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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魔語寄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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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0:4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默嬋 - 魔語寄情

你相信這世上有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嗎?  
如果兩人相隔四百年,距離半個地球呢?  
放棄?還是不辭辛勞超越時空去印證?  
但命運往往不容人思考後再作選擇  
車禍現場中的轟轟雷響後她就消失了  
一個專門寫作羅曼史的中美混血兒  
就這樣來到十六世紀的英格蘭諾頓郡  
黑發,綠眸,細皮嫩肉果然引來桃花運  
一個十五歲少年,一個惡名昭彰的獵巫人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伯爵兼地方民事官  
這其中有真命天子嗎?為何不見愛火  
她好想好想回到二十世紀紐約家  
但來不及了,她被判定為引發瘟疫的女巫  
因為把她收入水中後,無法沉在水中  
真愛良緣果然需要火鍊,誰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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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5:0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公元一六○○年,伊莉莎白女皇下詔成立東印度貿易公司,以做為在亞洲發展政治、軍事及貿易的據點。之後過了幾年,英國在東方漸成氣候,但此時,他們的觸角尚未伸到中國南方,這地方仍是葡萄牙人佔優勢,時當明神宗萬曆年間。

    一望無際的湛藍海洋上,餘暉與波浪的光芒相映成趣,耀眼得像是透光的鑽石。

    碼頭上工作的工人,市舶司的官員們檢查著貨品,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遠處走來一對身著綢緞、頭戴足以遮面、周圍有紗垂下的斗笠,漫步在碼頭。雖然看不見容貌,但男的英挺、女的姣好身段,惹來不少注目禮。

    「潔兒,你哪兒弄來這些衣服的?」一名年近四十看來仍像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一臉莫可奈何的望著身上的衣衫,一雙似海水的藍眸閃著笑意。

    今天他們偽裝成葡萄牙藉的船一進港,潔兒不知哪兒變出這一身服裝強迫他穿上,就拉著他下船明目張膽的四處逛。

    他非常不習慣穿著這身過大的衣衫走路,還擔心頭上的斗笠會掉下來,反觀潔兒,身著一襲用綢緞裁製上繡花紋的鳳尾裙,上身則穿月白色的衣裳,腰際用條月白色腰帶繫上,走得十分坦蕩。

    「跟葡萄牙人買的,難得來到中國,當然要入境隨俗穿上他們的服裝。」潔兒拉著摩根向人問了市集的方向,便往市集走去。「而且,你不怕我們的樣子嚇到這些人嗎?」

    「為什麼這麼冒險想來這兒?」摩根望著妻子急促的步伐,跟她結婚十幾年,還沒見過她這麼匆忙過。

    「因為我身上流有一半這個國家的血統,難得可以來看看,俗話說:人不親,土親。」潔兒好奇的望著市集內的人們和販賣的物品。「我這條古玉項鏈聽說還是從現在傳到以後的。能來看看不好嗎?」

    「我有說不好嗎?」虧她想得出這種變裝主意。摩根寵愛地摟住潔兒的腰。

    潔兒笑著推開摩根。「我們快去逛逛,不然天一黑,小鬼會上岸找我們的。」

    她說的是他們那個才滿十二歲的兒子克拉多.威爾,一早他們要出門時吵著要跟,要不是他們閃得快,現在後頭一定跟著愛惹是生非的他。

    摩根搖首跟上潔兒,一想起克拉多,他這個作父親的只有搖頭的份,他活潑好動的性格不知遺傳到誰,怎麼他和潔兒的「穩重」兒子一點也沒遺傳到呢?所幸今年滿十歲的女兒蒂凡.威爾就沉靜得多。

    「摩根。」潔兒的叫聲喚回摩根出神的心思。「那兒。」

    他順著潔兒指的方向望夫,只見一群人正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麼。他們湊過去看,才發現是那些人在打一個人。摩根見狀出手救了那個人,那些流氓見摩根厲害的身手紛紛落荒而逃,間或傳來幾聲「給我記住」之類的話。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那人一見自己得救,拚命的朝摩根叩拜。

    摩根吃驚的望著那個人,他會說流利的法文、西班牙文,但就是對中文一竅不通。

    「他在向你道謝。」潔兒見摩根不明所以的疑問樣子,主動解釋,上前以她不怎麼好的廣東話說:「不必多禮。」

    那人一聽連忙起身,對他們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說:「嗯公,聽你們的口音好像是從外地來的?」見摩根經過潔兒翻譯點了下頭又道:「小的沒什麼可以答謝您的救命之恩,但是,不自量力,想請恩公到我那間破屋子吃頓飯,好不好?」

    「不必麻煩了!」潔兒看著他的穿著,知道他並不富裕。

    「不!我魏大全向來有恩必報,雖然窮,但不會欠人恩情。」魏大全挺起胸膛,一身傲骨。

    潔兒的思緒在聽見魏大全的姓名時愣住了。「大叔,你說你的名字是……」

    「魏大全!」魏大全大聲的說了自己的名字,以為潔兒沒聽清楚。

    「噢,我的天啊!」潔兒低呼一聲,身子靠向一旁的摩根。

    「潔兒,怎麼了?」摩根忙扶住潔兒,差點將斗笠弄掉。

    「夫人,你沒事吧?」魏大全也關心的問,聽說貴婦人都禁不起嚇的,他剛剛是不是太大聲了?

    「我竟然在這兒遇到我不知第幾代的祖先,摩根,這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就是我們魏家的祖先。」潔兒虛軟的說。

    「呃?」摩根訝然地揚眉。那個開始傳下潔兒的白玉項鏈的人?

    「嗯公,我看還是先讓夫人到我家去坐坐,休息一下好了。」魏大全看潔兒虛弱的模樣,勸道。

    潔兒拉拉摩根的袖子,說:「我們就去看看好不好?」

    摩根點點頭,於是,兩人跟著魏大全來到他的家。

    「請恩公利及夫人坐一下,小的去找我老婆出來拜見。」魏大全一進屋子就忙著清出一塊好地方讓摩根和潔兒坐,潔兒環視了下,果真如爸爸告訴她的──家徒四壁。

    「潔兒,好一點了嗎?要不要把斗笠拿下來?」

    「不要,我不想嚇到他們。」潔兒深知自己的綠眸和摩根的藍眸會被當成怪物。

    「而且,我們的身份不適合曝光。我只想看看他們的生活,如果可以,我想在不改變歷史的情況下幫助他們。」

    「我知道了。」摩根在魏大全拉著一名穿著簡陋衣裙的婦人出現時,朝他們點點頭。

    「嗯公,夫人,這位是我老婆。」

    「嗯公、夫人你們好,多謝你們救了咱們家大全,我們家……沒什麼可以……但是我們有一隻雞,我等一下就把它宰來吃……很快就……」徐氏帶著靦腆的笑容看著這對錦衣華服的夫妻。

    「不用麻煩了。」

    「這怎麼可以,恩公、夫人,你們等一下哦!」徐氏害羞的福了福,又躲進廚房去做事。

    潔兒看著徐氏走掉的地方發呆,好一會兒才在摩根的拉扯下回神。「潔兒,救我。」

    摩根壓根兒聽不懂魏大全拉著他說些什麼,但見他的表情,應該是些感激的話才是。

    但後來他的表情有變,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像在問他什麼事。

    「大叔,你剛剛跟我家老爺說些什麼?我家老爺耳朵有點毛病,所以我得跟他再說一次。」潔兒巧妙的謊言讓魏大全相信。

    「我是問恩公要在這裡停留多久?」

    「不久,我們晚上就要回家去了。」

    「哦。」魏大全搔搔臉頰,雖覺得這對夫妻怪怪的,兩個人老是竊竊私語,但是他們可是救了他的大恩人,就算怪,他還是尊敬他們。

    「大叔府上靠何維生?」

    「我有做點小生意啦!不過,也只夠養活我和老婆還有兒子而已,有時候賺的錢還會被那些流氓拿走……」

    潔兒點點頭,看見門口有個十歲的小男孩正用打量的眼光看著他們,大概是魏大全的兒子,「那麼,你們的生活很困苦……」

    「苦是苦,還是得過下去。」魏大全露出一個笑容。

    感覺到胸口的白玉發熱,潔兒下意識的掏出項鏈,白玉散發一陣光芒。剎那間,潔兒明白了,她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若不嫌棄,這條項鏈就送給你,它會帶來好運的。」

    摩根不解地望著潔兒的舉動,但沒發言。

    「這怎麼行!」魏大全不敢收下。

    「大叔,如果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們,禮物是用來送給有緣人的,不必在乎它貴重與否。」潔兒堅持要魏大全收下。

    「這……是,那我就收下了。」魏大全聽潔兒這麼一說,也只好收下。

    「另外,這邊是銀票千兩,你明天到錢莊去換成銀,用它來做生意,就當是我家老爺在你身上的投資,以後要還的。」潔兒取出銀票給魏大全,這樣說著。

    「這……我沒有作生意的才能……這些錢。」魏大全不明白為什麼恩公利夫人對他們如此之好。

    潔兒舉手制止他說下去,「既然我們有緣,大叔又是條漢子,大叔不收下……難道,我們高攀不上大叔……」

    「不不不,夫人您千萬別這麼說,小的收下,明兒個就去替你們買塊地皮,替你們建個房子,這樣恩公和夫人甫來探查生意的時候就可以住……」

    「大叔不必多禮,我家老爺和我不希望你頂著我們的名字做事,你必須以魏家的名號來做事。」

    「這……」魏大全不明白恩公及夫人為什麼要這麼神秘。

    「大叔,我們不會害你的,只希望助你一臂之力。」

    雖然魏大全看不見潔兒的容貌,但她的聲音很有說服力,說服了魏大全。

    「多……多謝恩公,多謝夫人,我魏大全在有生之年,絕對不忘你們的恩澤。」魏大全說著說著,又要跪了,潔兒連忙阻止他跪下。

    「別這樣。」潔兒嚥下欲出口的話──只要你們過得好,要拿多少錢出來都沒關係。

    「潔兒,該走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潔兒又送項鏈又送銀票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再不走,潔兒可能會自曝身份。

