祿貞,字綬卿,湖北雲夢縣人,曾在湖北武備學堂肄業,由官費派學東洋。庚子拳亂,革命黨人唐才常,發難漢口,祿貞方在日本學習士官,潛身歸來,據住大通,為唐聲援。唐敗被殺,祿貞仍遁入日本,後投效東三省,大著才名,得操兵柄。尋為延吉廳邊務大臣,與日本辦理間島交涉,精乾明敏,日人不能逞,以功洊升副都統,未幾任第六鎮統制。他本蓄志革命,欲借著兵力,乘機舉事,會鄂軍起義,遂自請率軍赴敵。清廷頗懷疑忌,令隨蔭昌南下,許蔭昌便宜行事,如果察有異圖,立殺無赦。祿貞以蔭昌偕行,料知所願難遂,乃托疾不往,嗣因灤州軍威逼立憲,有旨令祿貞往撫,祿貞到了灤州,卻在軍前演說,大致謂:「革命利益,滿、漢均霑。」說得漢人非常贊成,就是軍伍中有幾個滿人,也不覺被他感化,當下集眾定議,入駐豐台,擬逼清帝遜位。不意清廷已有所聞,調集京奉路線列車,留京待命,一面令祿貞移剿山西。祿貞因計不得行,乃率部眾赴石家莊,自己輕車簡從,逕入山西省城,與山西民軍會商,擬糾合燕晉諸軍,協圖北京,且截取清軍南下的輜重,做為自己的軍需。匆匆返石家莊,偕詹隨員在車中擬稿,只說是山西就撫,電達清廷。甫到車站,突有兵士上車,向祿貞屈膝道賀。祿貞見兵士肩章,書第十二協字樣,坦然不疑﹔正欲啟問,那兵士從靴內拔出匕首,向前直刺。祿貞忙離座格拒,詹又大呼乞救,不防兵士愈來愈眾,各持槍攢擊祿貞,祿貞雖然驍勇,究竟敵不住多人﹔況且槍彈無情,撲通撲通的數聲,已將一位革命的英雄,送入鬼門關去,頭顱都不知下落。詹隨員逃避不及,也吃了好幾個衛生丸,與吳統制同登冥箓。生死相隨,可謂至友。看官!這第十二協軍隊,究係何人統轄?原來就是吳祿貞部下的軍隊,協統叫作周符麟,與祿貞含有宿嫌,祿貞本奏請黜周,公牘上陳,偏遭部駁,周仍虛與委蛇,至是竟遣旗兵刺死祿貞。或謂:「由清軍諮使良弼,遺週二萬金,令他把祿貞刺死,免滋後患。」或謂:「為袁欽差所忌,恐他先入京師,獨操勝算,轉令自己反落人後,無從做一番事業,所以密嗾周符麟,除去一個好敵手。」後人編著《民國春秋》,嘗於辛亥年九月十六日,大書特書道:「袁世凱使人暗殺吳祿貞於石家莊。」《民國春秋》曾載入《大同報》。小子也不暇深考。但有一詩弔吳軍統云:
  拚將鐵血造中原,勇士何妨竟喪元?
  但若暴徒非虜使,石家莊上太含冤。
  吳軍統已死,袁欽差即啟程北上,京內的王公大臣,都額手稱慶,差不多似救命王到來。欲知後事,試看下回。
  馮、段二人,是項城心腹,故本書開始,即將二人特別提出。微馮、段,項城固無自逞志也。若與黎都督議和,項城不過暫時敷衍,並非當時要著,但黎督復書,實已如見項城肺腑,推項城之意,亦必謂黃陂實獲我心,特未嘗明言耳。劉書毫無精采,不過與黎書互有關系,故特附錄,明眼人自能知之。至吳祿貞之被刺,是否由項城主使,至今尚無實證,惟《大同報》所載之《民國春秋》,已歸咎袁氏,想彼或有所見,並非曲意深文。吳謀若行,則北京早下,清帝亦早遜位,何待項城上台,今日之民國,或較為振刷,亦未可知,是著書人之特載吳祿貞,固具有微意,不第補前著《清史演義》之闕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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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奉密令馮國璋逞威 舉總統孫中山就職



  卻說京內官民,聞袁欽差到京,歡躍得什麼相似,多半到車站歡迎。袁欽差徐步下車,乘輿入正陽門,當由老慶老徐等,極誠迎接,寒暄數語,即偕至攝政王私邸,攝政王載灃,也只好蠲除宿嫌,慇懃款待。請他來實行革命,安得不格外慇懃?老袁確是深沈,並沒有甚麼怨色,但只一味謙遜,說了許多才薄難勝等語。語帶雙敲。急得攝政王冷汗直流,幾欲跪將下去,求他出力。老慶老徐等,又從旁慫慂,袁乃直任不辭,即日進謁隆裕後,也奉了誠誠懇懇的面諭,托他斡旋。袁始就內閣總理的職任,動手組織內閣,選用梁敦彥、趙秉鈞、嚴修、唐景崇、王士珍、薩鎮冰、沈家本、張謇、唐紹怡、達壽等,分任閣員,並簡放各省宣慰使,揀出幾個老成重望,要他充選。看官!你想當四面楚歌的時代,哪個肯來冒險衝鋒,擔此重任?除在京幾個人員無法推諉外,簡直是有官無人。而且海軍艦隊,及長江水師,又陸續歸附民軍,聽他調用,那時大河南北,只有直隸、河南兩省,還算是沒有變動。大江南北,四川又繼起獨立,完全為民軍所有。只南京總督張人駿,將軍鐵良,提督張勛,尚服從清命,孤守危城。江蘇都督程德全,浙江都督湯壽潛,又組織聯軍,進攻南京。上海都督陳其美,且號召兵民,一面援應江、浙聯軍,一面組合男女軍事團,倡義援鄂。枕戈待旦,健男兒有志復仇,市鞍從軍,弱女子亦思偕作。彼談兵,此馳檄,一片譁噪聲,遙達北京,已嚇得滿奴倒躲,虜氣不揚。語有分寸,閱者自知。袁總理迭接警耗,前稱袁欽差,此稱袁總理,雖是就官言官,寓意卻也不淺。默想民軍方面,囂張得很,若非稍加懲創,民軍目中,還瞧得起我麼?我要大大的做番事業,必須北制滿人,南制民軍,雙方歸我掌握,才能任我所為。隱揣老袁心理,確中肯綮。計畫既定,便與老慶商議,令他索取內帑,把慈禧太后遺下的私積,向隆裕後逼出,隆裕後無法可施,落了無數淚珠兒,方將內帑交給出來,袁總理立飭幹員,運銀至鄂,獎勵馮國璋軍,並函飭國璋力攻漢陽。國璋得了袁總理命令,勝過皇帝詔旨,遂慷慨誓師,用全力去爭漢陽。漢陽民軍總司令黃興,系湖南長沙縣人,向來主張革命,屢僕屢起,百折不撓。黎都督元洪,與他素未識面,及武漢鏖兵,他遂往見黎督,慨願前驅,赴漢殺虜。是夕,即渡江抵漢陽,漢陽民軍,與清軍酣戰,已有多日,免不得臨陣傷亡,隊伍缺額,就令新募兵充數。新兵未受軍事教育,初次交鋒,毫無經驗,一味亂擊,幸清軍統馮國璋,守著老袁訓誡,未敢妄動,所以相持不決。至袁令一下,他即率軍猛進,圍攻龜山。民軍總司令黃興,督師抵敵,連戰兩晝夜,未分勝負。不意馮軍改裝夜渡,潛逾漢江,用著機關大炮,突攻漢陽城外民軍。民軍猝不及防,紛紛倒退。黃興聞漢陽緊急,慌忙回援,見漢陽城外的要害,已被清軍占住,料知漢陽難守,竟一溜煙的逃入武昌。下一逃字,罪有攸歸。龜山所有炮隊,失去了總司令,未免腳忙手亂,一時措手不迭,便被馮軍奪去。漢陽城內,隨即溃散,眼見得城池失守,又歸殘清。等到武昌發兵往援,已是不及,黎都督不免懊悔,但事已如此,無可奈何,只得收集漢陽溃軍,加派武昌生力軍,沿江分駐,固守武昌。黃興見了黎督,痛哭移時,擬隻身東行,借兵援鄂,黎督也隨口照允,聽他自去。黃興實非將才。
  這時候的馮國璋,已告捷清廷,清廷封國璋二等男,國璋頗也欣慰,便擬乘勝再下武昌,博得一個封侯拜相的機會。當下派重兵據住龜山,架起機關大炮,轟擊武昌。武昌與漢陽,只隔一江,炮力亦彈射得著,幸虧武昌兵民,日夕嚴防,就是有流彈拋入,尚不過稍受損傷,無關緊要﹔沿江上下七十餘里,又統有民軍守著,老馮不能飛渡。只漢陽難民,渡江南奔,船至中流,往往被炮彈擊沉,可憐這窮苦百姓,斷股絕臂,飄蕩江流﹔還有一班婦女兒童,披發溺水,宛轉呼號,無從乞救,一個一個的沉落波心,葬入魚鱉腹中。馬二先生,何其忍心。各國駐漢領事,見了這般慘狀,也代為不平,遂推英領事出為介紹,勸令雙方停戰。自殘同類,轉令外人出為緩頰,煞是可歎。國璋哪肯罷休,只說須請命清廷,方可定奪,一面仍飭兵開炮,蓬蓬勃勃的,放了三日三夜,還想發兵渡江,偏偏接到袁總理命令,囑他停戰,馮國璋一團高興,不知不覺的,銷磨了四五分,乃照會英領事,開列停戰條件,尚稱:「民軍為匪黨。」並有「匪黨須退出武昌城十五里,及匪黨軍艦的炮閂,須一概卸下,交與介紹人英領事收存」等語。英領事轉達黎督,黎督復交各省代表會公決。
  原來獨立各省,已各舉代表,齊集湖北,擬組織臨時政府,以便對內對外,本意是擇地武昌,因武昌方在被兵,不得安居,暫借漢口租界順昌洋行,為各省代表會會所。各省代表,見了馮國璋停戰條款,統是憤懑交加,不願答復。嗣恐英領事面子過不下去,乃想出一個用矛制盾的法兒,寫了幾條,作為復詞。內開虜軍須退出漢口十五里以外,及虜軍所據的火車,應由介紹人英領事簽字封閉。極好的滑稽答復。這種絕對不合的條款,怎能磋磨就緒?惟老馮也不好再戰,暫行停炮勿攻,待有後命,再定計議。樂得逍遙。忽接到江南急電,江督張人駿將軍鐵良提督張勛等,統棄城出走,南京被民軍占去。接連又奉袁總理電命,停戰十五日。於是按兵不動,彼此夾江自守,暫息烽煙。
  小子且將南京戰事,續敘下去。江督張人駿,本也是個模稜人物,只因鐵良是滿人,始終輔清,張勛雖是漢族,卻因受清厚恩,不敢背德,定欲保全江寧,對敵民軍,所以各省紛紛獨立,唯南京服從清室,毫無變志。江南第九鎮統制徐紹楨,時已反抗清廷,任為寧軍總司令,發兵攻擊南京,初戰不利,退回鎮江,旋經浙軍司令朱瑞,蘇軍司令劉之潔,鎮軍司令林述慶,滬軍司令洪承點,濟軍司令黎天才,齊集鎮江,與寧軍一同出發,再搗南京,張勛卻也能耐,帶著十八營防軍,與聯軍交戰數次,互有殺傷。嗣因聯軍分頭進攻,一個效忠清室的張大帥,顧東失西,好似一個磨盤心,終日在南京城下,指麾往來,鬧得人困馬乏,急忙電達袁總理,請他速發援兵。誰知這袁總理並無複音,再四呼籲,終不見報。袁總理已叫你拱讓,你何苦硬要支持?未幾,濟軍佔領烏龍山、幕府山,浙軍亦佔領馬群孝陵衛一帶,又未幾,浙軍復進奪紫金山,會同鎮軍滬軍,攻克天保城。張勛屢戰不利,反喪了統領王有宏,沒奈何退入朝陽門,專令城內獅子山守兵,開炮擊射聯軍。哪知獅子山上的兵士,已有變志,所發諸炮,都是向空亂擊,毫無效力,城外最要緊的雨花台,又被蘇軍奪去。張勛力竭計窮,先囑愛妾小毛子,收拾細軟,由部眾擁護出城,自己亦率了殘兵二千人,與張人駿、鐵良等開了漢西門,乘夜走脫,聯軍遂擁入南京城,歡呼不已。南京踞長江下游,倚山瀕水,向稱為龍盤虎踞的雄都,民軍席捲長江,必須攻克南京,才得作為根本重地。適值漢陽為清軍所得,兩方面勝負相同,各得對等資格,那時和議問題,方好就此著手了。實皆不能出老袁意中。
  袁總理世凱,與清攝政王載灃,面和心不和,便乘此下手,欲逼載灃退歸藩邸,但形式上不便強逼,只把重大的問題,推到載灃身上去,自己不肯作主。載灃實擔架不起,情願辭職歸藩。慶親王奕劻,雖已罷去總理,遇著緊要會議,總要召他與聞,他便在隆裕後面前,力保袁總理能當重任,休令他人掣肘。隆裕後究是女流,到了沒奈何時候,明知袁總理未必可靠,也只好求他設法,索性退去攝政王,把清廷一切全權,托付袁總理。全權付與,還有什麼清室江山。袁總理遂命尚書唐紹怡,做了議和代表,且與唐密商了一夜,方令啟程南下。一夜密商,包括後來無數情事。各省代表會,聞北代表南來,公推伍廷芳為民軍代表,酌定上海地點,與北代表會議。兩下裡只約停戰,未及言和。那革命黨大首領孫文,已從海外回國,來任臨時總統,開創一個中華民國出來。筆大如椽。
  孫文字逸仙,號中山,廣東香山縣人,少時入教會學堂讀書,吸受歐化,目擊清政日非,遂倡言革命﹔嗣復往來東西洋,結合中國遊學生,組織同盟會,一心與滿清為難,好幾次運動革命,統歸失敗。俱見《清史演義》。至是民軍起義,把中國二十二省的輿圖,得了三分之二,不禁宿願俱慰,奮袂回國。看官試想!中國革命,全是他一人發起的效力,此番功成回來,寧有不受人歡迎麼?
