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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cesug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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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絞刑架下的祈禱] 木蘭無長兄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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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5 21:01:5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icesuger12 於 2015-11-11 19:47 編輯

第481章 番外天台快遞的誕生

    蓋吳並不是個魯莽的人,相反,他隱忍又有決斷,所以當賀穆蘭進了南山,生死不知,花家人人心惶惶之時,蓋吳並沒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而是告訴花父花母他要回鄉。

    在那個時候回鄉,很容易被人看做懦弱無能,或是膽小怕事,但好在陳節和那羅渾等人都理解蓋吳是什麼性格的人,當知道蓋吳想要做什麼時,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

    “重建天台軍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到的,你現在回杏城……”

    “只有天台軍被重建了,世人才能知道花木蘭不僅僅是一介寒門而已。我們盧水胡人向來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又是我師父,她既然無權無勢,那我就有權有勢給天下人看看,讓人知道師父不是那麼好動的!”

    蓋吳心中隱藏的偏激終於還是露出了一二。

    “路那羅回去了,先前分田,盧水胡人也回去了大半,我重新召集族人,也不准備做什麼,只要打出天台軍的旗號就夠了。”

    “你……”陳節嘆了口氣,“你保重。”

    “三面天台旗已回,這不是天意嗎?”

    蓋吳大笑著和眾人依依惜別:“我去了!讓師父等我!”

    半個月後。

    ‘等個屁啊!’

    從南山悠然回府養病的賀穆蘭,當聽到那羅渾的轉述之後,心頭只冒出這一句話。

    這種“兒大不隨娘”的淡淡憂傷是怎麼回事?這種“我師父被人欺負了我要去找回場子”的心態……

    讓賀穆蘭突然生出了一種自己是唐僧的感覺。

    “這是要回花果山水簾洞扯大旗嗎?”

    賀穆蘭忍不住自言自語。

    “什麼花果山水簾洞?”

    陳節聽到賀穆蘭的自言自語,忍不住好奇出聲。

    “沒什麼,一個猴子的故事罷了……”

    ***

    話說蓋吳一回到杏城,立刻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對待。

    在蓋吳沒有去平城之前,盧水胡人過著顛沛潦倒,甚至是坑蒙拐騙的生活。他們以前也有著很強的榮譽,跟隨著蓋天台征戰各國,強敵無不聞風喪膽,結果弄到後來,連世代居住的杏城都差點保不住。

    可蓋吳跟隨花木蘭之後,盧水胡人終於又一次被世人所承認,盧水胡的雇軍跟著花木蘭平休屠之亂,又生擒了造反的羌人首領之子,讓魏帝對盧水胡人產生了信任,甚至在秦州為盧水胡人分田、借牛、給女人桑田和麻田負責制造,一下子就擺脫了那些貧窮的日子。

    雖然還有很多盧水胡的中老年人懷念昔日快意恩仇的日子,但對於年輕的盧水胡人來說,過去那種貧窮的日子他們已經過夠了,雖然種田辛苦,但老天總是會獎勵勤快的人好的收成的,與其去追求那種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不如踏踏實實在家務農。

    將盧水胡人的生活帶入穩定的,就是魏國的陛下和蓋吳的師父花木蘭,蓋吳又是蓋天台的兒子,在北涼闖下了“小天台王”名聲的年輕人,自然是一回到杏城就得到了大家的追捧。

    然而,當蓋吳對盧水胡人們說出自己要重建天台軍時,還是有許多人對此產生了疑慮,甚至出現質疑。

    “又要重建天台軍?要打仗嗎?”一個年輕的盧水胡人滿臉驚懼之色,“現在整個中原都是魏國人的,還要打哪裡?難道要幫劉宋打?我們不能做這種事,我們種的是魏國的地!”

    “是啊,蓋吳,你可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一個中年的漢子吧唧吧唧嘴,搓著手掌不安地說道:“再說,現在也沒什麼好路子走了,誰雇佣我們呢?”

    蓋吳不想和他們解釋自己是為了給花木蘭“仗勢”而重建天台軍的,只略微提了下魏國對北涼商道未來的規劃,接著對族人們打氣說道:“耕種固然好,但有多少人樂於種田呢?握慣刀劍的手,再去握犁頭,真的就能安居樂業嗎?我盧水胡有那麼多武藝不凡的男兒,都去種田,先不說可有這麼多田可種,待時日一久,誰還記得盧水胡人的光榮?”

    “你想重建天台軍?”

    “是,三面天台旗已回,這是天意。我盧水胡人通曉諸地語言,最適合保護沿途商隊,尤其是前往北涼的商隊,再也沒有比我們更合適的人選。我曾親自走過北涼,對沿路環境十分熟悉,加上兩地通商我們也可借此獲利,得到的收獲可能超過雇主的佣金……”

    蓋吳自從跟袁放學會了“以利動人”之後,原本木訥的言談也漸漸能打動人了。

    許多老人還記得當年蓋天台帶著他們從姑臧和敦煌而返,帶著一車又一車的美酒和財寶,那些揮金如土的日子,似乎就在昨日……

    “好,我們跟著你干了!首先要做什麼?”

    早就不甘心種田的天台軍老人們立刻興奮了起來。

    “先打出我們的旗號!”

    蓋吳揮臂一呼。

    “新的天台軍,得有新的旗幟!”

    “咦?我們的旗幟不是一直沒有花嗎?”

    其實是因為盧水胡人大多不識字,繡了也白繡。

    “現在必須要有,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天台軍的旗號!”

    就像虎威旗一展,敵人頓時聞風散膽一般!

    “那用啥啊?”

    憨厚的盧水胡漢子好奇地看著蓋吳。

    “我早准備好了!”

    蓋吳從手邊抽出一個紙包,振臂張開旗幟。

    唰!

    白色的天台旗在空中烈烈飛舞,露出當中一個鮮紅的標記。

    可憐那盧水胡的老人當場就紅了臉,張口結舌地吶吶道:“這……這個?用這個不太好吧?”

    作孽喲!老天台王會哭的吧?

    這都叫什麼事!

    “這可是按照我師父的磐石劍縮小制的!看,我還照著師父的磐石劍雕了一個!”一說到自己的“藝術”,蓋吳頓時大有熱情的從懷裡掏出一個木雕來。“瞧!像不像?”

    磐石劍是把巨劍,又鈍頭鈍腦,但它散發著古樸之氣,端是只看劍身就知道不是凡兵,然而變成木雕之時……

    呵呵,你懂得。

    “像!像!那旗上的標志和首領你雕的木雕是一樣的咧!就是繡你這面旗子的繡娘也能答應?”

    小媳婦怎麼能受得了這個!

    “你怎麼知道!”

    蓋吳瞪大了眼睛。

    “我找了十幾家,有些一看我的木雕就把我趕出去了,還有繡娘直接抄棍子打我的,就這個,還是我找了一個老繡娘繡的,她年紀大了,又過的窮苦,什麼活兒都接……”

    他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手中的木雕。

    “為什麼不接我的活兒呢?難道怕繡旗號惹事?”

    扯旗子的又不是將軍,不是聚眾作亂的賊人,就是呼嘯山林的匪患,有些人不敢繡也是正常。

    一群小年輕聽到蓋吳和盧水胡老人的議論,伸過頭來一看旗幟,頓時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什麼?您說花將軍用的磐石是這個樣子?”

    想像下手握這種劍的花將軍一劍將敵人捅了個透心涼……

    這畫面太美,根本不敢想像好嘛?

    敵人是羞愧而死的吧?

    “正是如此!重劍無雙,所以才有磐石之名。”

    蓋吳將新旗子展開,遞於身邊的年輕人。

    “去,在外面立一根旗杆,將它掛上!從此它就是我們的……”

    “首領,不要啊首領!”

    “天啊!我還沒有娶妻呢首領!”

    “嗷嗷嗷嗷嗷!我不要進天台軍,真的!我不進我不進啊!你別拉我,我阿母會打斷我的腿的啊啊啊啊!”

    “……我們盧水胡人果然就是學問太差,是不是要找個先生來教一教?”蓋吳搖著頭看著鬼哭狼嚎著跑出去的盧水胡族人,費解地摸了摸手中圓潤(?)無比的劍型(?)木雕。

    “一個個,都缺乏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師父……”他摸著小木雕喃喃自語:“我一定會名動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花木蘭之名……”

    ***

    “阿嚏!”

    已經從平城出發的賀穆蘭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花將軍是不是得了風寒?”鄭宗關心地看了看一身薄衫的賀穆蘭。“雖說已經回暖,但春寒料峭,你穿這麼少……”

    “瞎擔心什麼,火長在黑山時,哪怕寒冬之時也不過是一件夾襖而已。”狄葉飛淡淡地秀著“交情”,“別說今年春天這麼暖了。”

    “我這是關心!”

    “你是瞎操心!”

    賀穆蘭見這兩人又掐起來了,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角,扭頭問那羅渾:“你去打探的消息如何?為何蓋吳聚集起這麼多人?”

    那羅渾臉色古怪地回報:

    “雜胡們會來杏城,是因為蓋吳准備開天台軍護送商旅的消息傳了出去。有些雜胡沒有田地,名聲又不好,彪悍武勇鬧得鄉間不寧,聽到消息就准備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被收了當個馬前卒什麼的……”

    那羅渾摸了摸鼻子。

    “但很多雜胡會去天台軍,據說是因為蓋吳有什麼生子的秘方……”

    “生子的秘方?”

    賀穆蘭也傻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向人打聽,和我說話的人表情都詭異的很,還有怪笑著跑開的。”那羅渾臉色微微發紅地繼續說:“很多人都傳,說蓋吳從你這裡得了什麼秘訣,能讓人多子多孫,而且孩子各個都像你這麼武勇。胡人重英雄,都想生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孩子……”

    “蓋吳到底在搞什麼!怎麼還扯到我了!”

    賀穆蘭皺起眉頭。

    “離杏城還有多遠?”

    “三天路程!”

    “加快速度!”

    “是!”

    “他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

    賀穆蘭奇怪地看向狄葉飛。

    “就是你有生子……”

    狄葉飛騎在馬上,越想越是有趣,忍不住輕笑起來。

    “我家要有這個秘方,我和我阿姊還能被生下來?”賀穆蘭翻了個白眼,“胡人們沒有文字,什麼事都是口口相傳,傳出什麼訛誤來也是正常。就是不知道蓋吳做了什麼,讓我得了這麼大個本事!”

    這是在造神嗎?還造出個“送子娘娘”!

    “說實話,你的孩子,一定也英雄了得。”

    狄葉飛望向賀穆蘭,認真地說道。

    鄭宗原本還想插上幾句話,聞言默默看了下自己的馬鞍位置,閉口不言了。

    “那是不可能的。”

    賀穆蘭挑了挑眉。

    “我不會有孩子。”

    “為何?”

    狄葉飛大吃一驚。

    難道火長這輩子就准備孤獨終身不成?

    “因為我沒癸水。”

    賀穆蘭毫無不自在地回答了狄葉飛。

    “大概是我有什麼毛病吧。”

    但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找人治也不切實際。

    狄葉飛難以置信地勒住了馬,鄭宗則是震驚地抬起頭,似乎像是看到了狗屎運又掉到了他的頭上。

    那羅渾和袁放都沒想到賀穆蘭會這麼坦蕩的說出自己的“隱疾”,聞言立刻四顧,還好虎賁軍都離得遠,許多人都沒有聽到。

    “這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人有五長,必有一短嘛。”

    賀穆蘭拿前世別人調侃獨孤諾的話調侃自己。

    “你們難道介意嘛?”

    “怎麼會!”

    狄葉飛脫口而出。

    對於都能接受“斷袖”的他來說,沒孩子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你聽說過男人和男人能生出孩子?

    “花將軍說的不錯,人有……咳咳,必有……”

    鄭宗干咳著表忠心。

    “花將軍,前方有山賊出沒!”

    “斥候去探!前鋒軍掠陣!”

    “是!”

    片刻之後。

    “俺們真不是山賊啊!我們是去杏城投靠天台軍的!”

    一干衣衫襤褸的男人們看到鮮衣怒馬的虎賁軍出現,嚇得差點四散而逃,是看到“花”字大旗才沒逃掉。

    “來的是花木蘭花將軍嗎?”

    為首的男人大著膽子問。

    “正是花某。你們說你們去投靠天台軍?你們是盧水胡人?”

    “不是,俺們是漢人……”

    “那為何?”

    “不是說入天台軍就送媳婦兒麼?俺們都窮,沒媳婦啊!”

    “什麼?”

    賀穆蘭感覺自己的三觀又被刷新了一遍。

    “你哪裡聽來的消息?”

    “人人都這麼說啊!說是天台軍的旗子就是入天台軍送媳婦的旗號啊!俺好見過呢!”

    “什麼旗號?”

    這麼神奇?

    “說是哪個大將軍的‘丁丁’(意譯),好像就是蓋大王師父的那位!都說拜旗子得兒子咧!”

    “什麼?”

    賀穆蘭綠了臉。

    “噗嗤……咳咳,這一路跟上來,甚是……咳咳……甚是奇妙……哈哈哈哈……”

    狄葉飛破天荒的大笑,差點掉下馬去。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那農人一樣的壯漢立刻看直了眼,自言自語道:“這位將軍的媳婦兒真好看啊,頭發怎麼白了呢?是愁的嗎?大將軍這就不對了,有這樣好看的媳婦,怎麼能讓她愁白了頭啊!要是俺,俺肯定放在家裡供起來,趕路也是,還讓她穿著女裝騎馬,應該坐車啊!”

    “噗嗤!哈哈哈哈哈!好,好,回頭拉輛車!”

    這下臉綠的成了狄葉飛,大笑的變成了賀穆蘭。

    “啥也不說了,還是當將軍好,我也要去天台軍當將軍,去拜拜生子的旗子……杏城人真會玩,什麼都敢放上旗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將軍,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劃不來,我們去杏城看看,陳節不是已經去了嗎?說不定謠言止於智者,杏城已經沒那麼……”

    那羅渾苦笑著說著他自己都不信的話。

    “虎賁軍,急行軍!給我一天後到達杏城!全部換馬!”

    賀穆蘭第一次在魏國的地界裡要求急行軍。

    “跑!給我加快跑!”

    “是!”

    ***

    杏城,天台軍舊營。

    “陳校尉,你跟俺們說說花將軍和女寡婦那段吧!”

    “女寡婦那段有什麼意思,要聽公主的!”

    “公主不就是吃的多點嗎?女寡婦好!”

    “公主好!”

    “你們吵個屁啊!老子都說了我們家將軍是個女人!是女將軍!你們這裡再窮鄉僻壤,沒聽到外面的消息嗎?”

    “什麼消息?”

    “我們家將軍是女人的消息啊!”

    “你這話真有意思,女人怎麼有‘嗶——’(消音)”,一個面相憨厚的漢子指了指營外的大旗。

    “啊啊啊啊啊!老子要瘋了!你跟我來,把這話給蓋吳說一遍!他居然還不信所有人都把這旗子傳成……我艸!老子要瘋了!”

    陳節一把抓住那男人的領子,拖著就要往主帳走。

    “別拖別拖!是劍,是劍好吧!誰敢說蓋首領畫的不是劍,要被打的滿地找牙的!我們還想賺錢養家,娶個媳婦兒呢!”

    “你再亂說,我把你打的從此不能人道你信不信!”

    “可這旗子本來就是……”

    “蓋吳!!!!!”

    震天的高吼聲驚得天台軍裡一片混亂。

    “蓋吳你小子給我出來!!!!!”

    賀穆蘭臉色漆黑的看著門外那面碩大無比的丁丁旗,頓時有股亮出虎符借兵將這裡夷成平地的衝動。

    “你是誰啊?”

    守營的盧水胡人們驚駭莫名地看向領著十幾個親兵前往營地的賀穆蘭。

    “我是誰?我是蓋吳的師父花木蘭!”

    賀穆蘭咬牙切齒道。

    “他知不知道他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花木蘭!花木蘭!”

    “啊,這就是花木蘭!”

    “磐石呢?磐石在哪兒?”

    一時間,無數人齊刷刷地看向賀穆蘭……

    腰間的劍。

    賀穆蘭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再望向外面的大旗,頓時滿腔怒火無處可發,“唰”地一把抽出腰間的磐石,三兩步走到旗杆之下。

    “duang!”

    手起劍落,碗口粗的旗杆被攔腰砍斷,轟然倒下。

    “蓋吳,你給我滾出來跪下!!!”

    老娘一世英名,都給你毀干淨了!出門別說是我的弟子!

    老娘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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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1 19:49:33 |只看該作者
第482章 番外榜樣的力量
“憑什麼我不能當兵?你歧視女人嗎?花木蘭不是女將軍嗎?玉翠不是女少卿嗎?”一位身著男裝,可依舊還涂脂抹粉,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女人似的女郎,正對著軍營負責選拔將士的校尉跳著腳。

    “你不公平!”

    “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一臉疲憊的校尉摸了摸額頭,扭頭問身旁的兄弟。

    “第五個了吧?現在也是少有……”

    幾個校尉苦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對著面前的女郎叫道︰“你要是想女扮男裝呢,就把臉上的脂粉洗一洗,再換一身甲冑來!就你這個樣子……”

    一個校尉沒好氣的捏了捏自己的胸/部示意。

    “就你這樣,還要入軍營?我看你入游寨差不多!不要拿自己跟花將軍比,你和他能比嗎?”

    “我為什麼不能比!不就是當兵打仗嗎?”

    “什麼當兵打仗,我看你是想嫁人想瘋了吧?”

    “你……”

    “我不跟你們這些人見識,你們將軍呢!叫你們將軍出來!我要見你們將軍!我要問問他,為什麼花木蘭當兵可以,我就不可以!她不是你們軍府的頭嗎?既然她能接兵貼當兵,我為什麼不能!”

    嬌俏的女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她居然要見我們將軍?她瘋了吧?她想學花木蘭,不知道我們家將軍是花木蘭什麼人嗎?”

    選兵的校尉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對著身邊的同伴竊竊私語。

    “怕是腦子不太清楚。西邊這地方,女人比國內潑辣多了。”

    另一個校尉咂舌。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還沒有把新兵送到大校場?”

    一身清亮的低喝之後,穿著戎裝的冷傲將軍踏著鐵靴邁入了營口。

    “狄將軍!”

    “將軍!”

    狄葉飛皺著眉走到新兵選拔的營地前,看見面前又是一個女人,眉頭蹙得更深了︰“怎麼又是個女人?”

    這個月多少回了?

    “你們還說不收女人!你們自己的將軍都是女的!還是個老女人!”

    滿臉“我抓到你們把柄了吧”的女郎指著狄葉飛,聲音叫的更大了,頗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完了!

    要死要死要死!

