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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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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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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 21:57: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十七章:弔唁

  新安郡主的眉挑起:「不管想的什麼,今日,誰敢把玫兒從這府裡帶走,休怪不客氣。」說著新安郡主看向林家那些:「曉得們不過是拿銀子不得不聽從,但們也要曉得,這是什麼地方,由得們亂闖,還不給出去。」

  新安郡主和林大太太對峙起來時候,林家的那些下就有些慌張,畢竟這是福王府,若林大太太能撐住場子,也不怕新安郡主算賬,可現明顯林大太太是撐不住這場子了。畢竟林琉玫雖然姓林,但新安郡主是什麼?就算現福王躺床上命旦夕,也依舊是今上的堂叔,下們彼此互看一眼,林大太太心腹的婆子忙走上前對林大太太低低說了兩句。

  這些話不外是來日方長,還有的是機會,現就撕破了臉皮等以後就不好辦了。林大太太聽的似乎有道理,今日看來就是無功而返,況且再怎麼說,還有個老太太壓上面。新安郡主能把自己擋外面,但就算想也不敢把林老太太擋外面,林大太太收斂一下心神對新安郡主道:「好,好,好,郡主果然威嚴,既如此們也就不進去了。只是郡主休要忘了,玫兒畢竟姓林,除了這個母親,她還有祖母等。」

  新安郡主的下巴抬起:「自不會忘記,當日不過是因感念夫君待的情意,不然,怎許們到面前對玫兒指手畫腳?」林大太太又一次氣結,想要再放幾句狠話卻放不出來,只得冷笑出聲:「好,好,好一個不許們指手畫腳,郡主也別忘了,林家為了林家家聲,也不惜與郡主見今上。」說著林大太太拂袖而去。

  新安郡主看著她們一群走出去,才喚過侍女:「傳的話,以後林家的來,一律不許進來。」侍女應是後又有些躊躇:「若林老太太親自前來呢?或者她只要見小姐呢?郡主,容奴婢說一句,小姐終究姓林,以後出閣……」

  新安郡主的眼微微往上揚:「怎麼,護不住一個女兒?」侍女忙道不敢:「奴婢並無這個意思,只是畢竟小姐現還姓林,若林老太太拿出祖母的款兒,縱是今上親至,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新安郡主的唇抿緊,林琉玫姓林,就算自己現讓林琉玫改姓,不上林家的族譜,對林琉玫影響也已造成,新安郡主沉默了。侍女還待再說,抬頭見林琉玫出現門口,忙退下留她們母女此。

  新安郡主抬頭看見女兒眼裡已有淚水,手臂一張開,林琉玫就撲到自己娘的懷裡,聲音有些低啞地說:「娘,對不起。」新安郡主把女兒的下巴抬起,看著女兒那滿是淚的眼:「是娘對不起,怎麼會是對不起娘?」

  林琉玫的眼淚又掉下來:「要不是因為女兒,娘您也不用去受大伯母的氣。」新安郡主拍拍女兒的背:「傻孩子,真以為要是無兒無女,林家會放走,不會的。林家素來自傲家教名聲極好,巴不得個個寡婦都守節殉夫才成。這樣舉動早已惹怒了他們,和沒有半點關係。」

  林琉玫想到去林家見到祖母時候常常受到的那些教導,不由沉默。新安郡主摸摸女兒的臉:「玫兒,娘曾和說過,生短短幾十年,過的自就好,旁的事,由他去。」林琉玫點頭:「是,記得娘對說過的話,可是……」

  林琉玫遲疑了,新安郡主看向女兒:「玫兒,答應娘,以後縱遇到什麼事,都不要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名聲,付出自己的一輩子。」林琉玫聽出自己娘話裡,有深深的傷心,雖然這些話和祖母的教誨全不一樣,但林琉玫還是點頭,接著又道:「女兒還記得娘說過,和相處,是彼此相待的,定不能待她好,她待不好也要繼續待她好。」

  新安郡主笑了,把女兒的髮微微攏一下:「我的玫兒,長大了,放心,娘就算用什麼樣的法子,也不會讓被祖母他們擺弄。」雖然那些擺弄都打著是為林琉玫好的旗號,可是一個女孩子,每日只能循規蹈矩,連說錯了句話都不允許,嫁後任憑丈夫是什麼樣的也要一心一意相待,這樣日子有什麼趣味?

  曼娘夫妻還是照常去親友家拜訪,陳珍蘭家、褚家、汪家、朱家等,一一拜訪完畢,已是十日開外,中間還不忘每日去福王府望侯一次福王。但即便有太醫們的妙手,又有新安郡主的精心照料,福王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到三月初的時候撒手而去。

  得到消息的曼娘夫婦,忙換了素服和陳大太太一起往福王府來吊唁。車還沒到福王門口,就看見前面停滿了前來吊唁的車,把車擠的水洩不通,沒法進去只能車裡等候,等福王府的前來用轎子相迎。陳銘遠翻身下馬來到車前對陳大太太道:「娘,先去投帖子,讓他們快些拿轎子來相迎,不然這太陽這樣毒,這車裡又不好掀簾子,悶的很。」

  陳大太太瞧著兒子笑了:「們略等一等也沒什麼,啊,不是怕被這日頭曬的髮悶,而是怕曼娘吧?」陳銘遠臉又一紅,陳大太太見曼娘也羞紅一張臉就輕輕拍一下她的手:「們小夫妻,正是恩愛時候,這樣才好,不是那樣沒見識的婆婆,非要兒子兒媳生分了才歡喜。就盼著們小夫妻兩,趕緊給添個孫子。」

  陳二奶奶過門也有一年,前幾日剛診出有了身孕,陳大太太曉得後也只平平,吩咐身邊的嬤嬤送去了些名貴藥材,又叮囑廚房,說陳二奶奶要什麼吃的喝的都不許推脫,丫鬟們也要精心服侍了。

  別的,也就什麼都沒有了。倒是陳大老爺曉得兒媳有孕比陳大太太歡喜一些,除了這些之外,又讓賬房送去兩百兩銀子,說萬一長輩們不家,想吃什麼也能自己去買。陳大太太知道了也沒說什麼,曼娘曉得陳大太太心中這個芥蒂是怎麼都消不掉的。有時曼娘也想,若是自己遇到同樣的事,會不會還把殺了自己兒子的的孩子養大?即便這是世對主母的要求,可是這樣的要求,實是讓心如刀割,說不出話來。

  此時聽得陳大太太這樣說,曼娘也笑著道:「這種事,急是急不來的,媳婦也只……」話沒說完就見陳大太太滿臉趣味地瞧著自己,曼娘的臉再次羞紅。陳大太太拍拍兒媳的手:「雖有這麼些兒女,但大姐出閣的早,雪琳呢,又是個嬌慣性子,最羨慕別家聰明懂事的女兒了。現有了,也是老天聽從的意願,給送來這麼個好兒媳。」

  曼娘低聲應是,陳銘遠又敲敲窗子,這回送進來的是一壺茶:「娘,渴了就喝杯茶。」陳大太太見兒子眼巴巴瞧著自己,不好再打趣他,曼娘已把茶接了進來給陳大太太斟了一杯,陳大太太喝了口說:「這是哪來的茶,喝著比咱們平日喝的還要好些。」

  陳銘遠滿臉笑嘻嘻:「這是前兒去三皇子府的時候,他那裡抓的一小包,一直揣懷裡沒拿出來,方才瞧見那邊有個茶館,這才去花錢請他們泡的。娘的脾性又不是不曉得,哪會喝外面那些歪茶?」陳大太太並不渴,只是略沾沾唇,聽了這話就對兒子笑了:「果然這娶了媳婦就穩重細心多了,原先別說記得給送茶,就算渴的不行,叫倒杯茶也要叫四五聲。」

  當著曼娘被這樣說,陳銘遠的耳根有些紅了:「娘,那不過是原先的事了,現兒子早不是這樣了,等以後兒子還會教孩子們,對祖母可要特別地孝敬。」陳大太太聽的十分歡喜,對曼娘又添了幾分喜愛,喝喝茶,說說話,不一時福王府的就帶了轎子過來請曼娘婆媳下車,還深感抱歉地道:「原本該請姑奶奶和陳太太先進去的,但幾座王府都來了,郡主先把他們請進去,才等到這時。」

  陳大太太聽到姑奶奶這個稱呼,不由瞧曼娘一眼,見曼娘神色自若,這才開口說不妨,坐了轎往福王府行去,果然前面幾輛車都是各王府的,除了各王府,各國公侯府都來了,有些比陳家來的還早的,還那裡等候。

  見曼娘婆媳先進去,原本有還皺眉,怎麼這後來的反倒先進去,等瞧見陳銘遠曉得是曼娘來了,倒釋然了,畢竟曼娘是新安郡主繼女,先進去是應當的。不過也有悄悄議論,不曉得林家來不來,若來了這林家和徐家該怎麼對待?

  若是平常家,這寡婦再嫁後也就和原先那家徹底斷了干系,生的兒女,也只有母親死時才去送葬守孝。可是郡主卻和別家不一樣,林琉玫一直都是和郡主生活居住,林家那邊也是父族,這前夫後夫的家族若葬禮上相遇,況且林家又是出了名的守規矩重禮儀求簡樸的家。

  到時說不定有好戲能看,一想到這,眾都覺得等待的不悶了,巴不得再等長一些,等到林家的前來吊唁,到時可要看徐林兩家怎麼交鋒。

  曼娘和陳大太太進了福王府,前往靈前給福王上香磕頭。新安郡主渾身縞素帳中,透過帳幔,曼娘能瞧見徐啟也穿了孝服站女婿位置給來客行禮,林琉玫跪那裡,瞧見曼娘進來一雙眼頓時淚落,這時也難以安慰,曼娘只有上香磕頭後走到林琉玫面前,林琉玫已經嗚地一聲哭出來,曼娘抱住她輕輕拍了兩下。

  新安郡主也沒阻止,只是對曼娘道:「來的正好,正好幫料理些事,婆婆那裡,會遣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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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相對

  這時候推辭就是矯情,曼娘應是,陳大太太已聽到了,忙道:「曼娘很該過來幫忙的,就算郡主不開口,也該讓說這話。曼娘,這好生幫忙,衣服包等回去讓送來。」曼娘再次應是。

  新安郡主也不客氣,又和陳大太太說了幾句,陳大太太也就告辭,曼娘留下幫忙。前來弔唁的見幫忙待客的是曼娘,微微一愣後也就現出理當如此的神情,畢竟新安郡主已經另嫁,曼娘是她繼女,出嫁女來幫忙也是平常事。

  迎送客,收受奠儀,這些事曼娘也曾經過,做起來也是熟練有序。不一時徐老太太帶了家裡也全來弔唁,眾上香後被請到旁邊廳裡閒坐喝茶,聽到徐老太太帶來,曼娘迎出去,有不由道:「不曉得林家會不會也來?論理是該來的,畢竟那孩子可還姓林。」

  這個話題都感興趣,就算裝作不感興趣的也把耳朵豎起,有四處一瞧就神秘地道:「們還不曉得吧?福王剛病下那日,林家大太太就來過,想把那孩子接去林家照顧,但郡主不許,聽說還吵了好大一架。不過呢,要說,郡主雖然勢大,可那孩子畢竟姓林,現福王又沒了,再不能用福王的名義把那孩子留身邊。只怕……」

  說著這就把話給咽下去,畢竟宗室的事情,這樣議論總是不好。果然就有道:「要說林家想的也不差,可是郡主終究是郡主,從小備受寵愛,再說林家家教,那也是忒嚴了些,聽說林家的姑娘們,平日家做針線,若坐姿有些稍不端莊,就要受戒尺。郡主怎麼捨得女兒去受那樣嚴的管教?」

  林家家教嚴,林家服侍的下們個個嘴都很嚴,從不外頭和亂說,有關林家的事,還多是那些林家嫁出的女兒們帶到婆家的下們偶爾透出一星半點。林家這樣做派,越發被覺得家風嚴謹受敬重,可此時聽來,管教太過嚴苛,也有管教嚴苛的不好,畢竟女兒家也只有娘家這幾年才能輕鬆自在。

  況且雖然都敬重林家出過那些節婦烈女,可要真讓這些太太們讓女兒去做烈女,捨得的也沒有幾個。心都是肉長的,誰又真的為了被贊揚就捨得眼睜睜看著女兒去死?

