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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小圖 -【失業女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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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3: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誰知道你,肯定記錯人了。”於江江沒有把段沉的話放在心上,蘇先生那眼神可騙不了人。於江江相信多年等待的愛情。

    “可能吧。”段沉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段沉最近挺閒的,也沒什麼事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放著那麼多美女不約,居然跑來找於江江。

    於江江心情應該挺不錯的,不僅爽快地答應了段沉的邀約,還主動掏腰包請段沉看電影。

    看完一部當下流行的3D電影,於江江持續興奮著,從電影結束一直到出來,她都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開始是議論劇情,後來開始談論自己這幾天的狀況。

    “我跟你說,我估計這個案子做完,我就能轉正了,我經理說了,做成就和我正式簽合同。”她得意洋洋地小模樣,簡直像考了雙百分的小學生,亟待家長的獎勵。

    “那要是做不成呢?”段沉問。

    於江江臉色一沉,沒好氣地說:“你詛咒我是什麼意思?”

    段沉訕訕摸了摸鼻子:“我就問問。”

    於江江狠狠拍了段沉一把:“怎麼就不會問點好的呢?”

    被段沉噎得也沒有講話的興致了。往前跨了兩步,悶悶地走著。

    他們所在的影院在步行街裡,一下電梯,眼前全是各式商鋪,商品琳琅滿目。春夏之交亂穿衣,從於江江眼前走過的行人,有的穿著棉襖,有的只著短袖,畫面滑稽卻又很和諧。溫柔的夕陽和煦暖的風讓於江江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她剛回頭,准備叫段沉走快點,就看見他N倍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他像一堵牆,一張網,倏然把於江江扯進懷裡,手一伸,將她牢牢箍住,像在跳舞一樣,帶著她輕輕一轉。

    於江江受了莫大的驚嚇兼被吃豆腐,正准備罵他,就看見他右側衣服上沾滿了冰淇淋,再低頭一看,一個小男孩正發著抖站在那兒,顯然是嚇壞了,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走,先膽怯地看了段沉一眼,又難過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冰淇淋,大氣都不敢出。

    段沉放開於江江,也沒顧上和她說話,半蹲下/身子,和面前的孩子說:“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那孩子怯生生地搖搖頭。段沉松了一口氣,他頗嚴肅地皺了皺眉說:“走路要看路,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撞到人別人會受傷,你自己也會。”

    他拍了拍孩子的背,那孩子如釋重負,正准備走,卻又被段沉叫住:“等等。”

    ……

    段沉給小男孩和於江江一人買了個冰淇淋,那孩子喜笑顏開,舔著冰淇淋,一臉的滿足。開開心心道了謝離開了。

    段沉把另一個遞給於江江:“壓壓驚。”

    於江江撇了撇嘴,瞅了一眼:“我喜歡吃抹茶味的。”眼看著段沉就要收回去,趕緊搶了回來:“我就勉強吃吧。”

    段沉笑瞇瞇地看著一團孩子氣的於江江,沒有再說話。扯了扯衣服,外套上的冰淇淋已經融化成奶油水,看上去黏黏膩膩的。於江江見此情形,低頭正准備拿包裡的餐巾紙。卻不想有人已經快她一步,將紙巾遞到了段沉手裡。

    段沉頭也沒抬,直接接了過去,正准備擦,一抬眼,看清了來人,不覺也楞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於江江覺得有點心虛,扯著有點虛偽的笑容和眼前的人打招呼:“喬小姐,真有緣分,哪兒都能碰到你。”

    喬恩恩抿著唇微微笑了一下,於江江看出有些勉強。於江江看了段沉一眼,又看了喬恩恩一眼,識相地說:“我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聊。”

    “給我站著。”段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去哪?”

    “我……”

    “讓於小姐先回去吧,我想和你談談。”喬恩恩這次沒有怯步,直截了當地說。

    於江江聽她這麼說,松了一口氣,正准備開溜,就被段沉猛地拉了回來。他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理所當然地塞進於江江手裡,特別大氣特別爺們地說:“這張卡沒有密碼,簽我名字就行了,額度不高就幾萬,你去逛一會兒,我完事了給你打電話。”

    於江江傻乎乎地捏著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段沉鼓勵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於江江“噢”了一聲,傻乎乎地走了出去。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事兒有點奇怪。等她回頭想解釋,段沉已經和喬恩恩進了手邊的一家咖啡廳。

    什麼人啊這是?為什麼老是要做讓人誤會的事呢?這事兒看在喬恩恩眼裡得多曖昧啊。他和喬恩恩斗氣,拿她當什麼擋箭牌,沒見人喬恩恩眼裡都有點冒火了嗎?這麼對她是不是有點過分,她是無辜的,憑什麼要因為他承受別人的怒火?兩人又沒什麼關系。

    被莫名利用了的於江江憋著一口氣發不出,氣得直跺腳。

    頗郁悶地在步行街裡隨意逛著,走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於江江買了杯奶茶,坐在步行街的中央廣場前咬著吸管。

    步行街中央廣場的噴泉算是北都一個小景點吧,正中央是丘比特拉著弓箭的雕像,神態憨態可掬,寓意也非常美妙。每天下午六點半有噴泉表演,縱橫交錯的水幕,不斷變換的花式,配合著閃爍的彩燈,整個場面氣勢恢宏。挺多情侶和游客喜歡的。

    由於時間臨近,於江江坐了沒一會兒就不得不起來了。

    太多人舉著相機准備拍噴泉了,她可不想成為人家照片裡的污點。

    反正也無事可做,於江江也和大家一起等噴泉。她正百無聊賴四處張望著,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個相機,東拍拍西拍拍,好像游客一樣,對什麼都很稀奇。

    “張小姐。”於江江喊著。

    張晚情應聲回頭,看見於江江,嘴角綻放出一個淳樸而甜美的微笑。

    兩人並肩坐在噴泉不遠處的長椅上,張晚情把相機放進包裡,微笑著和於江江攀談。

    “叫我晚情就好。”

    “那你叫我江江吧。”

    “好。”

    對話沒順利展開,幾秒的沉默讓兩人都有些尷尬。於江江趕緊打圓場,找話題:“你是來照噴泉的嗎?”

    張晚情眨了眨眼,點頭:“嗯,聽說六點半開始,還有幾分鍾呢。北都變化好大,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一樣,看哪哪兒都新鮮。”

    於江江有些疑惑她怎麼一個人,問:“蘇先生呢?”

    張晚情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隨即瞇著眼笑笑說:“有事忙去了,我就一個人來了。”

    於江江也沒什麼話好說,只好開始扯工作:“我的策劃你們還滿意嗎?”

    “嗯,”張晚情點頭:“都挺好的,其實我不在乎形式,只想有場婚禮就好了。”她微微垂下頭,掉落下來的碎發擋住了她眼底有些暗淡的光芒。

    “這場婚禮,我已經等了十年了。”

    於江江想想這些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不覺有些動容,柔聲安慰:“早到晚到總要到的,命運多舛的才更值得珍惜。”

    四周等噴泉表演的人越來越多,廣場上的彩燈已經開始有規律地變幻著,音樂悠揚而婉轉,空氣中都飄著愜意的甜香,於江江有種置身童話世界的感覺。

    此情此景實在太美,引得於江江也准備把手機拿出來拍照,手剛放進包裡。就聽見張晚情淡淡地說:“十年前,我們剛畢業,剛找了工作,就急匆匆地要結婚。初一到大學畢業,十年,真的等了好久,這場愛情就像馬拉松,我這種沒耐力地選手,居然真的要跑到終點了。”

    “我最好的閨蜜為了參加我的婚禮,臨時買了機票從美國回來,我大學所有的室友從全國各地又都回到北都。那時候真是幸福的有點找不著北了。”她傻傻笑著,摸索著她有些粗糙的手,明明是那麼讓人艷羨的話題,口氣卻那麼憂傷:“可是命運有時候真的挺讓人想不到的。我和他一起回老家,他去給我買吃水,我去上廁所。”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真的好久。足足有十年。”

    “這十年,人販子把我賣到了一個遠到我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讓我給一個四十幾歲窮得從來沒有穿過褲頭子的山野傻子當老婆,他攢了一輩子錢,三千塊,買了我。”她眼神中有痛苦也有無助:“這十年我無數次想逃都逃不出來,到處都是山,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我幾次進山差點死在山裡,最後都被他抓回去。”

    “後來我就放棄了,我想著這輩子這樣就完了吧。那就算了吧。”

    張晚情望著遠方,眼眶裡晶瑩閃爍,能看住她在極力克制情緒,可那種悲傷還是如同本能一樣,直接宣洩了出來。提及那些慘痛的經歷,她沒有多談,寥寥幾句略過:“警察來接我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我聽說很多和我一樣被拐的女孩最後都沒臉回城,選擇了留在山裡,和那些糙漢將就過一生。”

    “可是我沒有,我要回來。”張晚情說:“我是個特別沒有耐心的人,做事情很急躁,這一輩子,我的耐心只夠愛一個人,所以我回來了。”

    “……”於江江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離奇的故事,她難以平復自己心潮的澎湃,“那……”

    “唰——嘩——”六點半到了,噴泉表演准時開始了。於江江的問題被巨大的水花聲音吞噬,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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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無情的歲月和坎坷的經歷滄桑了張晚情的模樣,可他們的愛情卻是不朽的。回想兩人淡然相望的表情,依然還是年輕的模樣,慶幸又珍惜,那麼小心翼翼。

    於江江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好好做張晚情和蘇允文的婚禮,一定讓這場婚禮彌補他們這麼多年的空白,一定好好安慰張晚情傷痕累累的心。

    送別張晚情,於江江內心感慨萬千。

    看著她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人潮裡,於江江眼角濕濕的。不禁在心裡祝福,希望命運能多眷顧這個可憐的女人,讓她下半生平順安穩,與愛的人相攜一生。

    這邊的於江江還沉浸在那略顯悲傷的情緒裡無法自拔,那邊的段沉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想什麼呢?”段沉突然在於江江耳邊問。溫熱的呼吸拂掃在於江江的耳廓,酥酥麻麻,於江江全身迅速起了雞皮疙瘩,像身上著了火一樣跳了一下躲到了另一邊。

    她有些羞赧地捂著耳朵,撇著嘴嘟囔:“怎麼突然靠這個近說話,想嚇死我嗎?”

    段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說道:“我喊你了,你沒聽到。”

    於江江皺了皺眉:“是嗎?”她表示疑惑。

    段沉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細心地伸手,扯了扯於江江的衣領子,給她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發,溫和地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段沉走在前面,人高腿長邁出的步子大,於江江有些追不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半晌,於江江突然停住了腳步,想起了什麼,立馬提了出來。

    “我警告你,你以後不准再當我擋箭牌了!”

    段沉停下腳步,緩緩回身。此刻他正走到一個精致的路燈下面,這個角度讓他整個人逆光,背後過於刺眼的光讓他的臉整個隱在了相對的灰蒙蒙暈影裡。於江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是思索了一會,不緊不慢地問:“我怎麼把你當擋箭牌了?”

    於江江仰著脖子,有些激動地說:“你每次在喬恩恩面前,都會對我態度曖昧,你這不是故意讓她誤會我們有什麼嗎?”

    段沉點了點頭,很是理所當然地問:“我們難道沒有什麼嗎?”

    於江江氣得翻了個白眼:“我們能有什麼?如果仇人算一種永垂不朽的關系,那就確實有。”

    段沉輕笑出聲,像一只已然饜足的獵豹,優雅地趴伏在大草原上,逗弄著鼓掌之中的獵物,不是不吃它,只是在吃之前給自己增加更多樂趣而已。

    “我們為什麼不能有關系?”他輕描淡寫地問於江江:“難道我不能追你嗎?”

    於江江沒想到他會這麼滿不在乎的說出這樣的話,一口無語的老血直沖喉頭,正准備吐給他看,想想又有些困惑,抿了抿唇,認真地打量了段沉兩眼,問他:“你為什麼想追我?”