    “我是鎮西將軍狄葉飛。”

    狄葉飛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被人誤會過多少回,從一開始的勃然大怒到後來的傷心悲痛,再到後來的豁達淡定,足足用了三十年的時間。

    听到這個女子的尖叫,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報出自己的名字。

    “啊,你就是向花木蘭求親被拒的其中之一……”那女郎眼楮瞪得老大,“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將軍!”

    完了!

    肯定死肯定死肯定死!

    “你倒是對花木蘭很了解。”狄葉飛倒被氣笑了,“看來你沒少打听她的事情?”

    “那是,花木蘭誰不羨慕,每年都有那麼多人求親,上至宗室王親,下至年輕才子……呃……”

    女郎剛洋洋得意地說完話,馬上意識過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連忙掩住嘴一副後悔的樣子。

    “所以,你也是到軍營里來找夫婿的?”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但听到別人說“每年都有那麼多人求親”時,狄葉飛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角,語氣也變得帶些嘲諷。

    “別說的這麼難听好嗎?只是女人從了軍得了軍功會更受到尊重一些,所以我才來的。當然,你得到的尊重多了,嫁的當然也就更好。我在家一餐能吃五頓飯,我阿爺阿母都不願意養我了,我不從軍,難道要去賣身不成?”

    女郎有些外厲內荏地提了提肩上的包裹。

    “我能騎馬,也會學著打仗,花將軍能從軍,我為什麼不行?”

    “尊重哪里是只要從軍就有了,花木蘭也不會認為得到尊重是為了能更好的嫁人……罷了……”

    狄葉飛閉了閉眼,鄭重地對著身前的女郎說道︰

    “你已經打亂了我們挑選新兵的秩序,我原本可以直接叫衛兵把你丟出去的,但看在你有從軍之意,我不妨告訴你,我西戎校尉府確實收女兵,但只收有戰場拼殺之力的女兵……”

    他指著營中空地上放的一堆物件。

    “這些都是按花木蘭每日清晨鍛煉的器具打造,重量只有她用的六分之一,那些杠子也放矮了不少。你只要能射中三只箭,抬起那些石鎖,做三個‘引體向上’,我就讓你當兵。”

    狄葉飛指了一個今日才加入的新兵,對他說︰“免得她說我刁難她,你去做一套給她看看。”

    這是賀穆蘭為狄葉飛定制的“挑選新兵”的法子,全國各地許多軍營也用的這種器具,早已經普及開來。

    那新兵剛剛才選拔合格,一見能在主將面前長臉,立刻利索的跑上場,先騎著馬跨過三道阻攔,又在馬上射出十支箭,箭箭都正中目標,然後跳下馬來,跑到石鎖前哼哧哼哧從小到大舉過四種石鎖,完了做了十個引體向上,氣喘吁吁地跑到狄葉飛面前︰

    “將軍,我做完了!”

    此時那女郎的臉已經難看到了毫無麗色的地步。

    “在軍中,向他這樣全部做完的,是上上,可以直接進入正營的新兵營訓練;做完一半的,是中,可以進新兵營訓練;三分之一都完成不了的,是下,進雜役營當雜役。如果太差,我也是不要的,留了是浪費糧食,只能麻煩軍府安排去修城牆或養馬之類……”

    狄葉飛表情冷漠。

    “你去試試罷。”

    “不必試了!我做不了!我去養馬!”

    女郎黑著臉說。

    “不好意思,涼馬嬌貴,我需要的都是有過養馬經驗的人。”

    “我養過驢的!”

    “驢和馬不一樣。”

    “那我去修城!”

    女郎跺了跺腳。

    “也可,舉起兩個石鎖就行。一般力氣大武藝差的,我都讓他們做力士……”狄葉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去試試。”

    女郎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石鎖前,挑了一個最小的石鎖,好不容易抬的動了動,卻差一點砸到自己的腳。

    “這麼重?”她拍了拍嚇了一跳的小心肝。“你騙人!怎麼可能有女人能搬的了這些!”

    “這不過五十斤而已。”狄葉飛嗤笑,“她五百斤都舉得起來。”

    “我算是明白了,雖然花木蘭能夠當女將軍,但是你們還是瞧不起女人。”女郎從地上撿起包裹,往身上一背……

    “你們這里不收我,肯定還有其他軍營會收!我自己去!”

    “好走,不送……”

    “這位女郎,倒不必去其他軍營。”

    一聲輕笑聲從遠處傳來。

    “會做飯嗎?敢不敢治傷?”

    “咦?”

    “我的天吶!我看到誰了?”

    一個高車虎賁使勁的揉著眼楮。

    得得得得。

    馬蹄聲听著像是很遠,女郎卻很快就看到了來人的樣貌,可見這些人馬的速度有多快。

    只見得塵頭一陣喧鬧之後,全身裹在白色披風里的將軍放下頭上的斗篷,對著狄葉飛和其身後的將士們一陣朗笑。

    “幾個月不見,各位還是這麼有精神吶!”

    “大將軍!”

    “天啊!真是大將軍!”

    大將軍?

    女郎瞪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黑馬背上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驚呼出聲︰“你是大將軍?”

    天啊!她那麼想從軍,不就是想和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共譜一段可歌可泣的動人戀曲,最好像花木蘭那樣,全國上下無數好男兒虛位以待,就等著她“有心情”了好娶回家去嘛!

    可是……

    女郎有些遺憾地看了看身後從者如雲的“大將軍”。

    人長得比她想象的要普通,那馬,倒是威風凜凜的很。

    身後跟著的那些將士,倒是俊朗的狠咧!就是年紀都大了點……

    她今年才十六呢!

    “咦嘻嘻嘻……”(這蠢女人看什麼?沒見過汗血寶馬嗎?-_-)

    “這位……大將軍,您剛剛說什麼?”

    女郎怯生生地問著剛剛翻身下馬的將軍。

    她身邊那些校尉和士卒都已經瘋了,誰也不管這個女人,齊齊都迎上前去,圍著當頭的“大將軍”噓寒問暖。

    “大將軍,不是說你去打高昌了嗎?回來了?”

    嘿嘿嘿嘿,就知道她舍不得我們家將軍!

    “大將軍是不是來看我們家將軍的?我們家將軍前天晚上還去沙漠里放馬了,說是大喊你的名字來著……啊,誰打我!”

    啊,將軍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樣!

    “大將軍這次住幾天?又要在我們這里搞什麼‘試點單位’嗎?我們全體歡迎啊,只要是您說的,我們狄將軍無條件服從!”

    只要花將軍一成功推廣的事情,我們這里都是最早佔便宜,魏國境內那些兔崽子羨慕死我們了,哈哈哈哈!

    來的正是驃騎大將軍、太子太保、光祿大夫加虞城侯的“花木蘭”是也。

    如今她很少在平城呆著,經常在邊關和國中容易起亂事的地方巡查。國內局勢基本穩定,倒是邊關時常有大小戰役,她作為軍府的負責人,要經常視察邊關缺員的情況,還有傷亡士兵的善後工作。

    現在國內還在打仗的地方就幾處,北方六鎮周邊,原北涼國境經常騷擾的北涼余孽、西域馬賊,還有就是南方的劉宋邊境,賀穆蘭常常半年在西邊,半年在南邊,和狄葉飛的接觸反倒多了起來。

    加上北涼局勢錯綜復雜,比魏國更加麻煩,只要在西境試驗成功的項目,在國內基本都能完成,因為最大的困難在西邊都已經克服了,到了中原地方就更加不成問題。

    “是,西域民風彪悍,女子也多擅騎射的,且不以入軍為恥,我準備成立一支‘健婦營’,負責運送傷兵,學一些醫術,治療受傷的將士們。女子比男人細心,而且針線技術要好,寇天師已經答應會派擅長外傷的道長來教他們,佛門也答應將一些跌打損傷的秘藥配方送給我國使用……”

    “這是要讓女人當醫官?這……這成嗎?要是缺胳膊斷腿,或是全身光著,還不得跑光了啊?”

    一個校尉首先紅了臉。

    看樣子女人還沒害羞,他一想到那個畫面先羞了。

    “所以,我得先找一群自願的女人試一試能不能成功。”

    在古代久了,賀穆蘭已經學會了“入鄉隨俗”,有些事情雖然好,古代人就是接受不了,她也不勉強。

    “你願意嗎?”

    全身光著的男人?還要治病?

    那女郎聞言臉也紅了一片,再想一想滿帳男人都等著她的“醫治”,任她隨意擺布……

    ( )

    “嘶……”女郎擦了擦嘴角。“我願意!只要能從軍,我什麼都願意!”

    “那好,你站在那邊,等我和狄將軍商量完事情,就領你去給道長們看看,可有學外科的天賦。”

    賀穆蘭欣喜地點了點頭,指她去陳節那邊,然後邁開步子朝狄葉飛而去。

    這幾年來,她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能活動的範圍內將自己的價值觀慢慢影響著所有人,尤其是新兵。

    而她最想做的,就是讓傷兵們知道,不是殘疾了,人生就完全黑暗了。

    在悍不畏死的北魏,許多人不是痛死的、感染死的、流血過多死的,而是在發現自己可能會成為廢人後直接自殺。

    抹脖子的,將手伸到肚子里干脆絞爛腸子的,比比皆是。

    如果有溫柔可愛的女人來照顧他們,一邊治療他們的傷勢,一邊撫慰他們的心靈,告訴他們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他們,這樣的悲劇也許會少一點。

    而且寇謙之和她想要傳播的是西醫的外科技術,要讓這個時代的男人們拿針,也委實困難了一點。

    佛門有麻醉和讓人昏迷的藥物,大多是天竺國來的罌/粟/制品,現在西域商道已通,得到這些種子已經沒有那麼困難了,有佛門幫忙煉藥,外科技術才成為可以推廣開的技術。

    在那之前,道門即使因為寇謙之的傳授有這種技術,也不乏在手術過程中活活嚇死的病人,麻沸散的失傳讓道門很多時候也是無能為力,如今佛道能合作互助,實在是太好了。

    “這次待多久?”

    狄葉飛按捺住心中的翻涌之意,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賀穆蘭帶來的眾多親衛們。

    還好,那討厭的猥瑣男鄭宗不在。

    咦?那羅渾怎麼也不見了?

    “我就兩個月的時間,之前高昌的北涼余孽生亂耽誤我太長時間了。”賀穆蘭接過狄葉飛遞上來的帕子,隨手擦了擦臉。

    “咦?這帕子看起來怎麼這麼熟?這不是……”

    她尷尬地僵住了。

    “是你上次用的帕子,我見料子還好,沒舍得丟掉,你別想太多。”狄葉飛見她一遇到這種事還是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心中大嘆。

    這暗示也不成,明示也不成,她的心里除了國家和陛下,能不能裝點別的呢?每次看到她這樣,都有一種自己在逼迫人的感覺。

    天知道,他只不過已經思慕成習慣了,也沒想怎麼樣啊!

    賀穆蘭長期東奔西跑,早已經曬得黝黑一片,和皮膚只是微微有些蜜色的狄葉飛站在一起,越發覺得是一朵好白菜被豬啃了。

    只不過好白菜是狄葉飛,豬是賀穆蘭。

    好在賀穆蘭臉皮黑,紅了也看不出來,自從天台軍的“jj旗”事件弄出許多傳聞之後,向她求親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到了她很少回平城,她阿爺阿母也經常不在家到處“走訪親戚”的地步,本來早就該習慣的。

    可大概是因為她和狄葉飛太熟,自己又以“我現在不想成家”為由拒絕過狄葉飛一次的原因吧,每次見到狄葉飛這幅“我愛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有些尷尬。

    但尷尬之後,還有一些小小的感激。

    感激有個人,不是為了她的本事、名聲、以及她“花木蘭”光環覆蓋的一切而愛慕她,純粹因為她是她而愛慕她。

    但她實在是太忙了,而且這麼多年了,她也習慣了單身的日子,不太想坑狄葉飛這樣條件優秀的男人。

    只要和她在一起,都會知道她是一個多麼無趣的人,兩人都是大將,一個鎮守一方,一個走南闖北,必定是聚少離多,狄葉飛值得更好的人。

    “呵呵,我沒想太多,還是你這好,還有女人要當兵……呵呵……”

    賀穆蘭拙劣的轉移話題。

    “因為你這個‘楷模’、‘表率’做的太好了,許多女人都看不到你當兵背後的辛酸和痛苦,只想著在軍中找個趁手的男人嫁了……我也不明白她們怎麼想的,打仗是在家玩游戲嗎?”

    狄葉飛嗤之以鼻,立刻接了賀穆蘭的話茬。

    “哈哈,不要這麼嚴肅,換個方向想,至少女郎們也都有了‘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想法,敢于邁出自我追求幸福的那一步……”

    就是邁的步子有些太大,扯著蛋……阿不,閃了腰了。

    “嗤,鮮卑女子還不夠敢愛敢恨嗎?再來幾個在軍中選美的,我們這些男人還要不要打仗了?听說去年尉遲家那位女郎帶了五百人的娘子軍去投軍,被陛下收了?”

    “咳咳,你說尉遲燕?她下個月和那羅渾成親,我這回不去,正過意不去呢……”

    “你說那羅渾?他們怎麼!”

    “就我在家養肩膀那幾個月,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麼看對眼的……”

    賀穆蘭笑了笑。

    “媒人禮這次肯定少不了我的。”

    狄葉飛也笑了笑。

    “難怪那羅渾沒來……”

    “走,我和你說說我要建的‘健婦營’的事情……”

    ***

    另一邊。

    陳節領著滿臉好奇的女郎往道兵那邊走,為了放松她的情緒,邊走邊閑聊著︰“你為什麼來當兵啊?女人當兵很辛苦的,我們家將軍那一身傷你是沒看到,有幾次差點破了相……”

    “你們家將軍?”

    “咦,你不知道?”陳節頓了頓足,“剛剛收你的那個,就是驃騎大將軍花木蘭,我家將軍啊!不然還有幾個人能讓狄將軍親自迎接下馬!”

    “啊啊啊啊啊啊啊!剛剛那個是花木蘭?”

    女郎眼楮都要脫窗了,手中包裹往地上一掉,驚得尖叫起來。

    “噓……噓……你嚇到別人怎麼辦!”

    陳節嚇得捂住耳朵往後一跳。

    “我天啊……她居然是花將軍……她居然是花木蘭……”

    說好的貌美如神仙呢?不是說有一次在將軍府里穿了女裝,人人都說她像是雪山女神嗎?

    說好的萬夫莫當呢?看起來哪里像是高手!連劍都是灰撲撲的!

    她的青春!

    她的偶像!

    她美好的夢想!

    女郎眼楮一翻,只覺得自己的粉紅泡泡們全都破碎了。

    “你怎麼了?振作振作,道長們還在等著呢!”

    陳節趕緊領著那女郎到了一群風塵僕僕的道兵之中。

    “就是他們,負責考核你這樣的女子適不適合在‘健婦營’從軍。你放心,我們將軍說了,健婦營不屬于府兵,是募兵,也有糧餉和休沐假期的,戰死也有撫恤,呃,呸呸,干得好也能當將軍!”

    “干得好也能當將軍?”

    女郎稍微振作了一點……

    對了,花木蘭沒了,還有其他英俊的男將軍嘛!

    比如說黑山大元帥啦,那位姓源的龍驤將軍啦,听說鮮卑的王子們都挺英俊的……

    她定了定神,看向面前一排胡子拉碴的道士們,大咧咧地問︰

    “你們要考什麼?我醫術一竅不通呢!”

    “不考醫術,醫術好教,有些卻不好教……”

    一個年級較大的道長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突然點出一個小道士。

    “你摸摸他!”

    “啊?摸哪兒?”

    女郎看了眼那小道士。

    咦,長得挺俊!

    “都摸!”

    老道士心中嘆了口氣,等著這女人破口大罵後走開。

    “都摸?真的可以嗎?”

    她還沒摸過真的男人呢!

    “你要是不願意……”

    只見那女郎干脆地上了前,將小道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摸完之後還感受了下手感,直把小道士鬧了個大紅臉。

    “咦?”

    老道士嚇傻了。

    “可以了嗎?”

    女郎眨了眨眼問。

    “不……還有……無念子,你把上衣脫了。”

    一個道士站出身,將上身脫了個干淨,露出精壯的胸膛。

    “你給我指出他的心髒在哪里!”

    “這個我知道!”

    她自己摸過自己心口!

    女郎毫無羞意的上前,一把抓住男道士的左胸,捏了一把。

    “這就是……咦?好像沒動?”

    女郎按了按,似乎沒感覺到他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奇怪。像這樣強壯的人,絕不可能是心力不足之人,難道……

    她趴在無念子的胸口,側耳听了听,了然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掌往右邊胸口一拍︰

    “他的心髒在右邊!”

    無念子和那老道士跟著賀穆蘭一路行來,還沒見到這般大膽的女人,尤其是無念子,只感覺這女人像只貓一樣在他胸前將頭動來動去,哪怕經文念得再好,都有些不自在了。

    倒是老道士欣慰地點了點頭。

    “正是,我這弟子心髒天生長在右邊,你合格了。”

    “道長,這就合格了嗎?這麼容易?”

    陳節錯愕。

    “容易?你看起來容易,其實難得很吶!”

    老道士長嘆。

    “這就行了?我現在可以當兵了?”

    “正是。”

    “那當兵包飯嗎?”

    “你是募兵,這是當然……”

    听到這熟悉的對話,陳節心中升起大事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這個看起來嬌小的女郎笑了起來,幸福地喟嘆了一聲。

    “太好了,我餓死了!先來五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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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1 19:50:08 |只看該作者
第483章 番外太子的命運

太子變了。;他類似漢人,不似鮮卑人,然而幾年過後,所有鮮卑內朝官和外臣們評價起拓跋晃來,都用的是“肖似其父”,似乎已經忘了幾年前的拓跋晃是什麼樣子。

    八歲的拓跋燾曾經鞭死過一個刺客,性格暴烈囂張到他所有的兄弟都害怕,見到他都發抖的地步。

    如今拓跋晃雖然沒有拓跋燾當年那麼“心狠手辣”,但對于犯錯的宮人也絕不姑息,加上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更是讓其他年幼的兄弟們對他服服帖帖。

    除了性格上的變化,更加讓人側目的是拓跋晃武藝上的大幅度提升。這件事幾乎被魏國的內朝官稱之為“奇跡”,就像是名師一定出高徒一般,花木蘭這位公認的魏國第一高手,似乎將自己的本事一點一點傳授給了拓跋晃,如今他還不到十歲,已經開得重弓,舞得鐵槊,等閑成年人都近不得身。

    鮮卑人以武立國,你學問再好,再仁厚,不會打仗,武藝不強,都無法服眾。拓跋燾的父親拓跋嗣、祖父拓跋,都是有萬夫不當之勇的英雄,拓跋燾更是年紀極小時就已經打過無數勝仗,可謂是從戰場上泡出來的皇帝。

    拓跋晃是因為是第一個兒子而被立為太子,但小時候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武藝上的天賦,連宮中負責教導太子武藝的高明劍客和將軍們都說拓跋晃沒有什麼學武的根骨,可被花木蘭“教導”過幾年之後,竟成了少年的英雄,這難道不讓人駭然嗎?