  先是黃興到滬,擬召江、浙軍援鄂,會因鄂軍與清軍議和,彼此停戰,乃將援鄂事暫行擱起。至南京已下,各省代表,均自漢口移至南京,道出滬上,擬選舉正副元帥,為他日正副總統根本。當下開會公舉,黃興得票最多,當選為大元帥,黎元洪得票,居次多數,當選為副元帥。哪知江、浙聯軍,嘖有煩言,多半謂漢陽敗將,怎能當大元帥的職任?況黎都督是革命功首,反令他屈居副座,如何服人?遂紛紛電達滬瀆,不認黃興為大元帥。此即為軍人干涉立法權之始。但各代表推選不慎,也是難免指摘。各省代表,束手無策,只好再行酌議,擬將黎、黃兩人,易一位置。黃興聞聯軍不服,即日離滬,只致書各省代表,力辭大元帥當選,並推舉黎元洪為大元帥。各代表得了此書,樂得順風使帆,以大元帥屬黎,副元帥屬黃,惟會議時有一轉文,黎大元帥暫駐武昌,可由副元帥代行大元帥職權,組織臨時政府。公決後,即由各代表派遣專足,歡迎副元帥移節江寧,一面與行政機關接洽,在江寧預設元帥府,專待黃副元帥到來。不意黃副元帥竟爾固辭,至再三敦促,仍然未至。有幾個革命黨人,與黃興素來莫逆,竟跑入代表會所,狂呼亂叫,拍案痛詈,略稱:「舉定的正副元帥,如何易置?顯是看輕我會中好友,你等名為代表,試為設身處地,一位大元帥,驟然降職,尚有面目來寧,組織臨時政府麼?」此是政黨紛爭之始,愈見選舉不慎之弊。說得各代表俯首無言,待他舌乾口渴,方設詞勸慰,將他請出。黨人恨恨而去。
  各代表忍氣吞聲,面面相覷,忽聞孫中山航海到來,已抵吳淞口,虧得他來解圍。大眾方轉憂為喜,即開了一個歡迎會,去迓中山--中山於十一月初六日到滬﹔遂把大元帥副元帥的問題,擱過一邊,一心一意的,推舉孫中山為臨時大總統。初十日開會投票,每省代表,一票為限。奉天代表吳景濂,直隸代表谷鍾秀、張銘勛,河南代表李搫,山東代表謝鴻燾,山西代表景耀月、李素、劉懋賞,陝西代表張蔚森、馬步雲,江蘇代表袁希洛、陳陶怡,安徽代表許冠堯、王竹懷、趙斌,江西代表林子超、趙士壯、王有蘭、俞應麓、湯漪,浙江代表湯爾和、黃群、陳時夏、陳毅、屈映光,福建代表潘祖彝,廣東代表王寵惠、鄧憲甫,廣西代表馬君武、章勤士,湖南代表譚人鳳、鄒代藩、廖名搢,湖北代表馬伯援、王正廷、楊時杰、胡瑛、居正,四川代表蕭湘、周代本,雲南代表呂志伊、張一鵬、段宇清,聯翩到會,依法投票。全是表面文章。開箱檢視,總數隻有十七票,倒有十六票中,端端正正的,寫著孫文二字,大眾歡呼中華共和萬歲三聲,自是中華民國臨時總統,產生大陸,成為開闢以來第一次創局。大書特書。孫文辭無可辭,勉允就職,當准於辛亥年十一月十三日,即陽曆新正月一日,為臨時總統蒞任,中華民國紀元的吉期。先是鄂軍起義,用黃帝紀元,因黃帝為漢族遠祖,興漢排滿,不得不溯源黃帝,所以檄文起首,稱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至造成民國,擬聯合漢、滿、蒙、回、藏五族,成一大中華,不應再存種族的形跡,乃改用民國紀元。且因世界各國,多用陽曆,也只好隨眾變通,藉便交際﹔可巧總統選出,又適當陽曆殘年,為此種種理由,才有此特別更改。話休煩敘。並非煩文,實為通俗教育起見。
  且說中華民國元年元月元日,當選臨時大總統孫文,由滬上乘著專車,赴寧受職,火車上面,遍懸五色旗,隨風送迎。這五色旗寓著五族共和的意義,系江、浙聯軍光復南京後,由都督程德全,及湖南志士宋教仁等,創造出來,後來遂定為國徽。武昌起義,用鐵血旗,即十八星旗。滇、黔、粤、桂獨立,襲用同盟會之青天白日旗。各省獨立,統用白旗。故本書特揭五色旗之緣起。是日午前,車抵南京,政學軍商各界,統到車站歡迎,駐寧各國領事,亦到來迎接。各炮台,各軍艦,各鳴炮二十一門,表示歡忱。孫文下車,便改乘馬車至臨時總統府,即日行就職禮。各省代表暨海陸軍代表齊集,軍樂聲與歡呼聲、舞蹈聲,和成一片。待眾聲少止,乃由孫文宣讀誓詞,詞曰:
  傾覆滿洲專制政府,鞏固中華民國,圖謀民生幸福。此國民之公意,文實遵之,以忠於國。至專制政府既倒,國內無變亂,民國卓立於世界,為列邦公認,文當解臨時大總統之職,謹以此誓於國民。數語已載《清史演義》,因所關重大,用特復錄。
  各省代表,因他宣誓已終,遂捧授大總統印信,由孫文接受加儀,那時寧軍總司令徐紹楨,又由各代表公推,令進箴頌,乃琳琳瑯瑯的宣讀起來。正是:
  元首退居公僕列,國民進作主人翁。
  欲知所讀何詞,且至下回續敘。
  本回所敘各事,多載入《清史演義》,而此復複述者,以事關重大,《清史演義》中不可無是文,《民國演義》中,尤不可無是文也。妙在事實從同,運筆不同,兩兩對勘,不嫌重複,反增趣味,且有彼詳此略、彼略此詳諸異點,置諸《清史演義》宜如彼,置諸《民國演義》宜如此,此妙手之所以不涉拘墟也,閱者鑒之,應不河漢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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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復民權南京開幕 抗和議北伐興師



  卻說寧軍司令徐紹楨,因臨時大總統孫文就職,遂由各省代表委托,轉達民意,朗讀頌詞道:
  維漢曾孫失政,東胡內侵,淫虐猾夏,帝制自為者垂三百年,我皇漢慈孫,呻吟深熱,慕法蘭西、美利堅人平等之制,用是群視眾策,仰視俯畫,思所以傾覆虐政,恢復人權,乃斷頭揕胸,群起號召,流血建義,續法、美人共和之戰史。今三分天下,克復有二,用是建立民國,期成政府,揀選民主,推置總統。僉意能尊重共和,宣達民意,惟公賢﹔廓清專制,鞏衛自由,惟公賢﹔光復禹域,克定河朔,舉漢、滿、蒙、回、藏群倫,共覆於平等之政,亦惟公賢。用是投匭度情,征壓紐之信,眾意所屬,群謀僉同。既協眾符,歡欣擁戴。要知我國民久困鈐制,疾首蹙頞,望民主若歲,今當公軒車蒞任,蒼白扶杖,子女加額,焚香擁彗,感激涕零者何也?忭舞自由,敦重民權也,用是不吝付四百兆國民之太阿,寄二億裡山河之大命,國民之委托於公者,亦已重哉。繼自今惟公翼翼,毋違憲法,毋拂輿意,毋任威福,毋崇專斷,毋昵非德,毋任非才,凡我共和國民,有不矢忠矢信,至誠愛戴,軒轅、金天,列祖列宗,七十二代之君,實聞斯言。代表等受國民委托之重,敢不盡意,謹致大總統璽綬,俾公發號施令,崇為符信,欽念哉!