    潔兒點點頭。「大叔,我和老爺該走了,你們保重。還有,這白玉萬萬不可變賣,無論多麼苦,都不可以變賣。」

    「是。恩公,夫人……」魏大全欲出口的留言讓潔兒制止,他也只好說:「拜別恩公和夫人。」

    出了魏家,摩根才問:「為什麼連項鏈也送了他?」

    潔兒釋懷的嘆口氣:「為了與你相遇啊!」

    兩人眸光交錯,讀出彼此心中情意,相視一笑。

    日後,魏家祖譜如此記載著:

    時當大明皇朝萬曆年間,魏家祖先家徒四璧,已十餘代。當家魏大全,妻徐氏,勤儉持家,賢良淑德,有子魏狗子,僅止餬口。

    一日,魏大全街頭作生意,地痞上前爭鬥。魏大全不敵,幸得佳公子拯救,魏大全感懷,延請佳公子與其妻至所居處。魏大全熱情款待。此不知名姓公子之妻見魏大全落魄,一事無成,遂贈一弦月美玉,道稱:此美玉可助魏家,萬萬不可變賣,好運自然相隨。

    兩人另贈銀票千兩以資魏家。

    自此,魏大全得此美玉,魏家十代家貧,一轉而為沿海商人中之翹楚。好運未曾間斷,魏家勢力漸長,欲尋恩人,恩人之蹤已杳。是以,稱其為助魏家之仙人,子孫永世難忘。

    魏大全得年六十,去世前交代子孫務必善待此玉,代代相傳。

    其子魏翊﹙狗子﹚曾憶道:年少時得見恩人一面,公子之眼為藍,夫人之眼為綠,引以為驚,未敢告知。

    另,曾聞公子喚其夫人名為:潔兒……

    二十世紀美國紐約荷莉.菲兒,諾特前來收前些日子失蹤的潔兒的物品,看見屋內熟悉的擺設不禁淚水盈眶。

    「菲兒,別哭了。」一名黑髮藍眸的男子從她身後抱住她。

    「希飛斯,潔兒沒什麼好朋友,身為她的好朋友和編輯,我不能為她哭嗎?當她的相片出現在電視的時候,我有多震驚,你知道嗎?」荷莉一邊抱怨,一邊流淚。

    「我知道你是她的好朋友,但她被雷擊中消失的事連FBI也查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你一直哭,我擔心你的身體受不了,這樣有錯嗎?」希飛斯.威爾無奈的看著妻子,指背拂過沾著她淚痕的臉龐。

    「哦。對不起,希飛斯,我太難過了,潔兒她一直是一個人,雖然外表冷冷的,可是我知道她很善良、很溫柔的,就像你一樣,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想到你,所以才會想跟她做朋友,可是……可是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荷莉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希飛斯翻翻白眼,世上不需要另一個跟他很像的人,這個叫潔兒的人消失也好,省得一山不容二虎發生無謂的死傷。他環視整間房子,整潔的模樣似乎仍有人住的感覺,一點也不因主人的消失而喪失人氣。

    他走進潔兒的房間,看見沒整理的床鋪上有好幾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全都是有關女巫的。才想走出去,一個突來的意念使他走到床邊,看見地上有本被掃落的精裝書,「咦?這不是……」

    希飛斯抬起那本書,走出房間,「菲兒。」

    「嗯?」荷莉擦擦眼淚,詢問似的望著丈夫。

    「這本書,真巧。」希飛斯冰冷的俊臉微露笑意。

    「什麼真巧?」荷莉盯著希飛斯手上的書,不明白的問。

    她還在為潔兒傷心,怎麼希飛斯就不能讓她哭呢?

    「這本書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逃過巫師追獵的祖先的日記。幾年前,有歷史學者找上我,想以這本日記做藍本,來考察十六世紀的巫師追獵及當時英國在海外拓展的事業,後來,他們選了其中一些篇章出書,就是這一本。」

    「難得啊!吝嗇得不得了的你會讓人拿你祖先的東西?」

    「要不是因為這本書,我連你都不會注意到。」希飛斯冷著臉反擊。

    「為什麼?」荷莉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希飛斯見妻子忘了哭泣,得意的笑笑。「因為這本日記的原稿中,有一篇是寫給一個叫荷莉的女人,我看過。」

    「世上有那麼多人叫荷莉。」荷莉嘟起紅唇,原來她是這麼被希飛斯「注意」到的呀!

    「可是沒有一個人叫荷莉.菲兒.諾特的,你的名字跟日記上的一字不差。」希飛斯捏捏她白裡透紅的臉頰。

    「我要看!」荷莉拾過希飛斯手中的書,開始翻閱。

    「別翻了,原稿才有。」希飛斯制止荷莉動手。

    「我們回去看!」荷莉也不知哪兒來的衝動,拉著丈夫就衝回家去看日記。

    希飛斯小心地取出祖先的遺物,翻到那一頁給妻子看。

    荷莉一見到那熟悉的筆述,馬上看日記的內容和末尾的簽名,熱淚不絕。

    天啊!是潔兒,是潔兒,那種簽名的方式、熟悉的字跡……是潔兒沒錯。理智告訴荷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情感卻十分肯定那是真的。

    潔兒,好好的……在十六世紀生活,有個愛她的男人,給她自由空間的男人,有三個兒女……幸福,她很幸福……

    「喂,你的眼淚未免太多了吧?」希飛斯見妻子看了日記之後哭得更厲害,不禁有些後悔拿日記給她看。

    荷莉搖搖頭,淚眼婆娑地抱住丈夫。好……潔兒活得好好的,幸福就好……

    「別哭了!」希飛斯不耐煩的低吼,動作卻無比輕柔地拭去荷莉的淚水。

    荷莉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卻也發現了一些疑點。

    「為什麼上頭說她是賽倫伯爵的夫人,可是那本書的封面為的卻是諾頓公爵夫人呢?」

    「那是因為在那個時代應該繼承爵位的大衛.威爾後來知道是女的,因此,公爵之位是由賽倫伯爵,也就是威爾家的次子繼承,不過,在賽倫伯爵有生之年好像都沒回英格蘭繼承爵位,最後是由他兩個兒子的其中一個回來繼承,但沒說是哪一個。」希飛斯回答荷莉的疑問,何時見地對自己的家族史這麼有興趣來著?

    荷莉抱緊希飛斯,枕著他的胸膛,「希飛斯,我好愛好愛你哦!」

    「哦。」希飛斯只應和一聲,拿走她手中的日記,摟著她離開。莉不再傷心了,只因好友雖然不在這兒,但是她在另一個地方過得很快樂。

    這件事,還是晚點告訴希飛斯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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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格修.華倫那混帳呢?」潔兒一清醒不是先問她是怎麼被救回來的,反而是格修.華倫的下落。

    「被我丟到修道院去修行了。」摩根那日捉了格修.華倫回來,並未將他處死,只是他丟到全英格蘭號稱最像監獄的修道院中修行,他殺了太多人,就算其中真有巫師,他只克盡職責,但他背負的死罪太多了,早失去死的資格,把他關在修道院中,等於終身監禁,比死還難過。

    「為什麼?」她還沒報一箭之仇,摩根把他丟到修道院去做什麼?

    「想報仇是等你傷癒再說。」摩根輕易看穿潔兒的想法。「醫者說你得在床上躺兩個月,傷才可能會好。」

    「我也是醫者,你怎麼不問我?」說來說去,潔兒就是不想這麼輕易放過格修.華倫,好歹也得讓他嘗嘗她曾受過的苦才行。而且,他殺了梅兒碧跟梅莉,摩根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她可不!

    「世上現在只有一個叫做華倫修士的人,沒有叫格修.華倫的人。」摩根端著盛藥的碗來坐上床畔,扶起潔兒,預備喂她喝藥。「雖然我不清楚修士的生活,但我肯定他會過著外人眼中跟地獄沒兩樣,在他眼中卻是對上帝最虔誠信仰的生活。」

    潔兒眨眨眼,領悟摩根的用意。

    「這樣你明白了嗎?潔兒小姐。」摩根朝她眨眨眼,趁她發呆的時候把藥喂進她的口裡。

    「嗯。」潔兒苦著一張俏臉,怒瞪摩根,緩緩點頭。

    「怎麼,藥很苦嗎?」摩根明知故問的摸摸潔兒的頭,手滑至她的頸窩時,唇際的微笑扭曲成痛惜的笑容,這纖弱的身子下還有許多數不清的傷痕,有些還會留疤,他不禁想,這樣待格修.華倫是否太仁慈?

    「摩根,別自責哦!」潔兒忍痛舉手輕碰一下摩根臉龐。

    「潔兒?」摩根再一次呆愣。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了。」潔兒露出一個笑容。「這皮裡我不是那麼在乎,只要傷的不是我美麗的臉就衍了。除非,你不喜歡我身上的傷,那我也沒辦法消除它,不是嗎?」

    摩根搖搖頭,別過視線,「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的話。」

    潔兒臉色暗了暗,心些微刺痛。

    「就算你傷到的是臉,我還是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摩根接下來說的話讓潔兒重展笑顏。「雖然我的確是不喜歡你身上的傷。」

    「綠眼睛?」摩根沒聽到潔兒的聲音,一回頭,發現潔兒淚水盈眶地望著他。

    「一直的意思就等於永遠。」潔兒笑道:「這是你在我昏睡時告訴我的。」

    摩根的心暖暖的,藍眸盈滿愛戀。「是的,一直就等於永遠。」

    他擁潔兒入懷,今後,再也沒什麼可以阻止他愛她了。

    然而,三天後,倫敦傳來了瑪莉皇后被處死的消息,杜魯克爵士緊急徵召兩位左右手回歸軍隊。又過了一天,城外一群死了的綿羊被斷定為瘟疫所致,全城陷入一片恐慌……

    「你自己一個人真的不要緊?」摩根指尖拂過潔兒的發絲,輕聲問,藍眸直望著她沉靜的容顏。

    「還有大衛和莉亞啊!」潔兒連忙寫下一些藥方,一邊回答。

    「是啊,還有她們。」摩根欲言又止,辭不達意的模樣已讓潔兒放下工作專注地看向他。

    「爵爺,您怎麼在心底嘆氣呢?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同我說?」潔兒指背撫過他左頰的傷痕。「你這傷痕,怎麼來的?」