    就憑這一手可為“儲君之師”的本事,就足以讓花木蘭家求親之人踏爛門檻了,這世道亂了這麼多年,早已經人心惶惶,誰不想家族中多幾個名將猛士,入能安家護院,出能護國安邦?

    大儒難找,名將更難找,得到一位善于教導弟子的大儒和名將更是難上加難。

    太子的這種變化是一天天轉變的,尤其隨著他脫離小時候的幼稚期,臉上的嬰兒肥一點點褪去,五官開始變得陽剛起來,個子也像抽苗一般拔起來之後,宮中人人都開始接受了這種變化,只把他的這種轉變當做是“長大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長大了”,而是因為接受了花木蘭三分之一的先天之氣,得到了許多好處,讓他徹底擺脫掉了最讓人詬病的那些部分。

    就連他的父皇,有時候和他意見不合,或者認為他做的不對時候,先天都會帶上一種愧疚之心,以“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去受花木蘭的陽氣結果變成這樣的性子”,然後就有了退讓。

    這在崔浩他們看來幾乎不可思議,能讓拓跋燾主動退讓愛護有加的皇子,只有太子一位,表現出這樣的恩寵,也莫怪其他幾個皇子全部都唯唯諾諾,生怕得罪兄長了。

    拓跋晃來的時代,花木蘭早就死在戰場上了,他從未和她真正接觸過,如今兩人一接觸,他才越發的感受到她的好來,也對她改變自己的命運而滿心感激,簡直有種將花木蘭當做“幸運之神”來膜拜的念頭。

    在他的潛意識里,一直認為只要花木蘭沒事,自己的儲君之位就一定會沒事,也會平平安安的活到登基為帝,進行漢化改革,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基于這樣的想法,拓跋晃像是一塊海綿般吸取著所有的知識,鍛煉著武藝,培養著人脈,努力讓自己配得上這樣的“命運”。

    這樣的結果所導致的現實,就是讓許多家中有女兒的大臣們都盯住了拓跋晃東宮里太子妃、嬪、良人等各級妃嬪的位置。

    拓跋晃越是優秀、越是聰明精干,大臣們心思就越發濃重,這也讓拓跋晃的保母“代夫人”變得水漲船高起來。

    “代夫人”是拓跋晃的保母,因罪入宮,一開始是王慕雲手下的宮人,而後因為身材聲音都很類似逝去的賀夫人而得到拓跋燾青眼,欽點為拓跋晃的“保母”。

    這位“代夫人”果然不負拓跋燾的期望,將拓跋晃和二皇子拓跋冕照顧的猶如親生之子一般,甚至比當年竇太後做的更加用心。

    拓跋晃出宮巡視或在南山別宮接受花木蘭“教導”的時候,東宮和二皇子就交由代夫人打理照顧,從未有過差錯,就連無子,想要得到二皇子撫養權的杜夫人在見了代夫人照顧二皇子的方式之後,都知難而退,對左右說道︰

    “她那樣的溫情,就算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都會將她當做母親來待,如果我把二皇子抱回來養,這都已經不是隔著一層,而是兩層,一層是生母之情,一層是雛鳥之情,我算什麼呢?”

    至于拓跋燾得到杜夫人的感慨之後連續在她的宮中去了半個月,氣死隔壁住的獨孤夫人之人,就不必再提了。

    漸漸的,後宮里開始有一種傳聞,說是代夫人就是賀夫人,是死去的賀夫人附身在病死的女囚身上,借尸還魂回來照顧孩子的,所以臉上才有奇怪的胎記,所以身形和氣質都很像賀夫人。

    鮮卑人比起漢人來,原始信仰的痕跡更重,也比漢人更敬畏鬼神,這種傳聞一出,頓時連找茬的人都不再有了。

    尤其拓跋晃在听到這種傳言之後,不但沒有因為這種傳言而懼怕或暗恨借生母的名聲揚名的代夫人,反倒對代夫人更加親熱,如果真的母子一般,更是讓竇太後欣慰,認為拓跋晃是個真仁孝、能分辨讒言和人心的好孩子。

    “代夫人”因太子晃而得勢,漸漸明白了“保母”比皇後都要受人重視的原因,對于以前那些苦熬的日子更是不願再想,一心只照顧好孩子。她越發謙遜,其他宮人和大臣就高看她一截,她水漲船高之後,後宮里許多家中有女兒的嬪妃就經常借故傳召或“偶遇”她,向她明里暗里介紹自家的女孩,有的甚至將家中的女孩傳召進宮中來,帶著她們去“偶遇”代夫人。

    代夫人自己當年就是這麼進宮的,對于這些被“挑選”的女孩們也就越發同情,從來不肯給她們什麼臉色,看到“未來婆婆”這麼溫和,這些女孩想要嫁入東宮的心思也就愈發強烈,甚至連以後“子貴母死”都不怕了。

    加上拓跋晃從五歲之後就經常被拓跋燾帶著東奔西走,出入內外宮廷,見過他的臣子無不說他“少年英武、機智聰穎”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已經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年紀,在代夫人面前就表現的更加熱情。

    “你有沒有看上誰?”

    現在被稱為“代夫人”的賀夫人一想起那麼多女孩這麼早就像是個人精一樣了,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她這兒子現在的心思越發沉重,簡直就像是個小老頭一般,又把自己逼得死緊,實在是不能再娶個一天到晚把規矩和守性當做本分的女孩,而是要找一個心思簡單,能讓他放松,像是個年輕人的女孩子。

    然而世族高門、鮮卑權勛之女有幾個能天真的?被家中一層層選出來的女孩,幾乎比男人的心智更加堅強、聰慧。

    鮮卑人的後宮不似漢人,不需要女人能干,只需要女人能生,越是能干死的越快,她身為‘保母’,嫁進來的太子妃嬪若是太能干太聰慧,必定會對她這位“保母”心生不滿,認為她搶了許多權利。

    而且拓跋晃一有妃嬪,二皇子就要移出東宮去住了,她也實在是舍不得。

    就這樣,她只能不停的敷衍,不停的推辭,很是得罪了不少人。

    拓跋晃自從得到陽氣之後,性格越發剛柔並濟,外表依舊溫和,內里卻雷厲風行,他有些厭惡後宮那些女子以權勢壓迫她的生母,動輒傳喚她過去猶如下僕,便直接告訴拓跋燾,他已經成年了,希望行鮮卑貴族的“成年之禮”,也就是讓一個出身良好、年紀比他大的女孩引導他完成“成人的儀式”。

    這消息一放出,各家年紀比拓跋晃的人家幾乎爭破了頭,雖然說男孩子十歲不到就成人了有些早熟了,可拓跋燾也是十一歲就成人的,相比之下不算太過詭異,反倒讓人欣慰這一代說不定多子多福起來……

    太子要成人,行“成年禮”的肯定就是未來的太子嬪、良人之類,竇太後甚至為了這件事辦了一次“游園會”,召了比太子大三到五歲的女孩們入園“賞花”,一時間,平城花團錦簇,街上各家女眷的車馬來來去去,帶過一片香風和如雲的僕人,讓不知多少家適婚的男子暗暗稱恨,為了這個,這幾年好一點人家的女兒都不婚嫁了。

    游園會人一多,糾紛就多,沒有一會兒,園中便傳來了消息,竇太後宮中常住的月牙公主被人推進了水里。

    消息傳來之時,拓跋晃正被獨孤家、宇文家一群郎君拉去調侃,得到消息臉色頓時黑成一片,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梅亭,幾乎是用發足狂奔的來到了出事的地方。

    湖邊,失手將月牙公主推出畫舫的幾個年輕姑娘都嚇得半死,再看到拓跋晃來了,更是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拓跋晃也沒有理她們,到了湖邊推開人群就到了月牙兒身邊,卻看見樂浪公主已經哭的要暈死過去,太醫沒來,月牙兒嘴唇烏紫,鼻中也沒有了氣息。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為我的女兒找回公道啊!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如同親姐弟一般,情誼非常……”

    “不是姐弟……”

    拓跋晃丟下這一句話,跪倒在月牙兒身邊,開始按照花木蘭在病床上養“氣”時無聊教他的法子,開始對月牙兒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

    她怎麼和他是姐弟?

    她是他第一個兒子的母親啊。

    若非為了能名正言順的讓她進入東宮,成為他第一個女人,他又何必驚動竇太後?東宮之中又不是沒有宮女和女官!

    “她不會死的……”

    拓跋晃不停的“呼”、“吸”,“呼”、“吸”……

    “他在干什麼!”

    “天啊!太子殿下居然親一個死人!”

    “放開她!”

    竇太後聞訊趕來,看的差點嚇暈過去。

    “你身份貴重!”

    “哇!”

    被按壓了一刻鐘的月牙兒終于吐出一口水,睜開了眼楮。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有的甚至念起了佛祖的名字。

    “我壞了閭氏月牙公主的名聲,理當負責。我欲以太子妃之禮迎娶月牙公主,望祖母成全。”

    拓跋晃甩了甩已經發麻的雙手,撐著地站了起來。

    “啊!”

    “不!”

    又有一群女子倒吸涼氣,差點也暈了過去。

    這時候,她們倒恨不得落水的是她們了。

    “好,好,太子敢作敢當,雖說是救人,但眾目睽睽之下……”

    “晃弟弟?”

    醒來的月牙公主眨了眨眼,突然冒出一句親昵的稱呼來。

    為了自己的大兒子,拓跋晃原本已經決定娶漸漸疏遠的女孩,可月牙公主從未喊過他晃弟弟,而是喊他“太子弟弟”,會這樣喊的,只有曾經那恬不知恥、將年幼的自己按倒這樣又這樣,那樣又那樣的……

    拓跋晃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月牙公主。

    見他有反應,月牙公主了然地眯了眯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然後一下子笑了。

    那笑容既天真又嫵媚,還帶著一絲熟悉的誘惑,直驚得拓跋晃鼠蹊一陣大熱……

    我了個去!

    就是這笑容,讓他前世栽在這女人手上,一連生了四五個孩子!

    這輩子,難道又要栽在這女人手上第二次不成!

第484章 番外英雄救美(上)

如今的北魏有好幾個黃金單身漢,燦亮到足以閃瞎人的眼楮。

    像是素和君、庫莫提等人自然不必多提,尤其是庫莫提,自從他透露出想要成親的想法後,王帳都快被提親的人家踏破了,只是他的母親早就改嫁,多年來很少來往,姑姑又是那樣的人物,連個參看女孩人品的女方親戚都沒有,事情只能一天天拖著。

    素和君則是傳出來心有所屬,只是因為女方沒答應,所以一直耗著。他的弟弟們正好都是不想要成親的,信誓旦旦可以天長地久的等著兄長成親了再考慮自己的事,素和君家幾個大人頭都愁白了,只能一次一次的往王家跑,希望能得到王家的應允,優先考慮自家那個太爭氣的兒子。

    在這一堆黃金單身漢之中,狄葉飛這樣出身微寒,年紀也不小的高級將領,倒顯得沒有怎麼亮眼了。

    所以當北魏的豪酋領,爾朱代勤希望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狄葉飛時,實在是嚇掉了無數人的眼珠子。

    爾朱代勤,出身匈奴契胡,爾朱氏一直是拓跋鮮卑帳下的部落主,封地在爾朱川,所以以爾朱為氏。爾朱的部落有幾萬人,爾朱勤本身還是梁郡公,立義將軍,雖然不像狄葉飛那樣鎮守一方,也不如花木蘭是開府三公,但拓跋燾每每征戰,他下令部民武裝起來,頃刻之間就有一支上萬人的隊伍。

    鮮卑早期打仗都是這麼大的,鮮卑領一打仗,動輒動十萬大軍,十萬人里就有許多是各個部落的豪酋。

    魏國對這些豪酋一直是放任自治,給予封地,比如高車部族被賜予了封地之後會那麼欣喜若狂,便是因為高車諸姓一躍便可以成為豪族,只是時間的問題。

    當然,即使高車自己現在已經成氣候,可和爾朱家族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爾朱氏的小女兒便是嫁給庫莫提當正妃,身份也足夠了。

    爾朱家這個小女兒是爾朱代勤的老來女,一直嬌生慣養,她的姐姐們早已經出嫁,哥哥們也大多出仕一方,她在家中陪伴身為部落主的父親,在部落里的身份猶如公主一般,更別說她長得十分嬌媚,爾朱家自己的家將之後們都把她奉為女神,千依百順。

    這樣的一樁婚事,無論是從美貌還是身份上,都算狄葉飛高攀了,而那羅渾等人雖然知道狄葉飛心中對花木蘭的那些心思,可一晃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兩人都成了中年人,早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這時代講究無後為大,狄葉飛要真娶了爾朱氏的女兒,也不算是“負心”什麼的。

    更何況,真是爾朱代勤委托了步堆家的家主說媒,狄葉飛也推辭不掉。

    此時正值正月,狄葉飛和賀穆蘭都已經回京述職,賀穆蘭住在將軍府,狄葉飛住在鴻臚寺為入京大臣將領們安排的禮賓院里,消息傳到驃騎大將軍府時,賀穆蘭驚得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咳咳,那個啥,你說誰?”

    賀穆蘭劇烈地咳嗽起來,滿臉不敢置信。

    “給狄葉飛說親?爾朱家的女兒?”

    ‘不會我們家將軍就和那些膩歪的小女兒家一樣,別人正兒八經表現出愛慕之意不願意接受,一旦要成親了心里又泛酸吧?’

    那羅渾已經和尉遲燕成親了大半年了,他也算是窮小子高攀的標桿,尉遲燕這種出身大族的女兒家嫁給他是真正的下嫁,當年嫁妝比他的彩禮還多,要不是袁放這麼多年來順手幫他把家財也打理了,恐怕連彩禮都湊不出。

    賀穆蘭不敢置信並不是覺得自己的愛慕者被人看上了,而是因為前世那場悲劇轉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這里。

    這都比前世那時候說親晚了這麼多年了,怎麼……

    “爾朱家那個女兒還沒嫁掉?她多大了?”

    賀穆蘭奇怪地望向幸災樂禍的鄭宗。

    鄭宗現在已經在白鷺官里掙了個“順風耳”的名號,多少貪官污吏听到他的名字都嚇得顫抖,白鷺官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按照查抄出來的犯事之人排名論位,鄭宗現在已經排名第七,比許多歷經幾代的老白鷺官還高。

    他對狄葉飛這麼多年來完全得不到賀穆蘭的回應是樂見其成,自己也從不向賀穆蘭表白,以免徹底失去了機會,听到賀穆蘭詢問爾朱家女兒的事情,立刻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給賀穆蘭听︰

    “花將軍也知道爾朱家那個女兒?嘿嘿,她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

    “什麼?二十五了?”

    “我的天,我鮮卑女兒不是年過十八沒有婚配就有官媒撮合嗎?”

    “爾朱家女兒還嫁不掉?”

    “難怪找的狄葉飛,這麼大,就像嫁別人也要問別人要不要啊……”

    陳節、那羅渾等人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咳咳……”賀穆蘭沒好氣地咳嗽了幾聲,“我也是三十歲的人了!”

    “將軍怎麼能比?”

    “喂喂喂,將軍不要說這麼驚悚的話好嗎?”

    鄭宗听見賀穆蘭說起自己的年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接著解釋著︰

    “爾朱家這個女兒顏色確實很好,就是太驕縱。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原本也不愁嫁,爾朱將軍便一直隨她在爾朱川自由自在,秀容領也不知道有多少兒郎為她打架,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性命不保。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爾朱將軍的妻去了,她守孝三年,出孝已經二十一歲,以前那些個兒郎不是已經娶妻生子,就是早有了說親的人家,爾朱將軍這才急起來……二十多歲的女子不願意續弦,能嫁的又有幾個?這一蹉跎,都二十有五了。”

    賀穆蘭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原因,難怪前世爾朱將軍會把女兒說給狄葉飛,婚期卻沒定下,大概那時候爾朱將軍的妻子已經不行了,就等著成親沖喜,又或者在頭七之前成親,誰料喜事變成了喪事,也難怪狄葉飛那麼多年都不敢成親。

    爾朱將軍一下子喪妻喪女,不認為狄葉飛是掃把星除之而後快就算不錯了。

    “听起來,倒不覺得狄葉飛是高攀了。”那羅渾摸了摸下巴,“這女郎不像是省油的燈啊。”

    “不能和你比,你那才叫真正的走了狗x運。”陳節大笑︰“這女郎除了身家,其他的和狄葉飛並不合適啊。”

    “這便是她驕縱的地方了,狄葉飛現在好歹也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又沒有過什麼不良的惡績,長得又端正,可爾朱家的女郎誓死不嫁,在府中又吵又鬧,前幾日听說還抽死了爾朱將軍準備給她陪嫁的一個侍女……”

    鄭宗說的“听說”,那就十有*是“真事”,听到這里,一屋子里的人臉色都凝重了起來,臉色最黑的,便是原本就很黑的賀穆蘭了。

    賀穆蘭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這一世的爾朱家女郎和花木蘭那世一樣,在家中假戲真做,把自己真的折騰死了。

    當年的狄葉飛還沒到鎮西將軍的地步,爾朱家即使下絆子也沒什麼,可如今爾朱代勤的兩個兒子可是一個鎮守高昌,一個鎮守雁門,都不是善茬,還都是爾朱家那位女郎同父同母的兄弟。

    如果狄葉飛拒絕這門親事,對自己的前途有影響不說,還會得罪許多和爾朱家有千絲萬縷關系的親戚朋友,爾朱家的女郎難保不會為了讓父親“懲罰”狄葉飛而做出過激的行為。

    哪怕她不想嫁,被人拒親和“不要下嫁”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可如果狄葉飛接受了這門親事,最大的悲劇恐怕就要來臨了……

    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對狄葉飛來說,都是人生的一場災難,而且還是無妄之災。

    賀穆蘭深深地陷入了為狄葉飛焦躁的情緒中。

    “我怎麼覺得我們家將軍情緒不太對啊?”陳節小聲地對那羅渾嘀咕︰“將軍不是一直說沒有心思兒女情長嗎?”

    “我看著不像是兒女情長,倒像是要慷慨赴死啊!”

    那羅渾看著突然捏拳放在胸前重重一頓的賀穆蘭,臉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將軍到底要做什麼?”

    “我們家將軍一向穩重,不會做出什麼傻事的。”

    陳節傻乎乎地笑著。

    “而且我們家將軍又不喜歡狄葉飛。”

    他這麼多年都沒娶妻,不就是敲著將軍情愫還未動,看看會不會又有一次入贅的機會掉在自己面前嗎?