    其實於江江並沒有把段沉當做可以發展的對象。她對他的事知之甚少,他也很少主動與她提及,那種始終遮掩什麼的感覺讓於江江覺得缺少真誠。

    即使和陸予不能修成正果,她還是渴望得到一份真誠的愛情,找一個穩重而內斂的愛人。而不是段沉這種沒個正行,不知道哪句真話哪句假話的痞子。

    可此刻,她卻問出了得到答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問題。

    大約還是受到張晚情的影響,沉浸已久的文藝少女心發作。

    近二十年前,還在讀初中的張晚情對一直坐她前座的蘇允文久坐生情,心生愛慕。

    蘇允文是那種內斂沉默到極致的男生,英俊聰明,耐心善良,專注於學習。除了籃球,幾乎雙耳不聞窗外事。那時候張晚情總是做些小事情,試圖引起蘇允文的注意。可似乎做什麼都沒結果。蘇允文就是一個很木訥的男生。怎麼暗示都沒有用。

    班上喜歡蘇允文的女生那麼多,蘇允文都不為所動,張晚情的閨蜜曹惜若知道張晚情的心思,一直鼓勵她:要不就直接表白吧,簡單粗暴,最起碼能快刀斬亂麻。

    張晚情思前想後,寫了一封情書。誰知那封情書還沒送出去就被別人撿到。被人貼在教室黑板報的公告欄。那一個下午張晚情一直被同學調侃,大家還編順口溜笑話她,她一直憋著眼淚,直到被老師叫去談話。

    在那個早戀猛於虎的年代。她這麼驚世駭俗的舉動,怎麼可能被允許呢?

    被老師嚴肅批評後,張晚情大哭了一場,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收拾東西。沒一會兒就看到蘇允文打完球過來。

    張晚情沉默地看著蘇允文利落地收拾書包。末了,他突然撿起了一本掉在地上的冊子遞給張晚情:“你的本子掉了。”

    張晚情看清那個本子的封面,緊張地趕快收了回來。

    那個本子上零零碎碎寫了一些隨筆,和她一些時段的心情。雖然沒有名字,但也有經常寫到她的單相思。她可不想被蘇允文知道她那些花癡事跡。

    回到家,寫完作業張晚情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拿出記錄心情的冊子,正准備隨便寫幾句。東翻西翻錯翻到了最後一頁。

    許久以前東西了,她寫著:【愛上一個人的過程很漫長,漫長到讓我以為窮盡終生都遇不到那個人;愛上一個人的過程也很短暫,短暫到當我遇到你,我就以為那是一生。】

    張晚情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因為當她視線下移,她自己寫的一段話下面,出現了可疑的,不屬於她的字跡。

    簡簡單單寫個五個字。

    【那就過一生。】

    因為這句話,成就了兩人長達十年的緣分,從青澀的學生時代一直到畢業沖刷進社會洪流。十年時間,那麼多的誘惑,那麼多次爭吵,那麼多的阻礙,那麼多的曲折都不曾把他們分開。

    “那就過一生”是兩人愛情的共同祈願。多麼美好。美好到於江江只是聽都覺得很羨慕。

    於江江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眼前的段沉。逐漸適應那耀目的光芒,於江江在灰暗的角度裡辨認著段沉輪廓分明的五官,他此刻的表情很沉靜,似乎正在思考。

    於江江平靜地看著他,過去良久,只聽他用無比認真地表情回答:“我倒真沒想過為什麼追你。如果非要說個理由,那就為民除害吧。”

    “……”

    被段沉氣得不清的於江江一個人打了出租車回家。回家路上,她毫不留情地從電話本裡刪掉了段沉的電話,在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發誓再也不會理這貨了。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遇到過這麼討厭的人。他難道不知道現在都流行穩重忠犬霸道偶爾小腹黑的暖男嗎?像他這樣的賤人哪裡還有市場?

    粗魯地洗了個幾分鍾的“軍澡”,於江江頂著濕淋淋的頭發坐在電腦前寫策劃。

    聽完張晚情的故事,她准備給他們婚禮造個勢,寫個長微博,在他們公司的微博發一發,現在這種方式的營銷很流行,感人的愛情故事隨便轉轉都有幾千,更何況是他們那種離奇曲折的故事。

    努力把段沉那張侮辱地球的臉從腦海裡搧開,於江江聽著歌,深呼吸,讓自己進入“創作”模式。

    寫了六七個小時,直到凌晨三點多於江江才寫完這個才兩千字的故事。

    反復讀了幾遍,校對,修錯,於江江確定沒問題了,才編輯了一條微博,用公司的官博發了出去。

    那天晚上於江江很顯然是沒有睡好的。第二天上班她坐在電腦前一直打瞌睡。後來實在扛不住了,和經理報備以後,一個人躲到休息室去睡覺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於江江是被組長焦急地敲醒的。

    “於江江,你快給我醒醒。”

    於江江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半夢半醒地問:“經理?怎麼了?”

    經歷愁容滿面,一臉著急:“你快去看看你寫的那條微博。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在天涯開了帖子,正在八我們那對客戶呢!”

    ……

    於江江臉色蒼白地守坐在電腦前,仔細查看著那條微博的轉發和留言。這個故事比於江江想象的還要火得快,不到24小時轉發量已經達到兩萬,大部分都是博友們感動的留言,少部分攻擊他們公司為了營銷編故事。

    其中有一條留言被贊了幾百次,寫著:蘇允文?不是我同學的老公嗎?怎麼又要結婚了?

    按照組長提供的關鍵字,於江江很快就搜索到了那個八帖。樓主還在連載,於江江一樓一樓地看著,握著鼠標的手心裡全是汗。

    樓主口氣不善,很顯然是作為親友的那種憤慨。

    【SYY簡稱S,是我同學C的老公,他們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C人美學歷高家世好,UCLA畢業。與S是初高中的同學,從初中開始喜歡他,後他有女友,C一直未曾表白,一個人去了美國讀大學。後S畢業結婚,C特意從美國回來。誰知S老婆出了意外,失蹤了。警察判斷已經出了意外,因為沒找到屍體,S一直不肯接受。在他最傷心最失意的時候,C一直陪著他,為了他放棄已經有所成就的學業,回國工作,陪伴他六七年時間。兩人日久生情,S按程序離婚後與我同學C結婚,成就童話婚姻,三年前C生下女兒,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兩人一直是我們朋友圈裡的模范夫妻。】

    【C如果不是為了成全她的暗戀情結,完全可以找到比S好幾十倍的男人,S不感恩就算了,居然做出這等事。舊情“死而復生”,居然要和她結婚。不知道S是不是秒甩了C。我們現在都聯系不到C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於江江越看越覺得眼睛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沒有睡好的緣故,頭痛欲裂,後背像被人冷不丁放進了一塊冰,激得全是冷汗。

    這反轉是她完全沒想到的。也是她此刻完全無法阻止的。她看完以後,公司公關部很快刪除了那條微博,可轉發版已經在網絡上鋪天蓋地傳播了出去。現在這個言論這麼自由的時代,很容易就被口水淹死了。於江江也感覺有些害怕。

    公司的官博現在被洗版了。他們公司被人批拿不要臉和挑戰三觀的故事炒作,沒有道德挑戰下限雲雲。

    組長被氣得頭頂直冒青煙。指著於江江的鼻子罵:“於江江你到底怎麼回事,吃飽了沒事干啊寫什麼長微博啊?秀文筆啊?”

    於江江覺得委屈極了,沒發生事情的時候經理和組長都說是個好主意,有助於經營公司品牌。怎麼事情發生了,就變成她一個人的錯了?

    不是上頭的人批准,她能拿到官博的賬號密碼嗎?

    可人在屋簷下就是不得不低頭,在公司上班在社會打滾不比在學校,也不比在家。領導和同事永遠不可能是你的親人朋友。

    不出問題他們可能還會對你微笑。一旦出事,那笑裡都是藏著刀的。

    低著頭,於江江難過地揪著自己的手,緊咬著嘴唇,良久才憋了一句:“我會把事情搞清楚的,組長,這件事我會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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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3: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於江江始終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帖子她一路看下來,覺得劇情越寫越不可思議。整個發展反轉到於江江大腦都有點轉不過來了。如果蘇允文和帖子裡的C那樣琴瑟和鳴,那和張晚情又算什麼呢?

    他們的十年難道不具重量嗎?

    帖子在論壇裡越來越火,網友們開始強大的人肉搜索,很快就找出了主角C的微博。

    於江江順著鏈接點進去看了下,頁面干淨整潔,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情和圖片,基本都是些正能量新聞的轉發,讓人覺得博主是個很熱愛生活很善意的人。她的個人簡介只有一句話:遇見你,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博主是個年輕恬淡的女性,微博裡都是孩子的照片,於江江耐心地翻了幾頁,只找到了一張一家三口出游的照片。

    照片裡蘇允文抱著甜美漂亮的小女孩,對著鏡頭笑得靦腆,而C則深情而滿足地看著蘇允文。那畫面讓於江江看著覺得有點心酸。不知道張晚情到底知不知道這些。

    網友的聲援驚動了博主,網址曝光不到一個小時,博主就刪除了所有的圖片和微博,換了名字。那個賬號就這麼消失了。大概是要保護孩子和蘇允文吧。

    於江江實在無法分辨這三個人中到底誰是壞人。實在是誰都不像。

    於江江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張晚情打個電話。忐忑地撥通,卻不想電話壓根沒人接。

    帶著滿腹的心事和煩惱,於江江慢慢吞吞地下班了。

    一個人在西河路瞎轉悠,西河路是北都除了長安街以外最繁華的地方。這個城市所有國際性的企業都扎堆建在了這裡,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時尚履歷漂亮的社會精英。曾幾何時,於江江也曾躊躇滿志地立下宏願,有一天一定要在這裡有一席之地。

    時至今日,她不僅沒有打入西河路,還離這裡越來越遠。來北都這麼久,她第一次感到迷茫,也許她真的不適合這份工作吧。她太情緒化,太代入個人的感受,她沒辦法只把自己當做一個策劃,不夠冷血不夠置身事外,絕對是做這份工作的致命傷。

    輕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想給陸予打電話,想了想又收了回去。陸予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了,她必須清醒地面對這個事實。

    翻遍了通訊錄,居然都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於江江也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隨手點進短信箱,滿滿的全是垃圾短信,一條一條刪除,最後停在一條短信上。來自一個被刪除了名字的11位號碼。雖然已經沒有名字了,但於江江還是知道是誰。

    短信顯示:

    【因為當兩個人都感到很冷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擁抱在一起。】

    “你為什麼想要追我?”於江江的問題還言猶在耳。

    看著那些文字,明明都是最簡單的字眼,於江江卻覺得好像是什麼生僻字一樣竟然有點不認識的感覺,鼻頭酸酸的,於江江忍不住眼眶紅了紅,按住那個號碼,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段沉,如果,我現在感覺很冷的話,你會來擁抱我一下嗎?”

    ……

    接到於江江電話的時候,段沉正在干活。他最近接了一個客戶,一個事業女強人婚姻出了問題,她文質彬彬的老公找了小三。在外人面前強勢鄙人的女強人無助地求助於段沉,希望能讓老公和小三分手,她卑微地想要保存自己的家庭,只要老公回頭,怎麼都可以。

    段沉接單子的時候有自己的原則,原則就是看他當天的心情。他自認是個對感情很麻木的人,可總忍不住想去幫幫別人。

    也許是內心還存在著點美好的念想,自己得不到的愛情,別人得到也好。

    女強人的老公找的小三只是個很普通的女大學生。段沉幾乎不費什麼心思就把她勾得三魂丟了七魄。對這樣膚淺的女人段沉其實挺不屑的,不是為了客戶,他也懶得和她逢場作戲。

    接到於江江的電話,段沉心裡短暫地沉寂了片刻。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居然立刻找了理由拋下了那個女大學生,直接開車走了。

    明明是下班最堵的時間,卻奇跡一樣一路都是綠燈,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順應了他的心思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居然覺得有幾分高興。

    於江江的臉孔此刻在他腦海裡無比清晰,好像她從來都住在他心裡一樣。

    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正鮮活地活著,被這個世界溫柔善待。

    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交際花一樣的母親一年四季都不在家,偶爾回來,總是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十四歲以前,段沉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大家都喊他“野種”“私生子”,久了他便習慣了這個稱呼和稱呼所代表的非比尋常的意義。

    十四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血緣上的父親。那是一個非常淳樸的男人,老實巴交的鄉村老師,和漂亮時髦的母親站在一起非常不般配。

    母親是個對任何男人都不會說重話的女人,她是個天生尤物,嫵媚驕傲滑不溜手,男人近了她的身就無法全身而退。正是這樣一個女人,卻在他的親生父親面前豎起了所有的刺。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樣對待一個男人。極盡抵觸,極盡諷刺也極盡不屑。

    驕傲的母親拉著還不算成熟的段沉說:“今天也就不瞞你了。你就是這個男人的兒子,選一個吧,跟他還是跟我?”