    「跟海盜要來的。」摩根雙手環住她的腰,低頭吻上她的唇。

    「海盜?」以往只在小說中聽過這個詞,沒真正見識過。

    「海上的盜賊,專門洗劫商船,做些不勞而獲的勾當。」摩根雙臂收緊,兩人的距離愈來愈近。「有一次我們看上了同一艘西班牙商船,互相搶灘被他們的首領刮傷的。」

    「那名首領呢?」潔兒略帶疼惜地吻吻那道疤痕。

    「你想,在我臉上留疤,他還活得了嗎?」摩根捉住她的手,一指一指的吻著。

    「說得也是,你這麼嗜血,他不死也難。」潔兒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我哪兒嗜血了?」摩根啼笑皆非的問。

    「依爵爺您在軍中輝煌的戰績,怎容得一名小小的海盜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紀念品呢?」潔兒的手環上他的頸項,笑道,一邊親吻他的下巴。

    摩根愣了愣,抱緊她。「你似乎對我瞭若指掌。」

    「莉亞偶爾會跟我談你的事,只是偶爾。」潔兒頰畔浮起一抹嫣紅,粉撲撲的嫩頰讓摩根情不自禁地一親芳澤。

    「是嗎?」摩根很懷疑潔兒只是偶爾聽到莉亞說他的事,她欲蓋彌彰的俏模樣看得他玩味的漾起笑容。

    「對呀,對呀!所以,別再問了。」潔兒急欲轉移話題。「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呢?」

    軍令已下,馬克已先行前往普利茅斯,凱若和克萊兒也藉口回到倫敦參加社交季,只剩摩根了。

    「明天一早。」說到這個,摩根不由得更加抱緊潔兒。

    「哦。」潔兒有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沒事幹嘛問這種問題。

    「潔兒。」摩根抬起潔兒低垂的下巴,直視她的眸子。

    「嗯?」說潔兒完全放心摩根是假的,那個她不怎麼相信的詛咒可還沒解除的方法,摩根隨時可能會因此而喪失生命,更何況戰爭難以避免。

    她……她擔憂……而且,摩根的心情她還不知道,他為何保留她的項鏈,為何留她,她喜歡他的懷抱,喜歡他的親吻,可是,他沒有說過任何一句我愛你的話,雖然他說過會永遠在她身邊。他知道她這樣仍會不安嗎?只因他沒有說過,他知道嗎?

    她在想什麼啊!現在城內正陷入瘟疫的恐怖中,摩根也要赴戰場,她怎麼還在這兒不安呢?

    「你自己小心一點,別太累,我不希望我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你的……」

    摩根說不出口,他不願失去潔兒,如果可以,他還想帶潔兒上船,讓自己隨時可以看到她、保護她,可是潔兒的傷還沒好,城內的人民也需要潔兒,光是修道院的修士修女們,無法對抗瘟疫。「我會受不了的。」

    「摩根,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別讓詛咒找上你,要是你……我也會受不了的。」

    潔兒說出她深沉的憂穆。

    「我保證活著回來見你。」摩根印上自己的唇也印上自己的承諾。

    「答應我,別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我很脆弱很孤單的,沒人陪著我,我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潔兒惶然地吐露深藏內心的害怕。

    「你現在有我,我絕對不會去下你一個人的。」摩根保證,海水般的瞳眸倒映著潔兒的容顏。「我承諾過的。」

    潔兒方才安心地綻放笑靨。

    一五八八年五月,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以「捍衛舊教,討伐新教」名義派出一百三十艘船合計三萬軍人,二十四百門炮,火力強大,號稱為「無敵艦隊」﹙SPANISHARDMADA﹚攻向英格蘭。英格蘭以數目不及西班牙的船艦應戰。結果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西軍慘敗。

    「真是太過癮了,西班牙的巨炮威力雖大,但射程太短,只要遠離它的射程,他們的炮根本無用武之地。」馬克.雷格站在船首望著西班牙被英軍打得潰不成軍士零八落的樣子,不禁得意的大笑。

    「別太得意忘形。」摩根瞇起眼來看不遠處的三桅船艦,倒的倒,逃的逃。「幸運的是,他們有一半因為風向不利及遇上颶風而折損。」

    「少來,你現在的心思壓根兒不在這兒,在諾頓郡中那個美麗醫者身上,所以才會覺得勝利的果實難嘗。」馬克一語道中摩根的心事。

    「是又如何?」摩根揚眉,坦承自己的確心繫潔兒,他離開時諾頓郡正遭受到瘟疫的威脅,雖然大衛來信說潔兒的傷已痊癒,疫情已在控制中,城內大半染了瘟疫的人們都得救,此事還傳遍全英格蘭,使諾頓郡聲名大噪,但他沒有親眼見到潔兒平安,是絕不可能放下心的。

    他不希望潔兒出任何事讓自己痛苦一輩子。他巴不得戰爭快些結束,好讓他回去見潔兒,他不希望離開潔兒這麼久。

    摩根藍眸一黯,隨即打起精神來應戰。

    「所有人準備,攻向西班牙的船艦。」

    「是。」所有的人在摩根的命令下開始動作。

    未久,他們登上其中一艘已無力再戰的船艦。

    豈料,一上船,一些存活的西班牙軍展開反擊,他們逐一制服,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摩根,小心!」馬克的警告摩根背後有偷襲的士兵。

    「謝啦!」摩根頷首道謝。

    「隨時小心你的背後。」馬克將劍自一名士兵的身體中抽出。「徹底搜查,投降的就帶回船上,不肯投降的格殺勿論,無反擊能力的當戰俘帶回去」

    「是。」船員們忙著清點船上的東西及人,勝利讓他們非常興奮。

    「放心,戰爭結束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去看心上人了。」馬克調笑道。

    摩根睨他一眼,「你呢?侯爵,年紀不小了,沒有想要定下來嗎?別忘了,雷格家的血脈就只有你一條。」

    「婚姻。」馬克嗤之以鼻。「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好運,有個與眾不同的愛人。

    我對社交圈內排排站的仕女們一點興趣也沒有。」

    「哦?你竟敢在敵人的船艦上大談英格蘭的仕女沒有吸引力。」

    「反正敵人不是死了就是變成戰俘,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會傳出去。」馬克自信滿滿的哈哈大笑。

    摩根不想再跟這個狂妄的瘋子說話,轉身指揮船員,眼角卻瞄到一道反射的光芒,馬上警覺地望向來處,才發現尚有一名西班牙士兵藏匿於船尾木桶後,正想要偷襲馬克。

    「馬克!」摩根想也不想的拉開馬克,一劍刺向那名士兵,那士兵不敢置信的睜大眼,腳一軟,死不瞑目。摩根腳步踉蹌,往後退了幾步,額角浮現幾顆冷汗。

    「喂喂喂!不會這麼沒用吧!才一個敵人就讓你筋疲……」馬克扶住搖晃身子的摩根,取笑,但沒多久,他的笑容逸去,眼前一片血紅──那是好友的血。「摩根!」

    「馬克,隨時小心背後……」摩根臉上血色盡失,唇邊的笑意格外飄渺,肩上由傷口不斷滲出的血染紅了他的軍服。「這是你告訴我的……」

    潔兒……摩根殘存的意識不斷的呼喚著潔兒的名字,不久,他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投入冷寂當中。

    「摩根,摩根!」馬克眼見好友藍眸合上,失去冷靜,大叫著:「來人,快叫船醫過來!」

    趕到的船員莫不大騖失色,所幸有人及時清醒,前去請船醫。

    「該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去哪兒賠一個完整的摩根.威爾給潔兒?你可別害我。」

    馬克想起他離開前潔兒威脅似的要他和摩根相互照顧,可現在……他竟是為了自己而受傷。「摩根,你不能死!」

    英軍勝利的喜悅因摩根的傷而沖淡不少。

    一五八八年七月諾頓郡太陽傲人地展現光芒,原本怡人的氣溫變得悶熱無比。

    這對疫情是非常不樂觀的,所幸大部分人都因聽從大衛及潔兒的話將自個兒屋子裡裡外外全掃乾淨,讓蟑螂老鼠等會帶來傳染病的動物難以存活,疫情才沒有擴大,幾個病例也只是因拖太久且身處在不乾淨又不通風的環境下過久才會回天乏術。大體上,諾頓郡的人民並未因瘟疫而喪生過多。

    「聽說咱們英軍大敗西班牙軍,什麼無敵艦隊,折損的折損,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哈!現在可是我們英格蘭鴻圖大展的時機,誰也不能阻止我們了。」大衛輕啜口香濃的紅茶。

    「聽你的口氣,恨不得自己也身為戰場上的一員似的。」莉亞含笑地望著大衛,自摩根離開,莊園內大小事件都是由她和約翰及摩根的副手──也是羅倫生前的副手在幫忙處理,難得向來對大衛特別嚴格的約翰會稱讚大衛長大了,處事雖然還不夠圓融,但光是氣勢就足以壓倒人。

    「當然,要不是我得保護你們兩個女人,早就跟著摩根叔叔上戰場去見世面了。」

    大衛英氣十足的臉上有著報國雄心,隨即表情一變。

    「摩根叔叔離家那麼久了,我挺想念他若要我學習一個公爵該做的事情。」大衛的聲音低了下來。「戰爭打了那麼久,也該有個了斷了。」

    一旁的潔兒沒出聲,心思飄得老遠。

    這幾個月摩根陸續有捎信回來告知自己的平安,可這一個月來,竟然連一封報平安的信也沒有,讓人不由得擔心起他發生了什麼事。

    戰爭,除了標示上位者的野心及消化過剩的人口之外,潔兒看不出它有什麼好處。

    不知是誰曾說過:思念,總在分手後。

    或許是她跟摩根從沒分開過這麼久,她才會這麼想念摩根。想念的滋味的確不好,原來自己對摩根的情種得如此之深,心頭縈繞著斬不斷的煩惱絲,不見到摩根安然無恙的回到這兒,這顆心是不可能安定下來的。

    等摩根回來,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對他說:我愛你。

    想著想著,她宛若冰霜的容顏出現了一絲不安與急迫。

    「夫人,少爺,潔兒小姐,有信。」約翰送上剛剛才由遞信員緊急送來的信件。

    「是由普利茅斯緊急送來的信件。」

    約翰的話,無疑等於十倍的黃色炸彈投落在三人心湖上。

    「快呈上。」大衛命令,拿過約翰的信迅速拆開來閱讀。「敬啟者:賽倫伯爵摩根.