    “哎,你不懂,這和喜歡不喜歡沒關系,兄弟義氣才更讓人擔心。”

    那羅渾抹了把臉。

    “不管了,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再說。”

    鄭宗見賀穆蘭臉色漆黑,頓時心中樂開了花,覺得不枉自己把消息透露出來,這下賀穆蘭就算有幾分心思也要斷干淨了,她一看就是不好人夫的人。

    于是乎,鄭宗趁熱打鐵地又補充了一句︰“狄葉飛不能拒絕的,負責西戎校尉府的將士們後勤的敦煌鎮鎮守,正是爾朱直勤的妻族,爾朱家小女兒的母族。更別說獨孤家的家主身份貴重,拒絕他的說媒簡直就是硬生生打臉……”

    爾朱直勤那麼愛自己的小女兒,會選擇狄葉飛,一定是身為敦煌鎮鎮守的大舅子推薦的,這在官場上很正常,下級為了討好上級,就娶上級家的女兒,獲得官場上的順遂,狄葉飛本身根基不穩,聯姻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賀穆蘭不知道爾朱家女兒百分之八十會自殺,還真就為他高興了。

    可到了現在,她卻在千方百計的想著該怎麼把這個婚事給攪黃!

    “我真是瘋了!”

    賀穆蘭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煩躁地動了動手指,有種想揍人的沖動。

    “這麼這爾朱家女兒還沒嫁人!”

    蹉跎到現在害人!

    于情于理,狄葉飛都是她的好兄弟,而且他一直遲遲不曾娶親也有她的關系,如今有此一劫,她不該袖手旁觀。

    除了她,又有誰能“窺見未來”?

    只是,怎樣能攪黃他的親事又不妨害他的名聲呢?如今他也是一方大將……

    煩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爾朱家的封地在山西太原西北,離平城不遠,由于爾朱家的小女兒爾朱依依在家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拒絕這門親事,這趟赴京述職之旅,爾朱直勤破天荒的帶上了自己的女兒。

    “依依啊,你別覺得阿爺給你找了個三十多歲的男兒是委屈了你,你外祖父的信里將這狄葉飛很是夸贊,說他不但長相俊秀,而且性格沉穩,品性高潔,他家中父母都不在身邊,也管不到他,你不需要伺候公婆,高車的族地又離我們家領地不遠,可守望相助,正是合適……”爾朱直勤為了女兒的心思操碎了心,“雖然西境生活艱苦一點,但這幾年陛下大力推動商路,他又掌握商道最關鍵那一段,家財必不會少,你嫁過去一點也不會受委屈。”

    “說到底,你只是想犧牲我的婚事成全外祖和舅家罷了!你們想要插手西域經商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爾朱依依惡狠狠地跺著腳︰“那是個殺人如麻的將軍,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把我殺了?若真是什麼好男子,怎麼會到三十歲還沒娶妻!說不定還有什麼隱疾!”

    呃,那是因為他和女將軍花木蘭有一段不可不說的故事啊……

    爾朱代勤在心中暗暗腹誹。

    可他卻不敢把這個說給女兒听,否則他這女兒更不願意嫁了,說不定還要對狄葉飛的感觀里加上一個“破鞋”什麼的。在爾朱代勤看來,成親之前有幾段風流艷、史實在算不得什麼,可對于現在這些女人們來說,倒像是什麼彌天大罪一般。

    “你反正是要嫁人的,阿爺給你選的人選肯定沒錯。就算我們想要西域通商方便,也還有你舅舅,哪里需要犧牲你嫁過去?你先別急著哭鬧,到了平城,我帶你悄悄去禮賓院對面的酒樓覓個高處,你看一看那狄葉飛,就知道我說的沒錯了。”

    據說狄葉飛長得猶如謫仙入世,和他的老師崔浩年少時名聲類似,應該長得不錯。

    他是見過崔浩無數次的,即使已經年紀許大了,也依舊稱得上是美男子,狄葉飛和他有一樣的名頭,總不能太差吧?

    爾朱依依雖然忿恨父親為她向一位“雜胡”說親,但見父親這般肯定自己不會後悔,也只按捺下心中的不滿,騎馬跟著父親一路進了平城。

    她年已二十五,但心態依舊還似少女之時,養尊處優的日子讓她看起來猶如十七八歲之時,一路上不知看呆了多少愣頭青,心中不由得得意。

    ‘雖然我年紀大了點,但長相在這里,還愁嫁嗎?我爾朱契胡的名聲原本就不好,我再嫁個雜胡,豈不是更抬不起頭來?那狄葉飛最好像阿爺所說,否則……’

    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意。

    ***

    “阿爺,你說那個就是狄葉飛?”

    爾朱依依錯愕地看著前方那個背影,差點跳了起來。

    “那個老頭子?”

    雖然面目沒有看清,但一頭白的能有什麼好相貌?這才三十多歲就衰老成這樣,到四十歲還能看嗎?

    爾朱依依眼前浮現出一張滿臉皺紋、頭花白的臉龐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阿爺騙我!”

    爾朱直勤站得靠近窗邊,所以看的比較仔細,狄葉飛長得雖然確實陰柔了點,但五官精致、氣質冷傲,正是一位大好男兒,他滿意的很,听到女兒的尖叫,爾朱直勤皺著眉給看守門口的親衛一個眼色,而後安撫女兒道︰“你沒見到他的長相嗎?”

    親衛立刻會意地出去“清場”了。

    “什麼長相?他一頭白阿爺你沒看到嗎?”

    爾朱依依瞪大了眼楮,這不是把她往火堆里坑嗎?

    “白?他在涼州時禪精竭慮,以至于一頭白,這事情天下皆知啊……”

    爾朱直勤沒讀過漢書,但也听過伍子胥的故事,所以不覺得奇怪,可爾朱依依是一個大字都不認識的,哪里知道“伍子胥一夜白頭”的故事,當初氣的哭了起來。

    “天啊!天啊!嗚嗚嗚……”

    爾朱直勤見女兒莫名地哭了,再想可能是沒見到狄葉飛真相貌的原因,所以帶著女兒離了酒樓,想著等過幾天再來一次,讓她能近距離看清狄葉飛,也許就不會這麼反對了。

    誰料只是第二天,爾朱直勤剛剛從宮里回來,就听到別府里下人來報,爾朱依依領著幾個家將,將一干府中老人趕走,徑直往禮賓院去了!

    “不好!”

    爾朱直勤只覺得大事不妙,連忙叫了自己上京的兒子一起,騎馬追趕女兒。

    等他們到了禮賓院,差點都要昏過去了!

    正橫在門口不讓女兒見狄葉飛的,不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花木蘭,還能有誰?

    自己女兒的名聲,這下不壞也要壞了!

    “阿爺,我們要不要上去?”

    “別去,我們要也參與進去,爾朱家才叫真的丟人!先看看情況,若是安到小兩口鬧脾氣上,還不算什麼大事。”

    “你是誰,憑什麼不讓我進去!你是狄葉飛找來的幫手是不是?”

    爾朱依依柳眉倒豎,一張臉倒真是嬌媚可人,就是那蠻橫的相貌看得讓人倒胃口。

    見到這樣的爾朱氏,賀穆蘭原本有的幾分遲疑也都飛到九天之上去了,栽在這樣的女子手里,還不如一輩子別成親好呢!

    “我是……”

    賀穆蘭正準備說明自己的身份,卻突然被她惡狠狠地呼叱給打斷。

    “我和你說,他便是找了大可汗來,我也不會嫁給他的!讓他把眼楮擦一擦,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噗!”

    這下賀穆蘭倒沒有生氣,反倒笑了出來。

    果然是風水輪流轉,狄葉飛以前和她說過這話,想不到沒過多久,也被人摔了這樣的話。

    賀穆蘭心情大好,見爾朱家女郎這麼嫌棄狄葉飛也沒覺得多討厭了,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爾朱依依,不由得點了點頭。

    長得確實很好,身材也好,倒是有驕橫的本錢。

    爾朱依依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渾然不知道收斂的,哪怕最輕浮的登徒子也不會像她這樣看人,頓時氣得臉都白了,對著身後的家將喝道︰“竟然敢這樣看我?阿九阿十!狠狠抽這個丑八怪一頓!”

    “放肆!”

    “你說誰丑八怪!”

    阿九阿十還沒上前,就被陳節和那羅渾一人一個放倒在地,給丟出了一丈之外,滿臉怒意地對著地上的家將們啐了一口。

    見吵架變成打起來了,門口看熱鬧的人立刻往後推了幾步,上了樹看熱鬧的也心癢地錘了幾下樹干,引起一堆枯葉紛紛下落。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攔著我進去?你是怕我當面對狄葉飛退親是不是?”

    爾朱依依見惹到了硬手,口氣也軟了點。

    “你是狄葉飛的兄弟?朋友?”

    要是兄弟,他長得這麼普通,狄葉飛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是……”

    “你們吵什麼?”

    狄葉飛在里面休息,結果鴻臚寺的官員匆匆忙忙的來告訴他門口有女人找,還吵起來了,頓時一頭霧水地出來看個究竟。

    他在平城認識的女人只有幾個,花木蘭若來了,沒鴻臚寺官員敢攔她,那羅渾的妻子尉遲燕現在也愛一身男裝,剩下的女人斷沒有和他關系好到在門口吵架的那種。

    結果一出門,果然大門口堵著一個女人,而背對著他的,不是花木蘭還有誰?

    “你怎麼來了?”

    狄葉飛見賀穆蘭來了,溫柔地一笑。

    “你直接進來就是。”

    他又看了賀穆蘭卡住門口不讓進的女人,皺了皺眉頭。

    “你又是誰?為何堵在門口?”

    “你眼楮瞎了嗎?明明是他堵在……呃?”

    爾朱依依仰頭看到一頭白,再見到面前男人那呈現出琥珀流轉一般光澤的皮膚,驚得掩口退了一步。

    “你就是狄葉飛?”

    “在下正是狄葉飛,敢問你是?”

    爾朱依依遲疑地看了看狄葉飛的臉,再看了看身後突然捂住臉的賀穆蘭,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種古怪的想法。

    “難道這黑臉漢子是我哪里的愛慕者,不想要我嫁給狄葉飛?”

    她抽動了下臉皮,自言自語道。

    “我有認識這麼普通的兒郎嗎?”

    “這位女郎?”

    狄葉飛見這女子還跟傻子一樣杵著,不由得耐性全無。

    “我是爾朱氏最小的女兒,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我是來……”

    她正準備說“退親”,那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不是為狄葉飛容貌所攝,而是因為狄葉飛身上突然散出猶如劍鋒出鞘一般凌厲的氣質,震得她不敢開口。

    不愧是一方大將,好強的氣場!

    狄葉飛用余光看了眼賀穆蘭,心中對這個不識大體的女人更煩躁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冷起來,氣質也變得更加難以近人,正準備用最殘忍的方式拒絕這個女人,順便對自家火長表個忠心……

    “你請回,我對你……”

    “就是就是,你請回吧,我是不會讓狄葉飛娶你的……”

    賀穆蘭見狄葉飛馬上就要得罪人了,急的一時腦子打結,上前一步突然攬住狄葉飛的脖子,狀似親密的對著爾朱依依笑道︰

    “你來之前也不打听打听?”

    爾朱依依一看到狄葉飛被賀穆蘭攬住臉就綠了一半,再見狄葉飛一下子愣住,臉上突然升起紅色的氤氳,一口氣噎在喉嚨里差點吐不出來。

    “你們……你們……”

    “對對對,就是你看到的這樣,狄葉飛已經名花有主……咦?這麼說好像有些怪怪的?到底誰是花?”賀穆蘭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幾句,換了個方式繼續說︰

    “他和我已經私定終身了,只是你家長輩不知道。我先謝過爾朱將軍的抬愛,不過梁郡公也不能橫刀奪愛不是!”

    狄葉飛已經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爾朱依依張口結舌,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這就是阿爺說的好親事?

    這就是阿爺說的好親事?

    霎時間,她胸中那一股驚艷和之前的郁氣突然糅合在一起,變成一腔無法名狀的怒火,鋪天蓋地而來,迫使她尖叫著大喊︰

    “你居然是斷袖!還跟這麼難看的人一起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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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1 19:50:40 |只看該作者
第485章 番外英雄救美(下)

狄葉飛這輩子沒接觸過幾個女人,但這位爾朱家的小娘子絕對可以排的上他最討厭的女人,沒有之一。

    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狄葉飛又十分感激她,因為她讓賀穆蘭親口說出了“狄葉飛名花有主,你看不見嗎”這樣的話來。

    哪怕知道以火長的性格,是絕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能讓人嚇死的話的,可只要還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狄葉飛的心依舊會撲通撲通亂跳。

    “到底怎麼回事?”

    被賀穆蘭一把扯到房里的狄葉飛按下心中的激動和不安,假裝鎮定地向著賀穆蘭詢問︰“好生生的為什麼說起這個?”

    陳節和那羅渾早被賀穆蘭留下把守院子了,而狄葉飛這佯裝的鎮定果然讓剛才一時激動的賀穆蘭回復了原本該有的態度,語氣慎重地開口︰

    “那個爾朱氏不是良配,無論你是拒絕還是同意,對你都沒好處,相信我沒錯!”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狄葉飛很想這麼冷笑出聲。

    然而多年來的愛慕,讓狄葉飛只能強壓著心中的失落和痛苦,不甘心地追問︰“沒有其他什麼理由了嗎?”

    ‘我不想看到一顆好白菜給豬拱了算嗎?’

    賀穆蘭真想這麼回他。

    “你不高興?”

    賀穆蘭有些煩躁,有種狗咬呂洞賓的感覺。

    “這不是我高不高興的問題,火長,你是不是還把我當小孩子?”狄葉飛欺身向前,氣勢驚人地對著賀穆蘭壓了過去。

    他如今已經比賀穆蘭高半個頭了,多年在西域為將,已不復當年“奶油”的氣質,往下這麼一壓,頓時讓賀穆蘭不自在的後退了半步。

    “就算拒絕她,也應該是我的事情,為何要你做出這樣敗壞自己名聲的行為?我自詡還是有辦法將這件事處理好的,可你這麼做,將所有得罪人的風險背在自己身上,為何?”

    他綠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的凝視著賀穆蘭,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賀穆蘭啞火,仔細想了想,“我是擔心你會有困擾?我听說那女郎在家尋死覓活,是真怕她在家死了……”

    “那也是我的事!”

    狄葉飛沉下臉。

    “你在怨我?”賀穆蘭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楮。“我們兩個這牙都酸倒的對話是怎麼回事?還是其實你對爾朱家確實有意思,氣我壞了你的事?”

    是啊!是啊!前世狄葉飛是同意了的!

    他們甚至都過了問名的階段,要不是爾朱依依自殺了,都已經定親了!

    她將所有都算進去了,怎麼就忘了狄葉飛也許會同意呢?

    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篤定他也不滿意這個婚事?

    賀穆蘭被這其後隱含的答案嚇得怔愣住了,半天回不過神,反倒是眼前的狄葉飛听到賀穆蘭的話,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表情也冰冷起來,竟伸出手將賀穆蘭往前一推。

    若是以往,以賀穆蘭的身手,狄葉飛就算用盡全身力氣也休想賀穆蘭動上一動,可賀穆蘭此時心神大震,狄葉飛這一伸手,竟將賀穆蘭推得踉蹌了幾步,直接被推出了門去。

    賀穆蘭驚住了,狄葉飛比賀穆蘭還要吃驚。

    “我……我對不住你,好像把什麼事搞砸了……”

    賀穆蘭煩惱地抓了抓頭。

    “我要知道你是對爾朱家有意思的,就不想著怎麼幫你回絕她,而是想辦法讓她知道你有多好了。算了,我回去想想看,還有什麼補救的法子……”

    狄葉飛都把她推出門去了,可見有多麼生氣。

    她想那麼多干嘛,現在該想的是如何補救才對吧?

    說罷,賀穆蘭掉頭就走,跑的飛快。

    可憐狄葉飛只是抬了抬手,就把一個好生生的大活人推跑了,而且對方顯然還誤會了什麼事情,一時間如遭雷擊,眼見著賀穆蘭的背影越跑越遠,只來得及伸出手去,卻什麼都沒挽留住……

    ‘喂,你給我回來啊喂!’

    寒風蕭瑟中,徒留狄葉飛無力伸臂的剪影。

    ‘誰他娘的對爾朱家有意思啊!’

    ****

    知道的太多,有時候會陷入各種誤區,先入為主的確定一些事情,這是賀穆蘭早就已經現的問題,在鄭宗的事情上,她就差點走錯了路,殺了一個從未犯過錯的無辜之人。

    狄葉飛也是如此,雖說前世爾朱依依最終尋死覓活的假戲真做死了,可那是因為上一世兩人缺乏真正的溝通和交流,如今已經不是上一世的時間和地點了,誰又能知道悲劇是不是會變成喜劇呢?

    雖說狄葉飛一直說他愛著自己,但他也說過“我愛慕你又不指望得到你的回應,你就讓我一直這樣吧”,誰知道古代的男人是不是都有這個本事,一邊心中戀慕著白月光,然後再娶個紅玫瑰一起過日子?

    看拓跋燾在感情上渣渣的程度,就算狄葉飛準備為事業“賣身”了,她那些惋惜喟嘆過後,也許也沒那麼難接受……

    不難接受個屁啊!

    她今天一天到底干了什麼蠢事啊!

    “火長怎麼了?頭都給她抓亂了!”

    那羅渾將頭湊到陳節耳邊竊竊私語。

    “我看大概是狄將軍說了什麼,讓她傷心了。”陳節有些氣憤地說道︰“將軍也是,和那女人說那麼多干嗎,直接丟出去一了百了!”

    還私定終身,橫刀奪愛什麼的!

    傻啊她!

    “跟上吧,事已至此……”

    那羅渾有些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也許將軍的春天也到了?”

    “什麼春天?現在還在冬天呢!”

    陳節沒好氣地翻白眼。

    賀穆蘭心情糾結地駕馬回昌平坊的自宅,由于是內城區,住的都是達官貴人,一路下來,自然是不停的遇見熟人。

    賀穆蘭如今執掌軍府,只要家中有子佷在軍中的,都不免和賀穆蘭打好關系,所以前來問好的越來越多之後,賀穆蘭也沒心思自尋煩惱了,翻身下馬,牽著馬一路和向她打招呼的人回禮。

    “花將軍,好久不見啊……”一位尚書郎笑著打趣︰“听說您和狄將軍好事將近?怎麼瞞的這麼嚴實,害我們現在準備賀禮都有些遲了……”

    “咦?你說什麼?”