    那一刻,段沉沉默地抬頭看了一眼母親,她是那樣自信和驕傲的一個人,從來只有她選擇別人,可這一刻,她讓他來選。母親那樣年輕而美麗的臉上有無助和悲傷的表情。段沉甚至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絕望。

    正是這樣的眼神,讓段沉毫不猶豫地選了跟她。

    後來她帶他去美國,她繼續經營著她的交際王國,直到在美國和這個世界做得一席之地。世界上很多雜志采訪過她,她是美國華裔設計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她交往著比她小12歲的男友。

    她對段沉說:“如果你相信愛情,你就會被愛情所騙。”

    然後他就被愛情所騙了。喬恩恩無情地背叛了他,不給絲毫轉圜就決定嫁給別人。甚至沒有給一句解釋。

    段沉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相信女人這種生物,也不會被這種生物影響,卻不想於江江這個變種品種就出現了。

    昨天碰到喬恩恩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出了於江江的退意,可他就是忍不住留住了她。

    咖啡廳裡,喬恩恩悵然地撩著額發,有些失落地對段沉說:“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必須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說說話。”

    看著喬恩恩那張一如既往美麗的臉孔。段沉第一次感覺到了索然無味。

    時光會舊,容顏會老,沒有心的支撐,一段感情不可能走遠。

    段沉冷靜地說:“喬恩恩,你結婚了。”

    喬恩恩表情有些難受,喉頭哽咽:“我解除婚約了。”她有些無助地看著段沉,一字一頓地說:“我始終還是忘不了我們三年的感情。段沉,我的驕傲在失去你面前,蕩然無存。”

    段沉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無情,就像於江江說的,他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於他而言,對一個女人憐香惜玉才能叫憐香惜玉,對每個女人都憐香惜玉,那只能叫處處留情。看著喬恩恩眼含熱淚的樣子,他的內心居然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良久,段沉輕歎了一口氣,說:“我記憶中只有你驕傲的樣子。對不起。”

    看著喬恩恩隱忍的眼淚,段沉突然想起於江江為那個男人哭的樣子。都是哭,為什麼段沉只覺得於江江的眼淚是真的呢?

    於江江一個人坐在西河路的站牌下,背景是西河直沖雲霄的廣廈高樓。

    西河是個奇怪的地方。名字叫“河”,卻一點水都沒有,鋼筋鑄造,水泥森林。鱗次櫛比的樓群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幾乎沒什麼人間煙火的感覺。

    於江江坐在那,專注地吸吮著棒棒糖,一臉放空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段沉停下車,緩緩踱步到她前面。

    於江江先看見他的鞋,然後略顯遲鈍地抬頭看他一眼。

    她微微扯著嘴角一笑,眼底有閃爍的光。

    “你來了?”她有些欣喜地說。

    “嗯。”段沉點頭:“你不是讓我來擁抱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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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3: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於江江覺得此刻的世界好寧靜,沒有喧囂之音,沒有蜩沸之鳴。她眼前清明,只能看到段沉那張好看的臉。

    段沉穿著一件薄風衣外套,米灰的顏色很挑人,他穿起來既不會顯得輕慢也不會顯得過於沉悶,他雙手插在兜裡,瞇著眼睛微微笑著,用耐心哄小孩子的表情看著於江江。

    “於江江,你為什麼總是覺得冷呢?”一語雙關,一下子戳中於江江的心事。

    於江江一直沒哭也沒有什麼反應,可此刻,因為他的一句話,居然委屈得無以名狀,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吸了吸鼻子說:“可能太愛漂亮,總是穿少衣服吧?”

    段沉歎了一口氣,將坐在馬路牙子上的於江江撈了起來,給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用一種寵溺孩子的口吻說:“那你以後每次冷的時候,都給我打電話把。”

    於江江大笑:“你想得挺美啊!”

    段沉閉著眼睛伸開雙臂,一臉就義的表情說:“放心,你想抱就抱,我不會反抗的。”

    段沉帶著於江江去吃飯。他對北都所有胡同巷弄那種接地氣的美食都很熟悉。總能帶於江江吃到很好吃的飯館。這也是為什麼於江江明明對他不那麼感冒卻總喜歡和他一起出去的原因。這大概就是一個吃貨的本能吧。

    坐在一共就四張桌的小店裡,看著老板熟練地抄著鍋忙活,於江江和段沉都掰開筷子摩拳擦掌等著美食上桌。

    他們光鮮的穿著和油膩膩的店很是畫風不符,但兩人都不甚在意。想著馬上就有好吃的了,於江江心情大好,她瞇著眼睛一臉滿足地說:“每次我覺得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這城市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立刻就來了精神。”

    段沉喝了口店裡供應的花紅茶,價格低廉味道清香的絕好涼茶,真是一如記憶中的味道。

    “這個城市最好吃的就是我了,你要不要試試?”段沉不正經地看了於江江一眼,暗含秋波,右手還不懷好意地解了一顆領扣,他吞咽了一口茶,於江江看著段沉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他鎖骨處的凹槽若隱若現,這畫面引得於江江臉色一紅。

    於江江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開臉,沒好氣地說:“回鍋飯我不喜歡吃,都不知道熱多少遍了。”

    段沉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還順著她的話說:“越老越有味,Q彈味美不粘牙。”

    於江江白他一眼:“求您了,以後出門一定吃點藥好嗎!”

    段沉看於江江那表情,忍不住大笑。

    上齊了菜,兩人較勁一樣開始搶,於江江夾什麼段沉也夾什麼,於江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越搶越要贏,最後兩人吃個飯像打了場仗一樣。後背一兜子的汗。

    付了錢,兩人踏著夜晚的微風漫步在街上,下班的人群或步履匆匆,或閒庭漫步,看人走路就能看出人的人生觀和生活態度。

    馬路兩邊栽種著參天的法國梧桐,時近夏天,每一棵都長得綠意融融,茂密葳蕤,透過樹葉罅隙,斑斕的光點閃爍,點亮了這深沉的夜色。兩邊的街道商鋪雲集,噪雜卻又讓人覺得一切是井然有序的。

    於江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遇到陸予。

    彼時她走路太快,險些摔倒。段沉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他那麼緊地抓著於江江的手,於江江也沒有立刻甩開,站穩身子,正准備調侃他,就看見了三米之外站在原地安靜看著他們的陸予。

    被段沉抓著的手楞了一下,正准備收回,卻被段沉緊緊抓住。他輕巧地一轉,溫暖的大手瞬間與她十指緊扣。

    “嗨。”於江江努力笑著,可她知道自己這一刻的笑容有多麼僵。

    陸予楞了一下,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於江江與段沉十指相扣的手上。剛才那畫面看在陸予眼裡,分明就是一對正情濃的情侶在街上打情罵俏。

    讓他覺得最難過的是,兩人看上去是那麼般配。

    “嗨。”陸予努力讓自己笑,違心的笑,一直是他擅長的表情。

    “下班了?”於江江問。

    陸予點了點頭:“嗯,過來買點東西。”

    於江江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能說什麼,良久只憋住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陸予扯著嘴角笑著,還是一如從前的表情:“只是買個東西,有什麼好小心的。”

    “小心……小偷。”

    “嗯。”

    陸予大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兩人會進行這樣的對話。可這不是他要的嗎?

    他要他心裡的小公主永遠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會有一個王子來給她幸福。她會永遠不知民間疾苦,永遠高高在上,永遠無憂無慮。他希望她過那樣的生活。不讓俗世困苦沾染她單純的世界。

    他自認是自持的人,可在她面前,他總一次又一次丟盔棄甲。

    幾年前,她選擇出國,她遠離他的世界。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局,可看到她那樣哭著離開,他還是心痛如絞。

    隔著車窗,他忍不住說出心裡話:“於江江,你要回來。”

    你回來,讓我好好愛你。

    他想這樣說,可他最終沒有這樣的勇氣。

    高中三年,於江江就像水一樣,在陸予的生活裡無孔不入。不管他怎麼拒絕她都依然在那裡。他從來不曾回應過她,也沒有責怪過她。從最初的莫名,到最後的習慣。喜歡她就是個不知不覺地過程。

    高二有一次學校派陸予去參加演講比賽。要求他穿白襯衫黑西褲和皮鞋。老師覺得這是最基本的配備他不可能沒有。可他就偏偏沒有。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可於江江卻偏偏就是知道了。她偷偷按照他的尺碼給他買了一整套,都是名牌的。那總價錢對於一個貧窮的高中生來說,儼然事天價。

    陸予覺得難堪,這難堪不是來自對於江江的討厭,恰恰相反的是,這難堪,是來自於對她的喜歡。

    陸予最終還是沒有穿那套白衫黑褲,他穿著已經被他洗的很舊的校服去參加了那次演講比賽,以縝密的思維、精彩的演講和完美的臨場反應贏得了全市第一名。拿獎拍照的那一刻,他腰板挺得很直。

    陸予從來沒有對於江江發過脾氣。唯一一次是她生日,她跟蹤到他家裡來,他一下樓,正看見她善良地在幫他媽媽推三輪車。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裡,沒有秘密,非常羞恥。不安全感像洪水一樣把他吞滅了,自卑將他壓抑的那些焦躁和不滿全部點燃,他全然爆發了出來,即使是用克制的口吻,仍然狠狠地傷害了於江江。

    她不會懂,他只是害怕,害怕她會因為這一切怯步,害怕她會因此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人都是如此,越是珍視的人,越是在她面前膽怯。

    於江江出國,她的父母找到了他。

    那麼和善有禮的一對父母。沒有給他任何難堪,像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一顆心都撲在自己孩子身上。

    於江江的媽媽打量著陸予,半晌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女兒眼光好,聽說你考了北都大學?”

    陸予緊張得抓著自己膝蓋,不卑不亢地點頭:“是的,阿姨。”

    於江江的爸爸笑著,慈祥地拍著他地肩背,問他:“你喜歡我的女兒嗎?”

    陸予愣了一下,耳朵有點紅。他眼神倔強,即使什麼都不說。於江江的爸爸還是了然於心。

    他抿著唇,鄭重其事地對陸予說:“娶我的女兒沒有標准。只要你認為你有資格了,你就來吧。”

    ……

    這麼多年,陸予一直急切地想要成功,可欲速則不達,拔苗不能助長。他始終只能在淺顯的層面獲得一些成就。要想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北都生活下去,他還遠遠不夠,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何談照顧於江江?

    於江江的愛情很簡單,只想一時。可他是男人,他要想的是一世。

    得知於江江到北都的時候,他荒唐地接受了同來北漂的女同事的追求。他想,有這個擋箭牌的話,於江江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吧。

    不能給她好的生活,至少不耽誤她吧?

    可是至今日,陸予明白,一切都錯了。可他卻回不了頭了。

    無意得知一切來龍去脈的女同事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涵養那樣好的一個女人。她和他分手的時候冷靜而平和地對他說:“陸予,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對於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可我也相信,成功的代價,是永失所愛。陸予,不是每一種愛情都只要靠物質支撐。你太過小看女人。”

    失去於江江,親手將她推到另一個男人身邊,這並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局。

    當一切真的發生,他才發現這一點,是不是有點晚?

    公司最近投資了一個全新的科研項目。大中華區老總親自啟動的項目,總投資十億,目前只融資五億,全公司都在為資金的不足焦頭爛額。大中華區老總承諾誰把融資做成,獎勵現金一百萬,北都福利房一套。

    即使是這樣優厚的獎金,也沒有一個人敢去揭榜。五億,這個數字太大,如果完不成,損失的巨大,是誰也承擔不起的。誰也不願意以失業為前提去做項目。這代價太大。

    陸予是全公司唯一一個立下軍令狀的人。年紀輕輕的他用前途賭了這麼一次機會。

    老總見到陸予的那一刻一點都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猜到陸予一定會來一樣。

    老總是個老美,用一口調侃式的美式英語問陸予:“如果做成了,你准備拿獎金做什麼?”