  讀畢,由孫大總統答詞,略謂:「當竭盡心力,勉副國民公意。」各代表及海陸軍代表,又歡呼中華民國萬歲,中華民國共和萬歲,中華民國四萬萬同胞萬歲。兩階軍樂,又鞺鞺的奏了一回,然後大眾鞠躬告別。過了三天,再選舉副總統,黎都督元洪當選﹔復著手組織內閣,暫仿美國成制,不設總理,先集各代表議定法度,分作九部,每部設總長一人,次長一人,由孫總統提出望重名高的人物,請代表團投票取決,得多數同意,乃經總統委任。此次是中華民國第一次組織內閣,當任黃興為陸軍總長,蔣作賓為次長,黃鍾瑛為海軍總長,湯薌銘為次長,伍廷芳為司法總長,呂志伊為次長,陳錦濤為財政總長,王鴻猷為次長,王寵惠為外交總長,魏宸組為次長,程德全為內務總長,居正為次長,蔡元培為教育總長,景耀月為次長,張謇為實業總長,馬和為次長,湯壽潛為交通總長,於右任為次長。政府的行政機關,已經組成,乃由各代表組織參議院,每省中選出三人,公議法律,作為中華民國的立法機關。政法兩項,並行不悖,先擇民國最要緊的條件,提出施行。第一件是外交,由臨時大總統咨照各國,凡革命以前,清政府所欠外債,歸民國承認償還,從前中外約款,仍然履行,各國僑民,一體保護,信教悉許自由,外人得此照會,卻也悅服。第二件是內治,下剪辮令,改拜跪禮,所有從前大人老爺的稱呼,以及山、陝教坊樂籍,與浙紹惰民丐籍及浙、閩棚民,廣東蜒戶等,一體革除,實行共和制度,撤銷階級。至若刑法一端,雖已設司法部,一時未及編製,且因軍務未竣,暫行軍律,由陸軍總長頒布臨時軍律十二條,凡任意擄掠、強姦婦女、焚殺平民,及未奉長官命令,擅封民房財產、硬奪良民財物等五條,最為大罪,犯即槍斃。勒索強買,與私鬥傷人,這二條論情抵罪。還有五條,是私入良民家宅、行竊賭博、縱酒行兇,及各種滋擾情形,均酌量罰辦。此外一切政策,由各部總長頒布意見,逐漸進行。惟教育一項,至應改良,所有大小所堂,改名學校,各種教科書,飭各書局及各校教員,酌量編輯,小學校中准男女同學,期合共和宗旨。其餘各節,亦略有變通,小子也不及細述了。此係民國創造的政治,不能不揭要敘明。
  惟是滿清政府,尚兀立北京,直隸、河南,未曾獨立﹔山東舊撫孫寶琦,忽附和民軍,忽服從清室,彷彿有兩張面孔,兩副心腸﹔還有遼東三省,也是首鼠兩端﹔西域的新疆省,及內外蒙古、青海、西藏三部,路途遙遠,聲息未通﹔就是一早光復的山、陝兩省也被清軍襲擊,屢電達南京政府,火速乞援。臨時大總統孫文,及九部閣員,不得不亟籌統一的辦法。
  時清議和代表唐紹怡,與民軍代表伍廷芳,已會議了好幾次,伍代表先提出和議大綱,約有四條:一是廢除滿清政府﹔二是建立共和政府﹔三是優給清帝歲俸﹔四是滿人除在新政府效力外,凡年老窮苦的人,均優給贍養。這數條說將出來,與唐代表意不相合。唐代表受著清廷命令,南下議和,就是有志共和,一時也不便推倒滿清,遂與伍代表辯駁數次,仍主張君主立憲。伍代表當然不允,嗣經彼此磋磨,定了一個通融的法兒,擬立時召集國會,將君主民主問題,付諸公決,當由雙方簽字。再議國會辦法,及開會地點,伍主上海,唐主北京﹔伍主每省選派代表三人,唐初意未協,旋亦照允,惟地點尚未議定,電達袁總理定奪。袁總理復電,不特反對上海開會,並云:「各省代表,只有三人,不足取信大眾。唐使不候電商,逕行允協,未免越權,本總理礙難承認」云云。無非為一己計。看官試想!唐使南來,明明是袁總理的全權代表,當兩代表相見時,已經換驗文憑,確有全權字樣。乃因這國會人數,由唐簽定,竟遭袁總理駁斥,還有甚麼全權可言?唐代表即日辭職,由袁總理致電伍廷芳,直接議和。正在辯論的時候,忽聞南京已組織新政府,選孫文為臨時大總統,黎元洪為臨時副總統,不由的驚動了老袁,正副總統,都被他人取去,安得不驚。立即電達南方,詰問伍代表。略云:
  國體問題,由國會解決,現正商議正當辦法,自應以全國人民公決之政體為斷。乃聞南京忽已組織新政府,並孫文受任總統之日,宣示驅逐滿清政府,是顯與前議國會解決問題相背,特詰問此次選舉總統,是何用意?設國會議決為君主立憲,該政府暨總統,是否立即取消?務希電復!
  伍代表接到此電,亦擬就復稿,拍致袁總理道:
  現在民軍,光復十七省,不能無統一之機關,在國民會議未議決以前,民國組織臨時政府,選舉臨時大總統,此是民國內部組織之事,為政治上之通例。若以此相詰,請還問清政府,國民會議未決以前,何以不即行消滅,何以尚派委大小官員?又前與唐使訂定,謂國民會議,取決多數,議決之後,兩方均須依從。來電所詰問者,請還以相詰,設國會議決為共和立憲,清帝是否立即退位?亦希答復為盼!
  袁總理瞧這電文,免不得氣憤起來,當下四處拍電,飭新授山西巡撫張錫鑾,速帶三鎮全軍,往攻娘子關,進窺太原﹔故陝督升允,由甘肅募軍,由平涼窺陝西乾州﹔再調河南清軍,西薄陝西潼關﹔皖北清藩倪嗣衝,進駐潁亳﹔南京敗逃的提督張勛,由徐州招集散軍,攻入宿州,隨處牽制民軍,大有以力服人的威勢。暗中卻仍令唐紹怡,寓居滬上,作局外的調停,仍與伍代表密商,不使南北決裂。一面硬逼,一面軟做,老袁確有手段。南京政府,頗有些為難起來,各省代表團,恐臨時政府為和議所誤,行文嚴詰,日促進兵。山西都督閻錫山,又飛書求救,接連是娘子關失守,太原失守,數次警電,絡繹傳來。陝西潼關民軍,始挫終勝,雖幸得擊退清軍,究竟還是危險,也屢電告急,皖、徐一帶,又有不安的消息,於是南京政府,揭示進兵的方法,派鄂、湘民軍,為第一軍,向京漢鐵路前進﹔寧、皖民軍為第二軍,向河南前進,與第一軍約會開封、鄭州間﹔淮陽民軍為第三軍,煙台民軍為第四軍,向山東前進,約會濟南﹔秦皇島合關外各民軍為第五軍,山、陝民軍為第六軍,向北京前進,若第一二三四軍,進行順手,即與第五六軍會合,共搗虜廷。再由臨時大總統孫文,檄告北方將士,其文云:
  民國光復,十有七省,義旗雖舉,政體未立,凡對內對外諸問題,舉非有統一之機關,無以達革新之目的,此臨時政府,所以不得不亟為組織者也。文以薄德,謬承公選,效忠服務,義不容辭,用是不揣綿薄,暫就臨時之任,藉維秩序而圖進行,一俟國民會議舉行之後,政體解決,大局略定,敬當遜位,以待賢明。區區此心,天日共鑒。凡我同胞,備聞此言。惟是和平雖有可望,戰局尚未終結,凡我籍隸北軍諸同胞,同是漢族,同為軍人,舉足重輕,動關大局,竊以為有不可不注意者數事,敢就鄙意,為我諸同胞正告之:此次戰事遷延,亦既數月,塗炭之慘,延亙各地,以滿人竊位之私心,開漢族仇殺之慘禍,操戈同室,貽笑外人,我諸同胞不可不注意者此其一﹔古語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是知民心之所趨即國體之所由定也,今禹域三分光復逾二,雖有孫、吳之智,賁、育之勇,亦詎能為滿廷挽既倒之狂瀾乎?我諸同胞不可不注意者此其二﹔民國新成,時方多事,執干戈以衛社稷,正有志者建功樹業之時,我同胞如不明燭幾先,即時反正,他日者,大功既定,效用無門,豈不可惜?我諸同胞不可不注意者此其三。要之義師之起,應天順人,掃專制之餘威,登國民於衽席,此功此責,乃文與諸同胞共之者也。如其洞觀大勢,消釋嫌疑,同舉義旗,言歸於好,行見南北無衝突之憂,國民蒙共和之福﹔國基一定,選賢任能,一秉至公,南北軍人,同為民國干城,決無歧視。我諸同胞當審斯義,早定方針,無再觀望,以貽後日之悔,敢布腹心,惟圖利之!
  為這一篇宣告書,北方將士,亦蠢蠢欲動,南方各省都督,更躍躍欲戰,軍書旁午,戰電紛馳,北伐北伐的聲音,喧騰大陸,且把袁世凱罵得一文不值,不是說他滿奴,就是詈他漢賊﹔肄業學校的學生,也情願拋書輟學,倡合一個北伐團﹔醉心文明的女子,又情願浣粉洗脂,組成一黨北伐隊﹔還有學生衛兵,女子精武軍,及男女赤十字會,名目繁多,數不勝數。就是梨園名角,楚館歌娼,也想卸下這優孟衣冠,跳脫那平康賤裡,投入甚麼北伐團、北伐隊,去當一會北伐英雄、北伐英雌。端的是乘盾為榮,執桴而起,班超投筆,大丈夫安用毛锥?木蘭從征,新國民休輕巾幗。彷彿一個大舞台。似乎直搗黃龍,指顧間事。各國僑商,見時勢危迫,恐礙商務,大眾聯名發電,直致清廷,要求他早改國體,安定大局。偏清親貴載濤、載洵、載澤、溥偉、善耆,與良弼、鐵良等,結成一個宗社黨,極端反對民軍,一意主戰,且有寧贈友邦,不給漢人的呆話。宗社黨自此出現。當下開了幾次會議,把變更國體的問題,誓不願行,任他如何請求,如何決裂,只有背城借一,與國存亡。恐怕是大言不怍。良弼尤為激烈,力請隆裕太后,易和為戰,並斥袁總理負國不忠,立應罷斥。隆裕後躊躇未決,袁總理已得著信息,即奏請辭職退居。復旨尚未下來,甘肅、新疆,已遞到警報,甘肅總督長庚,新疆將軍志銳,均被革命軍殺死,接連是蒙古活佛、西藏喇嘛,也宣佈獨立,把清廷簡放的駐守大臣,一律驅逐出境。看官!你想隆裕太后,生平雖幾經患難,要沒有這般危急,當此一夕數驚,哪得不令她嚇煞?左思右想,無可奈何,只好去請老慶商量。老慶心目中,只有一個袁世凱,仍是堅持原議,並把曾國藩封侯故事,引述一番。世凱是姓袁,並不姓曾。隆裕後以滿清宗室,總要算老慶閱歷最深,比不得一班粗莽少年,空說大話,毫無實用。少年原不足恃,老朽亦屬無用。當下令老慶往留老袁,且封袁一等侯爵。袁總理不願就封,並整頓行裝,似乎要歸去的模樣,急得老慶苦口挽留,才得他勉強應允,惟侯爵決不肯受。想做總統,想做皇帝,豈侯爵所能羈留?俟老慶別後,沉吟了好半晌,乃自擬密電,飛寄唐紹怡,唐接電後,往謁伍代表,談及老袁密電中事。伍代表復轉電孫總統,孫總統微微一笑,遂命秘書擬好電文,即致袁總理道:
  北京袁總理鑒:文前日抵滬,諸同志屬組臨時政府,文義不容辭,只得暫時擔任。公方以旋乾轉坤自任,即知億兆屬望,惟目前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暫時承乏,而虛位以待之心,終可大白於將來。望早定大計,以慰四萬萬人之渴望。
  原來袁總理的密電中,是要孫中山讓位與他,他才肯贊成共和,推翻清室,做一出民國開幕的新戲。孫中山顧全大局,竟坦白無私,甘心讓位。於是這位袁總理,遂放膽做去,演出許多把戲來。曾記得古詩一首,很好移贈老袁,詩句便是: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若是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畢竟袁總理如何處置,且待下回表明。
  南北議和,而孫中山航海來華,即組織臨時政府,似乎行之太急,然非有此倉猝之組織,則選議員、開國會,待諸何時?延長一日,則中國即不安一日,且若國會果成,南北必大肆運動,不免有道旁築室之嫌,此組織南京政府,不可謂非南方黨人之捷足也。唐代表議和被斥,即行辭職,看似袁、唐暗中衝突,實仍一致進行。袁總理心中,本挾一惟我獨尊之見,意欲借共和捷徑,為皇帝之過渡,既避篡逆之惡名,復得中外之美譽,種種作用,無非期達目的,唐代表輩,實為所利用耳。北伐一段,寫得如火如荼,初不值老袁一哂。孫中山之甘心讓位,亦知南北之未必相敵,經著書人一一敘來,不但事實了然,即如各人心理,亦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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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彭家珍狙擊宗社黨 段祺瑞倡率請願團



  卻說臨時大總統孫文,致電袁世凱,有虛位以待等語。袁總理才放下了心,只表面上不便遽認,當復致一電道:
  孫逸仙君鑒:電悉。君主共和問題,現方付國民公決,無從預揣。臨時政府之說,未敢預聞。謬承獎誘,愧不克當。惟希諒鑒為幸!