    賀穆蘭錯愕。

    “不是您在鴻臚寺那邊自己說的嗎?圍觀的人那麼多,早就傳開了。鴻臚寺的官吏們剛剛還在問我,這大魏將軍和將軍成親是第一次,規制該怎麼走呢……”

    將軍成親自有自己的衣冠和規制,照理說賀穆蘭是女人,規制該跟新郎走,可狄葉飛官又沒有賀穆蘭大,整個婚禮的品級往下一壓對賀穆蘭來說太不公平。

    可要按照賀穆蘭的走吧,那狄葉飛也就跟入贅沒兩樣了,禮官們又擔心好好的婚事變得不愉快起來。

    鴻臚寺也管各種司儀、傳贊、佔卜吉凶之事,只要是朝中大員,成親是繞不開鴻臚寺的,而鴻臚寺又歸尚書省管,所以這位尚書郎才打趣賀穆蘭。

    賀穆蘭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當即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個……當時情急有些口不擇言,還是……”

    “我明白,我明白,兩位年紀也不小了,再蹉跎下去確實不好。獨孤家主也是,不打听清楚就做媒……”

    尚書郎自以為什麼都懂的露出一個竊笑。

    “好事在什麼日子,可定了沒有?”

    “啊?啊?沒……”

    賀穆蘭傻了眼,驚得落荒而逃。

    “花將軍,恭喜恭喜啊,等著喝你的喜酒!”

    “哈哈哈,花將軍不愧是女中豪杰,看上誰就直接拿下!這下京中許多兒郎晚上要睡不著覺了喲!”

    “花將軍嫁妝可置辦好了?不行先把我小女兒的借去用用?她才三歲,等出嫁還早!”

    一路上,賀穆蘭被各色好友同僚善意的“問候”著,足以刷新賀穆蘭新的世界觀,甚至對平城里消息傳遞的度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這才半天啊!要不要這麼快啊!

    再傳幾天下去,是不是就要恭喜她早生貴子了啊!

    賀穆蘭這下徹底知道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人蠢不能怪社會……

    “怎麼辦?我感覺將軍快要瘋了!”

    陳節擔心地看著在路邊休息,卻一下子捏碎了路邊鋪子窗框的賀穆蘭。

    那羅渾也無力地牽著馬。

    “走一步算一步吧,狄葉飛守了這麼多年,雲開不開就看今日了!”

    “……”

    陳節有要跪的沖動,誰問他這個啊!

    這從東城禮賓院到內城昌平坊的路,不過是短短一截,賀穆蘭卻覺得比關羽過五關斬六將還要累。等到了熟悉的門口,賀穆蘭忍不住熱淚盈眶,對著大門感慨地叫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終于回來了!”

    “看看看,花將軍都高興壞了呢……”

    對面人家掃地的兩個小童悄悄開口。

    “人家一年回來不了一次,高興也是對的。”

    “就是不知道這次回來後求親的兒郎們什麼時候上門,我們還是別把地掃的那麼仔細了吧,反正明天就要亂七八糟……”

    賀穆蘭听著盧家幾個小僮的對話,頓時僵立在風中,久久不能言語……

    兒郎兒郎兒郎……

    求親求親求親……

    她還是高興的太早了!

    怎麼能把這個給忘了!

    ***

    每年賀穆蘭回京述職,求親的人馬都能踏破花府的門檻,有些甚至只是跟著湊熱鬧的,似乎在定親之前沒向傳說中的女將軍求過親,都已經落伍了似得。

    哪怕被拒絕了,那也是“曾經向女的驃騎大將軍求親未果”之人,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身份象征啊!說不定求親的舉動誠懇一些,這大運就撞到他們頭上呢?就算沒撞到大運,載入史冊也是一段佳話嘛!

    君不聞“東床快婿”、“當壚賣酒”之類的美談嗎?

    這一來就可憐了賀穆蘭,每年差不多都要被各種“花式求親”折騰的體無完膚,這二郎們求親的禮物也是千奇百怪,有一年甚至有個“狂士”扛著不知道哪里得來的恐龍化石放在她家門前,說是千載難得的“龍骨”,讓她哭笑不得。

    此外,什麼孔雀、山魈,各種讓人詭異的動物她都被人送過,有段時間她甚至想問問有沒有人見到過大熊貓,最後還是她壓住了自己的腦洞,沒真禍害來一只熊貓。

    萬惡的古代,真是權勢之下,什麼都做的到啊!

    然而今年,最讓賀穆蘭心驚膽戰的這一段日子,卻安靜的幾乎讓她以為自己跑錯了府宅,有好幾次她甚至跑出大門口,看著那面熟悉的匾額,才確定沒跑錯。

    “今年怎麼這麼安靜?我帶回來看家護院的親衛一點用都沒有嘛。”

    身為親衛隊長的那羅渾看著快要無聊的打瞌睡的兄弟們,有些不敢置信。

    “你說,是不是將軍傳出和狄將軍的那件事後,各家兒郎就不來自取其辱了?”

    陳節咳嗽了一聲。

    “會不會是這樣?”

    “你說什麼?”

    賀穆蘭詫異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

    “啊,將軍!”

    “火長!”

    “你說,還有這種好處?”

    賀穆蘭好奇地問陳節。

    “我只是這麼覺得嘛……以前有人求親,還是因為將軍您沒有表露出要成親的意思,可現在您自己在禮賓院門口說已經和狄將軍私定了終身,再來提親就是憑白得罪兩員大將。再說了……”

    ‘又不是每個兒郎來求親都是真想娶你,大部分都是表達下自己的崇拜之意而已,真要勢在必得的……’

    “再來爭您,就應該去找狄將軍了。”

    賀穆蘭恍然大悟地一擊掌。

    “原來如此!我以前怎麼沒想到還有這種好辦法!”

    那些藝人傳出緋聞之後靠什麼迅平息此事?不就是靠訂婚嗎?

    一旦有了婚約,什麼狂蜂浪蝶都退避三舍了!

    更別說狄葉飛也不是好相處的性子!

    賀穆蘭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胡言亂語也不是什麼難接受的事情了。

    不不不,只是她不想成親,狄葉飛還是想要成親的,她怎麼能為了清淨這麼利用狄葉飛的名譽呢?他都打了這麼多年光棍,萬一還是個魔法師,自己就罪孽深重了!

    “我真自私!”

    賀穆蘭重重拍了自己一記。

    “我該想辦法澄清這件事。不,我應該先去向狄葉飛道歉!”

    說罷,抽身就走。

    “將軍你去哪兒啊!馬上要宵禁了!”

    “沒事,我翻牆回來,你們看家就好!”

    “喂,將軍!將軍!”

    賀穆蘭從馬廄里牽出越影,騎著馬就直奔禮賓院,到了禮賓院,門口幾個守門的侍衛還在津津樂道賀穆蘭和狄葉飛的事情。

    “只見得花將軍一個抬手,使出一招霸王硬上弓,將狄將軍按在身下……”

    侍衛甲手舞足蹈地添油加醋著。

    其他幾個侍衛咽了一口口水,睜眼道︰“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花將軍就這麼壓著狄將軍,對那美貌動人的女郎一聲冷笑‘我和他私定終身,他已經是我的人’啊,花將軍!”

    “我知道是花將軍說的,然後呢?然後呢?”

    一群侍衛听到正好之處,見他像是見了鬼一樣卡了殼,連忙催促。

    “然後我就要揍人了。”

    賀穆蘭“冷笑”一聲,故意磨了磨牙。

    “啊!”

    “天啊!花將軍!”

    一群侍衛頓時鳥獸散了。

    賀穆蘭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徑直入了西院,去找狄葉飛。

    此時狄葉飛正在屋內喝著悶酒,一見賀穆蘭來了,外面又沒有人通報,還以為自己喝醉了眼花,連頭都不抬一下,繼續對著瓶吹。

    賀穆蘭見狄葉飛連迎她一下都不迎,還以為狄葉飛還在惱她,擔心等會吵起來難看,將門關上閂住,大步在席間坐下,也抓起一瓶酒喝上一口。

    “咦?梨雪白?這麼烈的酒,你就這麼喝?”

    “你這人,怎麼是個影子還這麼愛管事……”狄葉飛喃喃自語,“這時候了,還把我當那時候什麼都不懂的小兄弟……”

    “你在說什麼呢?”賀穆蘭好奇地看著滿臉緋紅的狄葉飛,突然一下子愣住。“你全身上下怎麼這麼紅?不會是又開始服寒食散了吧?”

    “寒食散?你要要要這個?”醉的雲里霧里的狄葉飛大著舌頭,踉踉蹌蹌地起身。“好好好像還真有……”

    他站起身,從屋角的櫃子下面掏啊掏,掏出一個瓖金嵌玉的盒子,遞給賀穆蘭。

    “給,寒食散……”

    狄葉飛如今也是鎮守一方的大員,來往的商人經常有各種“孝敬”,這寒食散就是一個南方的商人當做稀罕物“孝敬”給狄葉飛的。他雖不知道狄葉飛對這種東西深惡痛絕,但因為畢竟不是好物,吃不準狄葉飛對這東西態度如何,只說是貴重的胭脂,狄葉飛就收了下來。

    這盒子長得好看,但打開卻需要一定的技巧,狄葉飛折騰了一陣子沒打開,又覺得盒子漂亮里面的胭脂差不到哪里去,就鬼使神差地揣到行李里了,想要送給賀穆蘭。

    誰料到了京中,狄葉飛收拾行李的時候無意間打開了這個盒子,現里面居然是寒食散,當即氣的對牆而擲,反彈到了櫃下,索性就眼不見心不煩了,此番喝醉了賀穆蘭提起寒食散,醉的燻燻的狄葉飛居然不怕死的在賀穆蘭眼皮子下面摸出了“贓物”來。

    此時賀穆蘭自然是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劈手搶過五石散就罵︰“這種東西你居然還有!你還在用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當年的鬼樣子?我看你是越過越回去了!”

    她當年花了那麼大心思才讓他戒掉!

    她真是看錯他了!

    狄葉飛听著賀穆蘭猶如訓兒子一般的口氣,頓時酒醉壯人膽,心中一股幽怨之氣陡然上升,讓他嘩啦一下扯開了自己的衣襟。

    “我什麼樣子?我什麼鬼樣子?這里每一寸,每一分你都摸過!我作時,你不停告訴我‘這不難看,你一點都不恐怖’,現在就跟我說鬼樣子?我年紀大了,沒有以前的姿色了,你就覺得還是我以前好是不是?”

    是,他天天在西邊風吹日曬,皮膚是不白皙了,也不光滑了,臉上也有了一些皺紋,可如果臉有用,她為何一直不回頭看看他!

    現在居然說“鬼樣子”?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說的鬼樣子跟你皮膚有個毛關系!”賀穆蘭傻眼地看著狄葉飛將衣服脫了個精光,在自己面前著酒瘋。

    “看!你看!我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沒有福,沒有肚子?”他搖了搖小狄葉飛,將當年在帳中的膽氣拿了出來。

    “雖然沒用過,但也沒有壞掉!”

    “嗷,不……”

    賀穆蘭無力地掩面長嘆。

    “怎麼沒人告訴我狄葉飛喝醉了這麼難搞的!”

    “難搞?不難搞!”

    狄葉飛一梗脖子,將賀穆蘭的手搭在自己的喉嚨上。

    “你掐我啊!這幾年你到我夢里都不掐我了,只給我個背影,還不如那時候壓著我呢!”

    哄!

    饒是賀穆蘭再怎麼厚臉皮,此時也從頭紅到了腳,整個人都愣住了!

    原來狄葉飛當年問她是不是斷袖,那些有人壓他的夢,是這樣的!

    他性、癖、奇怪,竟已經成了難言之隱,到了只有夢中才能泄的地步!

    “你先松手,把衣服穿上……”

    賀穆蘭心中一股同情和憐愛之意大起,也顧不得他什麼時候又開始吸服寒食散的事情了,縮手將自己被卡在狄葉飛脖子上的手收了回來。

    “你又要走了嗎?”

    狄葉飛伸手拉住賀穆蘭。

    “都是夢了,你就不能留一夜?”

    “你到底曠了多久了?”賀穆蘭好笑地看著滿臉不滿的狄葉飛,“怎麼這麼磨人?”

    “那你把手上的東西給我,反正是夢,我要吸完它!”

    “狄葉飛!你傻啊!什麼做夢,你是喝醉了!”

    賀穆蘭氣的要將盒子丟掉,卻被全身撲上來的狄葉飛纏的不敢大動作,她只覺得對方滑溜溜的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將自己也蹭的心煩氣躁了起來,手中的盒子一下子被她大力捏碎了,直接拋到了遠處。

    拉扯間,賀穆蘭指縫里殘留的寒食散灑落在她的口鼻附近,不經意間給吸了進去,這玩意兒原本就是助興之物,賀穆蘭越心慌氣躁,將身上的狄葉飛一把推開。

    “本來就麻煩,還夾著這玩意兒!”

    賀穆蘭低吼。

    她皺著眉頭看著狄葉飛被推倒在地,突然一動不動了,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再一想這一天兵荒馬亂陰差陽錯的日子,腦中更是一團亂麻。

    “你不是答應我不再服五石散了嗎?”

    賀穆蘭彈掉手中的東西,木著臉轉移話題。

    “我本來就沒服了。”趴在地上悶悶的狄葉飛從臂彎中傳出聲來︰“那是別人給的。”

    “你還趴著做什麼?”賀穆蘭被氣笑了,“你屁股比別人好看些嗎?”

    “做個夢都要丟臉,日子沒法過了。”狄葉飛悲憤的聲音隱隱傳來,“你走吧,就跟之前那麼多次一樣。”

    賀穆蘭嘆了口氣,坐倒在狄葉飛身邊,眼楮像是吸住一般掃過他的身體。

    狄葉飛長期鍛煉,肌肉結實,偏偏肩寬腰窄,一雙腿也是筆直有力,渾身散著力與美的氣氛,讓她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美色撩人,豈止是女色乎?

    狄葉飛只覺得身邊的人沒有離開,有些詫異地側過頭,只見賀穆蘭歪著頭用一種讓人臉紅的表情看著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可愛極了。

    賀穆蘭一時為其所惑,竟伸出手去,在狄葉飛的喉結上摸了一把。

    這一摸,兩人俱是一震。

    賀穆蘭是為心中的蠢蠢欲動,狄葉飛則是為夢中無數次的掐住喉嚨。

    “我說,要不我們就湊活湊活吧……”賀穆蘭粗噶著聲音,伸手從狄葉飛身上拂過,“你要是不嫌棄我……”

    “你怎麼不掐住我脖子?”

    狄葉飛眼神迷離地問她。

    “嘎?”

    賀穆蘭眨了眨眼,抬起手,將手掌卡在狄葉飛的喉嚨上。

    “這樣?”

    狄葉飛的表情一下子充滿了y靡之意,讓賀穆蘭心神也是一蕩。

    “你喜歡這樣?”賀穆蘭手中微微用力,看見狄葉飛突然像是如遭電擊一般抬起了脖子,好奇地探索起他身上其他的敏感點。

    寒食散那次,她其實就已經對他的身體了如指掌,即使如此,她還是想說,狄葉飛的癖好實在是太奇怪了。

    換成這個時代的女人,恐怕還真不敢這麼對他。

    狄葉飛還以為自己是做夢,什麼讓人面紅耳赤的請求都出了口,賀穆蘭畢竟是“見多識廣”的現代人,又不是青春少女,理論知識絕對豐富,諸般手段施展出來,直叫還是童子雞的大齡男青年狄葉飛……

    這一夜,兩人都十分饜足,尤其是賀穆蘭,如果她能夠生育,恐怕還會擔心這般縱、欲之後會不停的生孩子的問題,但她癸水一直未至,也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兩人俱是三十多歲都沒有什麼經驗的,這一下天雷勾動地火,體力又都很好,其滿足更是不必多說。

    “我到底是為什麼擔憂了這麼多年啊……”

    正常人交個男朋友也沒什麼嘛。

    就算不成親,兩人的生活也沒啥變化,還多了個可以“深入交流”的對象。

    她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傷疤,平坦的胸、部,再看看狄葉飛光潔的皮膚,毛孔細膩到能反光,頓覺是自己賺了,用被子將狄葉飛一裹,摸了摸他酣睡的醉顏。

    “要不要現在溜了算了……”

    賀穆蘭摸著他的下巴自言自語。

    “明早他要醒了,現自己不是做夢,會不會羞愧的撞牆自盡?”

    可她也困得不行,叫她現在爬起身回府也實在是不願,就這麼靠著狄葉飛,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

    “哼哼哼哼,敢跟老子搶女人!”

    鄭宗安排妥當後,看著禮賓院陰測測一笑。

    “這麼多人,就算你有花木蘭那樣的武藝,一人一拳一腳也把你揍死了!”

    好期待啊……

    就等著明天了!

    賀穆蘭和狄葉飛已經很久沒有起遲了,兩人都是早睡早起之人,生活自律到令人指,所以當兩人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時,都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之感。

    隨之而來的,則是渾身的酸楚和歡、愉、後的無盡滿足。

    狄葉飛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外面的聲音惹的扭過頭。

    沒看到什麼動靜,卻現了賀穆蘭的腦袋,嚇得他一下子倒臥下去,被賀穆蘭一把抓住手臂。

    “別慌別慌,等下慢慢跟你……”

    “別給我裝蒜!狄葉飛那廝一定還在里面,他的馬還在馬廄里呢!怎麼,不聲不響就得了花將軍放心,橫起來了,連外客都不見了?”

    一聲巨大的吼叫聲從門前傳來。

    “狄葉飛,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別以為躲起來就能給我抽身事外!想要娶花將軍,你們得先過我們這一關!”

    啪!

    咚!

    大門被外面用大力一把撞開。

    “你給我滾……呃?”

    外面亂糟糟的一群人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賀穆蘭好整以暇地穿起身上的外袍,挑起眼角往外一望。

    “先要過你們這關?嗯?”

    語氣微微上揚,帶著說不盡的威脅之意。

    “我的天啊!”

    “花花花花花……”

    “居然是真的……”

    那榻上的散亂,還有裹在被子里的狄葉飛……

    蒼天啊!