    陸予微笑著,無比認真地說:“向喜歡了七年的女孩求婚。”

    如果,他還有這個機會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讀者不理解為什麼陸予會這樣,其實有時候人的自卑是在內心的。

    和然哥短暫分手的時候,我曾和一個家境不如我的男孩子在一起一個月。

    那個男孩子總想在我面前維持形象。

    因為我花錢不算數,所以不知道出去吃了幾頓飯已經吃掉了他的生活費。他堅持要付錢,不肯讓我請客,沒錢了找人借錢。後來我知道這件事,他感到非常難堪。我也非常不解。

    因為我和然哥在一起的時候這窮逼沒錢了都直接把空錢包丟我身上買單的時候還裝大爺說我錢包在你身上你去付錢啊!

    後來我朋友告訴我:那個男孩子要面子,其實他下意識有點自卑,怕被你發現這些事,怕你知道他沒錢了。而然哥很坦然接受他就是個窮逼,所以不會覺得怎麼。

    這就是每個人對自卑的表現不同的。從我們來看,陸予已經很優秀。可陸予自己卻始終覺得配不上江江。因為這種自卑已經到了骨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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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4: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看著陸予一步一步地離開,於江江心裡還是有微微的痛感。

    時光像一條長河,將陸予和她隔在河岸兩邊,遙遙相望,於江江一直在等待一艘渡船,能將她渡到陸予心裡去,可她怎麼等也等不到,七年了,她終於明白,這樣的渡船,也許從頭到尾都不存在吧。

    眼眶澀澀的,看著前方的眼神有些空無。眼前那些五彩斑斕的東西漸漸開始失焦,還不等她眨眼,緊緊扣著她的那只手突然放開了。她下意識正要回頭,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驟然的漆黑讓她突然覺得內心一片平靜,也漸漸在這車來人往的街頭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別再用那麼悲傷的表情看著他了。如果你頻頻回顧,就會錯過沿途的風景。”

    於江江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歎息:“不看他以後,就失去焦距了。”

    段沉松開捂著於江江眼睛的手,將頭湊到她眼前,占據了她全部的視線。段沉用一臉狡黠戲謔的表情看著她,嬉笑著說:“不看他,你可以看著我。”

    第一次,於江江沒有吐槽他,而是鄭重其事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敢真的只看著你,你敢只看著我嗎?”

    段沉被她嚴肅的表情所震懾,笑容凝結在嘴角,良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用很錯愕和困惑的表情看著她。

    最後是於江江忍不住笑出了聲:“瞧把你嚇的,怎麼可能只看著你?我又不想催吐減肥。”

    兩人在街上游蕩了很久。從人潮洶湧到店鋪打烊。兩人靠著路邊已經關閉的店鋪櫥窗隨意地聊著天。

    段沉從附近的超市買來啤酒,兩人一罐接一罐的喝,好不酣暢淋漓。

    於江江和段沉從啤酒說到留學,從澳大利亞說到美國,從畢業說到工作。話題到最後遠到於江江已經扯不回來了。

    相似的經歷讓於江江和段沉有很多共鳴,也很能互相理解。

    於江江問段沉:“為什麼你要回國?”

    段沉喝了一口啤酒,反問:“那你呢?”

    “我啊?”於江江看著面前的空酒罐,苦笑著:“回來報效祖國唄。”

    “我也是。”

    “哈哈哈。”兩人笑了起來,都心知肚明沒有說實話,卻也懶得揭穿。

    於江江想起陸予,又想起張晚情的事,感慨地說:“我有個客戶,姓張。和男朋友在一起十年,准備結婚了,結果被拐賣了,十年後,她回來了,想和從前的愛人結婚,結果那人已經另娶她人。噢,那個‘男朋友’就是你認識的那位蘇先生。‘他人’就是你師姐。”

    段沉臉上沒有什麼波瀾,淡然地點點頭:“嗯,我知道。”

    於江江覺得有些難過:“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呢?段沉?”

    段沉安靜地坐在於江江身邊,眼神幽遠,也不知道在看哪裡,良久,他有些語重心長地說:“於江江,你最大的問題不是你不夠好,而是你太真實了,不管是對愛情還是對工作。”

    “是麼?”於江江低低地垂下頭去,她坐在櫥窗前的台階上,冰涼的大理石將啤酒涼得恰到好處,喝到胃裡一開始涼涼的,隨後酒精才開始從喉頭燒上腦袋。

    於江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有些虛幻了。眨巴著眼睛,她突然好奇地問段沉:“你是怎麼認識喬恩恩的?”

    段沉看了一眼於江江有些迷醉的眼睛,閃爍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夜風涼颼颼的,吹動她的額發,她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飄著酒精帶來的粉紅,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楚楚動人。

    段沉想,他也許有點醉了吧?

    順著於江江的話匣子,段沉回想著三年前遇到喬恩恩的情景。

    那是一場很普通的朋友聚會。段沉剛剛畢業回國,留學時候的朋友找了機會就要聚一聚,當時除了他,每個朋友都帶了一個女孩過來,喬恩恩是其中一個。

    段沉對自己這些酒肉朋友的脾性也很了解,自然對那些女孩沒什麼好印象。正常聚會他不是在被灌酒,就是在自斟自酌。

    聚會散場,大家都抱著各自的妞准備再找地方續攤。段沉對後半段的行程總是興趣缺缺,找了個理由准備走人。

    喝了酒不能開車,一個人走到會所外面等出租。還沒出去就碰到了自己的朋友和一個長發的女孩在角落裡爭執。

    段沉原本沒怎麼在意,徑直准備走人,誰知角落裡,他的朋友居然“啪”地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那女孩臉上。

    其實段沉不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可是那一刻,他卻鬼使神差地出了面。

    他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插在朋友和那女孩中間,用一貫玩世不恭地口吻說:“女人是拿來疼的,這是干什麼呢?”

    朋友滿眼怒火,嘴裡髒話連連:“給臉不要臉,拿了錢就老實辦事,在我面前演什麼戲?當我第一天出來玩兒?”

    那女孩被打了,還是不卑不亢,從包裡拿出三千塊,遞給段沉的朋友,她用非常嚴肅的表情說:“莎莎她不是賣的,我現在把你給她的錢還給你,酒我也陪你喝了,至於這一巴掌,就當賠罪。”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真是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那是段沉第一次見到喬恩恩,那時候她還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懷揣著一顆星夢在這個城市闖蕩。她生活的是一個很復雜也很浮躁的圈子,年輕漂亮的女孩在北都這個飄渺浮華的大都市裡迷失了自己。很多都走入了歧途,只有她,一門心思上課,是個戲癡,除了演員夢,沒有別的了。

    劇情的發展俗氣得狠,段沉就是被這樣瘦瘦弱弱還給朋友強出頭的喬恩恩吸引了,花花公子的招數樣樣使遍,才把高高在上的懸崖之花給采擷了下來。

    三年,他精心地呵護著她。這期間,他被雷厲風行的母親封殺到屢屢失業處處碰壁,不管多困難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他不喜歡她當演員,她為了他放棄了追求了十幾年的夢想。他們約定好等她畢業就結婚。然後……然後她畢業了,決定嫁給別人。

    至今段沉都想不通為什麼,可如今,他也不想去想了。一切,總歸是已經塵埃落定。

    “朋友的朋友,就認識了。”最後,段沉只用這麼一句簡單的話,一筆帶過了和喬恩恩的相識。

    “好俗!”於江江大笑,隨後撇了撇嘴,說:“不過我好像更俗,陸予是我的同學。”

    “認識的時候都很平淡,分開的時候才有點存在感,不是悲壯,就是狼狽。”

    於江江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段沉,驚訝地說:“我最近越來越覺得你有點文青范兒了。”

    段沉笑:“那是,這年頭沒點文藝細胞不敢出來泡妞。”

    “也不是吧。主要還是看臉。”於江江說:“除了臉再就是誠意吧。每天甩個幾千萬給我shopping的話,我也覺得能接受。”

    段沉白了於江江一眼,嘲諷她:“冥幣嗎?”

    “嗯。”於江江坦然接受,回敬:“燒給你用的。”

    “我們能正常說話超過三句嗎?”

    “不能。”

    “行,那以後和你說話就只說三句吧。”

    舉著最後一罐啤酒,於江江一個人不停地往前走著。酒精開始在她體內極度膨脹和發酵,她腦內的細胞正在被一步一步麻痺著,意識飄忽。

    這條街真的好長,長到好像沒有盡頭一樣。於江江像誤闖仙境的愛麗絲,屏著一口氣,害怕卻又好奇地向前。

    眼前越來越模糊了,四周忽明忽暗,風吹動花樹,葉瓣相碰,發出沙沙的聲音,溫柔得像戀人的絮語。

    有那麼一瞬間,眼前的場景好像時空轉換了。不是北都的商業街市,而是江北的煙雨,老舊的街巷,逼仄的巷弄,青瓦紅牆,飛燕回巢,又是一年如昨的□□。

    她還只是過去那個單純活潑的少女,這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個長長的夢,只要她醒來,她又會回到高中的教室裡。

    她走得好累、好遠,可她始終沒能走回北都的那個放學的傍晚。

    她疲憊地停下來,靠在路邊的櫥窗上。睜著一雙已經重得有些抬不起的眼睛。她看見了櫥窗裡精致的婚紗。

    於江江靠著的Slow down在國內的第一家直營店,還尚在裝修,沒有正式開始營業。整個櫥窗裡只有一件樣品,孤單、奢華也很精致。於江江看得有些悸動。

    Slow down是美籍華裔設計師段曼雲創立的品牌,在世界時尚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設計的婚紗是女人的夢想,也是婚姻裡的一項奢侈品。

    於江江貪婪地看著那件婚紗,她癡癡地笑著,然後回過頭來,看著站在她不遠處,一路跟著她的段沉。

    “真漂亮。”於江江由衷地感慨:“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

    也不等段沉說話。她突然頑皮地一笑,神秘兮兮地問段沉:“段沉,”她溫存地喊他的名字:“你看過《天若有情》嗎?”

    於江江臉貼著櫥窗的玻璃,不知道是她喝醉了,還是眼睛真的花了。

    反著光的玻璃如鏡,她身後的段沉突然從地上抬起了一塊很大的石英石,那是人家裝修留在那壓板子的,還沒來得及收。

    “讓開。”段沉說。

    於江江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走開了。

    風拂動她的頭發,發梢掃弄得她的下巴有點癢。

    耳邊是空曠中有些虛無飄渺的聲音。只聽段沉說:“我14歲的時候就看過了。”

    “匡當——”隨後,是石英石打破櫥窗所發出的震耳發聵的聲音,像一記鳴鍾,狠狠地敲在了於江江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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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於江江回國以來酒量漸漸差了,也就和段沉隨便喝了幾罐啤酒,居然醉得回家就直接睡了。

    從前在留學的時候,隔三岔五朋友過來聚個餐都要啄點酒,澳洲的生活很無聊,不像我們偉大的祖國夜宵文化那麼發達,不高興能找幾個朋友到各式夜宵攤吃個夠。

    墨爾本的city很小,一共就九條街,她當時住在一區的中部,離city有些距離。附近24小時經營的也就麥當勞之類的快餐。夜店每周五六日才開,她也沒什麼興趣。除了學習、打工,她惟一的娛樂也就和朋友們一起喝喝酒嘮嗑嘮嗑。這也直接讓她鍛煉出了很不錯的酒量。

    人年紀漸漸大了,所有的機能都會開始退化。從前和朋友喝嗨了睡一覺第二天就好了。現在喝一點點酒第二天就頭疼得要命。於江江望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心想看來是時候得把酒給戒掉了。

    囫圇地洗漱了一番,於江江正准備去拿衣服,路過客廳,突然發現她的米色沙發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層層疊疊的,於江江疑惑地伸手一扯,居然是一條婚紗。

    於江江覺得自己可能失憶了,關於這婚紗出現在她家的事情居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坐在沙發上,用婚紗蒙著頭,屏息靜氣地開始回想。

    那些被她丟失的記憶碎片開始一點點回到她的腦海裡。

    段沉舉起一塊Slow down裝修沒用完的石英石地磚居然就直接砸了Slow down的櫥窗。這劇情的發展實在太像電影了。八九十年代的電影總是充滿了這樣瘋狂的情節。可觀眾還是深受感動。

    《天若有情》裡,不受祝福的華仔和Jojo堅持要在一起,華仔砸碎了路邊婚紗店的櫥窗,為Jojo搶了一條婚紗,兩人在教堂裡,Jojo換好了婚紗,還沒開始婚禮,就聽到華仔的摩托車聲,她追了出去,華仔要去復仇,她執意要隨他去。

    後來許多電影裡都有這一幕,女主角穿著婚紗坐在男主角的摩托車後座,風吹起輕盈的紗裙,像年輕的愛情一樣,在風中肆意飛揚。

    當於江江還在發怔的時候,段沉已經快准狠地將櫥窗裡的婚紗取了下來,踏著破碎的玻璃,在刺耳地刺啦聲中,他狠狠地將婚紗塞進了於江江懷裡。

    由於店鋪還在裝修,安保系統還沒有做完善,雖然警報器沒響,但玻璃破碎的巨大聲響還是引來了商業街的保安隊。

    看著不遠處的來人,段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於江江。

    “跑!”