  一提這個就沒說話了,此時曼娘已帶了徐老太太進來,徐家現是新安郡主的婆家,來的自然不少,除了徐老太太,三太太等也來了,不過是別處幫忙。瞧見徐老太太進來,眾忙起身各自招呼閒話。

  剛說了不幾句,就有管家娘子進來道:「林家老太太來了。」眾都停下說話,齊齊看向徐老太太。徐老太太什麼沒經過,況且今日既來了,就有預備了,對管家娘子點一點頭:「曼娘,們出去迎接吧。」

  曼娘扶著徐老太太出去,廳內頓時如一鍋水開了,若不是還記得禮儀,這些太太們只怕也要似鄉下婦一樣,跟出去看個究竟。雖然不能跟出去瞧,但也沒一離開的,而是依舊坐那,說著閒話,還有已經把自己的下叫進來,打著吩咐事的招牌,問靈堂那邊可需要什麼幫忙?

  林老太太也不是一個來的,也帶了好幾個兒媳前來,看見徐老太太攜曼娘前來相迎,林老太太的眉不由一皺,出閣的閨女料理父親的喪事還算能說得出去的話,那婆家的婆婆也過來幫忙,簡直就是毫無道理。

  徐家,果然是不把禮儀規矩放眼裡,堂堂相府,竟這樣亂七八糟。等再看到徐老太太身上穿戴的,林老太太的臉色越發嚴肅,雖然已經著意素淡,但徐老太太手上戴的玉鐲,髮上簪的銀簪,無一不做工細緻耀眼無比。

  奢侈不惜福、沒規矩到娶再嫁婦還以此為榮。林老太太心中對徐府的評價又低了些,更下定了要把林琉玫從新安郡主身邊帶走的決心。徐老太太正待開口就見林老太太對身後的林大太太道:「主家既沒有出來相迎,想是忙不過來,們也就先進去罷。」

  徐老太太沒料到林老太太會這樣不近情,臉上笑容頓時僵住,畢竟以徐老太太國公千金、首輔兒媳、尚書夫、郡主婆婆,累封至一品誥命的身份,就算是當朝皇后見了,也要溫言相待,誰知今日竟被林老太太下了面子,林老太太雖有誥命,不過是三品太淑罷了。

  林大太太也察覺這樣直接就進去有些不好,但今日林家來此,就是要把林琉玫的事說清楚的,不然林家女兒真要從徐家出嫁的話,林家這臉就是被打的啪啪的,林家全族上下都受不了這樣的侮辱。故此林大太太只得對徐老太太匆忙行了一禮就跟著林老太太往裡面走。

  曼娘忙去扶祖母,正待安慰時徐老太太已經笑了:「沒想到林家竟這樣不近情,也好,就讓她家碰上幾個釘子,撞個頭破血流,不然她家還真以為,天下只有規矩最大,不曉得變通。」

  曼娘聽出祖母話裡的怒氣,再仔細想一想,這是福王府,徹底撕破臉皮鬧上一場,說不定還能讓林琉玫徹底擺脫林家,畢竟林家教養女兒之嚴苛,眾人雖稱贊但沒幾家人學的。一想到林琉玫真要回了林家,被那樣嚴苛的教養,曼娘就不由有些抖,什麼都沒說就扶了徐老太太往靈堂去。

  林家既是來弔唁的,新安郡主自然也不會攔,等到上香祭拜後,新安郡主開口請徐老太太一行先往廳裡喝茶歇息並表示謝意時徐老太太這才開口:「郡主,雖然老三已經過世,已另嫁,按了風俗也算不上林家兒媳,但玫兒姓林,原先都說是因福王疼愛她,這才答應送她到福王府承歡福王膝下。但現福王已經薨逝,等喪事辦完,玫兒也該回轉林家,到時們會給她好好選一門婚事,絕不會虧待她。」

  說著林老太太看向走進來的徐老太太,聲音變的越發緩:「玫兒是孫女,絕不會讓別的外人來疼她。」這話就是直接說給徐老太太聽了,徐老太太的眉頭不由皺起,畢竟她和林老太太算同齡,當年還閨中時候也曾聽過林老太太的名字,嫁進林家快五十年,沒想到這位的左性越發重了,只要自己認為是好的,和規矩的,就不管別是怎麼想的。其實規矩不外情,林家若客客氣氣的,放林琉玫新安郡主身邊,到時林琉玫的婚事,兩家商量著定了,等定下婚期,再由林家接回去從林家出閣,面子裡子都有了,而不是這樣咄咄相逼。

  照了新安郡主的脾氣,還不曉得會出什麼事呢,果然新安郡主已經冷笑:「老太太這話,聽起來實難以入耳,玫兒是我的女兒,在我身邊也是天經地義的,難道這個做娘的,還不如老太太這個做祖母的疼女兒?」

  新安郡主越憤怒,聲音越平靜,林老太太做了她那麼幾年的婆婆,怎麼不明白這個?但自己這邊是有道理的,也不和新安郡主再說什麼就道:「郡主這話是常理,但郡主已然另嫁,林家又不是養不起女兒,怎能讓女兒去別人家?況且說句郡主沒想到的,徐家的拖油瓶難道比林家的小姐更好聽嗎?徐家縱是相府,首輔已經過世。」

  說著林老太太對林琉玫招手:「玫兒,過來祖母這邊。」林琉玫本就傷心,等聽了祖母這些話,更是傷心的沒有法子,站那怎麼肯過去。新安郡主真是氣的七竅生煙,把林琉玫拉過來:「玫兒是獨生愛女,哪是什麼拖油瓶?再說,福王的外孫女,也不是林家的孫女可比的。」

  林老太太微笑又微笑:「郡主已經忘了,福王已經薨逝。郡主若有個親哥哥弟弟,外甥女依了舅舅居住也是常理,可是郡主現不過是要玫兒徐家住。本有親族卻要出去別家住,這樣的理,講到全天下也講不通的。郡主,為了玫兒日後能尋個好家,還是讓玫兒跟我回去。」

  曼娘正待開口,徐老太太已經緩緩地道:「林老太太方才的話差了,您飽讀詩書,嫻熟禮儀,怎能學市井家婦,開口閉口拖油瓶?再說們這樣家,若遇到舊交孤女,也當伸出援手,周濟一二,這才是們這樣家的規矩。更何況郡主已嫁入家,成徐氏婦,她願撫養玫兒,們徐家上下都很歡喜,玫兒的吃穿用度,和們徐家的千金們一般樣別無二致。上下等也待之以禮。林老太太您口口聲聲疼愛玫兒,卻蔑稱她為拖油瓶,這樣的道理卻不曉得。再說郡主和貴府三老爺,本是原配夫妻,雖不到頭,郡主感念夫妻之情,讓玫兒依舊姓林,尊林家尊上為尊上,這樣行徑眾人都贊。怎到了林老太太您口中,反成了郡主不顧女兒了?」

  徐老太太雖則年紀已經大了,當年的鋒芒猶存,這番話說出來,竟讓林老太太不知該怎麼反駁,過了很久才道:「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女子歷來都從父從夫從子,哪有從母的,更何況還是個再嫁母,更是要以此為恥,而不能認她為母。」

  徐老太太正想開口,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三太太已經輕聲道:「哎喲,今兒才曉得,原來世間只要母親再嫁就不能認母。那朝廷還何必辛苦頒布法令,再嫁母去世後所生子要守孝,直接就說,母親一旦再嫁,就不再是母親,生老病死全不照管。也休提十月懷胎之艱苦、生子之危險、哺乳之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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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說著三太太還看向林老太太,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都贊林家家教好,原來是比我們都曉得些道理,難怪貴府能教出被出母去世也毫無所動的兒子,也能教出名雖不再娶,但身邊寵婢生子不斷的人。原來是道理比我們都曉得些。」

  說完三太太還掩口一笑,對林大太太道:「這些道理,們還沒請教過呢。」徐家婆媳兩,兩番話都說得林家一時竟忘了怎麼應答,過了好一會兒林老太太才喘著粗氣地道:「好,果然是一家子,這無恥嘴臉都是一樣的。」

  既是林琉玫的父族,徐家也沒想過這樣咄咄逼人,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希望林家能知難而退,但沒想到林家還是不肯放過,三太太還想再來幾句,曼娘已經瞧見林琉玫面上有泫然若泣之色,悄悄走過去把她拉了出去,這些事,還是留給長輩們說。

  林老太太被徐家的人氣得不輕,說完那幾句話後就咳嗽不止,林大太太忙著給她揉胸口倒茶,倒沒注意林琉玫出去。林家別的是瞧見了,可就算想攔,林琉玫也未必能攔的過去,只得裝作沒看見。

  既然林琉玫出去了,三太太也就沒了顧忌,冷笑道:「徐家哪裡無恥?寡婦再嫁這世上又不算新鮮事,徐家敬重新安郡主才聘其為婦,三媒六證全無缺處,怎麼林家嘴裡,就成了無恥行徑?要照林家這樣說,世間凡女子喪夫、丈夫喪妻,都不得再嫁再娶才是從一而終的道理。」

  林老太太明明曉得三太太這話說的有些不是道理,但還是勉強道:「世上哪有好馬配雙鞍的?」三太太冷笑:「原來林老太太也只會拿些市井愚婦的話出來。林老太太豈不聞,天生男女,孤陽不生獨陰不長?太宗皇帝時,感慨征戰多年,致天下寡婦鰥夫盡多,下令出官庫財帛,助寡婦有夫、鰥夫有妻,好讓天下煙火得以繁衍。此後太宗皇帝雖下令褒獎朱家五寡婦,卻是因這五寡婦彼此平和相待,又以寡婦之身,撫養孤兒數十,其中更有進士兩、舉七、秀才十二名,當為天下寡婦之表率,並不僅僅只是為她們為夫守節。林老太太當天下只有為丈夫守節殉葬才能得以牌坊為後敬仰?未免讀書太多,不曉變通了。」

  林老太太氣的差點噴血,林大太太忙扶住她,對三太太道:「徐三太太好一張利口,只是說破天去,也變不了玫兒姓林這個事實。」三太太出來後,徐老太太就坐下喝口茶歇一歇,聽了這話就笑了:「這有什麼難的,郡主要願意,這會兒回去就命回家鄉開祠堂讓玫兒上徐家的族譜,就不信了,相府千金還沒有林家小姐嫁的好。」

  林琉玫要是真的改姓徐,林家的面子裡子可都丟的乾乾淨淨,林老太太差點氣暈過去,再嫁寡婦帶了兒女前往別家,更名換姓的又不是沒有,只要再嫁這家肯,別家也說不出個什麼不字?但那樣多是家族敗落沒看顧的家才做出的勾當,哪是林家這樣家族能做出的?

  林老太太氣的伸手指著徐老太太:「你,你……」眼看她眼都快翻白,林大太太急忙道:「大家都是京城時時相見的,你又何必為了這麼件事,讓眾人都不快,更何況我婆婆年已老邁。」

  三太太打斷她的話:「大太太此言差了,你家老太太年已老邁,難道我家婆婆又是青壯少年?方才貴府老太太是怎麼說的,說徐家全家上下都是無恥下流的人物,我們都沒惱,體諒貴府老太太年紀大了,一直都講道理,怎麼這會兒,大太太又說我們講話無禮了?我倒不知道這有禮無禮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要徐家看著孤女被欺,還要置若罔聞?」

  別說林大太太,連林老太太都從沒遇到這樣的,句句刺心,但又句句理上,竟辯無可辯。林老太太喘了幾口粗氣,才對徐老太太道:「好,好,徐家好有理,這會兒就去求見陛下,詢問他天下可有這樣的道理,難道宗室千金,就這樣一手遮天,連尊上都可不理?」

  說完林老太太就帶著離去,靈堂前的也沒一個去送她的。她們倆那說,新安郡主倒沒法插口,等林家的走了才道:「婆婆,真要出什麼事,自有我一力承擔。」三太太笑了:「會出什麼事?郡主也是心急了,縱然林家是侄女父族,可也不外乎情。再說了,林家時時以自己家教為傲,她家的走出來都恨不得把別人的錯挑了個一乾二淨才能顯出自家特別優秀能幹。早看她家不順眼了,此時既這樣不通情,非要規矩為重,那也要和她辯一辯。」

  徐老太太笑了:「阿梧還是少年時的脾氣,眼裡揉不得沙子,還以為,嫁過來這麼多年,你性子被磨的差不多了,誰曉得還會這樣想。倒說的痛快了,讓玫兒怎麼想?讓郡主怎麼處?」三太太的閨名,嫁過來那麼些年很少被提起,此時徐老太太如此,三太太不由掩口一笑:「表姑媽又笑話人家。」

  新安郡主不由抿唇一笑,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不管遇到什麼事,先把福王的喪事辦了要緊,等喪事完了,怎麼處置總是有朝廷法度的。林家就算這會兒鬧上去,陛下也只會留中不發,況且福王生前如此疼愛玫兒,哪有他方一閉眼就折騰玫兒的。只是……」