  這電文到了南京,孫總統又有復電云:
  電悉。文不忍南北戰爭,生靈塗炭,故於議和之舉,並不反對。雖君主民主,不待再計,而君之苦心,自有人諒之。倘由君之力,不勞戰爭,達國民之志願,保民族之調和,清室亦得安樂,一舉數善,推功讓能,自有公論。文承各省推舉,誓詞俱在,區區此心,天日鑒之。若以文為誘致之意,則誤會矣。
  袁總理既得此電,料知孫文決意讓位,並非虛言,遂至慶親王私邸,密商多時。略謂:「全國大勢,傾向共和,民軍勢力,日甚一日,又值孫文來滬,挈帶巨資,並偕同西洋水陸兵官數十員,聲勢越盛。現在南京政府,已經組織完備,連外人統已贊成。多半是烏有情事,老袁豈真相信?無非是恫嚇老慶。試思戰禍再延,度支如何?軍械如何?統是沒有把握。前數日議借外款,外人又無一答應,倘或兵臨城下,君位貴族,也怕不能保全,徒鬧得落花流水,不可收拾。若果到了這個地步,上如何對皇太后?下如何對國民?這正是沒法可施哩。」老慶聞到此言,也是皺眉搓手,毫無主意﹔隨後又問到救命的方法。袁總理即提出「優待皇室」四字,謂:「皇太后果俯順輿情,許改國體,那革命軍也有天良,豈竟不知感激?就是百世以後,也說皇太后皇上為國為民,不私天下。似王爺等贊成讓德,當亦傳頌古今,還希王爺明鑒,特達官廷。」前恫嚇,後趨承,老慶輩安得不入彀中?老慶躊躇一會,方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法子,且待我去奏聞太后,再行定奪。」袁總理乃告別出邸。
  過了一日,即由隆裕太后宣召袁總理入朝。袁總理奉命即往,謁見太后,仍把變更國體的好處,說了一番,太后淚落不止。袁總理帶嚇帶勸,絮奏了好多時,最後聞得太后嗚咽道:「我母子二人,懸諸卿手,卿須好好辦理,總教我母子得全,皇族無恙,我也不能顧及列祖列宗了。」悽慘語,不忍卒讀。袁總理乃退了出來,時已晌午,乘輿出東華門,衛隊前擁後護,警備甚嚴﹔兩旁站著兵警,持槍鵠立,一些兒不敢出聲。至行到丁字街地方,忽從路旁茶樓上面,拋下一物,約離袁總理乘車數尺,一聲爆響,火星直迸,晦氣了一個衛隊長,一個巡警,兩匹坐馬,轟斃地上。還有兵士十二人,行路三人,也觸著煙燄,幾乎死去。無妄之災。袁總理的馬車,幸尚不損分毫,他坐在馬車上面,雖亦覺得驚駭,面目上卻很鎮靜,只喝令快拿匪徒。衛隊不敢少慢,即似狼似虎的,跑入茶樓,當場拿往三人,移交軍警衙門,即日審訊,一叫楊禹昌,一叫張先培,一叫黃之萌,直供是拋擲炸彈,要擊死袁總理。待問他何人主使,他卻不發一語,隨即正法了案。閱者細思此三人,果屬何黨?或謂由宗社黨主使,或謂由革命黨主使。迄今尚屬存疑。
  袁總理始終不撓,遂擬定優待皇室等條件,一份內呈,一份外達。隆裕太后再開皇族會議,老慶等已無異辭。獨良弼憤憤不從,定要主戰。那時袁總理得了此信,頗費躊躇,暗忖了半天,不由的自慰道:「如此如此,管教他死心塌地。」遂暗暗的設法佈置,內外兼施。過了數天,忽由民政大臣趙秉鈞,趨入通報道:「軍咨使良弼,已被人擊傷了。」袁總理道:「已死麼?」開口即問他死否,其情可見。秉鈞道:「現尚未死,聞已轟去一足,料也性命難保了。」袁總理又道:「敢是革命黨所為麼?」秉鈞道:「大約總是他們黨人。」袁又問曾否捉住?秉鈞又道:「良弼未死,拋擲炸彈的人,卻已死了。」袁總理歎道:「暗殺黨煞是厲害,但良弼頑固異常,若非被人擊死,事體也終辦不了。」言下明明有喜慰意。秉鈞道:「此人一死,國體好共和了。」袁總理又道:「你道中國的國體,究竟是專制的好,共和的好?」秉鈞道:「中國人民,只配專制,但目下情勢,不得不改從共和,若仍用專制政體,必須仍然君主。清帝退位,何人承接?就是有承接的人也離不了莽、操的名目。依愚見想來,只好順水推舟,到後再說。」袁總理不禁點首,又與秉鈞略談數語,彼此握手告別。趙秉鈞系袁氏心腹,故特從此處插入。
  看官!你道這清宗室良弼,究係為何人所擊?相傳是民黨彭家珍。家珍四川人,曾在本省武備學堂畢業,轉學東洋,歸充四川、雲南、奉天各省軍官,久已有志革命,至武昌起義,他復奔走南北,鼓吹軍士。既而潛入京師,賃居內城,購藥自制炸彈,為暗殺計。適良弼統領禁衛軍,銳意主戰,乃決計往擊良弼。自寫絕命書一函,留存案上,然後改服新軍標統衣飾,徐步出門,遙看天色將晚,逕往投金台旅館,佯稱自奉天進京,有要公進內城,命速代僱馬車,赴良弼家,投刺求見。閽人見名刺上面,寫著「崇恭」兩字,旁注「奉天標統」四字,當將名刺收下,只復稱:「大人方入宮議事,俟明晨來見便了。」家珍道:「我有要事,不能少待,奈何?」一面說著,一面見閽人不去理倸,復躍上馬車,至東華門外靜待。約過半小時,見良弼乘車出來,兩旁護著衛隊,無從下手,乃讓良弼車先行,自驅車緊隨後面,直至良弼門首,見弼已下車,慌忙躍下,取出「崇恭」名片搶步求見。良弼詫異道:「什麼要公,夤夜到此?明日敘談罷。」說時遲,那時快,良弼正要進門,猛聽得一聲怪響,不禁卻顧,可巧彈落腳旁,把左足轟得烏焦巴弓,呼痛未終,已是暈倒。只有這些本領,何苦硬要主戰。衛士方擬搶護,又是豁喇一聲,這彈被石反激,轉向後炸,火光亂迸,轟倒衛士數名,連家珍也不及逃避,霎時殞命。良弼得救始醒,奈足上流血不止,急延西醫施救,用刀斷足,血益狂湧,翌日亦死。死後無嗣,惟遺女子三人。且家乏遺貲,蕭條得很。度支部雖奉旨優恤,賻金尚未頒發,清帝即已退位,案成懸宕,良女未得分文,後由故太守廉泉夫人吳芝瑛,為良女慰男請恤。呈詞中哀楚異常,才博得數金贍養。良弼雖反抗共和,然究是清室忠臣,且廉潔可敬,故特筆表明。這且擱下不提。
  且說良弼被炸,滿廷親貴,聞風膽落,躲的躲,逃的逃,多半走離北京,至天津、青島、大連灣,托庇外人租界,苟延生命﹔所有家資,統儲存外國銀行,經有心人確實調查,總數得四千萬左右。不肯餉軍,專務私蓄,彷彿明亡時形狀。大家逍遙海上,單剩了一個隆裕太后,及七歲的小皇帝,居住深宮,危急萬狀。小皇帝終日嬉戲,尚沒有甚麼憂愁。獨隆裕後日夕焦煩,再召皇族會議,竟不見有人到來。接連又來了一道催命符,由內閣呈入,慌忙一瞧,但見紙上寫著:
  內閣軍咨陸軍並各王大臣鈞鑒:為痛陳利害,懇請立定共和政體,以鞏皇位而奠大局,謹請代奏事。竊維停戰以來,議和兩月,傳聞官廷俯鑒輿情,已定議立改共和政體,其皇室尊榮及滿、蒙、回、藏生計權限各條件,曰大清皇帝永傳不廢﹔曰優定大清皇帝歲俸,不得少於四百萬兩﹔曰籌定八旗生計,蠲除滿、蒙、回、藏一切限制﹔曰滿、蒙、回、藏,與漢人一律平等﹔曰王公世爵,概仍其舊﹔曰保護一切私產,民軍代表伍廷芳承認,列於正式公文,交萬國平和會立案云云。電馳報紙,海宇聞風,率土臣民,罔不額手稱慶,以為事機至順,皇位從此永保,結果之良,軼越古今,真國家無疆之休也。想望懿旨,不遑朝夜,乃聞為輔國公載澤,恭親王溥偉等,一二親貴所尼,事遂中沮,政體仍待國會公決,祺瑞自應力修戰備,靜候新政之成。惟念事變以來,累次懿旨,莫不軫念民依,惟國利民福是求,惟涂炭生靈是懼﹔既頒十九信條,誓之太廟,又允召集國會,政體付之公決﹔又見民為國本,宮廷洞鑒,具征民視民聽之所在,決不難降心相從。茲既一再停戰,民軍仍堅持不下,恐決難待國會之集,姑無論牽延數月,有兵溃民亂、盜賊蠭起之憂,寰宇糜爛,必無完土。瓜分慘禍,迫在目前。即此停戰兩月間,民軍籌餉增兵,佈滿各境,我軍皆無後援,力太單弱,加以兼顧數路,勢益孤危。彼則到處勾結土匪,勒捐助餉,四出煽擾,散佈誘惑。且於山東之煙台,安徽之潁、壽境界,江北之徐州以南,河南之光山、商城、固始,湖北之宜城、襄、樊、棗陽等處,均已分兵前逼。而我皆困守一隅,寸籌莫展,彼進一步,則我之東皖、豫即不自保。雖祺瑞等公貞自勵,死生敢保無他,而餉源告匱,兵氣動搖,大勢所趨,將心不固,一旦決裂,何所恃以為戰?深恐喪師之後,宗社隨傾,彼時皇室尊榮,宗藩生計,必均難求滿志。即擬南北分立,勉強支持,而以人心論,則西北騷動,形既內溃﹔以地理論,則江海盡失,勢成坐亡。祺瑞等治軍無狀,一死何惜,特捐軀自效,徒殉愚忠,而君國永淪,追悔何及?甚非所以報知遇之恩也。況召集國會之後,所公決者尚不知為何項政體?而默察人心趨向,恐仍不免出於共和之一途,彼時萬難反汗,是徒以數月水火之患,貽害民生,何如預行裁定,示天下以至公?使食毛踐土之倫,歌舞聖明,零涕感激,咸謂唐虞至治,今古同揆,不亦偉哉!祺瑞受國厚恩,何敢不以大局為念?故敢比較利害,冒死陳言,懇請涣汗大號,明降諭旨,宣示中外,立定共和政體,以現在內閣及國務大臣等,暫時代表政府,擔任條約國債及交涉未完各事項,再行召集國會,組織共和政府,俾中外人民,咸與維新,以期妥奠群生,速復地方秩序,然後振刷民氣,力圖自強,中國前途,實維幸甚,不勝激切待命之至,謹請代奏!