    威爾於日前一次攻打西班牙船艦行動時,為救同儕好友潘卓侯爵馬克.雷格受傷,失血過多……」

    「不!」驚呼是從莉亞口中發出的。

    潔兒一聽,眼前一黑,但她勉強壓下不適感,搶過大衛手中未唸完的信,巡視著,綠眸眨了眨,原本略顯蒼白的容顏此刻像是上了一層白色的油彩般的慘白,她軟下身子,跌坐在椅上,槁木死灰的神情猶如見了世界末日。

    「潔兒。」莉亞上前拍拍她呆嫩的頰。

    大衛則拾起信再讀:「由於伯爵高燒不退,陷入昏迷狀態,今起將由潘卓侯辯護送回諾頓郡,讓伯爵安心待在故鄉。……致上英軍最高的敬意……該死的!該死的!怎麼會這樣?」

    大衛捏緊手中的信,藍眸盛滿淚水,「上天真要亡我們威爾家!」

    「大衛,冷靜,現在先去處理摩根回來的事宜。」莉亞保持著清醒,不讓自己失去冷靜。「現在沒時間悲痛,我們得……得準備好……迎接伯爵回來,聽見沒有?」

    大衛這才如夢初醒,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及歉疚離去。

    「潔兒,潔兒,醒醒。」莉亞搖搖潔兒因忙著治療城內人民而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子。

    「堅強一點,我們得陪摩根走過最後一段日子啊!」

    該死的,為什麼老天不把格修.華倫那種混帳帶走,偏偏帶走這些好人呢?

    「摩根?」久久,潔兒失去光彩的綠眸才有一點生氣,她喃喃著:「對,摩根要回來了,我們得準備……」

    「潔兒?」莉亞不安地望著潔兒,潔兒的神情恍惚,很不對勁。她望著潔兒起身走往屋裡,膽心地跟上去。

    「潔兒,你沒事吧?」莉亞憂心忡忡地跟在潔兒身旁,潔兒的反應完全不像已得知愛人的惡耗。至少,當她在得知羅倫不幸喪生時,也狠狠的哭了好久好久,傷心到什麼人也不見,什麼東西也不吃。然而,潔兒只有剛剛表現出悲傷的情緒,現在,則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

    「沒事啊!莉亞,你好奇怪。」潔兒笑望莉亞煩憂的臉龐,露出一個璀璨若陽光的笑容。

    莉亞盯著潔兒臉上的笑容,不由得紅了眼,雖然潔兒在笑,可她的眸裡一點笑意也沒有,她看見的是一片死寂,「潔兒,哭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為什麼要哭?摩根回來了,他要回來了啊!」潔兒唇畔的笑容扭曲,綠眸癡呆的直視前方。「他要……回來……了……啊……」

    潔兒低下頭,雙手掩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摩根上戰場前還跟她保證自己會小心,不讓咒語成真的,怎麼……怎麼她聽到摩根受傷回天乏術的消息?怎麼會?怎麼會?

    為什麼她在乎的人,她所愛的人都會雖她遠去呢?爸媽死了,梅兒碧死了,現在連她的摩根也……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換了時間、空間,上天仍要她孤獨一人,那她未免太慘了!她不要摩根死,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世上,不要!她的堅強全拿去喂狗吃了,她再也不要佯裝堅強,她只要摩根,只要摩根!

    不,她不相信她鬥不過命運,逗不過這個混帳詛咒!就算要她的命,她也要窮盡她畢生之力把摩根從鬼門關拉回來,她不會讓他死的,不會讓他死在她眼前的!

    「潔兒,潔兒,振作一點。」莉亞從來沒看過潔兒這麼失控的樣子,雖然她鼓勵潔兒痛哭一場,但潔兒沒有痛哭,只是靜靜地站著,一點兒聲息也沒,她還真怕潔兒會悶死自己。

    「莉亞。」潔兒放開手,露出一個慣常的冷靜到幾乎漠然的笑容。「我沒事,放心吧!」

    說完,她拍拍莉亞的肩,當著莉亞呆若木雞的面離開。

    莉亞呆呆地望著從頭到尾沒落下一滴淚的潔兒,感覺得到她內心裡莫大於心死的靜寂,不禁提起裙子舉步跟上潔兒。

    一天後,摩根讓馬克護送回到莊園內,摩根的高燒持續著,仍活著但看得出來只剩下一口氣。

    潔兒在看過摩根的傷口後,臉色異常難看,莉亞在旁邊盯著潔兒的舉動,深怕她會想不開尋死,潔兒外表雖是冷冷淡淡的,但內心可是激烈得像座火山,誰也無法保證潔兒會做出什麼事。

    光想起梅兒碧死後,她差點掐死摩根的那一幕就讓莉亞頭皮發麻。

    「潔兒?」大衛沉不住氣的叫著,摩根叔叔蒼白的臉上冷汗不斷冒出,剛毅的唇此刻如紙般死白,不停地喘著氣,難掩他有一腳已經踏入地獄之門的事實。

    潔兒沒有回答,只是動手將摩根傷處的繃帶剪開,沒有癒合的傷口化膿,噁心的味道竄出,傷口很深,卻因為沒有清洗消毒好使得傷口加遽,要是再晚一點送回來,摩根的命就沒了,早一點送回來的話,摩根也不用受這種折磨。

    「去準備乾淨的水和酒來。」潔兒頭也不回的爬上床去,把摩根的衣服脫下,露出他的上半身,「乾淨的布。」

    莉互連忙要人去備水、酒,拿布。

    「莉亞,潔兒,我很抱歉……」馬克眼見好友受苦,恨不得自己代他受。

    「把你的歉疚收回到摩根康復時吧!」莉亞拍拍馬克的背,「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普利茅新到這兒可不是短短的距離。」

    「我……」摩根都快死了,他哪有心情休息。馬克欲出口的拒絕讓莉亞打斷。

    「照顧摩根也得要有體力,不是嗎?」莉亞推著馬克去休息。「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馬克只好跟著約翰走了。

    潔兒拿了刀子將化膿的部分刮下,再將一些硬化的地方去掉,摩根皺起眉,發出呻吟,虛弱地掙紮著。

    莉亞和大衛早別過臉去,不敢看這場面。

    潔兒將酒淋在布上,覆在傷口上為摩根消毒,摩根的身體痛得痙攣,潔兒心疼得低聲呢喃:「摩根,親愛的,忍一忍。」

    摩根沒有聽到潔兒的撫慰。

    消完毒,潔兒敷上草藥,小心地包紮好,沾血的指尖在碰上摩根的眼睫時停住,輕顫不已的手指透出潔兒內心的起伏。

    「潔兒,摩根叔叔的情形如何?」儘管已知不樂觀,大衛仍想知曉由潔兒口中說出的定論。

    「就看他能不能撐過這場高燒。」潔兒清洗一下自己的手,要人將摩根的衣物及穢物處理掉。

    不想承認這樣在二十世紀只是小事的傷會要了摩根的命,她只能逼自己相信摩根的意志力足以鬥過病毒的侵略。

    「要是摩根叔叔撐不過去呢?」大衛再問,縱然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

    潔兒保持著沉默,綠眸無比愛戀地看著摩根。

    「潔兒。」大衛不顧母親示意的眼神,執意要問。

    「若是如此,那也是命運的安排,不是嗎?」潔兒唇角那抹絕美的笑容讓莉亞和大衛的背一涼。

    「好了,大衛,我們先出去,這兒有潔兒就夠了。」莉亞拎著女兒的領子,「潔兒,這兒就交給你了。」

    潔兒沒有反應。

    莉亞和大衛兩人互看一眼,無奈的離開。

    摩根高燒不退的情況持續著,有時候他會喃喃囈語,有時候他甚至會睜眼,但這些都是無意識的行為;有時候他會稍微清醒,沒多久又陷入昏迷;為保持摩根的體力,潔兒會喂他吃一點流質的食物,通常是吐出來的機會比較大;她衣不解帶的照顧摩根,旁人勸也勸不退,只好任她去。而得知這項消息的諾頓郡民皆為摩根祈禱,希望他早日康復。

    轉眼間,日子在摩根昏昏醒醒之下已七天了。

    「潔……潔兒……」摩根從深沉睡眠中甦醒,虛無飄渺的聲音迴蕩在冷寂的夜裡。

    「潔兒……潔兒……」

    不小心打瞌睡的潔兒馬上驚醒,揉揉惺忪睡眼,查看摩根的情況。「摩根,我在這兒。」

    摩根喘著氣,勉強睜眼,迷濛的視線裡感覺不到任何東西。「潔……潔兒……你……

    在哪兒……」

    「我在這兒。」潔兒握住他的手,用臉頰摩挲著。

    感受到掌心柔嫩肌膚的摩根想笑,但笑不出來。他知道他回到莊園了,潔兒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違背了他的諾言……

    「……對不起……對不起……」摩根緩慢地眨著眼,聲音小得要潔兒湊進他的嘴邊才聽得見。「項……項鏈……在劍……劍柄……還給你……你可以……可以……回……

    回家……」

    潔兒喉頭一緊,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騙子,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這個騙子!我不准你還我項鏈!」

    「你得回家……」摩根連舉手的氣力都用光了,殘餘的意志使他明瞭他可能活不了,他不能丟下潔兒一個人,放她走是最正確的選擇。「對不起……我不能……」

    「該死的你!你敢給我死死看,我就跟著你死!聽見沒有!」要不是摩根已經沒力了,她一定會海K他一頓。「你拿了我的心之後才把我趕回去,為什麼當初我跟你要你不給我,現在我捨不得走了,你才還給我,可惡的你!這樣的小傷你就絕望了嗎?也放棄了嗎?難道我不值得你活下來嗎?」

    強忍已久的淚決堤,潔兒淚如雨下,激動的嘶吼著。

    「潔兒……」摩根心疼地想起身抱住潔兒,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無助地喚著她。

    「潔兒……」

    「我命令你馬上給我好起來,我不要你這個樣子……嗚……你這樣好像快要死了……

    我又……又一個人了……我不要……」潔兒撲在摩根身上,斷斷續續的哭著,太久了,摩根燒得太久了,她好怕他就這麼死去,那她學得梅兒碧一身醫術,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心愛的人,有什麼用!「別……別死……」

    這個混蛋別想就這麼死了,他要真死了,她絕對會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把他揪出來。