  徐老太太閉嘴不說,林家的要求換別家也算合理,但遇到的是新安郡主又心太急了,不起衝突是不可能的,真鬧到皇帝面前,最後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林琉玫還是跟隨新安郡主居住,等婚期定時再回林家待嫁。

  新安郡主也想到這點,唇緊緊一抿就道:「婆婆要說的,我明白的,只要玫兒選婿由了我就好。從哪裡出嫁,本就不是什麼要緊事,偏偏他家這樣逼上來,這口氣怎麼忍得下去?」徐老太太見新安郡主明白其中關竅,也就沒有再說。

  風波既平,林琉玫也就重新進來,新安郡主見她雙眼微紅就把她攬過打算出言安慰,林琉玫已經低低地道:「方才姐姐已經和我說過許多話了,娘,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橫豎都要經的。」

  新安郡主又是一番苦痛和欣慰,再小的孩子也要長大,娘能護住的,畢竟有限。說到曼娘徐老太太才抬頭:「哎,曼娘姐姐去哪兒了?」林琉玫指向那邊待客人的地方:「曼娘姐姐前去請各位客人人先回去了,後面還有弔唁的,她也另請到一邊,說堂上正做法事,等歇了再來。」

  話剛說完,就見曼娘領了來弔唁的進來,新安郡主等忙停了說話,客人們依次到靈前上香磕頭,又對新安郡主致以問候。林家的來而又走,走時還面帶怒氣,這已經被不少看見了,況且還有方才留這的的偶爾議論。曉得定是出了事情,但大家都是聰明,也沒相詢更沒議論,上過香被請到旁邊廳歇息一會兒,喝杯茶後也就走了。

  福王的喪禮依舊井井有條地進行,身為親王又是當今天子的叔祖,禮部官員也沒有因福王無子而有半點怠慢,禮部尚書親自來操辦福王喪禮。到第三日,三皇子以半幅鑾駕前來代今上上香,並帶來給福王的謚號,康。

  福王的靈位上,終於補齊那個謚號,而對眾來說,三皇子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做太子是不是就板上釘釘了?有這個念頭的何止一人,曼娘發覺來弔唁的眾對她也親熱許多,畢竟陳銘遠曾是三皇子伴讀,和三皇子十分親近,若三皇子成為太子進而登基的話,那陳銘遠就是天子近臣,此時和曼娘拉關係總是好的。

  曼娘也察覺眾三皇子來之後對自己的變化,不過這些變化曼娘從不放心上,還是每日幫著新安郡主料理這些事情,漸漸來弔唁的慢慢少了,下人們還是各司其職。新安郡主見曼娘自己身邊忙碌了這些日子,也就催她回去。

  曼娘也曉得之後就是每七日做一次法事,直到七七四十九日,斷了七,再由欽天監選定出殯日子,送福王下葬。福王沒有兒子,今上特旨由福王陪葬皇陵。

  前期的事已忙的差不多了,只要到出殯那日前來送葬就成,也就應了讓收拾東西回家,還收拾時候就見林琉玫走進來,曼娘招呼她坐下:「你也偷空歇一會兒,不然瞧這小臉,都瘦了一大半。」

  林琉玫眼睛本就大,又忙碌了這些日子,臉瘦了不少,越發顯得一張臉只有眼睛。聽到曼娘這樣說就勉強笑一笑,接著就道:「我曉得,不過是捨不得姐姐。」曼娘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等喪事辦完,就去尋妳,我們一起住幾日。」

  林琉玫嗯了一聲才說:「這幾日,祖母那邊也遣來尋我,說我只要點頭答應,他們就不請陛下評理,可我真的不想回去,那樣日子我不愛過,可又不願娘要去和別人爭論。」難怪這幾日林琉玫越發心事重重,曼娘握住她的手:「我曉得,可阿玫,這件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總歸是要做決定的。我說,你捨不捨得讓娘傷心?」

  林琉玫的眼裡頓時有淚湧出,自然是捨不得新安郡主傷心,曼娘剛要再說就有侍女進來:「宮裡又來了旨意,還請小姐出去聽旨。」旨意,總不會是林老太太真去請今上出面做主要自己回去?林琉玫登時感到一陣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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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皇命

  曼娘瞧見了,伸手摸一下林琉玫的髮:「不會的,出去罷。」林琉玫歎氣,父族和母親針鋒相對,夾中間的那個人最難受,可要說誰沒道理,又不對,畢竟雙方都是為她好。至於為她好的話裡面有幾分真意,林琉玫自然是品的出來。不由對曼娘道:「有時想,索性把我分成兩半,一半隨了祖母去,另一半跟了娘走,或者就不會這樣。」

  曼娘輕笑:「傻孩子,要真這樣,不管是郡主也好,還是林家祖母也罷,都會還要另一半的。你且安心去接旨,覺著,只怕陛下是給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什麼折中的法子?林琉玫的眼閃了閃,也就跟了出去。

  曼娘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也就重新收拾起東西,天下婦再嫁,最難處置的就是前房兒女,若原本夫家所能托,自然沒有任何爭執,最難的就是林琉玫這樣,偏偏兩邊衝突,傷的最深的也是她。

  春雨走進來:「小姐,你是要等一等林小姐呢,還是先回去?」曼娘還沒說話,門外又進來另一侍女,面上有歡喜神色:「姑奶奶,我們小姐進宮謝恩去了,說請您先回去。」進宮謝恩,那必是有好旨意,曼娘的眉一挑,那侍女啊了一聲就道:「是奴婢糊塗了,陛下降旨,著我家小姐以親王孫女例,封為縣主,賜號壽陽。並割福王府花園及樓閣由小姐居住,之後挑選夫婿,也秉其餘縣主例。郡主已帶了縣主進宮謝恩。」

  雖說孝期不能進宮,但也有例外,比如這樣的喜事。曼娘只略一思索,就明白這是今上給林家和郡主下的台階,畢竟真爭執起來,兩邊說來都有道理,都是為林琉玫好。偏了林家,郡主這邊定會生風波,依了郡主,林家那邊卻是實實的父族,天下沒有不聽從父族道理的。

  索性賜以封號,了結這段公案。橫豎封林琉玫為縣主,福王時也曾說過,原本福王是想今年過壽時候上表為外孫女求以封號,可惜福王去的太快,若真是纏綿病榻時還清醒,足可以遺表裡也為林琉玫請封。

  不過不管怎樣,這樁公案就此了結,林家也沒什麼話好說,畢竟林家女兒裡出了一個縣主,也是榮耀。郡主更沒有話說,這是福王素來心願。

  曼娘也十分歡喜,笑著對侍女說聲恭喜,畢竟割王府部分由林琉玫居住,自然也會留下王府部分下繼續府中伺候,這些近身侍女自然是會留下的名單裡,好過前程未明。侍女道聲不敢,也就送曼娘出府。

  路上遇到的下人們,神色也和前兩日有不同,那有資格繼續留府中的,自然很歡喜。那沒有資格的,自然要更努力,好讓縣主看中,能繼續留府裡。這也是之常情,曼娘走出王府上了回家的馬車,才覺渾身都有些酸軟,用手捶了幾下肩,挑起車簾往外一瞧,不知不覺間,春要歸去,夏意漸濃,能看到別家院牆內,探出的石榴樹已經一片濃綠,偶爾還能看到樹梢有幾個很小的花苞,再過些日子就是石榴花開的時候了。

  還說去三皇子的別莊賞花呢,現只怕是落英繽紛再無一片花朵,況且名分上是曼娘的外祖父,也沒有熱孝時候就去游玩的道理。曼娘靠回去,不由想到數日沒見的丈夫,不曉得他會不會十分沮喪?一想到此,曼娘唇邊就有笑容閃現,原來想到別時候,也是會十分歡喜,甜蜜滿溢的。

  車到陳府,曼娘先去給陳大太太問安,陳大太太曉得曼娘辛苦,只略說了幾句就讓她先回去歇著,曼娘告退出去。走出院門腳步不由有些加快,想早些回去見丈夫,春雨察覺到,不由噗嗤一笑,曼娘回身白她一眼,但那腳步怎麼都不肯聽話,還是有些急地往前走。

  走完甬道,再拐過去穿過一個月洞門就到了,曼娘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笑容已滿是溫柔,就見陳銘遠從門裡出來,也是腳步匆匆的樣。兩猝不及防這門前遇到,陳銘遠臉上的笑容頓時也溢開,就像春花開放一樣,曼娘臉上的笑越發溫柔,兩都沒開口說話,只是站那互相看著,要看看對方可有什麼變化。

  陳銘遠還是和原來一樣,是個翩翩佳公子,就是臉好像瘦了些,難道說服侍的下服侍的不好?等會兒要去問問趙媽媽,曼娘心裡想著,那眼卻沒離開丈夫臉上。

  妻子簡直是瘦的快脫了形,哎呀當初就不該讓妻子過去幫忙,可是岳母開口,這種話總不能拒絕,一定要好好地給妻子補一補。陳銘遠心裡想著,手就摸上妻子的臉:「瘦了。」曼娘的手準備撫上丈夫的臉,聽到這句話滿心都是歡喜,什麼都說不出來。

  跟隨的悄悄地離他們遠些,看著他們四目相視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催促,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才見陳銘遠拉起曼娘的手走進月洞門。

  下人們早已等候那裡,瞧見陳銘遠拉著曼娘進來,以錢趙兩位媽媽為首的下人們上前給曼娘行禮,簇擁他們夫妻進屋。曼娘走進去解了外衫坐下喝口茶,主母回來,自然還是要交代下院裡發生的事情,趙錢兩位媽媽上前說了幾句,就見陳銘遠旁眼巴巴看著,都曾是年輕,趙錢兩人自然曉得陳銘遠什麼意思,快速說了幾句也就告辭出去。

  走出門趙媽媽就笑了:「哎,錢嫂子,也不怕和你說,我伺候三爺那麼多年,還是頭一遭見他這樣,那眼神,嘖嘖。」自己家小姐和姑爺恩愛,錢媽媽自然非常欣慰,笑的臉上皺紋都鬆了:「今兒也才敢和你說,我們家小姐雖然說相貌不過平平,可別的地方,那真是誰都挑不出一個字的不是來。再說我們這樣的人家,那樣絕色到處都能尋到,再說就算尋個天仙來,過不得三年兩年,那容貌不也凋零了?」

  趙媽媽應是,兩互相吹捧下自己家的的好處,就見春雨帶了小丫鬟走出來,看見兩個媽媽這,忙上前行禮,趙錢二人越發笑的開懷,照這樣瞧,只怕明年這時候,這院裡就該添嬰兒啼哭了。

  曼娘打個哈欠,推一下旁邊的陳銘遠:「好好說話不成,你偏要湊過來,讓歇一歇吧,這些日子,我在那邊可累壞了。」陳銘遠久不見妻子,心裡有許多話要說,可見她滿臉疲憊,又捨不得說話吵她。

  但要離開怎麼都捨不得,索性把她打橫抱起,曼娘會錯了意,不由驚叫一聲,門外已經傳來春雨的聲音:「小姐,可有什麼事?」陳銘遠已經出聲:「沒事,你們不必外伺候著,也偷空歇一會去。」

  曼娘不由咬住下唇,想掙扎下來,陳銘遠已把她放上了床,按住她的肩:「無事,不過見你太困,讓床上歇息一會兒。」曼娘瞧著他,明顯不相信。陳銘遠連連點頭:「真的真的,我正好也有些困,想睡一會兒。」說著陳銘遠就脫靴上了床,躺到妻子身邊。

  曼娘見他躺下就閉上眼,雖然不大相信,但既然這麼困乏,也要睡一會兒,也就閉眼歇息,剛閉上眼就感到陳銘遠的手往自己身上來,曼娘睜開眼,嗤了一聲。陳銘遠掀起半邊眼簾看了看妻子,嘴裡嘟嘟囔囔地說:「只是想抱著睡,這樣也不許?」

  這樣好像也還可以,曼娘想了想,只覺得眼皮都睜不開,也就沒有說話繼續睡覺。陳銘遠已經把眼睜開,見妻子只是一瞬就睡著了,不由悄悄地把妻子抱緊一些,她這麼困,肯定是累壞了,好像再做點別的,現瞧來也不行,只有抱著她的身子略解一下相思之苦。

  看著妻子安靜的睡容,陳銘遠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抓似的癢,忍不住往妻子殷紅的唇上啄了一口,又怕把妻子驚醒,急忙收回唇重新躺下,並沒看見妻子唇邊露出笑容。只是臨睡之前陳銘遠不由想,今年的桃花已經謝了,別莊的荷花又沒有看頭,要去別莊的話,那只有等七八月間,金桂飄香,菊花含苞時候去。