    這是於江江聽到的段沉說的最後一句話。

    懷抱著婚紗,於江江拼了命地跟著段沉在街上飛奔著。冷嘯的風無孔不入地進入她的身體,後背全是汗,明明累極了,可她卻仍興奮異常,跟著段沉穿街走巷。

    周圍的所有建築物都在快速後退,像一道道的光帶,斑駁飄逸。那一刻,眼裡的風景都像電影裡走快了的鏡頭,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夜那麼靜,於江江只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以及,她鼓噪異常的心跳。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瘋狂過,於江江覺得這種刺激讓她全身的細胞都在不知饜足地尖叫。也許潛意識裡她一直在期待有一天能這樣不顧一切一次吧?

    她需要這樣的叛逆,許久許久了。

    兩人都不記得跑了多久,久到於江江覺得也許要走到世界的盡頭了。段沉終於停了下來。

    累都說話都說不完整的於江江一直在打哆嗦,她靠著牆,明明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她卻還傻傻地笑著。

    她說:“段沉,怎麼能沒有摩托車?差評啊!”

    段沉大口地喘息著,汗珠從他的發梢滑下來,落在他飽滿的額頭上,最後順流而下。他看著於江江,眼裡有難掩的笑意:“要不,現在去搶一輛吧?”

    於江江哈哈大笑:“要不,下輩子就在牢裡過吧?”

    “如果和你一起的話,那就過吧。”

    ……

    手上握緊了婚紗,那特殊的手感讓於江江明白,這並不是一個夢,而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真是荒唐極了,一貫遵紀守法的於江江居然懷抱著一件“贓物”。

    “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回想自己說的瘋話,於江江忍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

    段沉一定沒有聽見吧?如果他聽見了,他現在一定感覺到很害怕吧。

    想起段沉慣常的調侃表情,於江江覺得心裡像有火暖在煨著一樣,熱乎乎的。

    其實段沉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朗眉星目,嘴唇薄薄,看慣了五官深邃的鬼佬,再看他也不會覺得寡淡。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比陸予更好看。

    對於江江來說,壞壞的段沉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於江江不知道下一次打開的時候,又會有什麼驚喜。她總忍不住被他吸引。他就像一個謎,於江江總想一步一步解開他,卻發現一層還比一層深奧。

    不知不覺,段沉已經像空氣一樣,成為於江江生活裡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的心已經習慣了段沉。

    她不知道現在對段沉的那種悸動叫什麼。那是一種和對陸予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愛陸予,那種愛又酸澀又幸福,只是看著他,就好像已經得到了天大的滿足。

    而對段沉,那種輕松的心情無法復制。她在他身邊總是笑著,沒有任何偽裝和面具,好像不費力就能待在他身邊,明明沒認識多久,卻覺得好像在一起很多年一樣,總有種若有似無的默契。

    她從來不會想段沉。因為當她憶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在眼前。

    她愛上他了嗎?於江江只是這麼想想而已,立刻就開始瘋狂地自我否定。如果這麼輕易就能愛上一個人,那麼這麼多年她為什麼從來沒有愛上過別人呢?

    思前想後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婚紗,去還吧,估計得被抓走,這破壞的罪名也挺嚇人的;不還吧,心裡又有點心虛害怕,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監控拍到了他們,會不會過幾天就有警察臨門呢?

    於江江小心翼翼把婚紗收了起來,想著回頭碰到段沉了,再問問他吧。畢竟是他去砸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個藏贓罪吧。

    於江江一連心虛了幾天,每天出門看到警察巡邏都嚇得躲得遠遠的,她不禁在心裡佩服那些潛逃的罪犯,這樣的高壓,怎樣的心理素質才能承受得住。

    奇怪的是,一連過去幾天,完全沒有任何人來抓他們,Slow down首家國內的直營店被砸了居然沒有一條新聞報道,也太不尋常了。

    過了好幾天於江江有些忐忑不安,她給段沉打電話,段沉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沒聽見他那恬不知恥的聲音。於江江居然還有點挺失落的。

    為了不讓自己被段沉影響心情,於江江趕緊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去了。

    張晚情的事她還沒解決呢,最近經理和組長看到她,都是低氣壓,於江江也挺膽怯的。想想自己也有點沖動,被罵就罵唄,干嘛要裝英雄,還“負責”呢,她能負才有鬼。

    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循著地址上個門去問問的時候,蘇允文倒是先來了。

    找不到段沉的郁悶再加上對“渣男”的憤慨讓於江江對蘇允文說話也沒好氣。

    “蘇先生,您這麼做,讓我真的很為難。您都結婚了,還來找我們公司做策劃,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和您一起騙婚呢。”

    蘇允文也不生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半晌說:“這場婚禮請你們繼續跟進,別的問題,我會解決。”

    於江江皺著眉頭,不能理解地說:“這還怎麼繼續跟進?您要離婚嗎?”

    蘇允文終於來了幾分脾氣,肅然著一張臉對於江江說:“於小姐,拿錢辦事,不問其他,這點操守沒有嗎?如果貴公司不能做,我可以換一家。”

    於江江吃了癟,瞪大著眼睛,把沖口要出的話一句一句都咽了下去,落在嘴邊,只剩一句:“行,蘇先生,我會盡力。”

    於江江被蘇允文一句話氣得半天都緩不過神來,心想怎麼現在渣男都這麼狂呢?都有老婆孩子了還騙著自己初戀女友,真的太過分了。回想初中時候還被新聞裡的他感動得狂掉淚,真是太不值了。

    她氣呼呼地看著資料做著策劃書,第一次感到工作是這麼累,得做這麼多違反自己意志的事,完全是助紂為虐。

    張晚情是在蘇允文走後沒多久來的。她穿著一件普通的線衫,有點自然卷的頭發被她扎成馬尾。她精神狀態看上去很差,本就黝黑的皮膚上沒有一絲光彩。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和困倦。

    坐在公司紅色的軟沙發上,她瘦瘦得縮成一團,看上去有些無助和彷徨。

    於江江有些於心不忍地看著她,最後開口試探性地勸了一下:“張小姐,你真的決定和他結婚嗎?”

    張晚情有些緊張地絞了絞手指,臉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片刻後,她突然一臉篤定地抬頭,對於江江說:“這場婚禮,是他欠我的。”

    來婚慶公司之前,張晚情剛和曹惜若見過面。時隔十幾年,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再見,卻不想是以完全敵對的身份。

    曹惜若已經為人妻人母,看著張晚情的眼神有些閃爍,可那閃爍很短暫。沒一會兒,她就先發制人地說:“我曾經覺得很愧疚,你真心把我當朋友,什麼都告訴我,可我真的不想聽你們戀愛那些事。我愛他,在你愛他之前,並且從來不比你少。”

    咖啡廳的背景音樂悠揚到有點哀傷,張晚情眼眶有些澀澀的。

    好難受,十年,她苟延殘喘地活著,就為了等待有一天能逃出來。可她出來了,卻要同時失去愛人和最好的朋友。

    “你一直在我身邊伺機等待,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張晚情質問著她。

    曹惜若抿了抿唇,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眼淚:“我走得遠遠的,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們。十年,我什麼都不曾說過。收到你們的請帖,我還沒回國就告訴自己,這一輩子只要看著你們幸福就好。”眼淚成串地掉落,那麼楚楚動人的表情。

    可這一切無法撼動張晚情,十年那麼慘痛的經歷,讓她覺得連流眼淚都是奢侈。

    “我承認,你失蹤的時候,我一邊覺得難過,一邊又卑鄙地覺得很慶幸。因為你的失蹤,我才能走到他身邊去。”曹惜若梨花帶雨地說:“不要怪他,不是他的錯,是我主動追求他。他是個好人,因為這一點,我們才都愛他,對嗎?”

    張晚情一直一言不發,眼神呆呆地望著曹惜若,看著她嘴唇一張一合地說著:“你得到他的愛,十年,甚至一直到如今,你已經比我幸福得多。我知道很對不起你,可我們不僅僅是結婚了,我們還有個女兒,今天的我沒有辦法說走就走,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曹惜若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你要的婚禮,他一定會替你完成,但是可不可以求你,在婚禮後把他還給我和孩子?”

    曹惜若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好痛苦,痛苦到張晚情都有點心疼了。

    那麼一瞬間,張晚情覺得心像突然被挖走了一樣,頂著那麼空蕩的胸腔,接受著風的肆虐和洗禮,張晚情覺得已經麻木到不知道疼了。

    她只是癡癡地看著曹惜若,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問她:“那我呢?我把他還給你,誰把我的愛人還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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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十年,蘇允文已經成為了張晚情的骨血,潛意識裡,張晚情一直覺得他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在山裡受苦、做活、挨打的時候,她都默默告訴自己,只要活著,總有一天有機會再回到他身邊;只要活著,總有一天他會來救她的。

    他是她活著全部的信仰,理所當然的存在,她那樣珍惜著,也完全不敢想象失去了會如何。

    拖著殘敗的身體,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轉了三次車,她終於和十幾個被拐的姑娘一起重新踏上了北都的土地。那一刻,北都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唯有他,還一如記憶裡的顏色。

    父母來接她的時候,蘇允文沒有來。她眼巴巴地守在火車站不肯走,父母支支吾吾,最後才告訴她實情。

    她無法向任何人形容那一刻的晴天霹靂。站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父母嚎啕大哭,可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她不敢相信,也沒法接受這個現實。她在心裡暗暗地想:為什麼要回來呢?也許死在外面才是對的吧?

    時隔十年,兩人第一次見面,蘇允文看到她的時候都不敢上前。

    十年不見,他還是記憶裡的人,那麼年輕那麼英俊,儒雅的氣質和沉穩的模樣,每個小細節都是她深愛的。她甚至還記得他溫柔地撫摸著她頭發的樣子。

    兩人站得遠遠的,就那麼呆呆地相望,好像隔著滄海桑田一樣。

    張晚情細致地打量著蘇允文的眼角眉梢,臉頰輪廓的每一個稜角,像個癡戀著他的瘋子,貪婪地想要記住他的全部,她知道,今生和這個男人的緣分已經盡了。

    “對不起。”這是蘇允文隔了十年,對張晚情說的第一句話。

    張晚情沉默地與他對視,看著他眼眶一寸一寸泛紅,最後愧疚、遺憾、悲傷地低下頭去。張晚情覺得那一刻心像燒灼的木炭,一寸一寸地成灰。

    “你……還好嗎?”張晚情這樣問他。問完自己就笑了。怎麼會不好呢?全世界只有一個人不好,那就是她自己。

    回想最初兩人還在熱戀,蘇允文一人背著兩個包還要牽著她,走遍了祖國的河山。他們在每一個景點拍照,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那時候的他們都笑得好單純。

    有一次他們去西藏玩,路上蹭到車,好心的同鄉邀請他們一起游玩。結果路上一起遇到了泥石流,當時被困在無人區,守了八個小時才有人來施救。

    施救的人來的時候,蘇允文先把已經冷得哆嗦的她給抱了出來。高原上那麼冷,冷到眉毛都有點結霜,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棉襖脫下來裹在她身上。

    披著帶著他體溫的棉襖,張晚情想,上蒼如此眷顧,才能給她這麼好的男人。

    獲救後,兩人心有余悸地緊緊擁抱。張晚情多愁善感,感慨地說:“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死在你前面,你怎麼辦?”