  隆裕太后一氣覽畢,已不知落了多少珠淚,及看到後面署名,第一個便是第一軍總統官段祺瑞,隨後依次署列,乃是尚書銜古北口提督毅軍總統薑桂題,護理兩江提督張勛,察哈爾都統陸軍統制官何宗蓮,副都統段芝貴,河南布政使幫辦軍務倪嗣衝,陸軍統制王占元、曹錕、陳光遠、吳鼎元、李純、潘矩楹、孟恩遠,河北鎮總兵馬金敘,南陽鎮總兵謝寶勝,第二軍總參議官靳雲鵬、吳光新、曾毓雋、陶雲鶴,總參謀官徐樹錚,炮台協領官蔣廷梓,陸軍統領官朱泮藻、王金鏡、鮑貴卿、盧永祥、陳文運、李厚基、何豐林、張樹元、馬繼增、周符麟、蕭廣傳、聶汝清、張錫元,營務處張士鈺、袁乃寬,巡防統領王汝賢、洪自成、高文貴、劉金標、趙倜、仇俊愷、周德啟、劉洪順、柴得貴,陸軍統帶官施從濱、蕭安國一古腦兒有四五十人。到了結末幾個姓名,已被淚珠兒濕透,連筆跡都模糊起來。隆裕後約略看畢,便把這來折擲在案上,竟返入寢宮,痛聲大哭。一班宮娥侍女,都為慘然。又經窗外的朔風,獵獵狂號,差不多為清室將亡,呈一慘狀。帝王末路,歷代皆然,如清室之亡,尚是一個好局面。自是隆裕太后憂鬱成疾,食不甘,寢不安,鎮日裡以淚洗面,把改革國體問題,無心提起。一夕,正假寐幾上,忽由太保世續,踉蹌趨入,報稱:「太后,不好了,段祺瑞等要進京來了。」隆裕太后不覺驚醒,忙問道:「段祺瑞麼?他來京何事?」世續道:「他有一本奏折,請太后明鑒。」隆裕後未曾瞧著,眼眶中已含了多少淚兒,及瞧完來奏,險些兒暈厥過去。看官!你道他是什麼奏辭?待小子錄述出來,奏云:
  共和國體,原以致君於堯、舜,拯民於水火,乃因二三王公,迭次阻撓,以至恩旨不頒,萬民受困。現在全局危迫,四面楚歌,潁州則淪陷於革軍,徐州則小勝而大敗,革艦由奉天中立地登岸,日人則許之,登州、黃縣獨立之影響,蔓延於全魯,而且京、津兩地,暗殺之黨林立,稍疏防範,禍變即生。是陷九廟兩宮於危險之地,此皆二三王公之咎也。三年以來,皇族之敗壞大局,罪難發數,事至今日,乃並皇太后皇上欲求一安富尊榮之典,四萬萬人欲求一生活之路,而不見允,祖宗有知,能不恫乎?蓋國體一日不決,則百姓之困兵燹凍餓,死於非命者,日何啻數萬。瑞等不忍宇內有此敗類也,豈敢坐視乘輿之危而不救乎?謹率全軍將士入京,與王公痛陳利害,祖宗神明,實式憑之。揮淚登車,昧死上達。
  請代奏!
  最後署名,除段祺瑞外,無非是王占元、何豐林、李純、王金鏡、鮑貴卿、李厚基、馬繼增、周符麟等一班人物,隆裕後也不及細閱,只覺身子寒戰起來,昏昏沈沈,過了半晌,方對世續道:「這,怎麼好?怎麼好?」世續支吾道:「國勢如此,人心如此,看來非改革政體,不能解決了。」隆裕後道:「古語說得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料我國家費了若干金銀,養了這班虎狼似的人物,偏來反噬,你想可痛不可痛呢?」並非將士之過,隆裕後也未免誣人。世續道:「太后須保重玉體,勿過傷心!」隆裕後流淚道:「我悔不隨先帝早死,免遭這般慘局。」說至此,又把銀牙一咬,便道:「罷,罷!你去宣召袁世凱進來。」世續奉命去訖,約半日,即見心廣體胖的袁總理,隨世續入宮。心廣體胖四字,形容得妙。這一來有分教:
  一代皇圖成過去,萬年創局見今朝。
  欲知袁總理入宮後事,且看下回再表。
  統觀本回各情事,無一非袁世凱所為,袁世凱之被炸,當時群料為良弼所使,吾謂實袁氏自使之耳。良弼之被炸,則謂由民黨彭家珍,吾謂亦袁氏實使之。不然,何以袁氏遇炸而不死,良弼一炸而即死乎?或謂楊禹昌、黃之萌、張先培三人被逮以後,並未供言袁氏指使,豈死在目前,尚無實供求生之理?不知此正見袁氏之手段。袁氏後日,殺人多矣,即受袁氏之指使,而被人殺者亦多矣。問誰曾實供袁氏乎?聞袁氏平生舉動,得達目的,不靳金錢,然則買人生命,以金為鵠,貪夫殉財,何所憚而不為也?若段祺瑞之領銜請願,不待究詰,已共知為受命老袁,書中內外兼施四字,已將全情表明,寡言勝於多言,益令人玩味無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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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許優待全院集議 允退位民國造成



  卻說清太保世續,召袁總理世凱入宮,當由隆裕後問及優待條件,曾否寄往南方?袁總理答云:「未曾。」明明是欺弄孤兒寡婦,安有外人盡知,尚說未曾寄往耶?隆裕後淒然道:「這個局面,看來是難免了,煩你寄去交議罷。」袁總理道:「事關重大,且再商諸近支王公,再行定奪。」何必做作。隆裕後道:「近支王公,多半遠揚,還有甚麼可議?」說罷,掩面悲啼,袁總理也顧不得甚麼,竟大踏步出宮,電致南方伍代表去了。已達目的,樂得趾高氣揚。
  是時南京各省代表團,已依臨時政府組織大綱,召集參議員,於民國元年正月廿八日開參議院正式成立大會。開會前一日,適有數大問題發生,足為中華民國前途之障力。先是各省代表集會漢口,已有未曾獨立的省分,如直隸、奉天等代表,有無表決權,應付討論。卒因群議紛紜,倉卒不及表決,所以組織臨時政府,選舉正副總統,無論該省是否獨立,既稱代表,皆得投票,初無歧視,及參議院將要開會,議員中有提出原議,略言:「直隸、奉天等議員,不得有表決權。」直隸議員谷鍾秀,奉天議員吳景濂等,抗論不服,相繼辭職,旋經各省議員調停,方彼此一律,權限從同。南北議和,已將就緒,不日即可統一,還要彼此齟齬,自生惡感,真正令人不解。次日開會,各省議員,聯襼偕來,雖未滿額,已過半數,臨時大總統孫文,亦曾蒞會,國旗招颭,軍樂悠揚,大眾歡欣鼓舞,儼然有一種共和的氣象。嗣是逐日會議,倏逾兼旬,忽聞新政府未經院議,擅將漢冶萍煤礦公司,抵質借款,全院議員大嘩,嚴辭責問。原來臨時政府成立,命將各省賦稅暫行豁免,一些兒沒有進款,那出款卻格外浩繁。陸軍財政兩部,擬發軍需八釐公債票,經參議院通過施行,未見成效。嗣商諸大公司內管理人,暫借國民名義,將私產抵押外國款項,轉貸政府,於是蘇路公司,及招商局,先後抵質,為短期借款的抵押品。參議院也無異議,惟新政府尚嫌未足,復將漢冶萍煤礦公司,抵借日本款五百萬圓,這漢冶萍公司的資本,是清郵傳部大臣盛宣懷,要占大半,盛氏以鐵路國有政策,激起民變,致興革命軍,詳見《清史演義》。清廷已將他罷職,民軍又擬將他資產籍沒,急得老盛沒法,竟去投效日本,願與日人合辦,想仗這日本商標,保護私產,復討好臨時政府,願將該公司抵款五百萬圓,救濟新政府的眉急。陸軍總長黃興,以軍餉急需,不暇交參議院公決,只與臨時大總統孫文商妥,逕由大總統及陸軍總長秘密簽字,連財政總長陳錦濤,也未得與聞。此舉未免違法。後被參議院察悉,立刻咨照政府,詰他:「抵押借債,何故不付參議院議決,擅自簽字」等語。政府答稱:「由私人押借,與國家無涉。且款項亦未繳齊。」潦潦草草的說了數語,參議院議員,競責政府遁辭,愈覺不平,再請政府切實答復。政府復答稱:「漢冶萍公司,係由私人資格,與日本商訂合辦,尚赤通過股東會,先由該公司借日款五百萬圓,轉借與臨時政府,請求批准。現只交到二百萬圓,本總統正恐外人合股,不無流弊,正擬取消這事,所以未經交議」等因。湖北參議員劉成禺、張伯烈、時功玖等,攘臂起詬,極言政府擅斷擅行,憤極辭職,立回湖北原籍,運動本省臨時省議會,另行組織臨時國會,與南京臨時參議院抗衡。臨時參議院成立,未及一月,即成決裂,此即中華民國不祥之兆。政府乃將漢冶萍公司罷押。臨時參議院亦駁斥湖北省議會,為法外舉動,當然無效。特舉此數事,見得中國共和之難成。正在喧鬧的時候,伍代表已交到優待清室等件,立待議妥,大眾乃將餘事擱起,專心致志的公議要項。但見第一行寫著道:
  (甲)關於大清皇帝優禮之條件。
  大眾瞧這十餘字,各嘩聲道:「清帝退位,清室已亡,還有什麼大不大。說得有理。就是優禮的禮字,亦屬不合。」一議員道:「竟改作『清帝退位後優待之條件』便好了。」又有一議員道:「退字不如遜字,俾他留點面目,何如?」當下大眾贊成,遂由主稿員另紙寫出,系(甲)關於清帝遜位後優待之條件,寫畢,再將原稿看了下去,系是:
  第一款,大清皇帝尊號,相承不替,國民對於大清皇帝,各致其尊崇之敬禮,與各國君主相等。
  大眾復道:「不妥不妥。清帝已經退位,我輩國民,還要去尊崇他做甚麼?」乃經大眾悉心參酌,改為:「清帝遜位之後,尊號仍存不廢,以待外國君主之禮相待。」再看第二款云:
  第二款,大清皇帝歲用,每歲至少不得短於四百萬兩,永不得減額。如有特別大典,經費由民國擔任。
  大眾磋議,改四百萬兩為四百萬元,特別大典二語刪去,乃復由主稿員寫下道:「清帝遜位之後,每歲用四百萬元,由中華民國給付。」再看第三款列著:
  第三款,大內宮殿或頤和園,由大清皇帝隨意居住,宮內侍衛護軍官兵,照常留用。
  大眾又道:「清帝既已退位,大內宮殿,不應久居。」一議員應聲道:「何不叫他還居頤和園?」旁又有一議員道:「頤和園規模弘敞,殿閣巍峨,令他居住,還是便宜了他。」連頤和園都不肯與居,清室末路,也屬可憐。大眾道:「既議優待,就留些餘地便是。」乃改為:「清寬遜位之後,暫居宮禁,日後移居頤和園,侍衛照常留用。」至第四款是:
  第四款,宗廟陵寢,永遠奉祀,由民國妥慎保護,負其責任,並設守衛官兵,如遇大清皇帝恭謁陵寢,沿途所需費用,由民國擔任。
  大眾道:「清帝謁陵的費用,如何要民國擔任?倘他借謁陵為名,日日嬉游,我民國當得起這許多供奉嗎?此款前半截尚可通融,下三語盡可刪卻。」乃改定:「清室遜位後,其宗廟陵寢,由民國妥慎保護。」復看第五款云:
  第五款,德宗崇陵未完工程,如制敬謹妥修,其奉安典禮,仍如舊制,所有經費,均由民國擔任。
  這一款卻沒人反對,只酌改數字,作為:「清德宗崇陵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禮,仍如舊制,所有實用經費,均由中華民國支出。」至第六款云:
  第六款,宮內所用各項執事人員,均由大清皇帝留用。
  大眾道:「清宮舊用閹人,我民國尊重民權,當然不准有這腐豎,須要載明方好。」即改為:「宮內所用各項執事人員,得照常留用,惟以後不得再招閹人。」再看下去:
  第七款,凡屬大清皇帝原有之私產,特別保護。此款也沒甚異議,不過竄易字句,變為:「清帝遜位之後,其原有私產,由中華民國特別保護。」及看到第八款,沒有一人贊成,議決作廢。看官!你道原稿第八款,是寫著什麼?乃是:
  第八款,大清皇帝有大典禮,國民得以稱慶。
  依情理上論來,清帝已經退位,中國人民,不服清帝管轄,所有清室典禮,與國民何涉?應該將此款刪去。到了第九款,大眾又抗論起來,但見原稿上寫著:
  第九款,禁衛軍名額俸餉,仍如其舊。
  原來禁衛軍是保護清宮,因有此制。清帝退位後,須移居頤和園,禁衛軍理應裁去。但從前這班軍人,靠著軍餉過活,此時遽議裁汰,恐他游騎無歸,轉成寇盜。當經各議員裁酌,改為:「原有之禁衛軍,歸中華民國陸軍部編製,其額數俸餉,仍如其舊。」統計甲種九款,改為八款,下文是:
  (乙)關於皇族待遇之條件。
  第一款,王公世爵,概仍其舊,並得傳襲。其襲封時,仍用大清皇帝冊寶,凡大清皇帝贈封爵位,亦用大清皇帝冊寶。
  大眾議決,皇族的皇字,改作「清」字。條文中只用首二語,以下盡行刪去。第二款云:
  第二款,皇族對於國家之公權,與國民同等。
  這條經大眾增改,定為:「清皇族對於中華民國國家之公權及其私權,與國民同等。」再看下文第三四款。
  第三款,皇族私產,一體保護。
  第四款,皇族免兵役之義務。
  這兩條不加刪改,惟於皇族上各加一「清」字。統計乙種共四款,下文為丙種條件,共計七款,原文云:
  (丙)關於滿、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條件。