    「我愛你……我愛你……你別死……我愛你……」潔兒抽抽噎噎的告白,心情激越難以平復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摩根聽到潔兒的話,不知怎的,原本難受的痛楚,煎熬著他的高熱都在下一瞬間離他遠去,他心滿意足地闔眼,再次陷入沉睡當中。

    「摩根?」潔兒沒有聽到摩根的聲音,帶著淚珠的臉猛然抬起,只見摩根安詳的睡容,心一窒,顫抖不已的手湊到摩根臉上測他的鼻息,好一會兒,胸口著火般的感覺傳來,她才記得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吸氣。

    還好,還好,摩根還活著,他沒死。

    放下心的潔兒探向他的額頭,一朵心花怒放的美麗笑靨綻開,眸裡的淚水跟著滑落,她枕上摩根的胸膛,帶著柔柔笑意入眠。

    天上的太陽,大放光明。

    午後,涼柔的和風拂至,草原上的草兒們莫不低頭,恰似接受母親愛撫的孩子們。

    風越過圍牆,吹至莊園內,莊園內闃靜無人聲,直至花園的藤架下才聽見一點小而柔的輕吟聲。

    陽光斜射入爬滿藤類的架中細縫,藤架下有一個花鞦韆,上頭坐著一名身著淺藍色緞服的人,黑髮綰起露出她優美的頸項,頸子上有條白玉項鏈,白玉被雕成弦月形,正安穩地躺在她微敞領口的白皙肌膚,她容顏微斂,幽綠眸子正專注地望著手中的信件,紅唇正一開一合地唸著信上的內容:

    「……總之,你看完信就自動給女王我滾過來,然後看看你要什麼賞賜再快些滾回你的領地去。欽此。」魏潔兒看了信,直接念出最後一段。

    「綠眼睛,有人讀信像你這樣讀的嗎?」花鞦韆旁尚有一躺椅,上頭躺著一名閉目養神的男子,在聽完她的精簡讀信之後睜開眼,一雙蔚藍瞳眸鑲嵌在他令人心動的五官上,就連左頰那道疤痕也不減他的俊美,反而添了邪魅的氣息。

    「反正整封信的重點只有最後面一句,我何必費那麼多唇舌去念前面那些長篇大論來累死自己?」潔兒唇角微揚,彎出一個弧度。

    「你可真沒耐性。」摩根.威爾寵愛她笑笑,不再追究潔兒為偷懶而將女王的來信自動縮成大綱來念。

    「誰沒耐性來著?要是真沒耐性,早把你丟到泰晤士河去餵魚了。」潔兒不服氣的瞇起眼,不願在口頭上輸給摩根。

    「小姐,你恐怕連泰晤士河長什麼樣都沒見過,還想把我丟下去餵魚?」摩根好笑的說。

    「放心,把你丟下去之後,我就知道它長什麼樣了。」潔兒從花鞦韆上跳下來,直撲摩根,作勢要推他下躺椅。

    「救命!」摩根口裡是這樣喊,但大手一攬,潔兒進入了他的懷抱。

    「做賊的喊捉賊,你要不要臉啊!」潔兒毫不留情的掄拳捶著摩根。「別以為你大病初癒我就有所忌憚,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到現在才知道你這麼野蠻,這麼孩子氣。」摩根大嘆誤上賊船,但含笑的臉上是深濃情意。「從頭到尾我都被你冷靜的美顏給欺騙了。」

    「哈!不知道是誰曾經說過我全身都屬冷色系,可實際上是一座沸騰的火山?」潔兒嫵媚一笑,柔若無骨的手環上摩根的頸子。

    「你說呢?」摩根吻上那一張一合誘惑他的柔軟唇瓣。

    「你傷才康復不久,就得去拜見女王嗎?」潔兒頭枕著摩根沒受傷的肩窩。

    「信裡不是提了嗎?」摩根瞇起眼來躲避陽光,「怎麼?捨不得我呀!」

    「惡!我是膽心我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身體又受到損害,我可不想再受那種勞累之苦。」潔兒作了個噁心的表情,但語氣是擔心摩根重創剛好,禁不起旅途的顛簸可不是假的。

    「傻瓜,我可不是什麼塘瓷娃娃,一碰就碎。」摩根窩心地笑著。「我再也不會離開你的。」

    「什麼時候你的個性像是轉了個大圈一樣?」潔兒訝然的驚異道:「連這麼噁心的話也說得出口?」

    話雖是這麼說,但潔兒還是覺得心裡暖哄哄的。

    「我句句實言。」摩根誠摯地看著潔兒。「我發誓不離開你,不丟下你一個人,我這個人最守諾言了,絕不會食言。」

    「哦?」潔兒眼波一轉。「不知道是誰死命的要趕我回去的哦?」

    想到那時候摩根要她回家時,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也不知道是誰拚命的說我愛你,你別死的哦?」摩根抱緊懷中佳人,在她耳邊吐氣道。

    「誰……誰說的啊!」潔兒紅了臉,恨不得自己挖個地洞鑽下去跟地鼠做鄰居,她那時真的害怕了,真的慌了,才會什麼都忘了,把那句話先說了,惹得摩根這個恢複本性的混蛋三不五時就拿這句話來取笑她。

    「其實,我最近常想起梅兒碧在生前說的話。」摩根突然轉開話題。

    「嗯?」潔兒一時還轉不過來。

    「她曾經跟我說過詛咒會在我手上終結,我的命定之人已經出現。我的命定之人會和我在一起,即使出現威脅生命的劫難也會安然度過。」摩根和潔兒相望。

    聽摩根這麼一說,潔兒也依稀有記憶梅兒碧跟她說過命定之人的事,「梅兒碧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是嗎?那麼……」兩人眸光相迎,都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們都讓梅兒碧一手掌握,想逃也逃不掉。」

    摩根一指挑起她胸前垂掛的項鏈,無限愛憐地望著潔兒。「這項鏈都成了媒人,當初我把你從格修.華倫那兒搶過來時,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這條鏈子。」

    「啊?」潔兒不解地發出一個單音。「我不是被梅兒碧救起的嗎?」

    「是我帶你去給梅兒碧治療,事隔一年,我早忘了有這回事,沒想到我們還會湊在一起。」摩根道出原委。

    「如此一來,我可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咱們倆扯平了。」潔兒雙手交握置於下巴,輕嘆口氣。「當初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留在這個地方,但又沒地方可去,加上梅兒碧可能可以幫我回家,才勉強留下的。沒想到,我竟然認識了你,真是倒霉啊!」

    摩根雙臂收緊,藍眼正經嚴肅地盯著她,語氣緊繃的問:「你可是後悔了?」

    「後悔早就回去了,還留在這兒嗎?」潔兒睨他一眼,談笑間化解摩根不安的心境,也趁機小小的抱怨一下,「也不會讓一個不知我心情的人吊得我心不安。」

    若說她選擇留下,以後最懷念的大概就是荷莉那女人了。

    摩根這才眉開眼笑的親親它的臉頰,「我愛你。」

    「呃?」潔兒驚愕地望著摩根,原以為英國人都比較拘謹、嚴肅、有禮,而她眼中的摩根有一大半也是這樣的個性,有時候他潛藏在有禮表面下的活潑性格會跑出來,但她也不曾預想他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這三個字。

    「怎麼?呆了?」摩根盯著她呆滯的表情,忍不住啄吻起她紅豔的唇。

    「你你你……」潔兒想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剛剛說什麼?」

    「我愛你,綠眼睛,我愛你,我愛你。」摩根一次讓她聽個夠,「清楚嗎?」

    「摩根,我也愛你,我愛你。」潔兒心花怒放,開懷地抱住摩根,感動得紅了眼睛,一直不怎麼安定的心也猶如大石一般沉穩。「我愛你。」

    摩根聽了,露出一個燦爛可跟太陽媲美的笑容,抱緊潔兒。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大概不可能愛上任何人,只因他所愛的人一一離他遠去,他不敢再愛,害怕再一次承受那種空虛落寞無處宣洩的悲傷,但是潔兒讓他再一次燃起想要去愛,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火。

    他愛她呵!心上的傷口一一讓潔兒撫平,他所愛的潔兒,心愛的潔兒,他將窮極一生來愛她。

    「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上船到世界各地去遊歷,你可願意?」摩根沒問過潔兒任何有關未來世界的一切,只因那不是他該操心的。

    「好啊!」潔兒沒問為什麼。

    「你不問一下海上的生活,那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哦!」摩根提醒潔兒,他的事業全在海上,在世界各地,他也不是能在陸地待上一生的人,光是代替羅倫處理政事這兩年,他就不只一次想丟下一切事務回船上,但他遇上了潔兒,潔兒是他最愛的人,他不想欺騙她說海上的生活可以保證跟陸地一樣。

    「那又怎樣?」潔兒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問。「這樣安定的生活雖好,但是能去世界各地遊歷卻是你的心願,你不止一次顯露出這樣的心事。而我,可別小看我哦!」

    摩根聞言抱緊潔兒,笑道:「是啊!不該小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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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潔兒是被身上的痛楚喚醒的。

    她微張眼,想看清自己身在何處,想起在昏睡之前被丟到水裡看看自己是否為基督的信徒,只因上帝不會以水「擁抱」效忠魔鬼的人,她記得自己掙脫了繩索浮上水面──因此被斷定為女巫。

    她沒有出口反駁,只因她已被折磨得沒有任何氣力說話,或許有一部分是因為這些人實在是白癡到了極點,說也沒用。

    不過,她也聰明不到哪兒去,一記敲在頸部的手刀讓她昏了就被人綁到這兒來,然後開始接受所謂女巫的審判。不知摩根他們現在是不是很緊張她的去向?她真該聽他的話帶一個人在身邊的。

    「醒了?」一個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潔兒不想聽到看到任何有關這個人的一切,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來,扯到她身上的傷,疼得她皺起眉。

    「好漂亮的眼睛,潔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說一句,我馬上放了你。」

    格修.華倫強迫潔兒張眼看他,燭火搖擺,但他仍是清楚地看見潔兒眸裡透露的不屑。

    混帳東西,也不想想是誰綁了她,還在那邊像神父對著迷途羔羊說話一樣。

    「今天,你的『親戚』,那個喚你綠眼睛的男人才剛來過。」格修滿意地看著潔兒終於聽他說話。

    「他問了我是否有看見你,因為你已經失蹤了近七天。」格修一字一句地說。

    潔兒看著格修,等著聽下文。

    「看他的樣子很悠閒,一點也不擔心你的下落似的。」格修如願看見潔兒憤怒的眼神:你想要什麼?