    蘇允文緊緊地抱著她,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額頭,語氣篤定地說:“等你再投胎轉世,再娶你。”

    這個答案讓張晚情眼淚簌簌直落,她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如果有這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看這個世界,多看幾眼,去認識美好的姑娘,好好過完這一生。”

    那時候她是那麼愛他,於她而言,愛的真諦不是占有,不是強迫,而是真心希望對方能幸福。她希望他能幸福,即使這幸福裡已經沒有她。

    十幾年過去,過去的一句戲言一個假設竟然一語成讖。她沒有死,可她不見了。十年過去,他另娶她人,她卻沒辦法做到當初的豁達。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出息,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那樣的漂亮話說出來簡單,做起來卻好難。

    她希望能得到原諒,得到每一個人的原諒。她不是壞人,她只是活得太累了而已。

    張晚情眼神空無而迷茫,她看著於江江,那表情著實讓人那樣心疼。於江江於心不忍,撇開頭去。

    張晚情抿著唇,聲音裡帶著滄桑:“現在的每一天,我都覺得是一場夢,我每天都想快點醒來,一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就要成為他的新娘了。”張晚情嘴角有幸福的笑意,此刻,她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良久,她眼底的光漸漸暗淡,“可是這場夢真的好久,久到讓我覺得,我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了。”

    “於小姐,請你原諒我,我只是想要……想要時間再回去一次,讓我好好和他道個別。”

    “……”於江江沉默地看著她,心底無限悲痛,同為女人,她完全能對張晚情感同身受。可她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幫助張晚情,這讓她感覺到好無助。

    於江江開口,聲音帶著點嘶啞,可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她說:“你決定要做,我們就做。我一定會給你策劃一場最好的婚禮。”於江江頓了頓,說:“一切都會變好的……相信我。”

    ……

    *****

    段沉已經三年沒有回過這個家了。和母親的矛盾愈演愈烈,到最後水火不容到避而不見。這次會回來,也是醉後那荒唐舉動的後遺症。

    每次碰到於江江,他都變得不像自己。現在回想那個晚上,一切都發生的那麼自然,好像就在零點零幾秒之間,甚至來不及思考,他已經把櫥窗砸碎了。

    看著那些破碎的玻璃像雪花一樣霹靂巴拉散了一地,段沉心裡有一種奇異而扭曲的快感。

    於江江趴在櫥窗上看那條婚紗的樣子徹底觸動了他。她就像個想要吃糖的小女孩,用那樣天真渴望的眼神望著那婚紗。他忍不住想要替她實現。

    她像個小粉絲一樣對母親的品牌如數家珍:“Slow down是每個女人的夢想。段曼雲為女人的愛情編織著美麗的嫁衣。她不僅是一個設計師,更是一個造夢師。”

    “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

    她開玩笑說著這樣的話。可這句話還是像火種一樣點燃了他心底那些蠢蠢欲動的火苗。

    他為她取下婚紗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好像真的是什麼美好的儀式一樣。她捧著婚紗的手也一樣在發抖,大約是想不到段沉會這麼瘋狂。他拉著她在街上狂奔,好像十幾歲的時候,惡作劇之後瘋跑著離開現場,不計後果,只是肆意地揮霍青春。

    於江江說母親是女人的造夢師。段沉覺得諷刺。

    一個從來都以玩弄男人為原則的女人,怎麼可能懂得什麼是愛情呢?從小到大母親的眼裡只有錢,她攀附於各種權貴名流,一步一步踏入上流社會,依靠男人投資做品牌,直到今天的成功。

    她能制作出美好的衣裙,可她丑陋強勢的內心,已經不堪縫補。說不上有多恨她,即使這三年她幾次把段沉逼得走投無路。他只是不想再那樣靠近她,他們不是正常的母子,保持距離是維持關系最好的選擇。

    坐在房間的陽台上,段沉百無聊賴地看著雜志,全是些美國的時事,他對這個國度無感,看什麼都覺得興趣缺缺。

    母親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傭人做好了飯叫他。

    段沉和母親坐在長長的餐桌兩頭,距離那樣遠,遠到段沉覺得自己說話可能都會有回聲。

    安靜地吃完飯,段沉准備回房。移開凳子,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音徹底劃破了母子之前的沉默。他還沒上樓,母親的筷子已經甩到了地上。

    “你給我站住。”

    段沉已然習慣這樣的模式,回頭漠然地看著她,那樣精致的一張臉上,幾乎沒有什麼歲月留下的痕跡,時光只在她臉上留下了成熟的余韻,對男人來說,她的吸引力也許是致命的。可作為兒子,他只覺得可悲。從小到大,他不曾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溫暖。

    “您有什麼吩咐嗎?”段沉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回來吧?”她上下打量,眼底有不屑也有不解。

    “嗯。”段沉點頭:“我不回來你就要告我,我能不回來嗎?”

    母親嗤笑一聲:“你段沉會怕我告你?你是為了袒護那個小姑娘吧?”

    段沉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想不到我兒子還是個癡情種。”

    被諷刺了的段沉也不甘示弱。他鄙夷地嗤了一聲:“你無法理解這種人類的感情。你這輩子知道愛人是什麼感覺嗎?”他想了想又說:“當年你為了得到推薦機會離開大山,能做出勾引有未婚妻的老師這種事,那時候你才多大?十八?十九?”

    “段沉!”母親嘴角開始抽搐,臉上有難堪的神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不就是你不小心留下的孽種嗎?”段沉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就是要讓她難堪,他繼續說下去:“科技那麼落後,你也不敢打了我,你怕死。可你也不可能去跟那麼個窮鄉村老師。所以你才那麼厭惡見到他,那是你人生的污點。你不准我見他,這幾年你這麼整我,是因為我違逆你的意思偷偷去找他。這有損你的威嚴,對嗎?”

    “段曼雲,你真的很可悲。你根本不懂愛是什麼,所以你才能以此來威脅我。”

    “啪——”母親狠狠地一巴掌,毫無緩沖地落在了段沉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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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5: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不是演電視劇,沒有突然的時間斷層,沒有定格,段母的掌風利落地落下,快到段沉都沒有反應過來。良久,他感覺內心終於平靜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幽幽地說:“我今年27歲,這是你第一次打我。”

    段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個子比段沉矮許多,氣勢上卻一點都沒有少。她挺直著背脊,身影印在背後牆磚上的鏡子裡,如一支蓄勢待發的弓。餐廳豪華的裝潢和空曠的空間,將她襯得尤其淒涼,可她仍是一副倔強的樣子,臉上有嚴厲的神色,這也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表情看段沉,一個很像母親的表情,眼睛裡有受傷、有難過、有氣憤也有心疼。

    她嘴唇有些發抖,那麼咬文嚼字地說:“段沉,你永遠給我記清楚,你是我段曼雲的兒子,不是孽種,誰這麼說你,我就抽誰,包括你自己。”

    段母整個肩背都在抖著,明明氣極了,卻還是努力壓制情緒。

    這麼多年,段沉從來沒有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她是那種性子,任何時候都是笑臉人,對男人尤其諂媚。所有的事情鬧得再怎麼大也用嬌嗔的方式化解。

    從來漫不經心,也滿不在乎。

    可是此刻,她那麼認真地看著他,讓他覺得她可能是愛他的。她也有這樣母親的時刻。內心有幾秒短暫地覺得溫暖。

    “我很感激你養大我,很感激你讓我過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可是這不是我要的。你從來沒有問過我要什麼,只是一味地按照你的方式要求我。”

    段母沉默著不說話,只是有些失落地看著段沉。段沉覺得心裡酸酸的,人說母子連心,他在想,他在覺得心痛的時候,母親會不會有感應呢?如果她有感應的話,那麼多年,為什麼她連一個擁抱都吝嗇?

    “你讓我讀書,我一直都盡努力讀最好的。我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可你卻對我學的東西不屑一顧,硬要我到你公司裡去,不管我到底想不想去;你要我認真生活,可是我和誰接觸你都要干涉,不管是談戀愛還是交朋友。你用鄙視的眼光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連狗屎都不如。”

    “我從來沒有感受到我是你的兒子。你是我的長官我的領導,除了絕對的服從,我沒有別的選擇。”

    段沉深吸了一口氣,不帶任何情緒地平鋪直敘:“我只是想離你遠一點,這樣我才能繼續當你是我媽。”

    “所以你還是要回北都去?”段母沉默著看著他,情緒逐漸平息,她眼裡有洞察也有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被那個女孩子迷住了?”

    段沉陷入沉思,半晌後回答:“也許吧。”

    ……

    段曼雲外表軟若無骨,內裡強勢逼人,不知道是段沉的話起了作用,亦或她自己突然想通了。她居然沒有追究任何事,什麼都沒說,讓他走了。

    段沉離開美國的那天,段曼雲正在參加一個時尚宴會。他坐在機場刷著iPad,YouTube的最新視頻裡有宴會開幕的短視頻,她攜手小她十九歲的男友在鏡頭前笑得風華絕代。

    她那男友和段沉年紀差不多,是個高大帥氣的美國模特。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很是怪異,段沉也無法從段曼雲眼裡看出什麼愛意。

    時光匆匆,段曼雲的精明和世故也注定了她不會再愛人,亦或她從來沒有愛過人。

    廣播裡響起了登機的提醒,站在候機室,看著落地玻璃外面廣闊空曠的停機坪,和呼嘯而走的一架架載滿了人的鐵鳥,段沉覺得內心很平靜。

    登機前一刻,段沉拿出手機,撥通了於江江的電話,用一貫戲謔地口吻說:“十三個小時後,我將會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沒有死於空難,你要不要來接機?”

    ……

    接到段沉電話的時候,於江江正在婚紗店陪張晚情試婚紗。

    張晚情沒有叫蘇允文,而是選擇了讓於江江陪同。於江江下午原本應該去趕另一個場子,臨時求同事頂替,自己抽身出來去了張晚情那。

    婚紗店裡很多准新娘,大多是閨蜜陪同的,只有少數幾個是和准新郎一起。問及原因,那些滿臉幸福的新娘都是一個回答:“想給老公一個驚喜。”

    於江江想,張晚情大約也是如此吧。

    張晚情在裡面換婚紗,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給她調大小,於江江也就沒跟進去了。坐在外面玩手機,玩著玩著,一個陌生的電話就來了。一長串,一看區號,是美國的號碼。

    於江江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誰,隨手接了起來。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在電話響起:“十三個小時後,我將會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沒有死於空難,你要不要來接機?”

    好像有一座火山突然在心底爆發了一樣,滾燙的巖漿把敏感的心髒燙得一縮一縮的。這感覺很奇妙,□□、也有點微疼。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你還會需要我來接機呢?”於江江沒好氣地說。

    段沉的輕笑聲自聽筒中傳來,伴隨著催促登機的廣播聲:“還沒最後見你一面,捨不得死。”

    於江江覺得他的這句話似乎是有熱度的,從大洋彼岸傳到她的耳朵上,然後染紅了她整張臉。

    “神經病。”她嘴硬地嗔罵著,心底卻有絲絲的異樣,她解釋不清這異樣是什麼,也沒有逼迫自己去想,她不想讓自己那麼累。

    掛斷電話,於江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突然有了很明亮的顏色。用以裝飾的花束是紅得炫目的,厚重的布簾是黑得純粹的,地板是白得耀眼的,燈光是亮得璀璨的,眼前的人,是美得驚艷的……

    於江江本能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有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張晚情。

    有些自然卷的長發被盤成一個端莊的發髻。別著一朵紫色的鳶尾花,頭紗披在背後,一條一字領的婚紗裙讓她看上去有種沉靜的美。她皮膚偏黑,化妝師在她臉上打上了一些閃粉,讓她看上去健康而明亮。整個人都美得好像會發光一樣。

    於江江由衷地說:“真漂亮。”說完想了想又說:“蘇先生看到一定很驚喜。”

    張晚情站在原處定點,婚紗店的店員忙碌地為她扯著裙擺,擺出一個很美的造型。張晚情有些羞澀地笑著,隨後低聲對於江江說:“於小姐,你能給我拍個照嗎?”