  (一)與漢人平等﹔(二)保護其原有之私產﹔(三)王公世襲,概存其舊﹔(四)王公中有生計過艱者,應設法撥給官產,作為世業,以資補助﹔(五)先籌八旗生計,於未籌定之前,八旗官兵俸餉,仍舊支放﹔(六)從前營業居住等限制,一律蠲除,各州縣聽其自由入籍﹔(七)滿、蒙、回、藏原有之宗教,聽其信仰自由。
  七款均不必更改,但就第四款中刪一「應」字,第五款中,改「官兵」為「官弁」。條件已終,全體議決,再由主稿員依次謄正。惟末文尚有結尾數語,又由各議員修正通過,原文為:「以上條件,列於正式公文,照會各國,或電達駐荷華使,知會海牙萬國平和會存案。」改正為:「以上條件,除丙款各條另行宣佈外,餘均列於正式公文,由中華民國政府,照會各國駐北京公使。」全文俱已繕清,即咨照臨時政府,轉交伍代表電達北京。袁總理瞧閱一周,便呈入隆裕太后。隆裕後又召見各近支王公及各國務大臣,咨詢優待條件事宜。應召的人,很是寥寥,惟醇王載灃等到來。會議多時,或謂:「皇室經費,必須四百萬兩,分文不能短少。」這是奪利。或謂:「皇帝尊號相承不替數字,定須增入。」這是爭名。或謂:「各種條件,統應增損。」惱動了隆裕太后,不覺唏噓道:「大事已去,只爭了一些小節,亦屬無益。咳!我列祖列宗創造經營,得了中國一統江山,煞是艱苦,不意傳到我輩子孫,無材無力,輕輕的讓與別人,教我如何對得住先人呢?」說畢,哽咽不已,載灃等亦愧悔交集,各帶慘容。始終以一哭了之。隆裕後又道:「慶親王到哪裡去了?為何此時尚不見來?」正憶念間,忽見老慶傴僂趨入,臉上尚帶煙容。想是大吸阿芙蓉膏,因此來遲。當由隆裕後與他商議,老慶細閱優待條件,亦沒甚異議,不過於相承不替一語,亦主張加入。隆裕後乃轉囑袁總理,令他致電南京政府,爭此四字。怎奈南方回電,堅不承認。袁總理入宮面復,請太后自行定奪。隆裕後道:「為這四字,決裂和議,倘或宗廟震驚,生靈塗炭,不更令我增罪嗎?依他便了。」這卻是仁人之言。袁總理道:「且再與近支王公熟商。」隆裕後不待說畢,便道:「他們多半不在京師,就是留著,也是不中用的人物,你不妨作主辦理,日後必無異言。」袁總理唯唯退出,即欲擬旨,只因遜位的「遜」字,有礙清帝體面,且會議時候,皇族中亦有異論,乃酌改一「辭」字,與南方電議允洽,敦請老袁出山,總算爭得此一字。便草定懿旨三道,呈入宮中,請隆裕太后及宣統帝蓋用御寶。宣統帝不識不知,當然由太后作主,含淚鈐印,統共蓋訖,就於清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即中華民國元年二月十二日,頒布天下。諭云:
  朕欽奉隆裕太后懿旨,前因民軍起事,各省響應,九夏沸騰,生靈塗炭,特命袁世凱遣員,與民軍代表,討論大局,議開國會,公決政體。兩月以來,尚無確當辦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輟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國體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國人民心理,多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各將,亦主張於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以一姓之尊榮,拂兆民之好惡,是用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歸諸全國,定為共和立憲國體,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袁世凱前經資政院選舉,為總理大臣,當茲新舊代謝之際,宜有南北統一之方,即由袁世凱組織臨時政府,與民軍協商統一辦法,總期人民安堵,海內■安,仍合漢、滿、蒙、回、藏五族完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閒,優游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欽此!
  還有兩道諭旨,一道是頒布優待條件,一道是飭文武官吏,各循職守,毋生異論。是日北京遍懸五色旗,民國南北統一,二百六十八年的清室,已成過去的歷史。臨時大總統孫文,復提出最後的協議五條,交伍代表轉達北京,條款列著:
  (一)清帝退位,由袁同時咨照駐京各國公使,請轉知民國政府,現在清帝已經退位,或轉飭旅滬領事轉達亦可。
  (二)同時袁須宣佈政見,絕對贊同共和主義。
  (三)文接到外交團或領事團通知清帝佈告後,即行辭職。
  (四)由參議院舉袁為臨時總統。
  (五)袁被舉為臨時總統後,誓守參議院所定之憲法,乃能授受事權。
  伍代表即日發電,由袁世凱接著,已是滿意,自然沒有意外的爭執了。小子有詩詠道:
  帝運告終清祚覆,中華一統共和成。
  如何尚逐中原鹿,攫得全權始撤兵?
  欲知老袁答復的電文,且從下回接閱。
  此回為化板為活文字,優待清室等條件,已見《清史演義》,而此書亦萬不能不錄。經作者一番熔化,覺得各條文字,煞費磋磨﹔且於清室提出原稿,亦曾載及,愈見當時改正,不可謂非參議員之功。至敘及臨時政府,與參議院之關係,是為南京組織政府三月內之舉動,亦可留作一段話柄,固非漫無抉擇,隨筆鋪敘已也。後文述及隆裕後蓋印,以及孫總統提出協議,無非為老袁屬筆,總結一詩,具見大意。皮裡陽秋,可於此書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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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請瓜代再開選舉會 迓專使特辟正陽門



  卻說清內閣總理袁世凱,已奉隆裕太后懿旨,令他組織臨時政府。上加清內閣總理五字,義微而顯。後由南京臨時總統孫文,交伍代表電達老袁,老袁心滿意足,即日復電云:
  南京孫大總統黎副總統各部總長參議院同鑒:共和為最良國體,世界所公認,今由帝政一躍而躋及之,實諸公累年之心血,亦民國無窮之幸福。大清皇帝既明詔辭位,業經世凱署名,則宣佈之日,為帝政之終局,即民國之始基,從此努力進行,務令達到圓滿地位,永不使君主政體,再行於中國。大眾聽著。現在統一組織,至重且繁,世凱極願南行,暢聆大教,共謀進行之法。只因北方秩序,不易維持,軍旅如林,須加部署,而東北人心,未盡一致,稍有動搖,牽涉全國。諸君皆洞鑒時局,必能諒此苦衷。至共和建設重要問題,諸君研究有素,成竹在胸,應如何協商統一組織之法,尚希迅速見教!
  臨時總統孫文,既接此電,當向參議院提出辭職書,其文云: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孫咨:前後和議情形,前已咨交貴院在案,昨日伍代表得北京電云云,又接北京電云云。兩電見前,均從略。本總統以為我國民之志,在建設共和,傾覆專制,義師大起,全國景從。清帝鑒於大勢,知保全君位,必然無效,遂有退位之議。今既宣佈退位,贊成共和,承認中華民國,從此帝制永不留存於中國之內,民國目的,亦已達到。當締造民國之始,本總統被選為公僕,宣佈誓書,以傾復專制鞏固民國圖謀幸福為任。誓至專制政府既倒,國內無變亂,國民卓立於世界,為列邦公認,本總統即行辭職。現在清帝退位,專制已除,南北一心,更無變亂,民國為各國承認,旦夕可期。本總統當踐誓言,辭職引退,為此咨告貴院,應代表國民之公意,速舉賢能,來南京接事,以便解職。附辦法條件如下。
  臨時政府地點,設於南京,為各省代表所議定,不能更改。辭職後,俟參議院舉定新總統,親到南京受任之時,大總統及國務各員,乃行解職。臨時政府約法,為參議院所制定,新總統必須遵守頒布之一切法律章程。
  此咨。
  又有薦賢自代咨文,詞云:
  今日本總統提出辭表,要求改選賢能。選舉之事,原國民公權,本總統原無容喙之地。惟前使伍代表電北京,有約以清帝實行退位,袁世凱君宣佈政見,贊成共和,即當提議推讓。想貴院亦表同情。此次清帝遜位,南北統一,袁君之力實多,其發表政見,更為絕對贊同共和。舉為總統,必能盡忠民國。且袁君富於經驗,民國統一,賴有建設之才。故敢以私見貢薦於貴院,請為民國前途熟計,無失當選之人,大局幸甚!此咨。
  這兩篇咨文,到了參議院,各議員一律可決,定於二月十五日,開臨時大總統選舉會。屆期這一日,孫總統率各部總長,及各將校,共謁孝陵。孝陵即明太祖墓,在南京朝陽門外,當鍾山南麓,由孫總統主祭,宣告漢族光復,民國統一。司祝官讀罷祭文,兩旁奏起軍樂。悠揚中節,遐邇傳聲,軍士數萬,無不騰歡,各國領事,攜手臨觀,亦嘖嘖稱賞。祭禮已畢,再返臨時總統府,行慶賀南北統一共和成立禮,先由軍士開炮,鳴了一十七響,乃由孫大總統就位,依次奏樂唱歌,各部總次長,隨班就列,向孫總統鞠躬表敬,孫總統亦答禮如儀,隨即向大眾演說道:「清帝退位,南北統一,這皆由無數志士,無數義師,用無數熱腸鐵血,掉換出來。但北京一方面,全賴袁公慰庭,慘澹經營,方得成功,是袁公實我民國至友,民國成立以後,不應將他忘懷。今日參議院選舉總統,若果袁公當選,想必能鞏固民國。況前日得他復電,曾有永不使君主政體再現中國之語,他是當代英雄,日後宜不食言。不要相信他,恐怕有些靠不住。惟臨時政府地點,仍須設立南京。南京是民國開基,長此建都,好作永久紀念,不似北京地方,受歷代君主的壓力,害得毫無生氣,此後革故鼎新,當有一番佳境。我雖解任,總是國民一份子,仍願竭盡綿薄,為新政府效力,耿耿此心,還祈公鑒!」演說畢,但聽得一片拍掌聲,震動耳鼓。復奏軍樂數通,益覺洋洋渢渢,響徹雲霄。禮成,全體三呼民國萬歲,方才散去。
  下午參議院開會,選舉總統,共得十七省議員,各投一票,計十七票,投票結果,統是「袁世凱」三字,全場一致,當選袁世凱為民國第二任臨時大總統,隨即電達北京,請袁來寧就職。孫總統亦以個人名義,電達北京,略謂:「臨時政府,已報告參議院,提出辭職書,並推薦袁為總統,惟袁公必須先至共和政府任職,不能由清帝委任組織。若慮北方騷擾,無人維持現狀,盡可先舉人材,電告臨時政府,即當使為鎮撫北方的委員」云云。看官!你想老袁的勢力,全在北方,若要他南來就職,明明是翦他羽翼,他本機變如神,豈肯孤身南下,來做臨時政府的傀儡麼?語語見血。當下來一復電,由孫總統譯閱云:
  清帝辭位,自應速謀統一,以定危局,此時間不容髮,實為唯一要圖,民國存亡,胥賴於是。頃接孫大總統電開提出辭表,推薦鄙人,屬速來寧,並舉人電知臨時政府,畀以鎮安北方全權各等因。世凱德薄能鮮,何敢肩此重任?太屬客氣。南行之願,前電業已聲明,然暫時羈絆在此,實為北方危機隱伏,全國半數之生命財產,萬難恝置,並非因清帝委任也。孫大總統來電所論共和政府,不能由清帝委任組織,極為正當,現在北方各省軍隊,暨全蒙代表,皆以函電推舉為臨時大總統,清帝委任一層,無足再論。此語隱隱自命。然總未遽組織者,特慮南北意見,因此而生,統一愈難,實非國家之福。若專為個人責任計,舍北而南,則實有無窮窒礙。北方軍民意見,尚多紛歧,隱患實繁。皇族受外人愚弄,根株潛長,北京外交團,向以凱離此為慮,屢經言及。又舉外人,抵抗南京。奉、江兩省,時有動搖,外蒙各盟,迭來警告,內訌外患,遞引互牽。若因凱一去,變端立見,殊非愛國救世之素志。若舉人自代,實無措置各方面合宜之人。明明謂捨我其誰。然長此不能統一,外人無可承認,險象環集,大局益危,反覆思維,與其孫大總統辭職,不如世凱退居。蓋就民設之政府,民舉之總統,而謀統一,其事較便。今日之計,惟有南京政府,將北方各省及各軍隊妥籌接收以後,世凱立即退歸田裡,為共和之國民。當未接收以前,仍當竭智盡能,以維秩序。總之共和既定之後,當以愛國為前提,決不欲以大總統問題,釀成南北分歧之局,致資漁人分裂之禍,恐怕言不顧行,奈何。已請唐君紹儀,代達此意,赴寧協商。紹儀即紹怡。前避宣統帝溥儀名,因改儀為怡,此次清帝退位,仍復原名。特以區區之懷,電達聰聽,惟亮察之為幸!