  那時候去也好,還有最肥的螃蟹可以吃,再來一壺去年釀好的菊花酒,吃蟹賞桂,最好撿個月明夜去,那就更好了。陳銘遠越想越高興,並不知道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睡吧睡吧,等那些事都完了,就可以自在逍遙了。

  回到家裡,自然比福王府時輕鬆多了,每日早起去給婆婆問安,陪著說笑一會兒就回來,陳銘遠也不往外跑,小兩口膩屋子裡說悄悄話,就算不說話,曼娘做針線練字,陳銘遠看書,兩成日相對也不覺悶,只覺得能和對方一起,就無限滿足。

  林琉玫受封壽陽縣主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京城,按理是該前去道賀的,不過此時是福王喪禮期間,自然也沒去特地道賀。林老太太接到旨意,過了兩日去了福王府見林琉玫,此時事情已定,新安郡主當然不會把林老太太擋門外,還是照了禮節接了。

  林琉玫此時身份和舊日已經不同,又和林老太太說了幾句,不外就是自己終究姓林這樣的話。林老太太曉得到了此時,也不能說皇帝做的不對,來此不過是為了確認孫女是否還記得自己姓林,既然孫女做了這樣保證,林老太太也就見好就收,不再強求林琉玫再跟自己回林家。而是照了旨意上的,之後住原來福王府的花園。

  這件事這樣了結,算的皆大歡喜,福王出殯的日子定五月初八,這日皇帝綴朝,百官送別,福王這一生中最後的榮耀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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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出喪

  曼娘身上雖沒有誥命,但因了新安郡主的關係,也要和眾人一起,送福王靈柩歸葬皇陵。這一去來回就要十來天,好這種事情雖不是經常遇到,但各家有準備,再說曼娘是跟著郡主去的,服侍的只要帶兩個貼身的就行,旁的都有安排。

  曼娘還是帶了春雨冬雪兩,又把衣服包好帶上,回頭見陳銘遠一臉鬱悶地站那裡就笑著道:「出去這幾日,也好生出去尋玩玩,免得那日朱五爺來時,聽他笑話娶了媳婦就忘了別,都快變成女兒家,連門都不肯出。」

  朱五爺娶的是秦婉寧,兩人成親也有快兩年了,秦婉寧頭胎生的女兒都已經一歲。曼娘和秦婉寧交好,朱五爺也和陳銘遠是知己,自然就是通家之好。此時陳銘遠聽的曼娘提起朱五爺就笑了:「那日朱兄還說,說現在你也娶了媳婦,等明年要能抱個大胖小子,就和他家做了親家,捨不得走,不就是為了能早日抱個小子?」

  曼娘扯一下他的耳朵:「你還這樣孩子氣呢,還要再生一個人出來?再說那日不是說,等忙完福王的事,也差不多秋涼了,到時們去三皇子的別莊賞桂花吃螃蟹,到那時真懷上了,還怎麼去賞花吃蟹?」

  怎麼就忘了這茬?但陳銘遠很快就道:「沒事,別莊的花年年開,我們明年去也好。明年桃花開,花落似錦。」想的真好,曼娘決定不打消他這個念頭,要曉得如果真的有了,那時正是孩子剛剛出世時候,哪還能去別莊賞花?

  見曼娘唇邊有笑,陳銘遠哎呀一聲,的確是自己想錯了,急忙道:「明年不成,還有後年,還有……」曼娘笑著把他的手拉下:「我曉得,我不和你說了,時候都差不多了,還要趕著去呢。在家,你可要好好的。」

  旁邊的丫鬟都笑了,陳銘遠也笑了:「曉得,我出門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雖說是暑日了,但早晚還有些冷,皇陵那邊,更是比這邊冷一些,到時你可要記得增減衣衫。」曼娘笑著應了:「我又不是孩子,哪會記不得這些。在家你也要這樣才好。」

  春雨已經笑出聲:「奶奶,您啊,還是少說幾句,不然這時候可就真晚了。」曼娘瞅她一眼:「連也來打趣。」春雨搖頭:「不是打趣,只是再這樣送來送去,叮囑來叮囑去,只怕又要像上回,」

  見丫鬟們掩口而笑,曼娘狠狠瞪她們一眼,這才和陳銘遠告別出門。陳銘遠站門口看著妻子遠去,就開始算起日子來。趙媽媽見了就笑:「三爺,這是不是就是您說的,還沒分開就開始相思?」

  陳銘遠被這樣打趣,臉又紅了,強撐著道:「媽媽這些日子,懂得了不少。」趙媽媽服侍陳銘遠日子長,自然不會意,哈哈笑著道:「也不是一生下來就老的,還不是有年輕時候。」

  還沒分開就開始相思,陳銘遠品著這句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神漸漸變了,等見到妻子又是十日之後了,這十日要做些什麼,才能消掉?

  下車時候曼娘不由摸一下自己的臉,不曉得紅色褪掉沒有?春雨已經笑著道:「小姐,紅色是褪掉了,但是臉上的笑,可是怎麼都遮不住。」曼娘回頭啐了春雨一口,福王府這邊的出來迎接聽到,也笑道:「姑奶奶和姑爺恩愛甜蜜,這是前世修來的,還不曉得們縣主是否也有姑奶奶這樣的好運氣呢。」

  曼娘一張臉登時又紅透了,又不好瞪福王府的,只有又白春雨一眼。春雨混不意,伺候著曼娘進去。

  明日才是福王出殯的正日子,從門口到正廳,都是一片素白,人群川流不息,官員、下、前來幫忙的各色等。曼娘徑自進了靈堂,這裡卻和外面不一樣,新安郡主獨自跪靈前,身影有些蕭索。曼娘看著突然感覺到一陣傷悲,腳步不由放緩,新安郡主已轉頭道:「你來了。」

  曼娘應是,也跪新安郡主身邊,依例,外孫女為外祖父持服五個月,曼娘依足了規矩,衣服上罩了細麻布衣,腰上繫了孝帶。新安郡主不由道:「其實,你雖是我的繼女,我卻沒有撫養你,你親外祖父母尚在,無需這樣的。」

  曼娘曉得新安郡主這些日子雖然外面依舊,但其實內裡已經傷心的不得了,福王的喪事,辦的越隆重越盛大,其實就是告訴新安郡主,從此以後,她沒有父親了。偏偏,這些事又有些難以和自己的父親開口,畢竟男子不同女人,對這些不是那麼了解。

  曼娘輕聲道:「繼母如母,繼母的親眷自然也要一樣相待。母親,您要哭,就哭一場吧。」新安郡主的眼皮有些抖,接著淚就已經聚在眼裡,過了明日,再回來時,福王府將會按制進行清點,家具用品和庫裡的東西會被取出來由自己帶走,剩下的大部分地方會被關鎖起來,等待著它的下一個主人。

  雖然還有花園和部分樓閣做為以後林琉玫的住處,但對新安郡主來說,一切都和原來不一樣了。熟悉的下人也只有一部分能留下,別的統統會被帶走,等著分配到別的府邸。之後就算能再次進來,也不會再是福王府,自己出生長大,守寡後又住回來,三十多年熟悉無比的福王府,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怎麼會不傷心,可是當了別人還不能說出來,畢竟今上給的恩惠已經足夠多了。此時聽到曼娘這一聲,又感到曼娘的手撫到自己手上,淚已經不知不覺滴滴答答往下流。曼娘的手半空中停了一下,這才輕輕地像平常徐老太太那樣,把新安郡主攏了過來,慢慢地拍著她的肩以示安慰。

  新安郡主本來以為自己只需要哭一小會兒,可是曼娘這樣做,讓新安郡主越發傷心,長大以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被安慰了,即便是徐啟,也更多地是安慰他而不是自己被安慰。沒想到,竟在繼女這裡,嘗到了許久沒有嘗到的,被安慰的滋味。

  新安郡主想說沒事,可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並沒聽到又有腳步聲,靈堂裡又進來了。曼娘抬頭,看見進來的是陳珍蘭。接著林琉玫也從另一邊進來,兩都沒有說話,看見新安郡主曼娘肩頭哭泣,林琉玫的淚忍不住也流出,陳珍蘭把她攏過來,輕輕地拍著。

  過了好久新安郡主才覺得把心裡的鬱悶都哭了個乾淨,這才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對曼娘說抬頭就看見陳珍蘭和林琉玫站那裡,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忙起身要說話。

  陳珍蘭已經把不再哭的林琉玫扶好讓她站那就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誰也不是鐵打的,難道還不讓人哭一哭?再說,曼娘現喚一聲母親,若真把她當女兒,你們母女,難道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新安郡主不由望曼娘一眼才對陳珍蘭道:「多謝了。」陳珍蘭啐新安郡主一口:「呸,和我客氣什麼?要真和我客氣,你當年怎麼會嫁了姐夫?你是知道我這個的人,我從來都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曼娘現既喚一聲母親,難道還死死守著規矩,為曼娘和你親近不喜?這樣不是讓我姐夫和你不和睦?」

  新安郡主也不是那樣不爽快的,不過是因父親去世,又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才覺得心頭鬱悶非常,方才一場痛哭已經紓解不少,再聽到陳珍蘭這番話就道:「原先和說,別的不說,曼娘的好處是別人想都想不到的,我現知道了,這樣的女兒,真是難得一見。」這靈堂前都是至親,曼娘也不推辭,只握住林琉玫的手。

  次日就是福王出殯的日子,方敲了五鼓,眾人就皆起身,雖是夏日此時天色還沒明,從門前再到靈前,點了兩行白燈籠。新安郡主帶了林琉玫兩靈前燒紙磕頭,新安郡主著了全套斬衰,用的是未嫁女的服制,林琉玫著的孝服也是孫女為祖父著的。

  既然旁邊的禮部尚書也沒有說話指出此處於禮不合,別的人更是沒有說話的資格。任由新安郡主帶了林琉玫靈前燒紙磕頭做完全套禮儀,才由以三皇子為首的皇家宗室子弟前來給福王磕頭請靈,之後才是徐啟行禮。

  然後才是各大臣各誥命,按了品級高低分男女行禮磕頭請靈,算著時辰已到,眾退到門外,再次跪倒,恭請福王王駕起駕。桿子手抬了福王靈柩,身後侍衛護衛,送靈的白花花一片,塞滿了兩條街。

  雖說福王喪禮不是國喪,路經商家還是門楣上掛起白布,以示同悲。至於那祭棚,從福王府門口一直搭到城門處,祭棚也一家賽一家的高,來往祭祀的都快跑斷了腿。

  太后、皇后、各公主王府、國公侯府,京城各府邸,祭棚依次而下,每到一祭棚就要停一次,曼娘坐車上,算著這些祭棚,等到陳府祭棚時候,說不定能看到丈夫,心裡這樣想。那祭祀的香火被風一吹,就吹進車裡,曼娘平日也聞慣了,但今日不知怎麼了,聞了這香味就有些想嘔。

  曼娘忙把簾子放下,問旁邊的春雨:「這是什麼香,怎地味道這麼怪?」春雨奇怪地看向曼娘:「也就是和平日一樣的香,哪有什麼稀奇的?」說著春雨突然笑了:「哎,小姐,已經到咱們家的祭棚了,瞧瞧,能不能瞧見姑爺。」

  春雨滿臉笑嘻嘻,曼娘也很想看看丈夫,悄悄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瞧,但剛一掀起簾子,就又是一股香火味進來,入鼻讓人欲嘔。


  註:古代守喪,是可以提高而不能降低,已嫁女如果願意按照未嫁女的標準是可以的。但外孫女以孫女的標準來守喪,就要看這家反對不反對,福王這支已經絕嗣,那只要皇帝不反對,別人也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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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有喜

  曼娘忙放下簾子用手捂住嘴,等到那股味道慢慢消去這才把手放下,覺得好受些才重新坐正。轉頭卻見春雨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曼娘不由奇怪問道:「你怎麼了?」

  春雨的眉沒鬆開:「小姐,你那個,是不是?」什麼這個那個的,曼娘的眉頭也皺起來,三月初還來過,然後就是福王去世,自己過來幫忙,整個四月都是在忙亂中度過的,還真忘了這事。按說,也該是這幾天來啊。

  難道說?曼娘的手不由輕輕按向自己的小腹,春雨已經哎呀一聲:「准定是的,我聽錢媽媽說了,要我們記得小姐您每個月的日子,可是這些日子太忙了。原本,是秋霜記著這些的。」秋霜雖然咋咋呼呼的,卻很細心,曼娘的貼身事情都由她記得的。