    還他們的女神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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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1 19:51:09 |只看該作者
第486章 番外賀氏托兒所

若說賀穆蘭留在平城的幾個月里,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麼,那一定不是休息,也不是接待故交舊識,而是幫各家帶小孩。

    沒錯,就是帶小孩。

    眾所周知,大名鼎鼎的女將軍花木蘭最擅長的就是教導徒弟,且不說如今已經在西境,讓所有馬賊強盜們嚇得聞風喪膽的“蓋世雙刀”蓋吳,就宮里那個每年在西山別宮住幾個月接受花木蘭教導的太子殿下,現在也是一身過人的武藝,不在各家子弟之下。

    除此之外,花木蘭自己的弟弟花木托也是晚慧型的,自從娶妻後,越沉穩,在懷朔辦了一所“私學”,專門教導六鎮的鮮卑子弟學習漢字,也算是混入了“文化人”的圈子。

    驀然回,似乎只要和賀穆蘭接觸過的孩子,全都成長為了身心健康、德智體美勞全面展的年輕人,這讓許多已經不指望能和賀穆蘭定親的人家,干脆就把主意打到了家中下一代的頭上,要麼攀關系、要麼求拜師,要麼抱住太子大腿去賀穆蘭家經常見面混個臉熟,總而言之,怎麼也要將自家子弟塞進去。

    可憐賀穆蘭原本是個完全不喜歡小孩子的人,可每次一回京,各種關系根本推辭不掉,家中一下子就來了許多“小朋友”,讓她這個已經三十歲的老女人直呼架不住,可架不住也要架,面子總是還要給的。

    ***

    “你你你!你憑什麼拿花將軍的磐石!”獨孤諾的兒子獨孤智看著面前的黑小子,氣的小短腿直跳。

    “我要告訴花將軍去!”

    已經十幾歲了的阿單卓明年就到了可以接軍貼的年紀,在一干“兒童”之中年紀算大的,來的次數也不是很多,但論關系,賀穆蘭顯然對他格外不一樣,早就引起了許多“孩子”的不滿。

    這不,阿單卓隨隨便便就拿了賀穆蘭放在武器架上的磐石把看,氣的傲嬌的獨孤智恨不得把那把劍搶下來……

    呃,雖然搶下來也舉不動就是了。

    “我為什麼不能看?”阿單卓莫名其妙地彈了彈“磐石”︰“以前我還小的時候,花姨還答應過我,只要我舉得起來,就讓我帶回家呢!”

    “這小子居然炫耀!揍他!”

    獨孤智伸手一指。

    “不要吧……花將軍知道了要生氣的……”

    若干狼頭的兒子若干鵬飛使勁擺手。

    ‘我就是個看熱鬧的,我不摻合!這麼大個子,比我們年紀都大,真打起來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對方就一個人,我們這麼多人,你們居然都不敢上!”獨孤智伸手挽著袖子。

    “把劍放下!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哦……”

    阿單卓是個不和人爭執的好脾氣,見獨孤智氣成這樣,馬上毫無異議地點了點頭,將磐石放回了武器架。

    這一下,就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震的獨孤智暈暈乎乎的。

    “你這個慫貨!小爺還沒有動手,你就……”

    “誰是慫貨?”

    變聲期特有的粗噶聲音傳來,裹著一身名貴大氅的俊秀少年出現在小校場里。這聲疑問讓場中許多孩子又驚又喜地扭過頭去,歡喜地叫了起來︰

    “賀光阿兄!”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化名賀賴家小公子的太子殿下。

    如今這位儲君已經成了親,也生了子,只是他臉長得嫩,說話做事雖然穩重,但依舊還帶著少年人的朝氣,他自己不說,也沒幾個人能看出這樣的少年已經有了孩子。

    不過鮮卑人家早婚早育,二十歲的貴族七八個小孩都是常事,說出來也沒有什麼。

    每年太子去南山別宮“學習”的一兩個月,其實是為了轉移陽氣而掩飾,從去年最後一次轉移成功之後,拓跋晃就沒有了去南山“學習”的借口,拓跋燾見拓跋晃確實對賀穆蘭有了師徒的情誼,也樂于讓他接近賀穆蘭,便指點他化名“賀光”,在賀穆蘭在京中的時候經常去他家“探望”,做些他少年時常胡鬧的事情。

    拓跋晃前世的時候是個規規矩矩、行事從不給人抓住話柄的老成小孩,那時候拓跋燾常年在外打仗,他在平城監國,一舉一動都有百官的眼楮看著,生怕傳出一點點不對讓前方的拓跋燾擔憂,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小老頭的性格,也讓後來班師回朝再無大的戰事而閑下來的拓跋燾不喜。

    拓跋燾自己就是一個不拘一格、性格跳脫的人,和這樣的兒子自然處的不太默契,又不像其他朝代的太子那樣,後宮還有個得寵或者身份尊貴的母親作為兩人之間的橋梁,久而久之,兩者的間隙就生出來了。

    但這一世不同,這一世拓跋燾有賀穆蘭這個蝴蝶煽動翅膀,早早就結束了統一中原的大業,投身到“改革”的事業中去,就有了大把的時間和兒子相處,順便,咳咳,帶壞自己的孩子。

    加上拓跋晃得到了賀穆蘭的陽氣後,性格不可避免的向著賀穆蘭外冷內熱的方向展,這正是拓跋燾最喜歡的一種性格,父子之間感情深厚,拓跋燾去哪里,也都不忘帶著這位儲君。

    當拓跋晃現拓跋燾其實更喜歡“不拘一格”的性格後,非常自然的就讓自己變得更像同齡的活潑少年們,加上他的大兒子性格非常討喜,即使拓跋晃長大後,拓跋燾沒有以前那麼寵溺拓跋晃了,可有了“孫子”作為共同話題,作用絲毫不亞于“皇後”、“寵妃”,甚至更好。

    更別說賀夫人沒死,還在幫著帶孫子,連兒子的安危都不必擔心。

    拓跋晃這太子當的,可謂是如沐春風,得心應手。

    也許是他天然的就有“王八之氣”,在賀穆蘭家經常做客的一干小朋友們很快就將他視為了“帶頭大哥”,鞍前馬後,並奠定了他“木蘭面前第一人”的身份和地位。

    此時見賀光來了,一干小屁孩們頓時挺直了腰桿,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指著阿單卓告狀道︰

    “賀阿兄,阿單卓拿了花將軍的劍隨便玩!”

    這般幼稚的話題,賀光自然不想攙和進去,听聞阿單卓拿起了“磐石”之後,他反倒露出感興趣地表情︰“你也拿得起磐石?”

    阿單卓並不是每年都能來,他家在武川,離得遠,每年出來替父親跑腿送信送送年禮才能來平城,和賀光接觸不多,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物,點頭的交情。

    但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重英雄的,阿單卓雖然性子好,但是大孩子都不愛帶著小屁孩玩兒,對花家這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鬼也沒什麼必須讓著的義務,好不容易看到個年紀差不多的,再听賀光的口氣,頓時眼楮也冒起閃光。

    “你說也?你拿的起來?”

    拓跋晃接受了賀穆蘭三分之一的陽氣,在同齡人間,鮮少有對手,聞言也拿起“磐石”,算是回答了他的話。

    “我算是花將軍的徒弟,自然拿的起。”

    他可以說是真正繼承了花木蘭“衣缽”之人。

    “你竟是花姨的弟子?那你豈不是和蓋天刀、太子殿下是師兄弟?”阿單卓臉上升起羨慕之色。

    “可否與我比試比試?”

    “我也甚少見到能舉起磐石的同齡人,那就比劃比劃。”

    人一旦在某一方面有了力量,自然也就有了相應的自信,拓跋晃如今便是如此,言罷就解下大氅,將外衣遞給隨從,準備拔劍比試。

    “賀家阿兄,給這黑小子看看你的厲害!”

    “終于可以見到熱鬧了!打!打!打!”

    一干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屁孩們紛紛手舞足蹈。

    賀穆蘭此時正在屋內酣睡,听見北校場叫的震天響,立刻捂住耳朵將腦袋塞到被子里去。

    她本來就不喜歡吵鬧的小孩子,最近似乎又染上了風寒,老是昏昏欲睡,加之她自己就是醫生,知道感冒有自限性,所以什麼藥都沒吃,就靠自身抵抗力硬抗,誰來了都稱病不見人。

    孩子們雖然有些可惜,但他們自己玩自己的已經玩習慣了,被拒絕了依舊在花家撒丫子亂跑,反正花家沒其他大人。

    花家父母早就回老家抱孫子去了,狄將軍和花將軍雖然人人都知道是一對兒,但是一沒大婚二沒在一起住,依舊跟以前一樣天南地北的過,只是每年狄葉飛和花將軍會聚在一起幾個月,算是小別勝新婚,否則許多人還以為去年那場“緋聞”只是個美好的誤會。

    這樣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府宅正適合孩子們瘋玩,賀穆蘭是個心軟之人,還在北校場弄了些適合孩子們玩的器材,如今只覺得是自尋麻煩,頓時哀嚎一聲,連忙叫外面的陳節去把院門都給關上,只求聲音能小點。

    此時北院里賀光和阿單卓少年英雄不打不相識,正惺惺相惜,賀光手下一干小弟也正在大聲叫好,忽然听到門口放哨的孩子狂奔著沖進北院,大喊一聲︰

    “又來個送小孩的!還是一個人!”

    這一聲叫,場中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獨孤智立刻問︰“多大年紀?家中大人穿沒穿官服?是將門出身還是士族出身?”

    賀穆蘭和孩子們打交道是“看心情”的,誰讓她心情好“寵愛”誰就多一點,眼見著各家都往這里塞小孩,人越來越多,這些小屁孩們也學會了“知己知彼”,先打探情報,這門口“看門”的小鬼就是輪值的。

    “沒有!”

    看門小鬼搖頭。

    “什麼沒有?”

    “我說沒有大人!”

    “哈?現在沒大人做靠山的小孩也敢往將軍府里跑了!”獨孤智狐假虎威地振臂一呼︰“是沒把我們這些‘前輩們’放在眼里嗎?知道我們多辛苦才進來的嗎?他什麼來頭,就敢一個人來!”

    “是……是個小沙彌……”

    看門小鬼也眨了眨眼。

    “說是他師父叫他下山來找花將軍的,他師兄送他到了平城就走了。”

    沙彌?

    和尚?

    一干小孩面面相覷,最終看向賀光。

    拓跋晃如今頂著“花木蘭弟子”的身份,在花府也算半個主子,見少年們都看向他,一邊吩咐隨從去向花將軍通報,一邊向著前門而去。

    能找花木蘭的不是舊交就是大族,不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和尚,拓跋晃代替師父去迎接“小友”,也不算失了身份。

    其他小孩紛紛簇擁著跟著拓跋晃去看熱鬧,阿單卓原本不願意去湊這個熱鬧,可又擔心這些小孩欺負了新來的小沙彌,微微猶豫一下就跟上了。

    到了花府門口,拓跋晃被前後簇擁著剛來到門前,就見到一個身穿單薄衣衫、矮小瘦弱的小沙彌抱著一個極小的包裹在門廳里喝著熱水,門廳里的下人們見到拓跋晃來了,紛紛站起身子彎腰行禮,那小沙彌見到他們行禮,立刻將包裹一丟,嚶嚶嚶嚶地撲了上來。

    “您就是花將軍是嗎?嗚嗚嗚嗚,我是慈心的徒弟愛染,我師父說山里沒糧沒布了,趕了師兄趕和下山投奔您嗚嗚嗚嗚嗚……”

    拓跋晃一句話還沒說,就給這個小和尚抱了個滿懷,名為隨從其實是暗衛的差官們嚇了一大跳,生怕是刺客喬裝的,卻見拓跋晃伸出手掌做出了個制止的動作,輕輕地拍起這個小沙彌的背來。

    如果刺客都瘦弱成這樣,那世上也就沒有被刺客刺死的人了。這小孩肩膀瘦弱,面色蠟黃,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

    佛門和道門都在迅展,期間也都有摩擦,但因為兩派魁死死壓住,目前還是欣欣向榮的局面,由于佛門的教義原因,鮮卑貴族都信佛教,佛門僧人很少有這樣清苦的,這讓拓跋晃的眼前出現了一群山中苦修的得道高僧形象。

    “你別哭,我不是花將軍……”

    拓跋晃溫聲拍著他的後背。

    “啊?”

    愛染眼淚還掛在臉上,抬起頭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我都到了這里了,還是沒飯吃嗎?”

    “嗤!來了個……”

    “別亂說話!”

    阿單卓伸手按住獨孤智的肩膀,壓得他眼皮子亂顫,看到這個好脾氣的黑塔般男孩眼楮里第一次有了森然的冷意,本性並不壞只是嘴賤的獨孤智“明智”的住了嘴。

    “有飯,有飯,跟我來……”

    拓跋晃牽起愛染的手,感受到他手指冰冷的溫度,嘆息的讓人將自己的皮氅給愛染裹上,先吩咐花府的僕人去給愛染煮一碗姜湯,然後吩咐做些素齋來。

    另一邊,接到消息的賀穆蘭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胡亂穿起衣服和鞋子,整理了下頭就出去迎接。

    待看到那位前世瘦弱乖巧,最終跟著痴染一起回了山中的小和尚愛染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賀穆蘭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這位慈心大師,也許真是什麼得道高僧,可是真的不會帶孩子啊……

    瞧這小身板,這瘦弱的肩膀……

    “我便是花木蘭。”

    剎那間,乳燕投林一般的愛染撲了過來,伴隨著熟悉的哭腔︰“您就是花將軍是嗎?嗚嗚嗚嗚,我是慈心的徒弟愛染,我師父說山里沒糧沒布了,趕了師兄趕和下山投奔您嗚嗚嗚嗚嗚……”

    這淚包……

    果然是他。

    “沒糧沒布?你師父人呢?”

    “去東平郡找吃的,呃,去找師伯了。”

    “你幾個師兄呢?”

    “吃的剛不夠的時候大師兄就下山了,後來二師兄也下山了,冬天一到痴染師兄餓的不行了,師父就打我們一起下山,來找您了。”

    他摸了摸肚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花將軍,我師父說您欠他不少金子,我能吃飽飯嗎?”

    “管,管,你怎麼這麼瘦……”

    賀穆蘭憐愛的摸著愛染的頭。

    “喂,你有沒有覺得花將軍待他和對我們完全不一樣?”

    獨孤智對身邊的若干鵬飛小聲嘀咕。

    “我也覺得……我有些難過啊……”

    若干鵬飛點點頭。

    “是不是花將軍特別喜歡可憐的孩子?”

    獨孤智看了看從小結實的自己。

    完了,想要瘦成那樣,沒門兒啊!

    從今天開始吃少點管不管用?

    “我阿爺阿母都在,父母雙亡用不上,你說我去當沙彌怎麼樣?”

    若干鵬飛異想天開。

    “得了吧,你阿爺阿母還不把你揍死!你家就你一根獨苗!你們若干家那人口凋零的!你小叔還沒成親吧?”

    獨孤智翻著白眼。

    若干鵬飛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

    這邊,愛染還在抽抽涕涕地說著自己的“血淚史”,按照痴染教他的說辭,怎麼可憐怎麼說,直說的師兄弟兩人像是討飯一般落難到平城來的一般。

    若是讓東平郡的慈心听到了,一定氣的持著僧杖打到平城來。明明走的時候囑托好了痴染,也給了足夠的盤纏,只不過兩人都是路痴,走到平城的時間足足比其他人多了幾倍,到後來才混的這麼慘。

    不過賀穆蘭前世見到愛染的時候他就是個小可憐,這時看到愛染這樣子賀穆蘭也不疑有他,連忙吩咐布置房間、給他安排住的地方,再派人去問問曇無讖大師在不在京中,能不能先接受個故人的弟子學習佛法。

    愛染來平城不是來混吃混喝的,慈心的信上寫著他自覺自己這幾年身體不行了,怕死在山上讓這個小弟子無依無靠,主要還是希望賀穆蘭讓他多“見識見識”,鍛煉下膽量,他認為自己這個弟子佛性在幾個弟子之中最高,成就也應該最高,希望他能跟著其他高僧繼續修習。

    欠了慈心大師好大一份人情的賀穆蘭自然是不會推辭,拓跋晃見這位愛染果然引起賀穆蘭的重視,對這位愛染沙彌更是和顏悅色,還取了身上一個九連環給他打時間玩。

    阿單卓也心疼這孩子︰“這家的大人怎麼這麼粗心呢!這大冬天讓他一個人找上門來!衣服都不給穿!”

    愛染暗地里吐了吐舌頭。

    他們夏天就出了,按照時間應該是秋天天涼之前就到平城,剛好和秋末回京的賀穆蘭踫上,結果師兄弟兩個從夏天走到冬天,賀穆蘭都快離京了,才走到了平城。

    本來就沒準備冬衣,吃點苦是正常的。

    見賀穆蘭對愛染另眼相看,一干小人精們立刻開始刷“友好度”。

    “我那還有幾件沒穿過的襖子,等會我讓人送來!”

    “我家湯婆子也有多的!”

    “小沙彌,你是吃素吧?冬天素菜可不多,我家莊子有地熱,種了不少蔬菜,回頭叫人給你送一點來!”

    賀穆蘭摸著下巴,看著孩子們“一見如故”,心里也是高興,頓時拍拍手掌︰“不錯不錯,都是好孩子,晚上都留在我這里,我讓人準備火鍋!”

    這也是軍中最喜歡的冬日吃食,一口大鍋什麼都涮,正是賀穆蘭傳播開的,京中大族都是分席制,上不得大雅之堂,但是孩子們都很喜歡,聞言立刻歡呼雀躍。

    “好喲!有火鍋吃了!我要吃羊肉!”

    “我要吃涮魚肉!”

    “蹄筋,蹄筋!”

    “牛肚!”

    愛染腹中正空,听到歡呼聲肚子里咕嚕咕嚕叫的起勁,見賀穆蘭含笑看她,壯起膽子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那個,小僧……愛吃菌類。”

    “好好好,我這菇子多!”

    拓跋晃正準備說晚上宮門落鎖之前必須回去,卻冷不防被阿單卓攬了脖子︰“你本事大,我願意和你交朋友,晚上你也別回去了,就和我睡一個房間吧!你剛才那招回身一擊是怎麼回事?怎麼還能這個角度回擊的……”

    阿單卓也是個武痴,滔滔不絕的討論著剛才的比試。

    賀光很少被人這樣攬住脖子,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卻見賀穆蘭滿臉微笑地對著他點了點頭,寬慰他道︰“你安心住下吧,你阿爺那里,我派人去說。”

    有這句話,拓跋晃知道自己晚上可以留下來了,也含笑點頭道謝。

    見拓跋晃能留下來,其他小朋友們頓時不干︰“花將軍,我晚上也住你這!你這空房間多!”

    能不多嗎?

    又沒有妻妾孩子和像樣的主子!

    “花將軍,我身上可暖了!我阿母說我給人暖被窩最舒服!”才七歲的宇文家郎君撒著嬌說道︰“我晚上給您暖被窩啊!”

    “我……我在您屋里打地鋪!”

    “我……我就睡一個床角就行了!”

    “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回去!我,我和這小沙彌一起睡!你不介意吧?”