  孫總統接電後,再赴參議院核定可否,全院委員長李肇甫,及直隸議員谷鍾秀等,以「臨時政府地點,不如改設北京,意謂臨時政府,為全國視聽所關,必須所在地勢,可以統馭全國,方能使全國完固,且足維繫四萬萬人心,我民國五大民族,從此聯合,作為一個大中華民國。前由各省代表,指定臨時政府地點,設在南京,係因當時大江以北,尚屬清軍范圍,不能不將就辦理﹔目今情異勢殊,自應相時制宜,移都北方為要。」言亦有理。有幾個議員與他反對,仍然主張南京,當用投票表決法,解此問題。投票後,主張北京的有二十票,主張南京的只有八票,乃從多數取決,復咨孫總統。無如孫總統的意見,總以南京為是,援臨時政府組織條例,再交參議院復議。原來臨時政府大綱中,曾有臨時大總統,對於參議院議決事件,如未以為然,得於具報後十日內,聲明理由,交會復議。組織臨時政府大綱,前因暫行制,故特從略,此次為交議事件,因特別提出。參議院接收後,再開會議,除李肇甫、谷鍾秀數人外,忽自翻前議,贊成南京,不贊成北京,彼此爭論起來,很是激烈。旋經中立黨調和兩造,再行投票解決,結果是七票主張北京,十九票主張南京,似此重大問題,只隔一宿,偏已換了花樣,朝三暮四,令人莫測。中國人心之不可恃,一至於此。孫總統既接到復議決文,自然再電北京,請袁世凱即日南來,並言當特派專使,北上歡迎。袁乃復電云:
  昨電計達。嗣奉尊電,慚悚萬狀。現在國體初定,隱患方多,凡在國民,均應共效綿薄。惟揣才力,實難勝此重大之責任。茲乃辱荷參議院正式選舉,竊思公以偉略創始於前,而凱乃以輇材承乏於後,實深愧汗。凱之私願,始終以國利民福為歸,當茲危急存亡之際,國民既以公義相責難,凱敢不勉盡公僕義務?惟前陳為難各節,均系實在情形,素承厚愛,謹披瀝詳陳,務希涵亮!
  俟專使到京,再行函商一切。專使何人?並何日啟程?乞先電示為盼。肅復。
  又致參議院電文云:
  昨因孫大總統電知辭職,同時推薦世凱,當經復電力辭,並切盼貴院另舉賢能,又將北方危險情形,暨南去為難各節,詳細電達,想蒙鑒及。茲奉惠電,惶悚萬分,現大局初定,頭緒紛繁,如凱衰庸,豈能肩此巨任?
  乃承貴院全體一致,正式選舉,凱之私願,始終以國利民福為歸。當此危急存亡之際,國民既以公義相責難,凱何敢以一己之意見,辜全國之厚期?惟為難各節,均系實在情形,知諸公推誠相與,不敢不披瀝詳陳,務希涵亮!統候南京專使到京,商議辦法,再行電聞。略去電而詳復電,為下文伏筆。
  當袁世凱電辭總統,又電受總統的時候,臨時副總統黎元洪,也有辭職電文,拍致南京參議院。二月二十日,參議院又開臨時副總統選舉會,投票公決,仍舉黎當選,全院一致。黎以大眾決議,不便力辭,也即承認。袁、黎心術之分,可見一斑。於是南京臨時政府,遂派遣教育總長蔡元培為專使,副以汪兆銘、宋教仁等。適唐紹儀來寧,知已無可協商,亦願同專使北行。啟程時,先電告北京,遙與接洽。自二月二十一日,使節出發,至二十七日,到了北京。但見正陽門外,已高搭彩棚,用了經冬不凋的翠柏,紮出兩個鬥方的大字,做為匾額。這兩大字不必細猜,一眼望去,便見左首是「歡」字,右首是「迎」字。歡迎兩字旁,豎著兩面大旗,分著紅黃藍白黑五色,隱寓五族共和的意思。彩棚前面,左右站著軍隊,立槍致敬,又有老袁特派的專員,出城迎迓,城門大啟,軍樂齊喧,一面鳴炮十餘下,作歡迎南使的先聲。極力摹寫,都為下文作勢。蔡專使帶同汪、宋各員,與唐紹儀下輿逕入,即由迎賓使向他行禮。兩下裡免冠鞠躬,至相偕入城,早有賓館預備,也鋪排得精潔雅致,几淨窗明,館中物件,色色俱備,伺役亦個個週到。外面更環衛禁軍,特別保護。蔡專使等既入客館,與迎賓使坐談數語,迎賓使交代清楚,當即告別,唐紹儀也自去復命了。
  是晚即由京中人士,多來謁候。寒暄已過,便說及老袁南下的利害,一方面為迎袁而來,所說大略,無非是南方人民,渴望袁公,袁能早一日南下,即早一日慰望等語。一方面是有所承受,特來探試,統說北京人心,定要袁公留住,組織臨時政府,若袁公一去,北方無所依托,未免生變。且元、明、清三朝,均以北京為國都,一朝遷移,無論事實上多感不便,就是遼東三省,與內外蒙古,亦未便駕馭,鞭長莫及,在在可憂,理應思患預防,變通辦理為是。雙方俱借口人心,其實人民全不與聞,統是孫、袁兩人意見。彼此談了一會,未得解決,不覺夜色已闌,主賓俱有倦容,當即告別。蔡專使均入室安寢。翌晨起牀,大家振刷精神,要去見那當選的袁大總統了。正是:
  專使徒憑三寸舌,乃公寧易一生心。
  畢竟袁世凱允否南行,且至下回再表。
  孫中山遵誓辭職,不貪權利之心,可以概見,而必請老袁南下,來寧就職者,其意非他,蓋恐袁之挾勢自尊,始雖承認共和,日後未免變計耳。然袁豈甘為人下者?下喬入谷,愚者亦知其非,況機變如老袁者乎?蔡專使等之北上,已墮入老袁計中,老袁陽表歡迎,陰懷譎計,觀其迭發數電,固已情見乎詞,而南方諸人,始終未悟,尚欲迎之南來,吾料老袁此時,方為竊笑不置也。袁氏固一世之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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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變生不測蔡使遭驚 喜如所期袁公就任



  卻說蔡專使元培,與汪兆銘、宋教仁二人,偕謁袁世凱,名刺一入,老袁當即迎見。雙方行過了禮,分賓主坐定,略略敘談。當由蔡專使起立,交過孫中山書函,及參議院公文,袁世凱亦起身接受,彼此還座。經老袁披閱畢,便皺著眉頭道:「我日思南來,與諸君共謀統一,怎奈北方局面,未曾安靜,還須設法維持,方可脫身。但我年將六十,自問才力,不足當總統的重任,但求共和成立,做一個太平百姓,為願已足,不識南中諸君,何故選及老朽?並何故定催南下?難道莽莽中原,竟無一人似世凱麼?」聽他口氣,已是目無餘子。蔡專使道:「先生老成重望,海內久仰,此次當選,正為民國前途慶賀得人,何必過謙?惟江南軍民,極思一睹顏色,快聆高談,若非先生南下,恐南方人士,還疑先生別存意見,反多煩言呢。」老袁又道:「北方要我留著,南方又要我前去,苦我沒有分身法兒,可以彼此兼顧。但若論及國都問題,愚見恰主張北方哩。」這是老袁的定盤星。
  宋教仁年少氣盛,竟有些忍耐不住,便朗聲語袁道:「袁老先生的主張,愚意卻以為未可。此次民軍起義,自武昌起手,至南京告成,南京已設臨時政府,及參議院,因孫總統辭職,特舉老先生繼任,先生受國民重托,理當以民意為依歸,何必戀戀這北京呢?」老袁掀髯微哂道:「南京僅據偏隅,從前六朝及南宋,偏安江左,卒不能統馭中原,何若北京為歷代都會,元、明、清三朝,均以此為根據地,今乃捨此適彼,安土重遷,不特北人未服,就是外國各使館,也未必肯就徙哩。」宋教仁道:「天下事不能執一而論。明太祖建都金陵,不嘗統一北方麼?如慮及外人爭執,我國並非被保護國,主權應操諸我手,我欲南遷,他也不能拒我。況自庚子拳亂,東交民巷,已成外使的勢力圈,儲械積粟,駐兵設防,北京稍有變動,他已足制我死命。我若與他交涉,他是執住原約,斷然不能變更。目今民國新造,正好借此南遷,擺脫羈絆,即如為先生計,亦非南遷不可,若是仍都北京,幾似受清帝的委任,他日民國史上,且疑先生為劉裕、蕭道成流亞,諒先生亦不值受此污名呢。」語亦厲害。老袁聽到此言,頗有些憤悶的樣子,正擬與他答辯,忽見外面有人進來,笑對宋教仁道:「漁父君!你又來發生議論了。」教仁急視之,乃是唐紹儀,也起答道:「少川先生,不聞孔子當日,在宗廟朝廷,便便言麼?此處雖非宗廟朝廷,然事關重大,怎得無言?」原來宋教仁號漁父,唐紹儀號少川,所以問答間稱號不稱名。蔡專使等均起立相迎。紹儀讓座畢,便語道:「國都問題,他日何妨召集國會,公同表決。今日公等到此,無非是邀請袁公,南下一行,何必多費唇舌?袁公亦須念他遠來,誠意相迓,若可撥冗啟程,免得辜負盛意。」倒是一個魯仲連。袁世凱乃起座道:「少川責我甚當,我應敬謝諸公,並謝孫總統及參議員推舉的隆情,既承大義相勉,敢不竭盡心力,為國圖利,為民造福,略俟三五天,如果北方沈靜,謹當南行便了。」說畢,即令設席接風,盛筵相待,推蔡專使為首座,汪、宋等依次坐下,唐紹儀做了主中賓,世凱自坐主席,自不消說。席間所談,多系南北過去的事情,轉瞬間已是日昃,彼此統含三分酒意,當即散席,訂了後會,仍由老袁飭吏送蔡專使等返至客館。