  曼娘聽著春雨的話,心裡一時忐忑一時平靜,春雨說完才道:「哎呀,這可不成,我還是下車去把這件事告訴郡主,您還是先回去,不然這送殯路上可要走好幾天,雖說有人照應,哪比得上在家裡。」說著春雨掀起簾子就要往下跳,曼娘忙叫住她:「你這人,怎麼變成秋霜了?先不說有沒有,我聽錢媽媽也提過,說勞累偶然遲了一兩個月也是有的。」

  春雨哪肯聽曼娘的,已經跳下車去尋郡主。曼娘沒叫住她,不由微微搖頭也沒說話,難道自己真的有了?如果這樣算的話,最少有兩個月了,想到有個小孩子在自己肚裡兩個月而自己絲毫沒有察覺,還真是有些讓人難以想出來。

  送殯的人群走的很慢,春雨跳下車後往前面尋郡主,恰好前面一個祭棚的祭拜方完,正在往下一個祭棚行去。春雨是曼娘的貼身丫鬟,又是從曼娘車上下來的,周圍維持秩序的侍衛們並沒攔她。春雨也很快就看見郡主的車,郡主身邊的從人和春雨也很熟識,看見春雨就問:「可是小姐有什麼事?」

  見春雨點頭,這些從人都嚇了一跳,曼娘的脾氣大家都曉得,除非是遇到什麼大事,不然怎麼會說出來,忙讓春雨上車,雨顧不上稱聲謝就上車對新安郡主說了方才曼娘的事。

  新安郡主是生育過的婦人,自然曉得只怕有七八分準了,好在今日有御醫跟隨,畢竟這送殯的人裡還有幾位別的王府的老太妃和年紀已經不小的命婦們,萬一這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照護。

  新安郡主忙命侍女去請御醫去給曼娘診脈,又讓春雨先回去服侍曼娘。曼娘還沒思索完就見春雨重新上車,並說御醫也要來了。曼娘心裡又是忐忑又是歡喜,雖嗔春雨多事,但也在那靜心等御醫前來。

  這是在路上,比不得在家裡那麼嚴謹,御醫到來後在車轅處坐了,讓曼娘把雙手伸出來,在那細細診了才道:「瞧這脈象,要恭喜奶奶了,三月沒有,兩月是足了。」果真有喜了,曼娘心裡頓時無比歡喜,但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忐忑有重新漫上。

  那御醫還自顧自在那說話,曼娘卻半個字都沒聽到,只是用手摸著自己小腹,來的這樣突然又那麼快,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把曼娘一把就摟在懷裡,曼娘這才回神過來,剛想驚呼發現是自己丈夫,不由放鬆下來:「你怎麼來了?還有,你也要跟我去送殯?」

  陳銘遠本該也一起去送殯的,但他一來沒有官職,二來林家和新安郡主之間的對峙還牽涉了徐家,為免再引紛爭,陳銘遠也就沒有前往送殯。此時聽見妻子這樣問,陳銘遠不由捏一下妻子的鼻子:「你怎麼也糊塗了,你已經有了身孕,哪還能去送殯,我這是帶你回家。」

  曼娘這才覺得,周圍太安靜了,出來這一路,各個祭棚來祭拜時候,總不免要附贈幾聲哭聲,有時還有祭文,哪像現在安靜的什麼都聽不見。

  陳銘遠把曼娘打算去掀簾子的手握到自己手心,笑嘻嘻地說:「我們早離開送殯的車隊了,現在是在回家路上呢。你啊,這麼不小心,也不怕被人拐了。」從知道自己真的有喜開始,曼娘就沉浸在一種從沒有過的驚慌失措和喜悅中,平常的穩重都不曉得去了哪裡?

  此時聽到丈夫笑嘻嘻的話,曼娘也笑了:「好,那你就把我們都拐了,要拐到哪裡去?」陳銘遠把妻子抱在懷裡:「嗯,我想啊,就拐到我這裡,一輩子不離開好不好?」盡說傻話,自己不是已經嫁給他很久了,還能到哪裡去?

  但曼娘沒有說出來,只是偎依在丈夫懷裡,手一直放在小腹那裡沒有動。陳銘遠也看著妻子,妻子懷著自己的孩子,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車到陳府,陳銘遠跳下車,看見只有下人們迎出來就道:「快,快些去拿轎兜來,把三奶奶抬進去才好。」出來迎接的管家嚇了一跳,不曉得曼娘是出了什麼事,一疊聲答應著就往裡面去催轎兜,曼娘在車裡聽的著實無語,扶了春雨的手下車,對陳銘遠道:「你著急什麼,這才幾個月,我又不是走不動路了,就要坐轎兜?」

  陳銘遠見妻子自顧自下來,忙阻攔道:「這可不成,御醫說了,你還沒到三個月,還是小心些。」曼娘更加無語了:「御醫素來都小心,你放心吧,那些日子在福王府那麼忙碌都沒出事,更何況現在?」聽了他們夫妻對話,管家明白曼娘有喜了,登時帶了人就行禮下去:「恭喜三爺三奶奶。」

  陳銘遠笑的嘴都快裂開:「都起來都起來,曉得你們是要討賞錢了。去,就去給賬房說,說我說了,給你們支二十兩銀子。」管家忙謝賞,曼娘又在心裡搖頭歎氣,這才剛懷上就是二十兩,等以後呢,還不曉得是多少,要告訴丈夫,這銀子錢是難賺的,該省的地方要省,不然這以後要拿什麼養孩子?

  這時轎兜已經被抬出來,陳銘遠不顧曼娘的反對,小心翼翼地扶妻子上去,抬的人更是百般小心,前呼後擁地抬了曼娘進去。剛走到二門處,就見陳二奶奶帶了人走出來,瞧見只有曼娘夫妻回來,倒微微一愣才問:「我聽說回來了,還當是婆婆回來了,正要出來迎接婆婆。」

  陳二奶奶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隆起,曼娘忙從轎兜上起身道:「婆婆那裡還要祭拜,總還有些時候,不過是我先回來了。」陳銘遠已經喜氣洋洋地對陳二奶奶道:「二嫂,你妯娌也有身孕了,郡主才讓你妯娌先回來。」

  原來如此,方才陳二奶奶就已經猜了些,但沒作準,此時作準竟不知道心裡有什麼滋味,只有笑著恭喜,曼娘白了陳銘遠一眼才對陳二奶奶道:「二嫂還請先行。」曼娘的禮儀沒有可挑剔處,陳二奶奶也就攜了人先行,走出幾步吩咐身邊丫鬟等會兒拿幾樣東西去賀。

  丫鬟應是後又嘀咕一聲:「其實三奶奶那裡什麼沒有,奶奶您又何必?」陳二奶奶輕歎一聲,接著就道:「這是人情往來,是不能小氣的。今日小氣了,以後就不好來往,再說我還盼著你二爺能被你三爺提攜提攜,日後也能有個官做。什麼都不做,難道等分家以後就守著那幾畝田地過苦日子?我是不怕,可你二爺不能,他從小沒吃過苦,還和我抱怨,說嫡母刻薄,他那是沒見過什麼叫刻薄的嫡母。」

  丫鬟忙應是:「那是,您現在過的日子,雖說比不上三奶奶,可什麼都不缺,季季衣衫、月月月例,每年還有莊上分的那些東西。」陳大太太談不上是那種對庶子視若己出的嫡母,可該有的也不會刻薄,就是認清了這點,陳二奶奶才要對婆婆越發恭敬,還要友愛妯娌,畢竟陳大太太手指縫裡露出的東西,就夠自己家吃喝一陣子。

  丈夫的抱怨陳二奶奶從來不理,畢竟陳二爺又不是陳大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生母還擔了個毒殺嫡長子的罪名,陳大太太能做到這點已算很好。陳二奶奶摸摸自己的肚子,等生下兒子,教養好兒子、恭敬好婆婆,攢下私房才是正經事,至於別的,陳二奶奶冷笑一聲,以為有了男人的寵愛就可以橫行無忌的,那不過是無知婦人想的。

  兒子、錢財,才是在後院立足的根本,男人的寵愛,不過是次之又次的東西。陳二奶奶瞧一眼身邊的丫鬟就柔聲道:「昨兒我見二爺似對你有意,你要也喜歡,今晚就去伺候爺去?」丫鬟的臉頓時紅了:「奶奶,我……」

  但見陳二奶奶笑的那麼溫和,丫鬟又想到陳二爺素日的溫柔多情,臉已經紅的不能瞧了,只是小聲道:「能服侍爺,是小的福分。」陳二奶奶唇邊笑容越發溫和,丫鬟服侍的越發盡心,二奶奶人這麼溫和,跟了二爺,能生下一男半女,也是終身有靠。

  轎兜一直進到台階下面才停下,趙媽媽忙上前說恭喜,錢媽媽已伸手扶曼娘下來,嘴裡還在抱怨秋霜:「因你心細,才讓你記得這些事,誰曉得這麼大的事,你竟不記得。」曼娘已經道:「這怪不得她,那些日子我在福王府呢,她又沒近身服侍。你們啊,也別做的太草木皆兵了。」

  秋霜吐一下舌就上前來扶曼娘,眾人簇擁著曼娘進了屋,椅上放了軟墊,曼娘剛一坐下就有人往腳邊放了小杌子,手邊的茶也是熱的。

  曼娘喝了一口就搖頭:「你們啊,真是把我當豆腐做的,這都什麼天了,還在給我坐軟墊,收下去吧。以後該怎樣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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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教誨

  陳銘遠在旁邊猛搖頭:「那可不行,我問過御醫了,不可著涼,不可太熱,不可……」見他還要繼續不可下去,曼娘啞然失笑:「御醫自然是順著你的話說,我又不是沒見過那些懷胎過的,你趕緊坐下,她們也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你杵在那裡,指揮的別人團團轉,盡添亂。」

  趙錢兩個媽媽領著丫鬟們出去,陳銘遠這才搬個椅子坐到曼娘前面,雙手托住下巴看著曼娘。曼娘點一下他的下巴:「傻乎乎的,等生下來孩子像你,我可不帶。」陳銘遠只覺得妻子的嗔怪直接讓自己的心都柔成一灘水:「你不帶,我帶,到時我帶他上朝去,別人問,我就說,我們是父子傻……」

  曼娘已經笑出聲:「去,還有你這樣的。生個傻小子呢,好好教著也不怕娶不到媳婦。要生個閨女,像你一樣傻乎乎的,可怎麼辦?」陳銘遠急忙搖頭:「誰說的,我閨女一定很聰明漂亮,到時換門檻都來不及,哪會嫁不出去。」

  等見到曼娘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柔,陳銘遠就明白過來:「啊,你真壞,故意逗我的。」說著伸手就要去抓曼娘的咯吱窩,曼娘平日都怕癢,更何況這時,忙舉起手道:「不許這樣,不然,等孩子生出來,我可要和他告狀。」

  原來用孩子來進行這樣話題竟是如此甜蜜,陳銘遠的眼珠轉了轉就道:「好,那等孩子出來,我就說,你娘可壞了,說你傻乎乎的。」曼娘忍不住大笑出聲,笑聲傳到外面,趙媽媽和錢媽媽相視一笑,等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聽到傳來嬰孩啼哭了。

  陳大太太老早就曉得曼娘有了身孕,等到祭拜一完就催著人趕緊回家。進的家裡,見了來迎接的陳二奶奶,又交代她以後別再這樣拘禮,畢竟她也大著肚子。見陳二奶奶應是,又吩咐身邊的丫鬟,讓再拿些東西去陳二奶奶房裡讓她好生保養著,就匆匆往曼娘房裡去。

  陳二奶奶看著婆婆遠去身影,再羨慕也無法嫉妒,畢竟以後還要仰仗著陳銘遠一家過日子,只有對拿東西過來的丫鬟又表謝意,也就自行回房。

  陳大太太一走進院子,就見陳銘遠百無聊賴地坐在廊下,雙手支著下巴不曉得在想什麼,屋裡傳出雪琳的笑聲,曉得女兒已經知道曼娘有喜,忙著過來賀喜,就笑瞇瞇叫一聲遠兒。

  陳銘遠聽見娘叫自己,忙的急忙要跳起來迎接,可是跳的太猛,差點閃到腰,陳銘遠不由哎喲叫了一聲。陳大太太搖頭:「都當爹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陳銘遠扶著腰走過去:「就曉得娘您聽說您媳婦有了孫子,就忘了你兒子了。」