    於江江拿了張晚情的手機,琢磨半天才弄懂怎麼弄。她蹲在地上,連著拍了十幾張。每一張都很漂亮。

    張晚情五官其實生的挺好看,杏眼秀鼻櫻桃小口,一笑起來微微瞇起眼睛,讓人覺得很溫柔很親切。只是眼底的滄桑還是出賣了她,於江江無法忽視她眼底偶爾閃過的悲傷。

    手上拿著店員遞來的道具花束,張晚情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舉行婚禮一樣。

    她很感慨地對於江江說:“這一天我等了十年了。”

    張晚情微微動了動,轉了個身,正對著一整面的全身鏡,看著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有些悵然若失地說:“原來我穿婚紗是這個樣子。不知道十年前的我,此刻能不能看到。”

    ……

    張晚情安靜地對著鏡子看了許久,她好像進入了自己的世界,有時抿唇笑著,有時又眼泛熱淚。於江江不敢靠近她,不用問她也知道張晚情是想起從前和現在的事了。

    有人說,我們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的,我們也無法救贖一個不打算自救的人。

    明知道是錯的,張晚情一錯再錯;明知道不可能,她還是一愛到底。

    也許,這才是“女人”兩個字真正的定義吧。

    許久過去,張晚情換回了自己的衣褲,她沒有定下任何婚紗。於江江以為她准備改天再試,也不疑有他。

    卸妝的時候,於江江坐在張晚情身邊,張晚情把玩著從頭上拆下來的鳶尾花,於江江這才看清那不是塑料花,而是一朵真花。此刻因為別了拆拆了別,已經變得有些蔫蔫的。

    張晚情將紫色的鳶尾遞給於江江,於江江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她捧在手心看了兩眼,就聽到張晚情平靜地一字一句地敘述著:“我小時候一直看言情小說。很多作者喜歡寫鳶尾花,其實他們都忽略了,鳶尾花的花語,是‘絕望的愛’。”

    ……

    也許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只是於江江太傻,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張晚情走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座城市給了她太多傷,她終於還是下了決心離開。到頭來還是孑然一身,放棄了愛情。除了父母,她沒有別的親人。

    算起來於江江應該是她在這座城市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可她什麼也沒有和於江江說,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於江江對這個結果表示有點不能接受。

    張晚情走後,蘇允文瘋了一樣到處找她,上天入地,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又來了一次。

    她的再一次消失,顯然讓蘇允文又回憶起了最初那種割肉一般心痛的感覺。

    十年,其實在受苦的從來都不止張晚情一個人。失去摯愛的蘇允文也經過了患得患失不斷絕望的十年。

    人生有太多陰差陽錯。張晚情到最後都不知道該怪誰。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因為誰都不能怪,才顯得格外痛苦。

    張晚情離開第三天,蘇允文忍不住找到於江江單位來了。

    他正在追問於江江,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來自張晚情的手機。

    那是一條彩信。圖片很大,足有7M,蘇允文看著下載條一點一點移動,覺得冥冥中,好像是張晚情越走越遠一樣。

    張晚情發來的是那天於江江給她拍的照片,照片裡,她穿著漂亮的婚紗,笑得那樣美,不含一絲怨恨。她頭上別著的鳶尾花在莊嚴純潔的白色頭紗上裝點出點點紫韻,那樣奪魂攝魄。蘇允文看得癡了。

    也許是他早上出門翻錯了日歷。時間也許一直停在十年前,也許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再等一等,就是他們的婚禮了。

    他會起很早很早,坐著婚車去把張晚情接回家,他們會開始新的生活,他們會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家,他們會像最初說好的一樣。

    那就過一生。

    蘇允文握著手機的手在發抖。手指往下滑了滑,照片下面,跟著幾排文字。明明是簡單的漢字,蘇允文卻覺得有些讀不懂似的。

    張晚情在短信裡寫著:

    其實我穿婚紗的樣子挺好看的。可惜你是個沒福氣的人。

    十年前你沒能看一眼,如今也算圓滿了。

    我走了,這輩子我會遇到更好的男人,然後忘記你。

    感謝上天給我們倆的緣分,即使這緣分只有半生。

    我不會再等你了。

    蘇允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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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5: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於江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腦子裡有點亂。

    段沉還沒有打電話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到了。於江江有點擔心,可眼下她真的不敢走。

    蘇允文此刻握著手機哭得像個淚人一樣。於江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一時也有點不知所措。於江江是個心軟的人,此時她只關注到蘇允文的情緒失控,完全忘記了初時他那些莽撞唐突的舉動了。

    “蘇先生……”於江江有點為難地喊了蘇允文一聲。他沒有應聲,將頭埋在單邊的手臂裡。於江江只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後背。

    輕歎了一口氣,於江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陪著他。

    於江江在心裡感到惋惜,畢竟兩人曾有過那麼長的感情。命運總是這樣開玩笑,兩個相愛的人最後卻要陰差陽錯。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蘇允文安靜下來,但他還是不肯說話,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像進入一個誰也不能入侵的結界一樣。於江江束手無策。急得滿臉通紅。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救星急匆匆地出現在公司裡。來人正是蘇允文的妻子曹惜弱。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見到曹惜若真人,憑著當初在微博裡看的照片,於江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大約是照片裡那種情深似海的眼神讓於江江印象太過深刻。

    其實於江江對曹惜若印象並不好,從張晚情那裡斷斷續續聽了一些,也大體知道了三人之間復雜的故事。作為旁觀者,她也不能評價什麼。

    憑良心講,曹惜若比張晚情長得更惹眼一些,清秀漂亮,身上有點學院氣質,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會和閨蜜男人結婚的人。她看上去真的太柔弱了些,以張晚情的個子,感覺她一推,曹惜若就倒了。

    她進來的時候,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一看到蘇允文,馬上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上去抱著蘇允文,甚至來龍去脈都不需問。

    那畫面看著讓於江江覺得有些難受。曹惜若半蹲在地上,雙手那麼緊地摟著蘇允文,她貼著蘇允文的臉頰,在他耳邊喁喁私語,於江江聽不真切,只零落地聽了些不完整的字句,唯一一句她聽清的,只有四個字,“你還有我”。

    於江江突然就對曹惜若恨不起來了,這個女人太過卑微,也太過可憐。她比張晚情更清醒,她清醒的是她知道蘇允文愛張晚情勝過她。這真是殘忍的認知。

    明知蘇允文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她卻能毫不在乎地守護著蘇允文,安撫著蘇允文。也許,這是這十年裡已經發生很多次的事,所以她才能這麼習以為常。

    於江江無法理解這樣的愛。這是太過畸形的愛。摒除了自尊、平等,只是單方面守望。

    於江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應該是很久很久,公司的同事都去吃午飯了。蘇允文才逐漸平靜。

    曹惜若像哄孩子一樣對蘇允文說:“我們回家,好嗎?”

    蘇允文眼神有點呆呆的,頃刻後點點頭,那麼無助地看著曹惜若。

    於江江覺得這畫面看得好難受。她不懂這樣擁擠的愛情。也不喜造成這樣局面現在卻一臉無辜的蘇允文。

    曹惜若突然站起來,因為蹲太久,腳一軟差點摔倒,蘇允文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她咧著嘴一笑,安慰蘇允文:“我沒事。”

    曹惜若笑著和於江江打招呼:“於小姐真是麻煩你了。感謝你這麼久為允文做的一切。今天我們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

    於江江木然點點頭。送他們出去。

    剛送到公司門口。於江江還沒推門出去,就看到了正在推門進來的段沉。

    許久沒見的段沉。足有近一個星期。

    他披著暖煦的陽光,全身上下像被鍍了一層金色,閃閃發光,像個優雅的騎士。他一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於江江。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相望。

    段沉抿著唇,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於江江,”他一開口,竟有幾分怨婦的味道:“我活著回來了,你卻沒有去接我。”

    於江江感覺此刻有點尷尬,她對段沉使了使眼色,段沉很快意會,這才注意到她身邊不遠處的曹惜若和蘇允文。

    他對曹惜若點了個頭笑了笑,“學姐,好久不見。”

    曹惜若很是坦然地對段沉微笑:“好久不見。”她無心多留,微微頷首,用很平常的語氣說:“我先走了。改日再敘。”

    段沉點點頭。不再關注那兩人,只是徑直走到於江江身邊去。

    於江江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心裡如打翻了的五味雜瓶,什麼樣的情緒都有。也許張晚情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情,可她帶著尊嚴離開了,她在蘇允文心裡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影子,保存了他們過往愛情最美好的記憶。而曹惜若,大約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偏執吧。

    這樣的關系,於江江無法判斷這是愛亦或是依賴和習慣,她只能看出,曹惜若的甘之如飴。

    眼看著他們要越走越遠,表現的非常淡定事不關己的段沉突然開口,對著曹惜若的背影很是認真地說:“學姐,這樣幸福嗎?”

    曹惜若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她堪堪回頭,對著於江江和段沉回眸百媚地一笑,她慢慢地說:“在他身邊總比離得遠遠的要好。我不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愛我。”

    “……”

    於江江不知道能說什麼。愛情的形式有千萬種,人們在愛裡的樣子也各有不同。不管是張晚情,還是曹惜若,亦或是蘇允文,他們都只是被命運愚弄的可憐人。沒有真正的幸福,幸福的同時,都伴隨著別人的不幸。

    愛是什麼,愛是終其一生都找不到答案卻又被廣大文人墨客所描寫的感情。

    終生無解,卻也不可或缺。

    “哎。”她和段沉同時歎息了出來。

    這一聲讓於江江終於明確地感受到了段沉在身邊的踏實感。她皺了皺眉頭。還不等她說話,就聽段沉說:“雖然猜到你不會理我,可冷不丁全部成真,心裡還是挺難過的。”段沉用有些受傷的表情看著她說:“你真是個絕情的女人。”

    於江江原本還打算解釋,結果段沉最後一個委屈小性子的表情徹底把她逗樂了。她故作冷酷狀,說:“你又不是沒長腳,干嘛不自己回?給我裝什麼受傷。”

    “我確實挺受傷的,你居然一點都沒有想我。”

    於江江嗤鼻:“說得你有多想我似的。不告而別的時候怎麼不說會想我?”

    段沉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卻一字一字的說:“我每天都在想你,去哪都一樣想。”

    沒想到段沉會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於江江的臉因為這句話唰地紅了一片,她心裡有點挫敗,覺得自己的段位和段沉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她欲蓋彌彰地用粗魯的語氣說:“可我真的不想你。快走吧,別妨礙我工作了。”

    段沉也不惱,站在原地不動,像一堵牆一樣堵在於江江眼前,不讓於江江走。他笑嘻嘻地說:“為了慶祝我回到你身邊,晚上去喝一杯吧?”

    於江江白眼,“戒酒了。”

    “那去吃燒烤?我知道一家挺不錯的。”

    “你以為我還會因為吃的和你一起出去嗎?做夢吧!”

    段沉完全無視於江江,手摸著下巴做思考狀,過了幾秒說:“那大盤雞?最近新開了一家,味道真不錯,土豆酥酥的很進味,底子還有切面。”

    於江江腦子裡瞬間進入真空狀態,她咽了口口水說:“我六點半才下班。”

    ……

    坐在段沉車上,於江江扯著安全帶,想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怎麼那麼輕易又和段沉打成一片了?他那樣不告而別,期間一個電話沒有,給她帶來的那些失落感怎麼瞬間就像被火燒干了一樣,全部揮發不見了。

    此刻段沉正在專注地開車,側臉輪廓像一幅畫一樣,充滿了繪畫上的美感。他表情認真而謹慎,雙眼直視前方,一改平時的戲謔模樣。於江江看著他,在心裡暗暗嘀咕:這男人是為我搶婚紗的那一個嗎?怎麼覺得越看越帥了?

    當然,她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她可不想讓段沉太過得瑟。

    “你這段時間去干嘛了?”於江江還是壓抑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問道。

    “替人類去探索月球了。”

    於江江無語白他一眼:“去美國探索月球嗎?”

    “估計是美國把信號站建到月球上去了,在那全球通只能顯示一家的號碼,那就是美國。”

    “你就胡扯吧你。”

    “知道我胡扯你還喜歡聽。”

    於江江切了一聲,不再和段沉貧嘴。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是晚上七點多。段沉推薦的店在老北區,店鋪建在一條商業街的二樓。上樓要穿過一個小小的廣場,不算太寬敞,圓形的三/級階梯中央是個小水池,水不深,也不見得有多清澈,裡面被人丟滿了硬幣,大約又是年輕人為了給自己的愛情增加浪漫,亂創造的一些信仰。

    “現在人是不是看到個水塘子就以為是許願池?年前我去故宮的時候,御花園的水池裡也被人丟了各種硬幣。”

    段沉呵呵直笑:“你還就不准人家小年輕搞搞浪漫啊。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愛情啊?”

    於江江不屑地用鼻孔看著他,不甘示弱地說:“那你又知道什麼是浪漫?”於江江眼珠子一轉,問他:“那你告訴我,你說過最浪漫的一句情話是什麼?”