    她不懂,為什麼會有人以獵巫為己任,殘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還沒遭到天譴,惡行還沒被人發現。幾千幾百個人當中可能只有一個是真正的巫師。

    這個小人趁她採藥時把她綁來,說什麼她是撒旦派來的使者,危害眾人的女巫,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後,才在她身邊說什麼只要她肯離開摩根跟他在一起就放過她。

    天曉得她根本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怎麼他的口氣好像是摩根把她從他身邊搶走似的,總共她也才見過他兩次面,他怎麼一副愛她很久的樣子?

    這個人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我要你,你很清楚。」格修輕柔的話語合著蠱惑的魔力。「我也舍不得你受這麼多苦,居民們拿你當女巫,明天就要將你處死,但是只要我說一句,他們絕對不敢要你死,即使你真的是女巫。」

    謝謝你的美意,我寧願上絞刑架。潔兒的眸子無言地訴說。

    「難道摩根.威爾那個無用的貴族比我還好嗎?」格修眼一瞇,壓抑著怒氣問。他討厭自己在別人眼中樣樣比不上貴族。

    他當然比你好。潔兒理所當然的瞪著格修。

    「一個只會仗著貴族出身而作威作福的人有什麼好?」格修的手移到潔兒的頸背,一手仍捏著她的下巴,眼眸和她的相對。「我不信我比不過那個貴族。」

    神經病。潔兒不想理格修,三更半夜了他還來鬧她,就算她明天要死了,也不關他的事,他沒事來問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作啥?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想要你,你卻投入摩根.威爾那個人懷裡,我繞一大圈才得手,你讓我想得好苦。」格修多情地訴說,愈說她和格修的距離就愈近。「我紆尊降貴不在乎你是女巫要救你,你竟然不領情。」

    潔兒忍痛想移動千斤重的身子離他遠一點,無奈格修的力氣比她大得多,她還沒動,唇就讓格修覆上。

    嗚……潔兒讓格修扯得好痛,她痛呼一聲,使盡全力咬下格修的舌頭,格修痛得放開潔兒,潔兒被他一甩開,整個人無力地倒向一旁。

    「賤女人,你就對你的摩根忠心好了,我看他明天救不救得了你!」格修憤怒拂袖,起身離開。

    潔兒快崩潰了。她怎麼會這麼倒霉?她什麼都沒做,不是嗎?但為何噩夢一直跟隨著她?

    摩根……摩根……

    摩根突然停止前進的步伐,四下張望了下。

    「摩根?」馬克跟著勒馬停步,原本行進的人們也停了下來。

    「沒什麼,走吧。」摩根搖頭,再次前進。

    剛剛,似乎有人在叫他。

    「吊死女巫!」

    「吊死女巫!」

    「吊死女巫!」

    群眾不斷的叫喊聲劃破天際,直達雲霄。

    潔兒張開眸子,眼見一大群人在她面前高舉起手,一邊喊著口號,此時,潔兒心裡想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問題,而是聯想到選舉的場面,差只差在她這個「候選人」快死了而已。身上傳來的陣陣痛楚讓潔兒忍不住闔眼。

    她整個人是吊在刑架上的,雙手雙腳被捆起來,脖子上套著粗糙的繩環,由於她已經沒有站的力氣,所以她背後多了條繩子來支撐它的重量,赤腳踩著一個小凳子,免得還沒行刑她就先一步下地獄。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格修.華倫低沉邪惡的聲音傳入潔兒的耳裡。「我願意考慮考慮。」

    她勉強睜開因痛楚而合上的眼,矇矓的視界中只依稀看見民事官眼裡潛藏的猥褻及嘴角一抹可憎的笑容,瞪著他想笑,想說些什麼,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果她還有力氣的話,一定先朝格修吐口水。

    「真是個倔強的女人。」格修的聲音裡透著些許失望,但有著更多的興奮。「我就是喜歡你這個眼神:有不屈服似的,向我手中的權威挑戰著。」

    變態。潔兒在心裡大聲的罵著,但卻擠不出一點聲音來指控他。

    望著絞刑架下的民眾,她不由得想為他們的愚蠢掬起一把同情的淚,一個人最大的悲哀不就是被利用而不自知?

    摩根……潔兒在心底輕喚著,她好害怕,一想到要和摩根分別,她的心就充滿了恐懼,向來不信神的她,也不由得想要祈求上天給她一個奇蹟,一個活命的奇蹟。

    希望自己能留在這兒,留在他身邊,摩根……我愛你……

    「各位明理的村民們啊!今天我們齊聚一堂,為的就是要處決這一位蠱惑人心的女巫,經過我們千萬次的考驗,證明這個女人真的是女巫,做出了要將女巫吊死的公正判決。」格修.華倫的宣言為此次的行刑帶來高潮。

    盲目的群眾不斷高喊著「吊死女巫」的話語,這些鼓噪不斷的在潔兒耳邊迴響。她好想叫他們住口,可她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現在!」民事官高舉雙手,村民們全部安靜了下來,知道重頭戲即將來臨。

    格修轉身盯著潔兒,潔兒無力地看著他,他的眼裡有著留戀的光芒,也有著一絲復仇的快意。

    他朝著行刑手點下頭,舉起一隻手,當那隻手朝地揮下,一聲「行刑」的命令響起。

    潔兒閉上眼,在心中默喊著摩根,等待窒息感的來臨。因而忽略了行刑手在行刑之前看見遠處有一批人前來而遲遲未行刑。

    久久,她沒有感到呼吸困難,甚至她腳踏的凳子也還安穩地踩在她腳下。現場原本的鼓噪倏地靜下,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聲。

    潔兒睜開眼,黯淡無光的綠眸霎時充滿光彩,她是在作夢嗎?

    怎麼……她看見摩根和馬克帶著一大群城裡的居民站在她面前,而原先還在叫陣的人民鴉雀無聲地讓出一條路來讓他們過……好……好真實的夢……好想哭哦!她竟然看見摩根,上天真的應了她的請求,讓她在死前見摩根一面……潔兒支持不住地垂下頭,緊合的眼睫沾染上一顆顆滴落的淚珠。

    摩根握緊拳,咬緊牙關才克制住自己一沖上前救下潔兒的衝動。

    潔兒,他最重要的潔兒,格修.華倫竟然把她弄得像個破娃娃一樣!她頭髮散亂,容顏死白,衣衫襤褸,雪白肌膚交錯的鞭痕……他心痛得連呼吸都難以控制,潔兒……

    「這不是賽倫伯爵和潘卓侯爵嗎?真是稀客。」格修在震驚過後,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上前行禮。

    摩根闔眼再張眼,藍眸冰冷微泛笑意地頷首,「聽聞閣下前些日子追獵了個女巫,本爵前來看看。」

    「是啊!聽說行刑的場面十分熱鬧,惹得本侯爵也想來見識見識全英格蘭最出名的獵巫人是怎麼處死巫師的。」馬克玩世不恭的笑道。

    「難得兩位爵爺有雅興,小的不敢不賣力行事。」格修彎腰的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華倫先生,另外我帶了幾個前些日子向我密告說有巫師在侵害他們的人來指認,看看你捉到的這名女巫,跟他們所說的是不是同一人,可以嗎?」摩根客氣的問,但實際上是命令。

    格修暗自握了握拳,便逼自己笑。「這是當然的,請。」

    摩根高高在上的冷笑,偏頭示意頭一個人向前。

    讓摩根找來的民眾一見平常他們所敬佩的醫者潔兒被打成這樣,憤慨的上前查看潔兒的情形,然後,難過的回頭,接收到爵爺冷凝的目光,才記起自己現在要做的事。

    「洛伊,是她嗎?」摩根問。

    「回爵爺,那個曾經變成貓到我家大吵大鬧的巫師不是眼前這位,應該是男的,不是女的。」洛伊將自己的台詞說完。

    摩根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叫下一位上前去看潔兒。

    這一位也說:「爵爺,這個女巫不是我看見弄死牲畜的人。」

    摩根點點頭,又叫了好幾人上前,但每個人都說不是,最後一個麥太太珍妮也指認完後,摩根以相同的問題再問一次。

    這次她回答:「爵爺,民婦肯定所見的不是眼前這名女巫,但民婦在這兒也看見了那侵害我們的巫師。」

    珍妮這麼一說,所有的人都互相看看,紛紛猜忌起來。而摩根帶來的人也交頭接耳的說他們也看到了那個人。

    「麥太太,你可否指出那個人?」摩根掃了眼在場所有人,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噤若寒蟬。

    「這……」珍妮明顯的遲疑了下。

    「麥太太,你就說出來,有事的話,我保證你的安全。」馬克開口:「當然,其它人也是。」

    「好,那民婦就斗膽說出來了。」珍妮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點頭,然後,她的手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格修。「是他,民婦就是看到他騎著掃把在天空飛。」

    全部的人都將目光焦點集中在格修身上,格修皺起眉頭,「怎麼可能是我?身為一名獵巫人,深知上帝的偉大,怎麼會去跟魔鬼交易,崇拜魔鬼,成為魔鬼的信徒呢?」

    「是啊!格修.華倫先生可是全英格蘭最有名的獵巫人。」

    「是啊!而且他幫我們找出好多危害人民的巫師,為民除害。」

    「沒錯,就是他,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就是這個人。」

    「原來你也看到了,我還以為看錯人了呢!」

    「沒想這個英格而最有名的獵巫人竟然跟巫師同夥,說不定他殺的巫師都是無辜的人。」

    「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不都錯信了好人。」

    「是啊!好可怕。」

    兩方人馬各執一詞,意見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吵。

    「安靜。」摩根一說就讓所有人靜下來。「華倫先生,對於我郡人民的指證,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無罪,我是虔誠的教徒,絕非巫師。」格修抬高下巴看著摩根,在他冷颼颼的藍眸裡看到火般恨意燃燒著。他心一驚,仍故作鎮定。

    「你是說我們諾頓郡的居民都是瞎眼的笨蛋囉?」摩根大聲地反問。

    「小的不敢,但小的是清白的,我堂堂一名民事官,獵巫人,絕對不會做出違背女王或是上帝的事。」

    「是嗎?自古以來,貪官污吏多得是,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可以反駁他們的指控?」摩根拿潔兒說過的話來堵他。