  陳大太太白兒子一眼:「說的就跟那不是你兒子一樣?雪琳來了?正好我有句話對你說,你媳婦有了喜,你可不能惹她生氣,要曉得,有喜的人和原來不一樣,一受了氣對孩子不好。還有,你們是年輕小夫妻,自然是難分難捨的,但……」

  陳大太太看了滿院子的丫鬟婆子們又把這話咽下去:「橫豎你給我記住了,你媳婦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你可要好好待她。」陳銘遠連連點頭:「娘,我曉得,曼娘是我好容易娶回來的,哪會不好好待她?」

  看見兒子臉上笑容,陳大太太又把話咽下去,兒子雖然從小嬌寵,卻也是個有分寸的人,此時曼娘的聲音響起:「婆婆,您放心吧,他已去問過御醫,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比那些丫鬟婆子都問的清楚呢。」

  有了媳婦的力挺,陳銘遠點頭如搗蒜一樣的,扶著曼娘的雪琳也笑嘻嘻開口:「娘,您啊,一聽到嫂嫂有身孕,就趕緊過來,再這樣,女兒都要吃醋。」

  兒子兒媳恩愛甜蜜,女兒聰明伶俐,眼看就要抱孫,再過些時又要為四兒子娶媳婦,陳大太太只覺得人生如此,實在是圓滿至極,笑著點雪琳額頭一下:「你比我來的還早,還說你娘我,快進去吧,這裡風雖涼快,也不能一直站著。」

  雪琳自是又拉住陳大太太的胳膊撒了一氣嬌,這才各自說笑著進屋,陳大太太進屋後環視一下四周,當日成親時的那些擺設已經撤了下去,換上了些家常用的。那桌上,卻供了一枝新折的石榴花,花正開的紅似火,襯著那綠油油的葉子,顯得格外喜氣洋洋。

  曼娘正給陳大太太倒茶,順了陳大太太眼望去,不由臉一紅道:「就是他方才出去外面折的,說許久都沒供花,荷花也沒開,就折了枝石榴花來。」陳大太太笑瞇瞇地道:「這好,石榴多子,是好兆頭。」

  陳銘遠並沒進門,只是倚門靠著,聽了這話就對曼娘笑嘻嘻地道:「你聽見了吧,娘也這麼說。」當了婆婆面,曼娘不好說丈夫,只是斜瞟了一眼,陳大太太笑吟吟地往兒子兒媳臉上瞧去,就對兒子說:「你啊,也出去逛逛去,我和你媳婦說說話。」

  好嘛,妹妹來了,自己就被趕出屋子,等娘來了,連院子裡都不能待了。陳銘遠磨蹭著不肯走,但又見陳大太太定是有很多話要和曼娘說的樣子,只得摸摸鼻子道:「娘,您可不能趁我不在時候說我的壞話。」陳大太太嗤一聲笑出來:「去吧,去吧,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壞話了?」

  陳銘遠又是一笑,這才轉身離去。陳大太太對曼娘笑道:「他啊,在外頭呢還穩重,一進了這家門就跟孩子似的,其實男人這樣也是平常事,在外面端著,回家呢,自然要鬆快鬆快才好。」婆婆說話,曼娘只有應著,陳大太太抬頭見女兒笑嘻嘻望著自己,把女兒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你啊,也不能再小孩子樣了,定了親,等出了閣,那就是要去婆婆手下過日子了。這些話,你也該聽聽。」

  雪琳一雙大眼眨了眨,對娘點一下頭,但看她眼神,明顯沒有聽進去,不由歎氣:「都和你說過,要和你嫂嫂多學學,你怎麼就是不聽?」雪琳伸出胳膊摟住自己的娘:「我曉得,可是娘您放心,我是絕不會和二嫂一樣的,既然如此,您有什麼不好放心的?」

  雪琳是陳大太太愛女,嫁的人家自然也是精挑細選的,陳大太太沒料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當初那樁公案,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又有陳銘遠這樣出色的兒子,但陳大太太終究意難平。畢竟那是自己的頭生子,渾身滾燙死在自己懷裡時候,陳大太太都快懵掉,那時陳銘遠還沒有出生,耳邊是長女的哭叫,把死去的長子放下,陳大太太想都沒有想,就沖進妾住的屋子,看見妾抱住陳二爺在那哄的時候,陳大太太從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樣事,從妾懷裡奪過陳二爺,然後就伸手往妾臉上狠狠打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甚至耳邊傳來丈夫憤怒的聲音:「知道你很傷心,可這事和雨濃沒關係。」雨濃?陳大太太那時才放下被自己打的雙頰紅腫的妾,回頭看著自己的丈夫:「你說沒關係,我這就回去查,查個天翻地覆,查個水落石出,看看你心愛的妾,到底有沒有動手害人。」

  妾嚇的立即撲倒在陳大老爺腳下:「老爺,冤枉啊。」畢竟,陳大太太放出這麼一句話,那就是沒有冤情也要被做出冤情來,更何況妾並不是完全清白,雖然本意只是想讓那個孩子經點風受點雨,以後身體越來越壞,無法在丈夫面前得到寵愛,這樣自己兒子的機會才會更多。

  壓根就沒想過要弄死人,畢竟嫡長子代表了什麼,妾是明白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結果,家裡的下人們自然都是陳大太太的人,有人很快出來舉證,說看見妾那日偷偷地掀開了孩子的被子,還有人說,那日妾讓自己去拿些東西,等回來時候看見孩子的臉有些發紅,還以為是蚊蟲咬了。

  到此時妾明白就算喊冤也沒用處,曉得再辯解也沒有,陳大太太抓了自己出了這口氣,或許不會對兒子怎樣。如果苦苦哀求老爺,或者可以留的一條命,但以後母子的日子就難了。

  妾沉默不語,陳大老爺倒想護住妾呢,但想想那是自己的嫡長子,而且她起了這樣心思,也就留不住了,也只有不說話任由陳大太太處置。現在雪琳提起,陳大太太不由輕聲道:「你是在怪做娘的不該那樣無視你二哥二嫂?」

  雪琳忙搖頭,陳大太太伸出手來:「你瞧,十根手指有長短,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娘會疼你們。只是你二哥,畢竟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當初他娘又出了這樣的事,我沒法也不能再對他做慈母樣。」這件事雪琳只是略有聽聞,並沒有聽過詳細的,此時聽到陳大太太提起這件事時話裡的傷悲,急忙道:「娘,女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時覺得,二哥二嫂難免有些可憐。」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雪琳的聲音越來越小。

  陳大太太明白,可是這淚還是忍不住流出來:「我自然是曉得的,可是琳兒,我沒辦法騙自己,你大哥是在我懷裡咽氣的。我雖然知道當時你二哥的娘,也未必是真要了你大哥的命,可其心可誅。琳兒,你平日和你二哥說話我也不會攔著你,畢竟你們是一個爹生的孩子。可我,只能做到這樣了。琳兒,這家裡,除了你二哥別的都是一母同出,你不曉得別家嫡庶都是什麼樣。娘只要記住,等你出了閣後,妾室們生的孩子,只能認你為母但你不能真把他們當做你自己的孩子而忘了別的。」

  說著陳大太太緩緩地道:「當然,若夫婿沒有妾更好,可是有時候,這事,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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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慈愛

  陳大太太的話語裡的悲傷更甚,雪琳緊緊依偎在娘懷裡:「娘,我曉得,女兒不會……」說到一半雪琳就停住,能讓男人不納妾嗎?若夫妻之間恩愛情重,男人也不喜歡,自然可以舉案齊眉,恩愛一世。但若男人真的看上外頭的女子,難道就橫加阻攔嗎?

  雪琳不由重重歎了聲,曼娘雖然知道現在自己該出言安慰,但這時候,似乎說什麼都是錯的,不由也歎了聲。陳大太太聽到女兒和兒媳的歎息才擦掉眼角的淚道:「你們兩個,何必陪我傷心。曼娘,你雖是我兒媳,可我也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我雖不能做到把你當親女兒一樣疼,可也不會為難虧待你。」

  曼娘急忙道:「婆婆待我,不是媳婦說別的,已經是一等一的好婆婆了。」陳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這句話,別人說我不信,但你說,我信。我這輩子也沒受過婆婆的氣,自然不會做個報仇的婆婆,把氣都撒在媳婦身上。只是我的琳兒,你嫁的人家,可是兩層婆婆。」

  陳家這樣人家給備受寵愛的女兒尋親事,自然是家世樣貌品格樣樣都細挑了。可是家世好的,又有幾家是人口簡單的,不都是人多口雜的?雪琳抿唇一笑:「娘,您也太把我看的小了,我雖沒見過,可也聽過不少。再說,我嫁的,也是受疼愛的兒子,就算有那樣報仇的婆婆,難道她好意思不給您面子?」

  女兒說的活潑,陳大太太還是把唇抿一下,雪琳拉住娘的手撒嬌:「娘,我明白你說的意思的,你女兒我也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人。再說,我還有你們撐腰。」都是有規矩的人家,自然也不會像那樣暴發戶人家一樣寵妾滅妻,由著下人胡鬧。陳大太太當然曉得這個道理,但女兒出了閣,就不再是自己家的人了,除非出了大事,不然娘家人也不好出面的。

  雪琳見自己的娘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笑著說:「娘,我們本是來瞧瞧嫂嫂的,她剛診出有了身孕,你就在說舊事,那她怎不憂心?」曼娘輕聲道:「我曉得婆婆也是為了我好,怎會憂心呢?」

  見曼娘又把手放到小腹上,陳大太太也不由伸手過去,在半空中就停下,對曼娘道:「你也知道我們這樣人家,是不會讓懷著身子的人憂思的。也不會像那些暴發戶人家一樣,趁主母懷孕丫鬟有別的心思,只是你房裡的那幾個丫鬟,我不知是不是……」

  陳大太太沒有說完,曼娘卻已知道,主母帶來的丫鬟,多有被姑爺收用的。陳大太太問的,自然是自己帶來那些丫鬟的處置,不由笑著道:「婆婆您還不曉得您兒子?是個不愛在這些事上留意的,我也不是那樣自慚形穢要用這種手段拉攏丈夫的人。這幾個丫鬟,大的呢已經說過,等再過一年,就從您兒子的小廝裡面挑了配了,再不然就外面聘去,至於那幾個小的,還小呢,總要等再過些年,才各自配婚。」

  陳大太太也曉得,女人為了爭寵,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有兒女的為兒女爭,沒兒女的,也要巴望生個兒女為靠。養上幾個美貌的丫鬟,拉攏丈夫在房裡的主母陳大太太又不是沒有聽過。

  難得曼娘說的這麼坦然,此時再往她面上看去,陳大太太只覺媳婦原本平凡的五官,此刻看來竟越發順眼,唇邊不由露出笑容:「我們這樣人家,求個絕色還不容易?難得的是你這份心。遠兒他,是個有福氣的。」曼娘被說的面微微一紅:「媳婦,也是有福氣的。」

  說完曼娘覺得羞澀無比,面更是刷一聲紅了,陳大太太正想再說話,就聽到陳銘遠的聲音:「娘,你們說完話沒有,我都去花園轉了兩圈了,荷葉才綠,也只有石榴花可以看,可是看久了還是覺得不好看。」曼娘看著丈夫,那方才的話他也聽見了,不由雙手捂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來。陳銘遠只覺得心中像吃了蜜一樣甜,也只笑嘻嘻地往妻子面上看去。

  陳大太太攜了雪琳起身,看著兒子道:「瞧瞧,這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這才說了多一會兒?」陳銘遠對著陳大太太還是那樣笑嘻嘻的:「娘,您這話就說錯了,我可從沒有這樣想。」雪琳看著哥哥嫂嫂之間的互動,只覺得十分羨慕,雖說要嫁的人也是認識的,可是不知道有沒有哥哥嫂嫂這樣,一看就別人插不進去的濃情蜜意?