  汪兆銘語蔡專使道:「鶴卿先生,你看老袁的意思,究竟如何?」蔡字鶴卿,號孑民,為人忠厚和平,徐徐的答道:「這也未可逆料。」宋教仁道:「精衛君!你看老袁的行動,便知他是一步十計,今日如此,明日便未必如此了。」見識甚明,故為老袁所忌。蔡專使道:「他用詐,我用誠,他或負我,我不負他,便算於心無愧了。」純是忠厚人口脗。宋教仁復道:「精衛君!蔡先生的道德,確是無愧,但老袁狡獪得狠,恐此番跋涉,未免徒勞呢。」汪兆銘亦一笑而罷。兆銘別號精衛,故宋呼汪為精衛君。各人別字,陸續點明,又是另一樣文法。等到夜膳以後,閒談片刻,各自安睡。正在黑甜鄉中,尋那共和好夢,忽外面人聲馬嘶,震響不已,接連又有槍聲彈聲,屋瓦爆裂聲,牆壁坍塌聲,頓時將蔡專使等驚醒,慌忙披衣起牀,開窗一看,但見火光熊熊,連室內一切什物,統已照得透亮。正在驚詫的時候,突聞嘩啦啦的一響,一粒流彈,飛入窗中,把室內腰壁擊成一洞,那彈子復從洞中鑽出,穿入對面的圍牆,拋出外面去了。蔡專使不禁著急道:「好厲害的彈子,幸虧我等未被擊著,否則要洞胸絕命了。」汪兆銘道:「敢是兵變嗎?」宋教仁道:「這是老袁的手段。」一針見血。正說著,但聽外面有人呼喝道:「這裡是南使所在,兄弟們不要啰唣。」又聽得眾聲雜沓道:「什麼南使不南使!越是南使,我等越要擊他。」一寬一緊,寫得逼肖。又有人問著道:「為什麼呢?」眾聲齊應道:「袁大人要南去了。北京裡面,橫直是沒人主持,我等樂得鬧一場罷。」蔡專使捏了一把冷汗,便道:「外面的人聲,竟要同我等作對,我等難道白白的送了性命嗎?」宋教仁道:「我等只有數人,無拳無勇,倘他們搗將進來,如何對待?不如就此逃生罷。」言未已,大門外已接連聲響,門上已鑿破幾個窟窿,蔡、汪、宋三使,顧命要緊,忙將要緊的物件,取入懷中,一起兒從後逃避,幸後面有一短牆,擬令役夫取過桌椅,以便接腳,誰知叫了數聲,沒有一個人影兒。分明是內外勾通。可巧牆角旁有破條凳兩張,即由汪、宋兩人,攜在手中,向壁直搗,京內的牆壁,多是泥土疊成,本來是沒甚堅固,更且汪、宋等逃命心急,用著全力去搗這牆,自然應手而碎,復迭搗數下,泥土紛紛下墜成了一個大竇,三人急不暇擇,從竇中魚貫而出,外面正是一條逼狹的胡衕,還靜悄悄的沒人阻住。分明是畀他去路,否則還有何幸。
  蔡專使道:「僥倖僥倖!但我等避到哪裡去?」宋教仁道:「此地近著老袁寓宅,我等不如逕往他處,他就使有心侮我,總不能抹臉對人。」汪兆銘道:「是極!」當下轉彎落角,專從僻處靜走。汪、蔡二人,本是熟路,一口氣趕到袁第,幸喜沒人盤詰,只老袁寓居的門外,已有無數兵士站著,見他三人到來,幾欲舉槍相對。宋教仁忙道:「我是南來的專使,快快報知袁公。」一面說著,一面向蔡專使索取名刺,蔡專使道:「阿喲!我的名片包兒,不知曾否帶著?」急急向袋中摸取,竟沒有名片,急得蔡專使徬徨失措,後來摸到袋角,還有幾張舊存的名片,亟取出交付道:「就是這名片,攜去罷。」當由兵士轉交閽人,待了半晌,方見閽人出來,說了一個「請」字。三人才放下了心,聯步而入,但見階上已有人相迎,從燈光下望將過去,不是別人,正是候補總統袁世凱。三人搶步上階,老袁亦走近數步,開口道:「諸公受驚了。」他卻是步武安詳呢。宋教仁即接口道:「外面鬧得不成樣子,究係匪徒,抑系亂軍?」老袁忙道:「我正著人調查呢。諸公快請進廳室,天氣尚冷得緊哩。」蔡專使等方行入客廳,老袁亦隨了進來。客廳裡面,正有役夫熾炭煨爐,見有客到來,便入側室取茗進獻。老袁送茗畢,從容坐下道:「不料今夜間有這變亂,累得諸公受驚,很是抱歉。」宋教仁先答道:又是他先開口。「北方將士,所賴惟公,為什麼有此奇變呢?」老袁正要回答,廳外來了一人,報稱:「東安門外,及前門外一帶,嘩擾不堪,到處縱火,尚未曾罷手呢。」老袁道:「究竟是土匪,還是亂兵?為甚麼沒人彈壓?」來人道:「彈壓的官員,並非沒有,怎奈起事的便是軍士,附和的乃是土匪,兵匪夾雜,一時無可措手了。」老袁道:「這班混賬的東西,清帝退位,還有我在,難道好無法無天麼?」宋教仁又插嘴道:「袁老先生,你為何不令人彈壓呢?」老袁答道:「我已派人彈壓去了,惟我正就寢,倉卒聞警,調派已遲,所以一時辦不了呢。」蔡專使方語道:「京都重地,乃有此變,如何了得,我看火光燭天,槍聲遍地,今夜的百姓,不知受了多少災難,先生應急切敉平,方為百姓造福。」始終是忠厚之談。老袁頓足道:「正為此事,頗費躊躇。」言未已,又有人入報道:「禁兵聞大人南下,以致激變,竟欲甘心南使……」說至「使」字,被老袁呵叱道:「休得亂報!」來人道:「亂兵統這般說。」老袁又道:「為甚麼縱火殃民?」來人又道:「兵士變起,匪徒自然乘隙了。」老袁遂向蔡專使道:「我兄弟未曾南下,他們已瞎鬧起來,若我已動身,不知要鬧到什麼了結。我曾料到此著,所以孫總統一再敦促,我不得不審慎辦理。昨日宋先生說我戀戀北京,我有什麼捨不掉,定要居住這京城哩?」言畢,哈哈大笑。計劃已成,安得不笑。宋教仁面帶慍色,又想發言,由蔡專使以目示意,令他止住。老袁似已覺著,便道:「我與諸公長談,幾忘時計,現在夜色已深,恐諸公未免腹饑,不如卜飲數杯,聊且充腹。」說至此,便向門外,呼了一聲「來」字,即有差役入內伺候。老袁道:「廚下有酒肴,快去拿來!」差役唯唯而退。不一時,就將酒肴搬入,由老袁招呼蔡專使等入座飲酒。蔡專使等腹中已如轆轤,不及推辭,隨便飲了數杯,偶聽雞聲報曉,已覺得天色將明。外面有人入報:「亂兵已散,大勢平靜了。」老袁道:「知道了,」顯是皇帝口脗。差役又入呈細點,由賓主隨意取食,自不消說。老袁又請蔡專使等,入室休息,蔡專使也即應允,由差役導入客寢去了。
  次日辰牌,蔡專使等起牀,盥洗已畢,用過早點,即見老袁踉蹌趨入,遞交蔡專使一紙,便道:「蔡先生請看。天津、保定也有兵變的消息,這真是可慮呢。」蔡專使接過一瞧乃是已經譯出的電報,大致與袁語相似,不由的皺動兩眉。老袁又道:「這處兵變,尚未了清,昨夜商民被劫,差不多有幾千人家,今天津、保定,又有這般警變,教我如何動身呢?」蔡專使沉吟半晌道:「且再計議。」老袁隨即退出。自是蔡專使等,便留住袁宅,一連兩日,並未會見老袁,只由老袁著人遞入警信,一是日本擬派兵入京,保衛公使,一是各國公使館,也有增兵音信。蔡專使未免愁煩,便與汪、宋二人商議道:「北京如此多事,也不便強袁離京。」宋教仁道:「這都是他的妙計。」蔡專使道:「無論他曾否用計,據現在情勢上看來,總只好令他上台,他定要在北京建設政府,我也不能不遷就的,果能中國統一,還有何求?」和平處事,是蔡使本旨。汪兆銘道:「鶴卿先生的高見,也很不錯呢。」是夕,老袁也來熟商,無非是南下為難的意旨,且言「保定、天津的變亂比北京還要厲害,現已派官往理,文牘往來,朝夕不輟,因此無暇敘談,統祈諸公原諒,且代達南方為幸」。蔡專使已不欲辯駁,便即照允,竟擬就電稿,發往南京,略敘北京經過情形,並言:「為今日計,應速建統一政府,餘盡可遷就,以定大局」云云。已墮老袁計中,然亦無可奈何。孫中山接到此電,先與各部長商議,有的說是袁不能來,不如請黎副總統來寧,代行宣誓禮﹔有的說是南京政府,或移設武昌,武昌據全國中樞,袁可來即來,否則由黎就近代誓。兩議交參議院議決,各議員一律反對,直至三月六日,始由參議員議決辦法六條,由南京臨時政府,轉達北方,條件列下:
  (一)參議院電知袁大總統,允其在北京就職。(二)袁大總統接電後,即電參議院宣誓。(三)參議院接到宣誓之電後,即復電認為受職,並通告全國。(四)袁大總統受職後,即將擬派國務總理及國務員姓名,電知參議院,求其同意。(五)國務總理及各國務員任定後,即在南京接收臨時政府交代事宜。(六)孫大總統於交代之日,始行解職。
  六條款項,電發到京,老袁瞧了第一條,已是心滿意足,餘五條迎刃而解,沒一項不承諾了。三月初十日,老袁遂遵照參議院議決辦法,歡歡喜喜的在北京就臨時大總統職。是日,在京舊官僚,都蹌蹌濟濟,排班謁賀。蔡專使及汪、宋二員,也不得不隨班就列。鳴炮奏樂,眾口歡呼,無容瑣述。
  禮成後,由老袁宣誓道:
  民國建設造端,百凡待治,世凱深願竭其能力,發揚共和之精神,滌蕩專制之瑕穢,謹守憲法,依國民之願望,達國家於安全完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樂利。凡此志願,率履勿渝。俟召集國會,選定第一期大總統,世凱即行辭職,謹掬誠悃,誓告同胞!
  宣誓已終,又將誓詞電達參議院,參議院援照故例,免不得遙致頌詞,並寓箴規的意思。小子有詩詠道:
  幾經瘏口又嘵音,屬望深時再進箴。
  可惜肥人言慣食,盟言未必果盟心。
  畢竟參議院如何致詞,且從下回續敘。
  北京兵變,延及天津、保定,分明是老袁指使,彼無詞拒絕南使,只得陰嗾兵變,以便借口。不然,何以南使甫至,兵變即起,不先不後,有此險象乎?迨觀於帝制發生,國民數斥袁罪,謂老袁用楊度計,煽動兵變,焚劫三日,益信指使之說之不誣也。本回演述兵變,及袁、蔡等問答辭,雖未必語語是真,而描摹逼肖,深得各人口脗,殆猶蘇長公所謂想當然耳。至袁計得行,南京臨時政府及參議院議員,不能不盡如袁旨,老袁固躊躇滿志矣。然一經後人揭出,如見肺肝,後之視袁者,亦何樂為此伎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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