    格修無言,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沒有。」

    「那麼,我必須再問你一次,你承認自己是巫師嗎?」摩根環視眾人,最後視線落到低著頭、全身氣得發抖的格修。

    「不承認。」格修怒道,他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巫師,他是被冤枉的。

    「大家聽到了,他不承認自己是巫師。但是我郡的人民卻都指稱他是危害人民的巫師,因此,本爵決定就地測驗他是否為巫師。大家一起來看看格修,華倫民事官是否為巫師。」摩根的話讓格修全身發冷。「有人有意見嗎?」

    他知道,摩根採取報復行動了,他來報復自己越郡殺人的罪行了──用這種方式的確是高招,但摩根低估了他的意志力,他可不是這麼容易被打倒的。

    「沒……沒有……伯爵,請您做主。」一名地主此時站了出來請摩根主持大局。

    摩根沒有笑意的扯開唇角,要人直接進入測試巫師最後一階段──神判法,也就是水試法。

    格修盯著綁在身上的繩索及大石,心頭開始泛起一絲恐懼,或者該說他的心是全然陷入恐懼當中。

    「你是個笨蛋,本來你可以因為摩根找不到證據證明你越郡殺人而逍遙一生,可是你犯了個大錯。」馬克悠閒地跺步到格修身旁,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低道。

    格修沒有回答,但握拳的手明顯的顫抖著。

    「摩根我認識他大半輩子了,他深愛諾頓郡的一切及他的家人,你是殺了他從小識得的女醫者的兇嫌,他沒有證據也就罷了,但你這回竟然捉了他最重視、最愛的潔兒來向他挑釁,他隱藏在貴族風範下的嗜血性格全然甦醒,這樣的他可是有著吃人不吐骨頭的殘酷血腥本性,上一回我看他這樣是有個不識貨的海盜把他的臉刮傷,你猜摩根後來把那個海盜怎麼了?」馬克頓了頓,格修還是沒有回答他,但他的身體克制不住的發抖,連牙齒也打在一起。

    「他殺了海盜,把他吊在船首曬成人幹,然後切成八塊丟到海裡餵魚。這回你惹他生氣,好自為之。」馬克嘆息似的自答,然後踱離格修身邊,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到摩根身旁。

    摩根把視線出已命令人解下的潔兒調回馬克身上。「你跟他說了什麼?」

    冷眸望著格修,格修全身打顫,像是見鬼了一般眼神呆滯。

    「沒什麼,只是告訴他你上回殺了那個在你臉上留下紀念品的海盜而已。」馬克聳聳肩,沒告訴摩根故事在他的快嘴之下已經變質甚多。

    摩根沒有再接下去,低聲令人把格修丟進水裡。

    格修一被丟進水中,身體立刻往下沉,由於胸腔氧氣用完,他為求活命奮力地掙脫繩索,往水面上去以換取呼吸的空間。

    一掙出水面,所有人都震驚的盯著格修看,原先支持他的人也都轉向站至摩根這邊。

    格修一邊喘著氣,一邊瞪著摩根,現在他才知道這些刑罰是多麼的不公平,一個人被丟到水裡,出於本能,一定會浮出水面以求活命。

    摩根一點也不意外的說:「格修.華倫,你還有什麼話說?」

    格修頹喪的搖頭,無話可說。

    「那麼,我將帶你回諾頓郡,在城內公開行刑。至於那名你們口中所說的女巫,是我們城裡最受尊重的醫者,不是女巫,我想,不會有人阻止我帶她回去吧?」摩根宣佈完,環視所有人,他們皆沒有異議,摩根見事情落幕,要人綁好格修帶回城裡之後,自己就飛奔到潔兒身邊。

    「綠眼睛。」他輕拂過潔兒的發際,輕柔地喚著。

    潔兒眼睫微張,唇動了幾下。

    摩根眼眶含淚,點點頭,抱起她,「有,我有聽到你在叫我。」

    潔兒唇角動了下,在摩根懷裡沉沉睡去。

    摩根愛憐地送她上馬車,在她耳邊喃喃道:「是啊!真是太好了。」

    摩根握著潔兒的手,一邊替她拂開遮面的發絲,溫柔地凝望著她安睡的容顏。

    「我愛你。」

    潔兒微皺下眉,轉醒,張眼就見摩根在她身旁,困難的發音:「我睡了……多久?」

    摩根起身拿杯水喂她喝下才答:「七天。」

    最近這兩天她有發燒的現象,雖然不很嚴重,但也讓摩根提心吊膽了兩天。想著想著,他的手摸上了潔兒的額頭,發現燒還沒退,不由得拉上被子蓋住潔兒裸露在外的手臂。

    潔兒感覺喉嚨的乾涸讓水潤澤,說話也跟著簡單起來,她睜著綠眸,可憐兮兮的問:

    「我可不可以……再睡……」

    摩根點點頭,溫柔她笑著。

    潔兒窩到摩根懷裡,舒服的嘆口氣,但立即因扯到傷口而低呼一聲,「好痛……」

    摩根連忙推開她一點來看她的傷勢。「醫者說過不能亂動的,不然傷口裂開會有疤痕的。」

    「不要……我怕一醒過來你就不見了,然後我發現我在作夢。」潔兒慌張道。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退,不離開你。」摩根安撫潔兒。

    「一直是多久?我爸媽也說他們會一直陪著我,結果,還不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上天堂去了,他們丟下我一個人在親戚之間被當作禮物送來送去,我覺得自己好像球,被他們踢來踢去……」潔兒吸吸鼻子,想起那段日子就覺得自己是不受歡迎的。

    「我不會去下你一個人的,一直一直,就是永遠的意思,我會永遠陪著你。」摩根輕聲許諾。

    「真的嗎?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潔兒惶惑的問句讓摩根感覺五臟六腑全撞在一塊兒。

    「不會,我不會離開你。」摩根瘖啞道。「你乖乖睡覺哦?」

    潔兒這才乖乖的闔眼,但仍是捉著摩根不放,摩根只好抱著她上床,把自己當成她的枕頭,讓她枕著自己睡覺。

    之後,潔兒又整整睡了兩天,人才真正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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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4: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說的可是真的?」摩根不再以玩笑的態度面對潔兒說的話。

    「我以我的生命保證,親眼所見。」潔兒的心讓摩根眸底漾著的不敢置信刺痛。

    「摩根……所以,你得小心,別讓詛咒實現。」

    「多謝關心。」摩根冷淡的放開潔兒。「我明白了,我會小心一點的。」

    老實說,摩根沒想過這個詛咒會有在自己身上實現的一天,他要死也會死在戰場上,絕不會像羅倫那樣死得令人意外且措手不及。

    「摩根,我說真的,你真的得小心一點,瑪莉皇后馬上就會被處死,西班牙會立即以這個理由在明年五月前來攻打……」摩根是海軍又是杜魯克的左右手之一,一定會上戰場,十六世紀這一場以宗教為名的戰爭,潔兒所知少得可憐,只因她從沒想過寫十六世紀的故事,因此連資料都沒翻,唯一看過的,就是那本什麼公爵夫人的日記,不過,她看的只有女巫的部分啊!

    可潔兒的話讓摩根粗魯的打斷。

    「住口,別再說了。」摩根不想從潔兒口中得知任何有關未來的事,那會讓他覺得潔兒離他好遠。

    「摩根,你別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擔憂。」潔兒望著摩根的藍眼,關心不由自主的洩露在言語間。

    「你呢?你也關心我嗎?」摩根猛然反問,心緒紊亂得緊。

    「我……」潔兒語塞。「我當然也是關心你,你是……你是……你是……莉亞的小叔、大衛的叔叔,萬一你發生了什麼……她們將來要依靠誰……」

    「我問的是你。」摩根不想聽到除了她以外的人。

    「我……」當然也關心你。潔兒話尚在口中,摩根已先入為主的接下去說:「你當然關心我的死活,因為只要我一死,你就可以拿回項鏈,是不是?」

    「你……」你在說什麼啊!這次潔兒仍然是沒有發言的機會。

    「我明白,你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這兒一點讓你留戀的事物也沒有,好不容易可以回去,又因為我拿走項鏈而迫使你待在這個你討厭的地方,你當然巴不得我可以死。」摩根望著潔兒,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

    「摩根,你……」潔兒讓摩根誤解甚深的話語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摩根驟然收臂,潔兒沒有防備的讓他攬入懷裡,才想抬頭抗議,她的唇已讓摩根封住。

    她驚愕得不及閉上嘴,正好讓摩根舌頭滑入她的嘴內,纏住她來不及退出的舌,纏住她來不及冷卻的心思,潔兒的眸子由睜大而半合,她跟上摩根的速度,雙手環住他俯下的頸子,兩人唇舌交纏,感應到緊貼的身子體溫上升,摩根的舌倏地從她的口內退出,改以牙齒輕囓她的下唇,潔兒捧住他的臉,兩唇再次吻合,她的手從摩根的臉滑到他的頸窩,小手探入他的衣襟內,一如摩根的手拾已輕巧地褪去她的衣裳。

    摩根的唇移師至她的耳邊,輕舔下她沒有穿耳洞的耳垂,繼而含住它輕啃。

    一聲輕吟自潔兒口中發出,她不知不覺軟下的身子倚著摩根,覺得氧氣似乎不夠用了,她的頭往後仰,摩根的唇已入侵至她的胸前,腦子很正確的發出警告,但她的身子卻不受控制的想要摩根,體內似乎燃著火把,旺盛得無法澆熄。

    「摩……摩根……」潔兒無力地抱住摩根的頭,低喚著:「不……不要……」

    摩根的動作在下一秒停止。他推開潔兒,背對著她,起伏的肩膀證明他正在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慾望。

    潔兒以顫抖不已的指尖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著。摩根的吻痕烙在她的肌膚,烙進她的身體裡,他的溫度……融入她……這種感覺她知道,她書中的主角……她很清楚自己所描寫的感覺此刻發生在她身上,那種有情有欲的感覺,不單單只有欲,也有捉不住的情存在。