    若干鵬飛用威脅的表情看向愛染。

    愛染眨了眨眼,合掌低頭︰“阿彌陀佛,小僧磨牙,打呼,臭腳,還說夢話……出家人不打逛語……”

    才怪。

    若干鵬飛頓時黑了臉,不知道是繼續耍賴呢,還是收回前言。

    見一干小孩斗智斗勇,賀穆蘭也被逗笑了,咳嗽了幾聲,吩咐陳節去各家囑咐一聲,就說孩子們晚上都在這里宿下來了,叫他們放心。

    “在我這里住可以,只一點,我府里沒有多余的僕人,你們什麼事都得自己動手,我這什麼都有,就是沒伺候的下人。”

    賀穆蘭伸出手,繼續說︰“沒湯婆子,沒暖床的,沒伺候起夜的,半夜會尿床的你們自己處理尿床問題!”

    “噗!”

    幾個剛剛才高興的孩子立刻咬了舌頭。

    拓跋晃已經習慣了自己動手,這是賀穆蘭在南山逼他養成的習慣,他在軍中歷練過幾回後,也明白了賀穆蘭這樣要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此時並不覺得有什麼辛苦。

    就是一些嬌生慣養的孩子們苦起了臉來,更多的孩子卻是滿臉新鮮。

    一屋子和樂融融間,賀穆蘭起身安排晚上住宿的事情,眼尖的獨孤智突然指著賀穆蘭的衣服,失聲尖叫了起來︰

    “花將軍,你屁股受傷流血了!”

    “什麼受傷了?”

    賀穆蘭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臀/部,頓時臉色大黑。

    她居然摸了一手血!

    這熟悉的味道,這熟悉的配……呃……串了。

    這一屋子孩子里有幾個已經知道了人事,拓跋晃更是連孩子都有了,立刻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有臊了臉的。

    小和尚愛染居然還站起身來,關切地開口︰“小僧懂得一些醫術,讓小僧替將軍把把脈……”

    “別胡鬧了!”

    拓跋晃按下愛染,第一次對賀穆蘭語氣揶揄地開了口︰“花將軍府中有沒有用物?要不要我讓內人給您送來?”

    他知道花木蘭沒有癸水的事情,去年最後一次轉移陽氣之後,他還好奇的問過寇道長花木蘭會有什麼變化,當時寇天師臉色很是奇妙。

    原來應在這里。

    賀穆蘭在一干小屁孩面前遇見這種事已經很糗了,還被拓跋晃調侃,不怒反笑︰“我紅顏知己那麼多,哪里勞你的夫人借我,隨便去哪家找個女郎要一下就成了……”

    “嘶……”

    “哇……”

    少年們倒吸一口涼氣,露出羨慕的表情。

    更有不敢置信地指著拓跋晃︰“賀阿兄!你居然已經娶妻了!”

    阿單卓更是瞪大了眼楮︰“你比我還小,有媳婦兒了?”

    拓跋晃頓時升起了微妙的優越感,輕笑著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師父說,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施主早日回頭是岸,否則要被老虎吃的渣滓都不剩啊!”

    “噗!咳咳……”

    賀穆蘭干咳了幾聲後,邁步出門,喊起自己的親衛。

    “陳節,陳節?去東城那羅渾府上,幫我找他夫人借些東西!”

    陳節屁顛屁顛地跑了上來,歡快地點著頭。

    “好 ,我這就去,將軍要借什麼?”

    賀穆蘭勾了勾手指,讓陳節附耳過來。

    陳節見賀穆蘭如此慎重,心中更加自豪,立刻湊過頭去。

    片刻後,陳節的笑容僵在臉上,笑的露出來的牙齒也收了起來。

    將……將軍……

    你這特麼是在逗我吧?

    這是人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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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1 19:51:29 |只看該作者
第487章 番外王慕雲x素和君

白鷺官,一個听起來就陰險毒辣、神秘莫測,可使小兒止啼的名字。作為身兼御使台和廷尉、情報機關等職責的部門,白鷺官的人數一直不足,尤其當疆域一下子擴大之後,各地都需要白鷺官作為耳目監察當地遺民的動態,所以身為侯官令的素和君更加辛苦,幾乎到了無暇□□的地步。

    而鄭宗等新一代厲害的白鷺官雖然漸漸成長起來,但由于心胸氣量等方面的局限性,並不能獨挑大梁,軍中選□□的斥候又太過于“方正”,有時候用的甚至還不如地痞無賴順手。

    為了這個,素和君差點急白了頭。

    這不,今年為了向劉宋打入“白鷺官”,素和君做了長期的準備工作之後,知道了南朝的權貴、民間都很喜歡胡姬和西域的舞蹈,這種從西域通過原西秦地界進入劉宋的“舞班”十分受追捧,能經常出入權貴家庭,所以準備訓練一批女性的“白鷺官”作為探子,送往劉宋收集情報。

    這種事非常常見,在魏國也有開設青樓來收集情報的白鷺官,比如說以前拓跋燾贈給賀穆蘭的兩個男人,被素和君收留後就成了出色的情報人員,但女性白鷺官、又要求對魏國有絕對的忠誠和服從,還要忍受的了權貴們的“動手動腳”,最重要的是,必須得有才有貌,還有舞蹈和音樂功底,最好還會一點武藝,這人選太難找了。

    就連拓跋燾听完這一大堆條件後都笑了——這要求,做他後宮的妃子都可以了,別說是白鷺官。

    一般這樣的白鷺官,都是從小培養的,到了合適的年紀就可以用了,忠誠度也好,可像是素和君這樣,臨時要人,哪里有這麼合適的,最後就把主意打到了宮中因罪入宮的那些宮女身上。

    在魏國,能因罪充入宮中的,都不是什麼小罪,而且也一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家庭,很多是罪官之女,長相、容貌和修養都是一等一的,竇太後當年就是這麼進入的宮中。

    有這些宮人的家人為質,只要她們的消息探回來的足夠可靠、足夠有用,她們的家人就可以因為他們而獲得自由身,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不知有多少女子願意答應。

    就連袁放都心動了,他有幾位充入宮中做漿洗的族妹,都是才貌俱全,又知情識趣,與其在宮中那地方磨日子,不如去劉宋。有他和素和君、鄭宗的關系,袁家很快就能有一批罪人獲得自由身。

    就這樣,第一批合適的宮女立刻就被挑選了出來,她們有的貌美動人,有的善音律,有的善舞,還有些會吟詩作對,胡族也有,漢女也有,組成一支“舞班”是綽綽有余。

    至于武藝,那是基本沒人會,素和君冥(假)思(公)苦(濟)想(私),在得到太子和拓跋燾的同意後,調用了東宮的女官王慕雲作為“武師”,教導她們一些簡單的武藝,以及如何制住別人的辦法。

    原本這樣的事情,找賀穆蘭似乎最合適,但賀穆蘭如今已經是驃騎大將軍,哪里有時間幫著訓練白鷺官,而其他會武的女子大多是武將家庭或高門出身,對于接觸這些女子也很有抵觸,但王慕雲性格冷毅,對人沒有偏見,加之音律、武藝皆通,倒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王慕雲一听說要幫白鷺官做事,腦子里頓時“咚”地一聲,整個人都煩躁起來。

    這幾年,素和君對她的愛慕是人盡皆知,就連宮中許多宦官和宮人見了她也都客客氣氣,誰也不敢得罪一位未來的“白鷺官領夫人”。

    但她因為小時候的記憶,偏偏對素和君滿心抵觸,甚至覺得他表現出來的“愛慕”是一種戲弄,就是為了為難她、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心中更是厭惡。

    素和君表現的越“痴情”,王慕雲就越不歡喜,這一點就連賀夫人都看出來了,可是她也沒有什麼法子。

    有些人就是天生八字不合,勉強不來。

    最後還是太子殿下安撫她說︰“對于這些女子來說,你教她們的東西也許是她們唯一能夠倚仗的保命之法,哪怕為了她們,你也該去看一看。”,才讓她打消了疑慮。

    但是厭惡還是存在。

    “王尚書,這便是最後選出來的一十八人。”素和君指了指面前行禮的十八位麗人,“一年之後,她們將前往劉宋,以舞姬、歌伎和樂師的身份進入劉宋,為以防不測,希望你能設計一套自保的招式,讓她們必要之時逃脫險境……”

    王慕雲如今已經是宮中地位極高的女官,女尚書的品級只比素和君的侯官令低一級,所以這些之前還是宮女的女人們面對王慕雲,不由得有些畏畏縮縮,對著素和君時,反倒是談笑風生。

    漂亮女人對著單身男人,總是有著不少底氣的。

    听到素和君的話,王慕雲硬邦邦地回他︰“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成的自保招式……”

    素和君面色輕松,看著王慕雲傻笑︰“哦,沒有成……咦?你說沒有成的招式?”

    “沒有,不過我可以教她們一些貼身制敵的功夫,以女人的身份施展,更加出其不意。但這些並不是成的,每日必須勤加練習,持之以恆方能動一而牽全身。”

    王慕雲看了看十八個緊身打扮的麗人,心中其實已經覺得自己這個差事沒那麼容易了。

    果不其然,真到“指點”的時候,事實立刻應對了她的“預見”。

    “哎喲!你怎麼掐人啊!”

    一個白鷺官候選女倒在地上大叫。

    “什麼武藝要掐人臉嗎?破了相怎麼去劉宋!”

    這冷冰冰的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你老是看素和君,所以才會偏過臉去,沒注意到我的手過來了。”王慕雲垂下眼簾。

    “真破了相,換個人就是了。”

    “你……”

    “噗嗤!”

    “王侍中說話可真不留情,不過她說的一點都沒錯,香晴老是打量素和使君,還非說他看自己,嘁!誰看不出素和使君每天來看的是誰啊!就她自作多情。”

    幾個候選的麗人在一旁竊竊私語。

    王慕雲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邁步徑直向素和君走去︰“你能不能不要經常來?”

    “為何?這是我要負責的人馬啊!”

    素和君心里咯 一下,立刻義正言辭的解釋。

    “因為她們都看你,不看我。”王慕雲說出讓人很無奈的話,“我沒辦法好好教她們!”

    素和君臉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來,環視這些女人們一眼,語氣陡然冷酷起來︰“你覺得哪個不合適,直接丟出去就是。候選三十六人,這十八人只是最合適的,但不是沒有人補充了。”

    其語氣之森然,足以讓豎著耳朵偷听的女人們驚得一身冷汗。

    她們怎麼忘了!這個長相英俊的男人可不僅僅就是個痴戀女官的愣頭青,他是掌握著候官曹命脈的主宰!她們的家人能不能因她們立功而得到赦免,前提是她們能當上白鷺官,為國效力!

    王慕雲看了看素和君冷然的表情,沉默地點了點頭。

    “好。”

    再無其他言語,王慕雲的“好”字,也不知道是“她會丟出去呢”,還是“她知道了。”

    這也是王慕雲不喜歡素和君的地方,就像小時候一樣,哪怕他上一刻對你笑著,下一刻就會掏出一條蛇來,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現在他對你好,愛慕你,誰知道他心里想什麼?

    她不是怕白鷺官,她就是怕素和君這個人。

    但因為這一番對話,這些女人們態度都大變,在王慕雲指導她們“貼身制敵”的本事時,一各個都格外賣力。

    但即使如此,依然還是有人並不適合學武。

    她們的年紀都大了,骨骼已經長成,有些有些舞蹈功底的還好,至少悟性高、肢體協調,可有些根本就無法領悟王慕雲說的那些話。

    王慕雲並不是個有耐性的性子,在長達半月的教學之中現有些女子根本下不了狠手、或者根本無法學會她教的東西時,直接讓素和君換人了。

    這都是生死攸關、甚至關系到家國大計的大事,現在換人也許就少了救家人的機會,可不換人,死在異國他鄉,那豈不是損失更大?

    素和君從善如流的根據王慕雲給的建議,換了其中四個女子。這四個女子都是犯官之後,曾經家中也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族,到了宮中之後只能做被人呼來喝去、甚至被宦官侮辱的低賤宮人。

    當她們听到自己不可能再去劉宋時,一個女人當場就崩潰了,用猶如看著仇敵一般地眼神瞪著王慕雲,咬牙切齒地罵道︰

    “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你會遭報應的!你斷了我們一家人唯一的一條活路!你怎麼就那麼狠呢!”

    素和君當下不喜,皺著眉冷淡地說︰“此事乃是我下的決定,你要有不滿也是沖著我,對她說這種狠話,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考慮到她心情低落,素和君也沒讓人拖她下去,只是說話不太客氣。

    這女人抹了一把臉,面無表情地退了下去,可她身邊一個一直看起來很堅強的女人卻整了整衣衫,對王慕雲和素和君深施一禮,顫聲問道︰“兩位使君,一點別的通融的法子都沒有了嗎?候官曹就再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其他的地方,難道不需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這女子一直很努力,無論是學武也好,還是跳舞也好,都極為刻苦。但王慕雲卻不認為她能受得了當白鷺官。

    白鷺官,很多時候是要殺人的,更要犧牲自己,她連習武之時都下不了狠心使出同歸于盡兩敗俱傷的保命本事,又怎麼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下得了手?

    “你私心太重,只要是有可能傷害到自身的行為,總會猶豫。但身為白鷺官,犧牲有時候在所難免,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王慕雲嘆了口氣。

    選拔這些女人的素和君好奇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太明白只是接觸半月的王慕雲為什麼會這麼肯定。

    “我私心太重……”不能接受的女人喃喃自語地看向王慕雲,“我私心太重?哈哈哈?我私心太重?我只是不想受傷、不想死,我還有家人在宮中,我不想出事,這也算私心重?想不到你這麼狠心,她說的沒錯,你是個根本不近人情、也不會和人商量的鐵石心腸……”

    那女子自言自語,富有悲憤大笑,正在素和君感覺到不對想要讓人拉開她時,這女人突然仰天大叫一聲︰

    “連最後的法子都沒有了,我何必要回去!”

    話音未落,這女子一頭撞向王慕雲身邊的假山,頓時血濺當場,紅的白的噴的到處都是。

    “啊!”

    尖叫之聲響出,除了幾個鎮定的女人沒有太過失態,其他女人都是捂著眼楮大叫、或露出不忍的表情。

    王慕雲睜著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整個人徹底呆住。

    她根本沒想過變成這樣!

    她會做出這種建議,原本是為了她好,是怕她在劉宋因為當斷不斷而陷入危險,可……

    素和君見王慕雲神色不對,一邊讓其他白鷺官把這個女人帶走,一邊連忙上前按住王慕雲的肩膀。

    啪!

    心中五味雜陳的王慕雲猛然拍開了素和君的手掌。

    “你離我遠一點。”王慕雲寒著臉低聲說著。“就是因為我接了這莫名其妙的任務……為什麼我要遭受這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低頭看著裙角、衣角上的污物,眼前又浮現那一張悲憤的嬌艷面龐。

    “白鷺官為什麼要犧牲女人,去做這種事情……”

    她吶吶地退後一步,抬看向素和君。

    “你為什麼要做這樣殘酷的事……”

    “你不要亂了心神。”素和君表情焦急,“是這女子心性不夠堅韌,不是你的原因……”

    “我亂了心神?”

    王慕雲面帶嘲意的笑了一聲。

    經歷過宮變的她,見的死人還少嗎?

    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心慌意亂呢?她到底為什麼看著素和君就想要一耳光打過去?

    是了,是因為她無能為力啊……

    除了教導她們武藝,讓她們知道如何自保,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也什麼都沒做。

    “她原本就是罪人。”

    素和君還要解釋……

    “夠了!”

    王慕雲擺了擺手。

    “讓我靜一靜,我要去更衣。”

    ***

    白天的事情鬧得很大,連拓跋燾都下了諭令讓素和君去他的殿中,王慕雲作為“教頭”,並沒有回東宮,可眼見著已經到了深夜,她卻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覺,索性披衣起床,悄悄回到了白日血濺當場之處。

    白天的血跡已經擦得干干淨淨,可那塊假山被移走還是提醒了她白天生了什麼。王慕雲吸了一口夜晚冷冽的涼風,捂著臉無力地蹲了下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在這里做什麼?”

    “誰在那里!”

    王慕雲“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扭頭看去。只見素和君挑著一盞夜燈,踩著幽深的小徑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想到會生這樣的事。”素和君的面容隱藏在樹的陰影里,什麼也看不清楚。

    “你不必放在心上,等過幾天新的……”

    “我做不了,你讓我回去吧。”王慕雲干脆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麼不自己教導她們?我看她們對男人的肢體接觸一點都不在乎,你大可親自教導他們的!”

    她到現在都無法理解。

    “反正就算再死人,你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你認為有人死在我面前,我毫無所動?”素和君提著的燈突然抖了抖,“你認為我是這麼冷酷無情的人?”

    素和君的聲音變得壓抑而隱忍。

    “難道不是嗎?那女人死在你面前的時候,你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讓女人犧牲自己,去劉宋刺探情報,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提出這樣的建議,你那里是……”

    “王慕雲,她們是罪人!我這是提供她們戴罪立功的機會。”素和君終于又近了一步,將自己的臉從陰影里移了出來。

    “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問你,你為何這麼討厭我?除了小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再對你失禮過,而我對你的思慕,我相信全天下的人都看出來了。可你為何每次見到我,都是這樣一臉厭惡?”

    寂靜的夜色中,長久以來你追我趕的壓抑,家人的壓力、別人的不解,終于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素和君提起膽子問了出來。

    王慕雲沒想過他會這麼直接,抬眼看了他半晌之後,神色有些復雜地說道︰“我根本和你一點都不熟悉,你笑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在笑,你哭的時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哭而哭。白鷺官都那麼善于偽裝,而我是這麼普通的一個女人,根本沒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不是你小時候得罪了我,而是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怕你啊。”

    她悶悶地給出了回答。

    “竟然是這樣……又是因為我是白鷺官。”素和君自嘲地捂住眉眼,仰起頭閉了閉眼,整個人散出一種陰郁的氣息。

    就如王慕雲最害怕的那樣。

    “像是這些女人做過的事情,我也曾做過。”

    素和君的聲音,通過夜風幽幽地傳來。

    王慕雲詫異地瞪大了眼楮。

    等等,他說什麼……

    “我也曾喬裝改扮,將自己扮成那種斷袖之人最喜歡的孌寵模樣,伺機打探消息;我還懷疑過我最好的朋友,甚至不惜假裝受傷,用苦肉計布局,逼他露出真實的意圖……”

    素和君面含譏笑。

    “正如你所說,很多時候,我是個很可怕的人。”

    “但我不後悔。”

    王慕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像是陛下和花木蘭那樣的人,誰不喜愛?誰不愛生活在陽光下的人生?白鷺官們背負著老鼠一樣的名聲,世人提起‘白鷺’,眼前浮現的皆是陰郁殘酷的樣貌,可你們以為你們能安然地站在這里,靠的是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像是心中有一團怒火燃燒著。

    “高車會歸附、柔然當年會亂,是無數像我這樣的白鷺官深入草原,一點點分化、拉攏的結果,多少白鷺在草原里被當做普通牧民給殺了,連到達目的地都沒有做到?滅夏之戰,多少白鷺官散布消息,讓赫連昌以為赫連定已經反了,才有那樣的結果?滅燕時,我手下做內應的白鷺官自絕于燕國尚書面前,就為了逼他認清燕王的昏聵!白鷺官的犧牲可曾比戰場上的武將們要少?可又有幾人能明白我們做的是什麼!”