  曼娘等她們走了才把手放下,看著丈夫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偷聽我們說話。」陳銘遠把妻子抱過來,現在肚子還沒大起來,腰還可以握住,曼娘的手放在他手上:「你說啊。」陳銘遠笑嘻嘻地說:「我可沒有偷聽,是光明正大地聽,再說,你說的那麼大聲,我不想聽都不行。」

  曼娘的兩根手指捏起,把他手掌上的肉扯起來:「真的?」陳銘遠也不嫌疼,再說妻子力氣小,只跟撓癢癢差不多,點頭:「當然是真的。」說完陳銘遠湊到妻子耳邊:「我也想說,娶了你,格外有福氣。」

  曼娘唇邊笑容越發深了,桌上的石榴花似乎開的更濃,火一般能讓人的心融化。

  此後數日,都是各家聽到曼娘有喜的消息過來道賀走動的,徐家派來的人自然更多,徐老太太親自來了一趟,叮囑曼娘許多注意的事情。等再瞧見曼娘房裡的丫鬟都還是姑娘裝扮,就更明白了,覺得陳銘遠這孫女婿選的不錯。

  這是夫妻之間的事,就算對著祖母,曼娘也不好多說,只讓祖母萬事放心就是。徐老太太和孫女說了一會兒話,也就道:「方才我遇到你二嫂,見她身邊帶著的丫鬟已經做了婦人裝扮,還當陳家有這樣習俗,想了半日該怎麼說呢,等進來見到你丫鬟裝扮如舊,這才放心。」

  陳二奶奶前幾日就帶了那丫鬟去給陳大太太磕頭,說這丫鬟陳二爺喜歡,已經做主先讓丫鬟服侍陳二爺了。夫妻房內事,陳大太太從不管也不好管,既然陳二奶奶願意做這樣事,陳大太太也不反對,畢竟等以後分了家,生出兒女也是他們養不是自己養。

  叫過那丫鬟問了幾句,賞了兩件首飾,又讓賬房的記住,以後這丫鬟的月例漲到二兩銀子,改了稱呼也就罷了。

  大伯子納寵,小嬸子也不關心,曼娘只曉得有這麼一回事,倒沒在意,此時聽到徐老太太提起就笑道:「那是二嫂要為二哥置辦的,我也沒問,只安心養胎呢。祖母,您放心,我婆婆說了,她既沒受過婆婆的氣,自然也不做個報仇的婆婆。」

  什麼報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的眉皺起,曼娘笑著把話說了:「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這媳婦受了婆婆的氣,等自己做了婆婆,難免也要擺擺架子,所以我婆婆說,她不做這個報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笑了:「這倒新鮮。這世間,那種報仇的婆婆多是愚鈍不知禮的,都是大家子出來的人,從小讀書識字,知書達理,哪會去做這些?」

  曼娘點頭:「那祖母當初定沒有受曾祖母的氣,不然啊,今兒也就是個報仇的婆婆。」徐老太太瞅孫女一眼:「都當娘的人了還來打趣你祖母我。你曾祖母呢,我年輕不懂事的時候以為她是個不好的婆婆,後來才曉得,那時是我年紀太輕,不明白,結果呢,錯還不是要我自己擔著。」

  曼娘曉得祖母是想起徐大老爺了,他在那莊子上有人陪著,倒老實了許多,不由安慰地道:「誰沒年輕過呢,難道祖母是一生出來就什麼都曉得了?」徐老太太捏一下孫女的臉:「哎,原先你可沒這麼愛說話,等嫁了人,倒還變得俏皮了,這門親,依我看,結的好。」曼娘的臉不由紅了:「人家只是替祖母解悶罷了,哪經得起祖母這樣誇。」

  徐老太太拍拍曼娘的肩:「我這說的是實話,女人呢,這輩子不就娘家好,等嫁了人,婆家好,這兩樣都好了,那就當得十全了。我們這樣人家,自然是好的娘家,你嫁人後這婆家,就是好婆家,你現在又有了身孕,我瞧以後,福氣更好。」

  曼娘不由吐一下舌:「祖母這樣誇孫女,孫女還怕被誇的太多,福氣折了呢。」徐老太太搖頭:「不會,我的孫女,當然是有福氣的。」說著兩人都笑了,徐老太太又和曼娘說,已經定下過了八月節就離開京城。

  曼娘雖然捨不得祖母離開,可也曉得那畢竟是家鄉,徐老太爺要回家鄉養老是平常事,說來家鄉的確比京城更適合居住,起碼沒那麼拘束,只是想到以後就難得見到祖母,曼娘又覺得傷心。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再過三年,我就滿七十了,難道我七十大壽你也不回來祝壽?到那時你可還要帶了你的孩子回來探我。」

  既然祖母這樣說,曼娘也只有收了傷悲,計算著徐老太太什麼時候回鄉,還有那些送去的禮物。

  徐啟夫妻送葬回來已經是一月之後,雖說早就知道了女兒有喜,也遣人送來了東西,但徐啟還是讓人來傳話,說讓曼娘得空回家一趟。曼娘曉得父親是礙於喪期不好登門,也就尋了一日回家。

  徐啟接進曼娘,見曼娘一切都好,徐啟也就去考校陳銘遠的功課。新安郡主帶著曼娘進了曼娘昔日在娘家住的屋子,這屋子還是和曼娘沒嫁之前一樣,甚至連曼娘上回回來時候看的書,都還放在那裡,見曼娘在那環顧四周,新安郡主笑著道:「你先坐下吧,你爹他嘴裡不說,心裡疼你疼的慌,你日子過的好,你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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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甜蜜

  曼娘已經三個月了,腰肢不復以前的窈窕,肚子似乎也開始緊起來,卻還是新安郡主倒杯茶才笑著問:「還沒見林妹妹呢,她去哪裡了?」新安郡主坐在曼娘日常坐的椅子上,笑著說:「她去她的縣主府了,這孩子,比我爹過世前,穩重很多。」

  曼娘感覺新安郡主說到林琉玫的時候,語氣比原先欣慰很多,笑著坐到旁邊椅子上:「林妹妹本就很好,原先只是年輕沒有經過事,現在這樣也是常情。」新安郡主點頭:「也多虧你啊,要不是有你這麼個榜樣在前面,她哪能如此?前兒我們送葬回來進宮謝恩,陛下說,等明年過了年,就給你林妹妹尋個夫婿,等她嫁了,你阿弟成了親,我啊,也就等著抱孫子了。」

  雖然說的很平常,可是曼娘還是有些不自覺地去看了下新安郡主的小腹,畢竟新安郡主和徐啟雖都是二婚,可四十歲的婦人生子也是平常事。新安郡主察覺到了,笑著說:「你也不必瞧我,我爹娘子嗣就少,我懷玫兒時候也很驚險,御醫當時就說我以後若想再有孕,只怕有些難,玫兒小時候我都沒再有過,現在想再給你添個弟弟妹妹,就更難了。」

  這是實話,福王身為親王,從王妃到夫人,光有過名分的女人就有十來個,更別提那些沒有過名分的寵姬,可也只有新安郡主這麼一個女兒,現在連御醫都這樣說,只怕新安郡主在子嗣上的確有點難。想通了這一點,曼娘心裡不知怎麼鬆了一口氣,可又覺得這樣不好,忙安慰新安郡主道:「這種事,就算是御醫說了,也是難保的。」

  新安郡主笑了:「你爹現在有兩個兒子了,多一個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我沒多在意的。當初因了這件事,我也想過給玫兒的爹尋房好生養的妾,誰知事情還沒做呢,他就這麼走了。」這是曼娘頭一次聽到新安郡主提起林琉玫的生父,聽她話裡,還是有些懷念,當初他們也是少年夫妻。

  這樣的話新安郡主都能對自己說出,可想新安郡主對自己的信任,曼娘想到這不由道:「母親,您也何必這樣自苦,再說,這沒有親生,再立個嗣子也一樣的。」這些日子,林家倒在議要為林琉玫的父親立一個嗣子,還把林琉玫也請去了,按說這種事輪不到來問林琉玫這個小女孩,只怕也是看在林琉玫那個封號上面。

  果然新安郡主已經笑道:「林家現在不就商量著要給玫兒的爹立嗣呢,我曉得他們的主意是什麼。我也讓玫兒幫我帶話過去了,嗣子要立就立,林家要分他一分產業,我也絕不說半個不字,但當初既這樣,也別按了規矩說是福王府的外孫,我可不依。橫豎我玫兒既不要他們林家的嫁妝,也不要他們林家撐腰。」

  說著新安郡主添上一句:「真以為當日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是那樣容易被欺負?欺負了,還想再回來踩我們的臉。」按理,立了嗣子,那人就是林琉玫生父正經兒子,連林琉玫都要退一箭之地,那一房的產業都該盡著嗣子,然後才是女兒的嫁妝。自然女兒們也該認弟兄,可林家現在鬧了那麼一出,新安郡主讓林琉玫帶過去那麼一句話,就是告訴林家,別指望林家那個嗣子來分自己的產業,畢竟嗣子真論起來,對嗣母的嫁妝也要分的。

  至於林琉玫認不認這個弟兄,那是林琉玫的事情,況且新安郡主不要林家一厘銀子為林琉玫做嫁妝,那以後林琉玫的嫁妝這些,自然是新安郡主這邊出,即便她把嫁妝傾囊而出全給了林琉玫,徐家也不會說一個字。

  也只有新安郡主這樣的,才能把這些事情解開,但曼娘耳中回蕩著的,卻是新安郡主那句,當年寡母孤兒被欺負,堂堂郡主也會受氣?新安郡主正叫丫鬟進來吩咐事情,瞧見曼娘若有所思的樣就道:「在林家那頭瞧來,不叫欺負,畢竟不過就是要求我守節並恭敬侍奉婆婆,再就是老太太要親自教養玫兒。」

  曼娘聽著這話就想得出來,從小嬌寵慣了的新安郡主怎麼可以接受這樣的條件,難怪當初新安郡主守寡後不到一年就回轉福王府,打的旗號也光明正大,福王僅此一女,自然要回來侍奉。

  林家的規矩再大,也拗不過皇權,新安郡主想起往事眉頭微微皺起:「其實若不是如此,也不會變現在這樣。」說著新安郡主不由歎一聲,和人相處,自然也要互讓一步,彼此忍讓才能長遠,而不是你堅持你的規矩,我要求我的道理,徒增怨恨。

  門外已經傳來難哥兒的笑聲,接著門簾掀起,難哥兒就跑進來,他已滿了六歲,生得粉團兒一般,相貌更是比爹娘都出色,眾人都說,等十來年後,京城最俊美的男子就該是難哥兒而不是陳銘遠。

  聽了這句話後,陳銘遠回家後拿了鏡子左照右照,又問了曼娘許久,自己和難哥兒之間,誰更生的出色?那時曼娘才曉得,原來男子也不是不在意容貌的,還取笑了陳銘遠好大一會兒。陳銘遠順勢就說,那要自己生個俊美的兒子出來,讓難哥兒退了一箭之地。

  難哥兒張開雙手就要往曼娘懷裡撲,慌得身後跟著的奶娘急忙攔住他:「哥兒,姑奶奶有孕了,您可不要撲過去。」難哥兒已經停下腳步睜著圓鼓鼓的眼去看曼娘,接著眉頭皺起來:「三嫂也有喜了,可她那肚子怎麼那麼大,姐姐,他們不會是騙我的吧?」

  徐家這些年就沒斷了婚喪嫁娶,生兒育女,添丁進口。三奶奶也是在京城娶的,難哥兒不時過去二房那邊,自然看見三奶奶。曼娘懷著身子,不好像平日一樣去抱弟弟,只是摸摸他的頭:「三嫂都七個月了,我才三個月,自然肚子不會有那麼大了。」

  難哥兒哦了一聲,曼娘捏下他鼻子:「前兒我聽見你都有了排行,下人們都喚你二十一爺了,你還這麼毛躁,像個孩子?」難哥兒咦了一聲:「姐姐,難道我不是孩子?」難哥兒的童言讓新安郡主笑了,新安郡主把難哥兒拉過來,握住他的手:「你已開了蒙,又入了排行,再過些日子等你姐姐給你生下小外甥,你就是小舅舅了,做舅舅的人,難道還要孩子氣嗎?」這說的很對,難哥兒托住下巴仔細想起來,接著對新安郡主點頭:「嗯,母親,等小外甥出來,我一定好好待他,誰敢欺負他,我就去幫忙打。」

  這下新安郡主笑的更歡,拉著難哥兒的手晃了晃:「就你現在這樣小身板,哪打得過誰?」難哥兒圓溜溜的眼更圓了:「那,我趕緊去練武,母親,我去了。」走了幾步又回來,蹭到曼娘身邊:「可我捨不得姐姐。」說著難哥兒小大人樣歎口氣:「姐姐自從出閣後,很久都沒回來過了。」

  曼娘把難哥兒摟到懷裡:「等你再大些,就去姐姐那邊住幾日,那時你外甥也出世了,你這個小舅舅就帶著外甥玩,好不好?」難哥兒當然點頭,此時丫鬟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匣子,新安郡主接過就遞給曼娘:「上個月是你十八歲生辰,我之前給你預備的,只是一直忙也沒給你,今日你來就帶回去吧。」

  曼娘打開匣子,見裡面是一副金頭面,做工精緻入手沉重,也不好推辭只有收了。新安郡主輕歎道:「原先父親在日,每年我的生辰,都要記得給我一樣禮物,等後來添了玫兒也是這樣,我收了他三十七年的禮物,就再收不到第三十八份了。」