    段沉淡淡然地一笑,瞇著眼睛似是思索,也似是胸有成竹,“最感人的,大概就是‘這些都買,全部都刷我的卡’這一句了。”

    段沉故意用自己的語氣將這句話講了一遍。身形並茂的,很是生動。

    於江江忍不住感慨:“靠,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浪漫。”

    段沉不以為然,微笑著說:“對你我還能說出更浪漫的。”段沉頓了頓說:“除了這些,我還會說‘你還要別的嗎?一起買。’”

    於江江徹底淪陷,她不甘心地指責段沉:“你這是作弊,你拿錢砸人!”

    段沉挑眉:“你不想被砸?”

    於江江頭搖得像撥浪鼓:“砸!使勁砸!千萬別憐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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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5 00:0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吃完大盤雞,時間也不早了,兩人在護城河邊走了一會兒,先消消食再回家。

    這幾天北都天氣太反常,久霾的天居然放晴了,不僅空氣清新,晚上竟然還能看到零星的星星。

    看著墨藍的天幕上點滴的璀璨,於江江感慨:“我小時候,夏天沒有空調,爸媽搬著竹床到家屬樓外頭睡覺,那場面可壯觀了,一溜煙全是竹床,各家的媽媽給孩子搖著蒲扇,一會兒就睡著了。”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切,於江江眼底有懷念的光彩:“那時候的城市真的好安寧,有時候睡醒了一睜開眼,滿眼都是星星。小時候我媽告訴我,手指月亮會被割耳朵,我就趁爸媽睡著了,偷偷指月亮。結果你瞧,我耳朵還好好的呢。”

    段沉從容閒適地走在於江江身側,他臉上有淡淡地笑意:“這你也信?”

    於江江點點頭:“我小時候什麼都信呢。我以前看電視,裡面的人物死了我都哭得不行,我還以為人家真死了呢。結果人家都好好地活著,我心裡難受了許久,覺得被騙了。”

    段沉忍俊不禁:“沒死不是挺好嗎?你難過的點挺奇怪的。”

    “你不懂,就覺得被人騙了似的。”

    段沉點頭:“看來你小時候生活得挺單純挺快活的。”

    於江江正准備點頭,就聽見他又說:“怪不得這把年紀了還傻不拉幾的。”

    段沉的話簡直是特效藥,療效立竿見影,於江江馬上顯露出了張牙舞爪的樣子,把段沉狠撓了一頓。

    段沉抵不住她的連續攻擊,只得抓住她的手,雙手迅速滑到她腰際,像制服小孩子一樣把她猛地提起來,又放下去。他笑嘻嘻的:“別鬧了。”

    於江江被他抓著手施展不開,聳了聳鼻子算完事:“早和你說了別惹我。”

    段沉卻是個賤皮子個性:“那我就喜歡惹你可怎麼辦?”

    “惹我我就撓你。”

    段沉笑:“行啊,你再撓我我就親你。”

    說著,抓著她的手,頭一低,臉就湊了過去。

    於江江嚇得直往後躲,惡作劇成功的段沉放開她,哈哈大笑起來。於江江滿臉漲紅,為自己青澀的反應狠狠懊惱了一把。嘴裡仍是放著狠話:“你再來一次試試,我絕對讓你斷子絕孫。”

    段沉經她提醒,一下想起來了上次的事,一臉詫異:“你還記仇呢?”

    於江江不說話,白了他一眼,拂袖走人。於江江在前面快步走著,段沉跟在她身後。

    “真生氣了?”段沉試探地說:“在國外隨便親一下就個社交禮儀,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達一下喜悅嘛。”

    於江江瞇著眼睛,笑得極其陰森:“是嘛,段沉先生,那你怎麼不隨便在街上就找個人親呢?表達一下喜悅嘛。”

    “你要我隨便找一個?”段沉問。

    於江江瞪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你有本事你就去!我倒要看看美國‘禮儀’豪放到什麼地步了!”

    段沉不說話,挑了挑眉,大步向前,往街面上走去了。大晚上的,來往的人極少,偶爾路過,也只是零星幾個醉鬼。段沉果決地走過去,眼看著就要走到一個醉鬼身邊去了。於江江這才知道他居然玩真的。

    那醉鬼趴街邊上吐呢,於江江大老遠就看見了滿地的穢物。老天,沒想到段沉口味這麼重。於江江趕緊追了過去。她可不准備攔著段沉,這麼精彩,當然要就近看了。

    就在段沉還有幾步就要走過去的時候,於江江突然快步跑了兩下,追上了他,她抓了一把段沉的衣服。於江江是個頂善良的人,看人家路人是個中年男人,醉倒在路邊已經挺不容易了,要明天酒醒知道被一個男人親了,估計人生都被毀了。於是忍不住攔了一把。

    “行了,別鬧了。”於江江皺著眉看著段沉:“你還來真的啊?”

    段沉回身,那麼目光灼灼地看著於江江,眼底有戲謔也有幾分認真,一雙燦若星子的眼睛裡有於江江看不懂的沖動和狂熱,他一字一頓地說:“當然是來真的。”

    說完,在於江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扶住她的下顎,在她還在呆怔的時候,狠狠吻了下去。

    那應該是於江江真正意義上的初吻。段沉在於江江嘴唇上輾轉,溫柔而美好的觸覺讓於江江小心髒狂跳。她睜著一雙驚愕的大眼睛盯著段沉。什麼反應都忘了,身體僵得跟木頭似的。動也不動,只是順從著段沉的動作。

    半晌,段沉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最後濕熱一吻落在她眼角,溫柔而迷離地湊在於江江耳邊說:“真傻,別人親你,你要閉上眼睛才對。”

    ……

    於江江那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成長到二十四歲,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和對陸予完全不同的感覺。

    任何時候都提著一顆心、繃緊一張皮、飆高著血壓。好像每時每刻都在冒險,好像在偷偷挖掘一個寶藏,也好像是在亡命天涯,和他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可一顆心卻為了這不可知的刺激狂跳著。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嬉笑怒罵,都失去了成年人的自持。她在懼怕著段沉,可她也在期待著段沉。

    她在懼怕什麼?期待什麼呢?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喜歡和段沉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他總能讓她忘記不開心的事。在他面前,她甚至都不用偽裝,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可她就是覺得,就算她在他面前活得再真實,他也不會討厭她。

    趴在床邊,看著被她好好掛著還隔了塑膠布防塵布的婚紗,於江江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她愛上他了嗎?於江江第二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這一次,她對答案充滿了不確定。

    早上起來,明明一夜沒睡,於江江卻覺得腦子還在持續亢奮。早上刷牙,嘴角似乎還留著段沉的溫度。這感覺太奇怪了。於江江忍不住刷了三次牙,仍沒能把段沉的痕跡徹底驅走。

    早上擠著地鐵去上班,一進公司,氣氛就有點不太對勁。好心的同事提醒她:“經理一直在等著你呢。”

    於江江有點惶恐:“這麼虐?”

    同事輕歎一口氣,同情地拍拍於江江的肩:“謹慎發微博啊。”

    原來還是為張晚情那事。於江江想著,這案子真是接的吃力不討好。什麼都沒得到。還惹了一身腥。

    戰戰兢兢地進了經理辦公室,馬上擺出了一副諂媚地嘴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望經理還殘存這樣的人性。

    經理來得早,還在辦公室裡吃包子。看他啃得挺香的,於江江趕緊瞅准機會拍馬屁:“經理,真想不到您日理萬機,居然還親自吃早飯!”

    經理無語白她一眼:“不然呢?你替我吃啊?”

    於江江奉承地笑著:“鄙人很樂意為您效勞!”

    經理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我就不和你耍嘴皮子了,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吧?”

    “什麼話?”

    經理提醒她:“你說你會對這件事負責,怎麼樣,搞清楚了嗎?為什麼我們的官博會變成那樣?”

    於江江無恥地笑著,裝失憶道:“我不記得我這麼說過呀?”

    “於江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經理大約沒想到於江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古語都搬出來了。

    “可是我不是君子,”於江江咧著嘴笑:“我是女子。”

    經理終於被她逼瘋了,歇斯底裡一疊文件甩了過來:“滾!出!去!”

    “……”

    哎,經理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還動不動就扣工資。雖然她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千,但是一次扣一個月,還是挺殘忍的。經理這麼凶殘下去就不怕沒朋友嗎?

    於江江暗暗地替經理擔憂著。

    由於要被扣一個月的工資,於江江預見到了下個月將要到來的災區一般生活。看了看通訊錄,認識的幾個土豪,最近的也就段沉了。看來“劫富濟貧”要從段沉下手了。

    最近沒接什麼案子,於江江能按點五點半下班。下班後,看了一眼只剩幾張票子的錢包,於江江決定主動去找段沉。

    段沉最近搬了辦公室,離於江江的公司很近。還招了個人。據說是個大美女,愛情殺手,不管怎樣堅固的感情和婚姻,她都能不費力地把人給拆散。

    這是於江江沒想到的,沒想到瘋子的事業還有別的瘋子來支持。看來這世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連瘋子都不孤單了。

    於江江很容易就在公司不遠的一幢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寫字樓裡找到了段沉的公司。整個公司就兩個人,還像模像樣地租了個不小的辦公樓,整個公司空空蕩蕩的,但還算整潔。

    於江江一上去,一個漂亮的女人就很熱情地迎了過來。她穿一身貼身的黑色裙裝,飽滿的胸脯若隱若現,腳上踏著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的紅底鞋。性感又具有風情。噢,還很昂貴。

    看來段沉真是所言非虛,這女人完全就是一副禍水長相,怪不得能被段沉招進公司。

    於江江起先還有些局促,禮貌地說:“您好,我叫於江江,我來找段沉的。他手機打不通,我就直接過來了。”

    那女子笑瞇瞇地,極不在意地說:“他半小時前剛走的,手機留公司裡了。”

    於江江好奇:“他去干嘛了?”

    “不知道,”那女子滿嘴跑火車:“大概是去嫖妓了。”一點也沒有當段沉是老板的感覺。

    於江江本能地把話頭接了下去:“怎麼可能?他要是去嫖妓應該十分鍾就能回啊!怎麼可能半小時這麼久?”

    那女子大約沒想到於江江會這麼說,哈哈大笑起來:“也對,這事我不了解,搞誤會了。原來他不到十分鍾啊!”

    於江江點點頭,很肯定也很同情地說:“看他臉就知道了,就這個時間。”

    於江江在段沉的公司等了好久,一直到晚上七點他都沒回來。段沉公司那位美麗的小姐叫錢樂怡,見段沉久不回來,豪爽地說:“妹子,我看段沉今天可能不會回公司了,要不我請你吃飯,一起回家吧!”

    於江江如遇救星。作為難民,她沒有什麼氣節可言,兜裡就剩幾十塊錢了,也裝不了清高,能蹭一頓是一頓。回頭讓段沉給她報銷去。

    錢樂怡應該個挺謹慎的人,她開一輛沃爾沃,很不適合女人的車,以安全為賣點風靡世界。在澳洲,校車很多都是沃爾沃。即是安全為主,樣式也就不會好看到哪兒去了。

    錢樂怡坐在車上搜了一會兒手機,一臉笑容地對於江江說:“我們去吃滇菜吧,今天有一家新開幕,去湊湊熱鬧。”

    於江江只是個蹭飯的,自然不會發表什麼意見。笑瞇瞇地跟著去了。

    這家滇菜館子不大,但是建在CBD周邊的商場裡,顧客主要是下班的白領們。

    於江江跟著錢樂怡往前走,排隊的人很多,錢樂怡倒是怡然自樂,也不著急,於江江耐心不太夠,排了一會兒就嫌無聊。起身到處轉去了。

    下班的點,商場裡逛街的人漸多,食客也多,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於江江也沒怎麼注意。她正專注看著櫥窗裡的衣服。她最近囊中羞澀,也就只能看看了。

    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有緣分一說。於江江正看著櫥窗,就看著反光的玻璃裡出現了一道她十分熟悉的身影——段沉。

    於江江想也沒想,一回頭,追上了那一抹步履匆匆的身影。

    “段沉!”她興奮地拍著段沉的肩膀,“死樣子,跑哪去了?電話都不拿?”

    她正准備繼續說。段沉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性感美人。一頭波浪卷發嫵媚地披散在她前胸,精致的妝容之下是一張美麗而妖嬈的臉。她自然地挽著段沉的手臂,親暱地靠在他身邊,一臉好奇地指著於江江問:“東,她是誰?”

    段沉面無表情瞟了於江江一眼,用完全陌生的口吻說:“不認識,她認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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