    王慕雲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為自己的“狹隘”而感到愧疚。

    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是單純的覺得白鷺官也許已經習慣了“偽裝”的人生,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像個正常人一般生活了。

    她……她並沒有瞧不起白鷺官的意思!

    “因為你們向往光,就看不見光芒照射之下的影了嗎?烈日當空之時,為何人人都知道躲避在陰影里,可一旦天氣變得涼爽起來,人人又都嫌陰影太過冷酷?我從不覺得白鷺官就是陰暗無恥、躲在角落里隨時準備暴起殺人的小人,如果你這樣看我……”

    素和君疲憊地擺了擺手。

    “王慕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

    “素和君,你大可不必……”

    然而素和君卻像是再也無力承受一般,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里。王慕雲欲言又止,挽留的手伸了出去,卻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抓住。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身白衣的素和君舉著那盞夜燈,飄飄忽忽地漸漸走遠,連腳步都讓人感覺到一種淒惶和不甘。

    “我,是不是錯了……”

    王慕雲看著那空落落的假山。

    “他……他總是穿著一身白衣……”

    行走在黑暗之間的人,為何總是穿著一身白衣?

    是為了提醒別人,自己其實並不是那種陰郁的人嗎?

    還是單純的……

    向往明亮而已?

    遠處,終于走到看不見的素和君抹了一把臉,收起滿臉蕭瑟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剛剛以退為進應該還不錯吧?像她那樣心軟的女子,此時一定陷入了矛盾之中。’

    ‘她性子剛直,一旦覺得自己可能錯了,肯定會想辦法了解我,證明自己是錯怪了好人。一旦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就不會對我有什麼恐懼了……’

    素和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

    ‘我長得有這麼陰郁嗎?竟然給王慕雲暴起殺人之感?話說我已經天天穿白衣了,就是為了證明我這個白鷺官真的不是隨身帶著匕給人捅冷刀子的人啊,看我這身上,干干淨淨地,一點血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娶個媳婦,怎麼就這麼難呢?陛下應該給每個白鷺官都解決媳婦兒的問題才行……嘖,這是個重要的問題,有助于提高白鷺官的忠誠。回去就上個折子給陛下……”

    素和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搖頭晃腦地離開了。

    第二天,王慕雲並沒有請辭,而是繼續留在了候官曹幫忙訓練那些宮人們,這一教導就是四個多月,王慕雲也漸漸了解了候官曹里的白鷺官們都是一群什麼樣的逗逼。

    陰郁的人也有,比如那個叫做鄭宗的可怕男人。不過一听到她和花木蘭是好朋友,他也瞬間變得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了。

    所以她才覺得白鷺官可怕,人人都有無數面,她一點都沒有冤枉人……

    但……

    似乎也沒有那麼讓人害怕了?

    ***

    一年後,素和君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素和家第十次上門提親,居然沒有被王家人“客氣”地請出來,而是請了素和君家的媒人進去坐坐。

    得到消息的素和君,終于流下了兩行激動的熱淚。

    他特麼的終于比狄葉飛強!

    他只要等到王慕雲二十五歲出宮就能有媳婦了!

    花木蘭帶著球跑都不嫁呢!

    啊啊啊啊啊!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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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番外赫連明珠X拓跋燾

如果問花木蘭是個女人的消息讓誰震動最大、改變誰的生活最多,一定不是黑山軍,也不是狄葉飛、陳節這些人,而是居住在宮中,一直等著“八字不合”而離開的赫連明珠。

    這位還在少女時就一直以賢淑、美貌著稱的公主,在破夏之戰後沒有像她的姐妹們那樣被嫁給鮮卑宗室,也沒有和親宮中,原本就是個奇跡。更別說她的同母胞兄獲得了那般驚世的功勛,徹底的讓她能夠挺直著脊梁行走在魏國。

    未出嫁的女人想要獲得尊重,除非像花木蘭那樣有著過人的本事,或者像玉翠那樣有厲害的手腕,否則就只能依靠父兄的力量。

    赫連明珠從不認為這是一種“無能”,這也是她的實力,為何不能借用?

    赫連明珠只對兩個男人動過心,一個是花木蘭,一個是拓跋燾。拓跋燾這樣的男人,是完全滿足這個時代的女人對男人的那種“期待”的,他高大、英俊、野心勃勃而富有感染力,他性格爽朗,身體強健,又是北方真正意義上最有權勢之人。

    在很多後宮的女人們看來,拓跋燾已經有了儲君,從此以後得寵的女人,只要安心享受他的寵愛就可以了,甚至可以不必付出什麼風險。

    可是真的只要安心享受寵愛就可以了嗎?

    如果這樣做的話,和豢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有什麼區別?

    原本還以為能借由嫁給花木蘭而擺脫這種生活的赫連明珠,在知道花木蘭的真實身份之後徹底希望破空。

    現實就像是狠狠地打了她一記耳光,讓她無法喘息。

    花木蘭是女的?

    那一直對她表現出愛慕之心的自己算什麼?

    笑話嗎?

    對于很多“崇拜”花木蘭到非卿不嫁的女郎來說,愛慕的對象變成了女人,最多就是在家嚶嚶嚶一頓,對她來說,卻是逃離這個宮廷的最後希望轟然倒塌,她以前在心中抵抗拓跋燾的那最後一份堅持,也徹底變成了笑話。

    最終,赫連明珠選擇了離開宮廷,當她將這個決定告訴拓跋燾時,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她︰

    “你決定了嗎?後宮之中,無人的出身比你更高,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要依靠兄長過日子?日後赫連公要娶了妻,你該如何自處?”

    赫連明珠因為身份的尷尬,早已經過了婚配的年紀。

    “……請陛下成全。”

    赫連明珠只有這一句。

    “你先走吧,我會召寇天師來商議的。”

    當初約定的就是日後找到機會,就以“八字不合”為由離開宮中。鮮卑人在這方面還是挺相信天意的,就連選皇後都是要“手鑄金人”才可以。

    當日,拓跋燾脾氣特別暴躁,就連拓跋晃見到他的臉色都沒敢留下來用膳,直到第二天寇謙之來了,取了兩人的八字一看,開口說了一句話,拓跋燾就樂了。

    寇謙之說得是︰

    “陛下,你和此女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並沒有不合適的地方。”

    “天師果真……”

    “陛下,您為何這般慎重?除非納後,否則天子的生辰八字乃是重中之重,不會隨意問卜。您是天子,龍氣之下,哪個女人的命格也妨害不到你,又為什麼特意來合八字?”

    寇謙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拓跋燾弄這一招干什麼?

    “有個女人不想嫁給我,想要用這個法子離宮。”拓跋燾苦笑著說︰“用這種方式拿到她的八字,我心中也是又氣又惱。”

    拓跋燾都說成這樣了,寇謙之哪里有听不懂的?必定是赫連明珠無疑。

    他笑著摸了摸胡子︰“陛下,這女人的命格極為尊貴,命中有入主西宮之運。若是男人,甚至能更進一步成為帝王。但是為男人時,就命運多舛,多災多難,甚至可能命犯天煞,家破人亡,即使登上帝王之位,也做不長久。”

    寇謙之的話讓拓跋燾睜大了眼楮。

    “她?她還有這個本事?看起來柔柔弱弱,連說話都不會大聲的人……”

    還能當帝王?

    “是,所以我才說是男人時,是這樣。您既然說這是位女郎的命格,那便是清貴至極了。這命格原本就是輔佐帝王的鳳翊之命,只是身為男人時可以化鳳為龍,比如慕容氏的那位鳳皇……”

    寇謙之咳嗽幾聲。

    他說的是慕容沖,他最後確實當上了皇帝,但皇帝也沒做幾天。

    拓跋燾大喜過望︰“依道長看,如果這位手鑄金人,有幾成把握可以通過?”

    鮮卑皇室“手鑄金人”之禮成功率極低,他的父親、祖父都曾有想要立為皇後的心愛女子,可她們沒有一個通過“手鑄金人”的。拓跋燾自己三年一次的金人之典,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能通過,即使這些女郎在家中都學過如何鑄造金人。

    若說這不是命,還有什麼算的上的?

    “我並不知陛下後宮的手鑄金人之禮是怎麼回事,但就依我看,您手中這位貴人的八字,乃是這世上和您最為匹配的皇後之命。”

    寇謙之哪里敢打包票,只能模稜兩可的解釋。

    “我明白了!”

    拓跋燾心中喜滋滋的,連送走寇謙之的時候都哼著小曲。

    連老天都肯定赫連明珠是最適合為後的人選,他這麼多年無後,後宮里連個打理的人都沒有,全是幾位夫人輪流掌管,不免來回推諉責任。他母親竇太後年紀大了,哪里管得了脂粉針線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赫連明珠年輕,又有在宮中打理自己宮事的經驗,最為合適。

    更別說她兄長身份尊貴,又手握重兵,不是沒有倚仗的無根之人……

    樂滋滋的拓跋燾迅的就將赫連明珠代入了“總裁助理資格考核”的模式里去了,儼然一位霸道總裁在心中估算著心中的人選合不合適,完全忘了這位“總裁助理”可能還不願意的事情。

    拓跋燾忽喜忽怒的性格也讓宮人們有些無所適從,這位陛下上一刻還狂風暴雨呢,下一刻怎麼就晴空萬里了?

    在後宮中想辦法打探到消息的赫連明珠倒是松了一口氣。

    會這麼高興,想來不會刻意刁難她,壓著她在後宮不準走了。

    天下這麼大,她以後到底如何生存呢?

    倚著高大的宮柱、對未來十分迷茫的赫連明珠仰望著天空。

    花木蘭今年已經開府為大將軍,開始巡查各地的軍府,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想要在她帳下效犬馬之勞都是笑話;

    玉翠已經是鴻臚寺官員,她精通各族的語言,性格沉穩手段又厲害,又有羌人將她當做少主母,狄子玉派了八個武藝高強的羌人武士給她做侍衛,她無論到哪里都沒人敢放肆,她雖然也能找兄長要十個八個侍衛,但想要再找拓跋燾要官,那是不可能的……

    做女官也不失一條好路子,可她未嫁之身,作女官也是尷尬,一個弄不好就是穢。亂。宮廷的罪名,她雖然放不下小皇子和竇太後,可除非竇太後一輩子不死,否則自己一直住在慈安殿里是不合適的。

    拓跋燾如果不是皇帝就好了,可話說回來,他要不是皇帝,還會有這麼多讓人著迷的特質嗎?

    一個普通的販夫走卒若有他這樣的性格,豈能知道是不是一種禍端?

    “你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赫連明珠身後傳來。

    赫連明珠吃了一驚,連忙跳起來回身深施一禮︰“不知陛下到來,居然沒有迎駕……”

    “哎呀,我沒讓他們通報。”拓跋燾一身便裝,明顯是來看太後的。

    自從小皇子從太後宮中移走之後,他一日來兩次變成了一日來一次,忙的時候兩三天才來一回。赫連明珠住在慈安宮的偏殿,所以才放松了戒備。

    這地方並不是他會途徑的地方,除了特地來找她,不會有其他原因。

    想到這里,赫連明珠心中的惶恐更深,有一種馬上就要面對“臨刑”一般的心理。她抬起頭,用余光打量拓跋燾的表情,心中微微有些安穩。

    拓跋燾不愧是一位明君,心胸之開闊,氣度之閑適,絕非一般男人能夠比擬。被她那樣近似羞辱的拒絕,又提出要離開宮中,他竟然還能這樣寬容,甚至嘴角含笑……

    “不知陛下來……”

    赫連明珠咬了咬唇。

    拓跋燾看著赫連明珠的貝齒咬了咬殷紅的嬌唇,又想起寇謙之的“佔卜”,不知為何居然臉紅了紅,有些不自在的以拳揉了揉人中位置。

    “咳,就是為你上次說的……那個八字而來。”

    赫連明珠露出期待的表情。

    “我將八字拿給寇道長了,道長的意思,是建議你先經過一次手鑄金人之後再宣告宮中八字不合才好……”

    拓跋燾眼楮眨都不眨的扯著瞎話,將黑鍋丟給無辜的寇道長。

    “既然肯定不合,為什麼要先過手鑄金人?”

    赫連明珠嚇了一跳。

    “那不是陛下後宮的嬪妃才能……”

    手鑄金人也不是誰都能鑄的,只有皇帝想要封某個女子為後時,才會下令開廟進行儀典。除此之外,只有後宮三年一次的“祭金人”才會為份位高的嬪妃開一次,但從未有人成功。

    去年剛祭過“金人”,拓跋燾說的“手鑄金人”,竟是要專門為她開一次祭祀!這就等于直接告訴她——“我想立你為後,你要不要先考慮考慮?”

    如果她手鑄金人成功,就是想走都不能走了!

    這群鮮卑宗室們會把她撕了的!

    “陛下,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以為我把我的想法表達的很明確了……”

    “手鑄金人成功,你就是皇後。”

    若說沒有心動,那一定是假的。身為一國的公主,她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嫁給這世上最強大的君王為妻,為自己的國家謀取福利。如今她的國家不存在了,但那些少女時期來自女性長輩們的“諄諄教導”依舊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

    但那樣的“迷惑”只是一瞬間,因這世上最有權勢之人的邀請而晃動了片刻的心,總算還是在那些國破家亡的回憶中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後宮之中那些一點點枯等成凋零之花的“夫人”們,更是成了她的前車之鑒。

    拓跋燾根本不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來對待她們,而是以一種特殊的“上官”身份在面對她們。

    如果她對他毫無感情,自然也能以同樣的“臣屬”之心對他,但正因為她對他並非……

    所以她情願留下遺憾,也不願到了最後,變成那些恨他的女人們之一。

    “陛下,我想知道為什麼您會選我?我認為我並不如獨孤夫人、杜夫人那樣能讓你破例開廟。”

    赫連明珠仰頭問他。

    她知道拓跋燾絕不會因為兒女情長而決定這樣,拓跋燾也不會對後宮的女人撒謊(很多時候這才是女人們恨他恨得要死的原因),所以答案出來的時候,便是她徹底死心的時候。

    然而無論她怎麼想,也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

    這豈止是死心,簡直心都爛了好嘛?

    “寇道長說,你的八字和我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你是天生的輔佐天子之人,你也只會為真正的天子折服。”拓跋燾的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角度︰“你看,連上天都認為你和我是最合適的,如果你手鑄金人,一定會成為我的皇後。”

    願意讓她成為他的皇後,這廣袤疆域的女主人,他的誠意足夠了吧?

    “不……不……”

    赫連明珠倒吸一口氣,尖聲叫了起來。

    “那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寇道長替人‘合字’,從未出過差錯,就連……”

    “因為那不是我的八字啊!”

    赫連明珠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是我罪該萬死,我想著合八字的事也許會被其他人知道,萬一我們八字合適,陛下卻說不合適,會給陛下帶來麻煩,所以我便沒有拿出自己的八字,而是用家兄的八字代替。家兄是男人,無論如何,八字也不可能和陛下相合……”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她一點可能都不想給自己留,也不想給拓跋燾留,所以才給了拓跋燾她兄長赫連定的八字。

    可誰知道結果是這樣的!

    “你說什麼?”

    拓跋燾咧起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我說那八字是我兄長的,不是我的!他……他是男人啊……”

    赫連明珠心中驚疑不定地掃視著拓跋燾,心中很懷疑以這位陛下的尿性,當知道她的兄長是最適合輔佐皇帝之人時,會不會做出強納她的兄長入後宮的事情。

    要知道,到現在西宮還為她的兄長留著房間呢……

    救……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

    這都是什麼事啊啊!

    反觀拓跋燾那邊,整個人也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糟心,他反復看了面前美艷可人的赫連明珠一眼,特別是紅唇,眼前突然浮現的卻是赫連定那滿臉胡須的大漢用同樣的姿勢輕咬嘴唇……

    嘔!

    拓跋燾打了個寒顫,竟連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跌跌撞撞地掉頭就走了!

    “陛……陛下……”

    赫連明珠看著拓跋燾的背影,只覺得心中突然空落了一塊。

    就像是什麼命定的事情,驀地被阻斷了前行的道路,而後再也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下,應該是死心了……”

    她淚如雨下,鼻腔和喉頭的酸噎,似乎都已經傳達到了四肢五骸,讓它們都疼了起來。

    “可為什麼,我的心那麼痛呢?”

    ***

    魏國改元那年,後宮中離開了一位美貌的女子。她曾是夏國的公主,在宮變中保護住了無數宮人的傳奇,也是外界傳聞中最讓拓跋燾迷戀的女子。

    她曾經有望手鑄金人登上後位,卻最終因命格不合黯然地離開宮中。

    因為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命格,即使有人愛慕她的容貌、或是看上她兄長的勢力,卻也不敢提親,這位赫連公主,注定是要孤老一生。

    好在這件事並沒有影響到君臣之間的信任,事後,拓跋燾曾召來赫連定好生安撫了一陣,並且讓赫連定在西宮曾居住過的宮室留宿。

    對許多人來說,這甚至是越宗室的恩寵。

    但提起那位“赫連公主”,卻不免還是有明珠蒙塵的唏噓。

    “然後呢?然後那位娘娘去哪兒了?”

    一個小宮女好奇地問著面前的女官,眼神里是說不出的羨慕。

    能從這宮里出去,怎能不讓人羨慕呢?

    “听說她和花將軍是好友,後來投奔花將軍去了。她拜入了寇天師門下,成了一位女冠,向寇天師學習醫術和煉氣之法,听說在幫花將軍訓練女兵。”

    “女兵?花將軍要女兵做什麼?”

    “宮中不準妄議外官。”

    突如其來的女聲打斷了兩位宮人的交談。

    見是太子殿下的保母“代夫人”,兩個宮人哪里還敢“閑聊”,忙不迭地告罪退下了。

    只留下在日光中眯了眯眼楮的“代夫人”,似是滿臉微笑地在搖著頭。

    “她倒是有勇氣,有女冠的身份,走遍天下都有道門相互,日後這有了合適的男兒,還能下嫁……女冠可不是公主,愛嫁誰嫁誰……”

    已經成為‘代夫人’的賀夫人和煦地笑著。

    可能讓寇謙之收下,一定是因為花木蘭吧?

    人生能有這樣一位知己,可真是不錯啊。

    “代夫人,太子殿下從花將軍府里來,給您帶了東西。”

    一個宦官在宮牆邊遠遠地喊著。

    “好,我就來。”

    又帶了東西?是西域的香料,還是北面的毛皮?

    唔,確實不錯啊。


番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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