  說著新安郡主看著曼娘:「你沒推辭,我很歡喜,我只願我能給你一直送到五六十歲,之後,也就看天了。」曼娘被說的也有些酸楚,忙笑著以掩飾眼裡的酸楚道:「等送到女兒五六十歲,那就是讓女兒為女兒的孫女攢嫁妝了。」

  新安郡主不由笑出來:「若能如此,那就更好了。」說著看向曼娘的小腹:「哎,一想到再過數月就要做外祖母,我竟還有些不敢相信。」曼娘也笑了,說笑一會兒用完晚飯,曼娘也就和陳銘遠夫妻歸家。

  日子就這樣緩慢流過,中間陳太妃在陳銘遠帶曼娘去問安時候,曾經想給兩個侍女,被陳銘遠以自己平常得了太妃太多疼愛,現在要再帶走太妃身邊侍女,未免太過不孝回絕了。回家路上曼娘笑著問陳銘遠:「那兩個侍女,我瞧著樣貌什麼都比我強,拒絕了可後悔?」陳銘遠的手搭在曼娘肩上:「你飽讀詩書,難道不曉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道理?真要了別的水,只怕你這一瓢水就變成醋了。」

  這樣說話真甜,接著陳銘遠的唇湊到曼娘耳邊:「而且,今兒我問過太醫了,他說,你的胎相穩固,我們可以……」說著陳銘遠的手就悄悄往曼娘身上摸去,懷孕之後,曼娘覺得身子也變的極其敏感,陳銘遠的手碰的不過是平常地方,但曼娘竟起了一串雞皮疙瘩,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從腳底板竄到頭頂,曼娘竟覺得控制不住,緊握住丈夫的手,有些顫抖地說:「這是在車上,等……」

  陳銘遠不過是想沾些甜頭,等聽到妻子這話就喜悅地問:「嗯,我會很小心的。」曼娘的臉登時通紅,這人,到底想什麼呢?但心裡竟還多了些期待,畢竟不是當初剛嫁過來時的少女,而是已經經過人事的婦人了,只任由丈夫在下車後就拉著自己往屋裡去,連依例要去給婆婆先問安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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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 21:59: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六章:發動

  七月的天有些悶熱,更別提兩個人窩在窄小的床上,但再熱,也比不上曼娘和陳銘遠的身上熱。雖只是淺嘗輒止,陳銘遠卻十分心滿意足,畢竟算起來,已有三個來月沒近過妻子的身。此時得到釋放,也不肯就此放手,還是緊緊抱住曼娘。

  曼娘懷孕這些日子,本就愛發懶,更何況現在又折騰了那麼一下,閉著眼懶洋洋地道:「你放手,現在都熱死了,讓我一個人睡會兒。」陳銘遠的手雖然離開曼娘的身子,但還是卷著曼娘的髮在那無意識地扯。

  曼娘的髮比起陳銘遠的髮要軟一些,此時沾了些汗,有些微濕,恰好能在陳銘遠地手指上纏緊。曼娘睜開一只眼,無奈地說:「你就是鬧我,快些出去提水進來,我好擦擦身子。」妻子的嬌嗔讓陳銘遠十分受用,放開手上纏著的曼娘的髮就披了衣衫下床:「好,你先歇一會兒,我這就提水進來。再伺候你洗澡,你說好不好?」

  好,怎麼會不好?曼娘唇邊露出笑容,但還是抵擋不過困意,眼一閉就又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感到身子被放進水裡,曼娘睜開眼睛,看著陳銘遠說:「你還真伺候我洗澡?」除了浴桶和陳銘遠,這裡再沒外人,陳銘遠手裡拿著手巾笑嘻嘻地說:「伺候我娘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呢,看來我伺候的還不大好,你這麼早就醒了。」

  哪個女人此時此刻不覺得心裡是滿滿的甜蜜?曼娘也不例外,趴在浴桶邊感受著陳銘遠給自己擦背。陳銘遠的動作自然比不上近身服侍的丫鬟們的動作熟練輕柔,但心中的甜蜜是那些人比不上的。

  兩人不時交換個甜蜜的笑,直到水漸漸涼了陳銘遠才伸手把妻子從浴桶裡扶起來,曼娘懶洋洋地搭了陳銘遠的手站起身,陳銘遠拿過外衫給妻子披上就突然笑出來:「娘子你此時,倒有些侍兒扶起嬌無力了。」

  曼娘拿過屏風上搭著的手巾把頭髮擦一下,聽到丈夫這樣說就啐他一口:「呸,你少變著法說我這些日子胖了,懷著孩子呢。」陳銘遠只覺得妻子這樣又可愛又嬌媚,心裡喜歡的不得了,把她抱進懷裡:「我這不是說你胖,是說,你這樣更好看。」

  這好聽的話就跟不要錢似地,說的曼娘心裡甜蜜蜜的,門外已經響起趙媽媽的聲音:「三爺,三奶奶醒了沒有,太太那邊快傳晚飯了。」趙媽媽這一聲才讓曼娘醒過來,方才回來時候竟連去婆婆那裡問安都忘了,這會兒都傳晚飯了,也不曉得膩了多少時候。從丈夫懷裡直起身對外面道:「我已醒了,你們進來伺候吧。」

  接著才白陳銘遠一眼:「都怪你。」陳銘遠笑的滿臉得意,伸手拍下妻子的肚子:「有孩子呢,怕什麼。」哼,曼娘鼻子翹一下,聽到外面丫鬟已經進來,也就重新穿了中衣走出去,中間當然少不了陳銘遠借幫忙往曼娘身上摸幾下的動作。不過好在沒有方才那樣拖沓。

  兩人走出屏風時,丫鬟們也很習以為常地等候在那裡。伺候新婚夫妻,很多事情只能熟視無睹,新婚夫妻再不甜蜜,還要等什麼時候?

  曼娘到陳大太太上房時候,陳二奶奶已經在那了,見到婆婆面上笑容,曼娘不由面上有些微紅,上前行禮後才嚅囁地道:「方才從齊王府回來時候,媳婦因為路上有些發嘔,這才沒有先來給婆婆問安。」陳大太太一臉我明白我了解地笑容,笑著道:「這也是常事,懷孕的人總要嬌貴些,你瞧你二嫂,這些日子身子越發重了,我還說讓她別過來早晚問安,她不肯。既然她有孝心,我也只有讓她盡孝。」

  陳二奶奶現在身子有些重了,聽到婆婆說話忙道:「媳婦聽的媽媽們說,這懷了身子,常走動才能好生些,這走路,走去哪裡都是走,倒不如過來婆婆這裡陪著婆婆說笑說笑,也能免了些寂寞。」

  這個庶子媳婦,陳大太太當初不過隨意選的,嫁過來後,覺得她安分守己,不是那樣隨意挑唆的人,漸漸也多了幾分喜歡,此時聽到她這樣說就笑著道:「你有心了。這八月裡就娶你們四嬸子了,到那時人就更多些,你們也沒那麼寂寞。」

  陳四爺的親定了很長時間,算來新娘子比曼娘還大一歲,今年十九了,但陳銘遠沒娶,自然也不好先讓他媳婦過門,等曼娘和陳銘遠婚期一定下,那邊也急忙選了個日子過來問陳家意思。陳大太太又尋人算過,見這日子還是上好的,也就定下,就在八月二十一。

  曼娘想到的卻是另一層,過了八月節,祖母就要離開京城回家鄉了,等下次相見,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曼娘不由在心裡歎了聲,聽到陳大太太問起今兒去齊王府時候的情形,忙笑著答了,又道:「世子夫人說,讓媳婦問您的安,說那棗兒糕比他們府上做的還好,她就想吃這個。還說這些日子,她也不方便出門,只有等過些時日,再過來問您安。」

  秦婉柔查出身孕比曼娘還要早些,可她懷這胎沒有曼娘這麼安穩,吃多少吐多少,懷孕四個多月,小臉生生瘦了一圈。皇家宗室更重嫡子,秦婉柔這又是頭一胎,急得齊王世子在都沒有法,不但御醫常往那裡伺候著,秦家也把一個伺候了十來年的廚子打發過去給秦婉柔做飯備點心。

  只要是秦婉柔說聲想吃的東西,別管是這世上再珍稀的,也要變了法尋來。平常來往的多的人家這時候自然也要送些各類吃食過去,以表示關心之意。陳大太太聽了曼娘這話,點點頭道:「那也不值什麼,以後世子夫人想吃,打發人過來尋就是。」

  曼娘應是又笑著道:「世子夫人除了吐的有些嚴重之外,別的都還好。還和媳婦說,等明年各自生了孩子,要帶在一起玩耍。」兩家走的很近,這小孩子從小在一起玩耍,男長女大,也不是沒有配成姻緣的,再說雙方門第足配得上。

  陳大太太聽了這話也就笑一笑,陳二奶奶也在旁邊尋幾句好聽的話來說說,雖不是親婆婆,但嫡婆婆能待自己這樣,陳二奶奶曉得就已不錯,畢竟又不是沒聽過嫡婆婆對庶子媳婦橫眉豎眼,把對庶子的不滿都發洩到媳婦身上。要曉得對嫡母的要求是不管是否所出都一視同仁,但婆婆管教媳婦,那卻是天經地義,外人頂多只能說幾句這家規矩太嚴苛的話。

  時光是易過的,徐老太太和徐老太爺定了八月十八的日子啟程回家,三老爺一家留在京城,三老爺已在京城謀得個職位,雖說是從七品的中書做起,但也是進身之階。九爺也娶了妻,三太太要留在京城替丈夫應酬,十六小姐的婚事也快定下,這些都需要在京城。

  曼娘在八月十六這日過去徐府送徐老太太,和徐老太太說了半日的話,又答應等徐老太太七十大壽時候,定會回家去給徐老太太賀壽,也就灑淚離別。

  送走徐老太太夫婦,娶進陳四奶奶韓氏,韓氏是陳大老爺在戶部同僚,一個五品員外郎的女兒。韓家原籍通州,曾祖中舉後就搬進京城,此後一直在京中做官遷轉,最高做到三品的通政司正堂。所生子女也多是和京城人家聯姻,和曼娘比起來,韓氏算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身量也比曼娘略高一些,生的也很出色,講一口京中女子特有的清脆的官話。

  相處起來,韓氏不管說話做事都要比曼娘響快些,一張嘴慣會說笑話,逗的陳大太太常大笑。曼娘性格溫柔內斂,凡事都不肯爭先,和韓氏相處的也好。現在娶進門來的三個兒媳,一個老實本分,一個溫柔識大體,事事想的周到妥帖,擔得起主母之責,另一個討人喜歡。陳大太太只覺得這三個媳婦選的都不錯,等曼娘生下孩子,就把家務都交給她,自己可以含飴弄孫,過逍遙日子去了。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曼娘孕期已滿,家裡早早備下兩個穩婆,還有伺候的婆子,連奶媽都找好兩個,就等曼娘一朝發動,送進產房。

  誰知過完了正月十五,還不見曼娘感到肚痛,穩婆都有些坐不住,算算日子,說差不多要到月底,索性回家等著,免得在這白白吃陳府的茶飯。陳大太太怎麼肯放,畢竟好穩婆難尋,真放回去又被人尋去,到時曼娘一旦發動那可怎麼辦?不過就多破幾兩銀子,又不是出不起?

  正在那留穩婆時候,就見冬雪急匆匆跑來:「太太,我們小姐,突然肚子疼起來。」陳大太太不由把穩婆一推:「你瞧,這不就發動了?你也別家去了,快些去瞧瞧我媳婦吧。」穩婆此時慶幸發動的正是時候,不然這樣人家,若發動了尋不到穩婆,到時出什麼事,說不定會拿自己撒氣,忙拉了另一個穩婆急急往曼娘院子裡去。

  此時院子裡面所有的人都忙碌起來,趙錢兩位媽媽都是有經歷的,不慌不忙地在那指揮,讓廚房燒熱水、燙剪刀、拿乾淨白布出來。又讓人去備參湯,預備脫力時候好服用。

  趙媽媽剛吩咐完見穩婆急忙走進來,當著面啐了一口:「呸,你們這兩個老貨,還不信我的,快些進去吧。」穩婆也不敢說什麼,匆忙就鑽進屋子裡去。

  屋裡坐鎮指揮的是錢媽媽,已經讓人把曼娘的裙子和褻褲都脫了,在那拿著手巾給曼娘擦額上的汗:「小姐,別怕,女人都要過這個檻的。兩位老娘婆,都是接生過上百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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