    認識她的人都會說她對任何事都冷感,只有和硬是要和她做朋友的荷莉知道她的熱情藏在冷漠的言行之下,而來到這兒,她的熱情一點一滴的被釋放出來……

    她口口聲聲說永遠也適應不了這兒,其實她早就融入這兒,成為這兒的一份子,也不小心地把心留了下來。

    或許……她或許……對摩根……

    這下她再為自己對摩根拿走項鏈的行為表現得過於冷靜並找任何藉口都無用,她潛意識裡分明就是……不想走……不想走,想留在這兒,留在這個處處原始卻熱情的年代……所以向來對他人的評論不放心上的自己,唯獨將摩根的話記得一清二楚且為其心起波瀾……所以,關心起他的安危來……

    「綠眼睛,我們……我們和解好嗎?」摩根的聲音闖入潔兒冥想中的思緒,他再也不想忍受看不見潔兒、不能跟她說話的日子。「你可以要我做任何事來向你賠罪,可是我不會歸還你的項鏈。」

    潔兒眨眨眼,不禁笑了起來,這不是很矛盾嗎?要不是她現在搞清楚自己的情感走向,她絕對會賞摩根一個五掌印,再加上一腳。

    「綠眼睛?」摩根轉頭來看看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什麼錯,他竟然聽見潔兒的笑聲。

    事實證明,潔兒笑得前僕後繼。「你沒事吧?綠眼睛。」

    他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看潔兒的樣子不像是氣過了頭之後的笑,她的笑容好美,摩根覺得連日來的陰霾都讓潔兒的笑容帶走了。

    「我想,你應該去看看大衛和莉亞。」潔兒止住笑。「大衛尚不能接受自己是女孩子,一直認為莉亞和我在騙她,她更以為這是我不想嫁她的騙局,也以為詛咒的事是我和莉亞編出來騙她的。我想,你去讓她看看,比較一下自己跟你的不同,跟她解釋一下這個詛咒。或許,她會比較能接受一點。」

    「潔兒,這是否代表你跟我和解了?」比起大衛和詛咒,摩根比較關心她和自己。

    潔兒只輕輕一笑,「你知道嗎?」

    「嗯?」摩根揚眉。

    「我比較習慣你喊我綠眼睛,聽起來還不錯。」潔兒的笑容擴大,綠眸照照生輝。

    摩根沉重的心情因潔兒的話而飛揚,他衝口而出:「綠眼睛,我……」留下來,就算不為我,也為諾頓城的人們,為了莉亞或大衛他們都好,只要你留下來。但他的話沒說完,約翰的身影即出現在他們面前。

    「爵爺,潔兒小姐。」

    摩根住口,輕咳一聲,以眼示意約翰說話。

    「鄰郡的民事官,格修.華倫先生來訪。」

    格修.華倫?摩根和潔兒對望一眼。

    「請他至大廳,我隨後到。」摩根威嚴地命令。

    「是,爺爵。」約翰低著頭朝摩根行禮,臨走前,也向潔兒行禮。

    「摩根。」潔兒拉住摩根的手,小手的冰冷讓大手的溫暖融化,綠眸憂心地望著他。

    「我沒事,不會吞了他。」摩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沒有任何證據之下,他不會動格修.華倫這只送上門的老狐狸。

    潔兒挑眉,在他轉身要走之前,拉住他,趁他轉身低頭之際送上一吻。

    「祝福之吻。」潔兒惡作劇地推推呆了的摩根。「快去見你的客人,別讓人家等太久。」

    摩根邪邪一笑,猛然擁住潔兒狂熱地吻住她,吻得她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才依依不捨得推開她,留戀的指尖自潔兒頰畔滑開,藍眸帶著眷戀的柔情離開。

    看樣子,他們不止和解,還跨一大步。

    潔兒目送摩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底,好一會兒發現自己的呼吸困難,才知道她是摒著氣望著摩根,心口漲滿不知名的喜悅。

    她抬眼望著天空,難得太陽露出它的笑顏籠罩人心。

    天空好晴朗,恰如她的心。

    「美麗的天氣配上美麗的小姐,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當潔兒回屋時,正好撞見從裡頭走出正欲離開的格修.華倫。

    格修.華倫盯著潔兒不同那日的打扮,眼睛不由得一亮,脫帽向潔兒行個彎身禮。

    「潔兒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他執起潔兒不怎麼情願的玉手送至唇邊一吻。

    「救命恩人,怎敢忘懷?」潔兒藉拂發的動作抽回手,客套地朝他曲膝。

    「哪兒的話,潔兒小姐你言重了,格修承受不起。」格修.華倫微笑,眼睛則毫不掩飾他的貪戀看著潔兒略施脂粉的容顏,只是,這貪戀的眸光多了絲疑懼。

    「華倫先生登門拜訪所為何事?」她很好奇什麼事造成他只要一踏進諾頓郡就會引來諾頓居民敵視。

    「同伯爵討論一下最近我郡邊境不少小村莊的人民及牲畜因瘟疫死亡的事。」格修.

    華倫望著潔兒未變的美顏。「我怕,是因為有巫師的存在才會造成這樣的事。」

    「哦?那麼,你捉到肇事的巫師了嗎?」潔兒隨意附和。

    「沒有,因為附近的巫師都被我捉光了,也為民除了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牲畜還是不斷的死亡,人民還是染上了瘟疫。我想,可能是還有一些藏起來的巫師在作法加害本郡的人民及牲畜。此次前來,我也是好心想警告伯爵一聲。」格修.華倫的暗示意味相當濃厚。「我覺得潔兒小姐相當面善,好似某天晚上在森林裡見過你。」

    「我晚上不敢出門的,您可能看錯了。」潔兒皮笑因不笑的回道。

    格修眸裡精光一閃,那天晚上他看得一清二楚,沒想到潔兒也會是巫師,而且這次讓他逮個正著,心裡的懼怕正悄悄地擴張勢力,可對潔兒容顏的迷戀卻跟著水漲船高。

    「也對,我看到的女人她不知道正在施什麼法術,整個人被光罩住,全身變得透明,不知是跟撒旦做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那樣。啊,我也看到一個跟伯爵很像的人跟那個女人……」

    「是嗎?」潔兒打斷格修.華倫的話,他以為她聽不出來他在威脅她嗎?

    「是啊!」格修.華倫不住的點頭。「這件事我也跟伯爵說過,要他小心。」

    「華倫先生真是好心。」潔兒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但瞇起的眸子毫無笑意。「竟然冒著生命危險前來警告我們,你的心腸只怕連天使也比不上。」應該是惡毒到連天使也敬而遠之。

    「生命危險?此話怎講?」格修.華倫望著潔兒沒有笑意的綠眸,著迷笑問。

    慓悍的眼神,迷人地散發著生命力,牢牢吸附著格修的視線。

    「你沒發現莊園,乃至全城的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瞪著你嗎?要是我解釋的話,那應該是敵視哦!」潔兒說,唇邊的笑容更燦爛。

    「哦?」格修聞言環視一下四周,爾後笑道:「潔兒小姐真愛說笑。不過,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到附近的修道院去請個修士到我郡去驅魔呢!希望潔兒小姐有空可以到我家作客。」

    「會有機會的。」有個頭,如果她有任何中國那種飛簷走壁的功夫,晚上一定到他家去「蓋布袋」。潔兒笑容未改,甚至笑得有些花癡。

    「後會有期。」格修語氣曖昧的朝她行禮,離去。

    我們不久後一定會再見的,不久之後。

    潔兒的笑容只維持到格修轉身。

    一個力道將她攬進懷裡,潔兒抱住來人環住自己的臂膀。

    「摩根,他看見了。」聲音沒有一點起伏,但摩根可以感受到潔兒其實相當緊張。

    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不止是絞刑,說不定會上火刑架。事實上,潔兒並非女巫,或者魔鬼,但可能因此而死亡。摩根一想到這種可能使心悸,不,他不會讓潔兒就這樣消失的。

    「我知道。」摩根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我不會讓他成為威脅的。」

    格修.華倫囂張得夠久了!

    「摩根。」潔兒轉身望著摩根。「告訴我,你相信我所說的話嗎?」

    她在意的,不是死,而是摩根是否也拿她當女巫看待。

    摩根默默地凝睇潔兒帶點惶惑的容顏,原本撫上她頰畔的指尖頓住,想到兩人是站在屋前,只緩緩點頭。「我相信。」

    「我需要你的保證,你相信我是來自未來的人,不是女巫嗎?還是你要我跟你說一些有關近代會發生的事?或者,你也想試驗看看我是不是會浮在水面上?」潔兒的手握拳,捉著摩根胸前的衣服,摩根為什麼停止他的動作?

    「不,不需要。」摩根闔眼搖搖頭,不管這兒是否是大庭廣眾,拋開顧忌,抱緊潔兒。「你不需要證明,我相信你,潔兒,我相信你。」

    潔兒的心這才安穩地沉著下來,但她們隱約感到不安,好像這個格修.華倫會為她的未來帶來莫大的影響。

    「潔兒。」摩根低喚,潔兒抬頭正好接收他覆上的唇。「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絲傷害。」

    潔兒的響應是抱緊他。才剛覺得自己對摩根有情感在,這樣的心情在她眼中並不穩固,她無法釋懷自己是個未來人,縱使已在此生活了一年多,她仍是有不適應的地方,她有種不知根落何處的飄浮感。她不知道自己對摩根的感情是否強到足以支撐她留在這兒的意念,而要是她決定留在這兒,萬一摩根沒有與她抱持相同的情感,那她……選擇消失在這歷史的洪流中,是正確還是錯誤?而她……真可確定自己對摩根是愛嗎?

    她不知道,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很在乎摩根,非常在乎。

    這樣就夠了吧!就夠了吧!

    「潔兒?你還好吧?」摩根低喚著,感受到懷中人兒的不安。

    「嗯。」潔兒抬頭正好落入那雙閃著晶亮光芒的藍眸中,笑著點點頭。

    摩根更加抱緊她,雖不知她在擔心什麼,但他希望自己的懷抱能讓潔兒感到安心。

    克萊兒和凱若在樓上窗口看得一清二楚,凱若背過身子忍不住再次痛哭,克萊兒則一邊安撫著姊姊,一邊瞪著摩根和潔兒。

    並且暗自立誓,絕不會讓自己落得像凱若這樣的下場!

    「大衛!等等我!」克萊兒追上一見到她就轉身往反方向走的大衛。

    大衛不耐煩的瞪克萊兒一眼,擠出一絲假笑,「有什麼事嗎?克萊兒.雷格小姐。」

    「大衛,你怎麼都不理人家,人家特地不去參加社交季跑來諾頓郡找你的,可是你都不跟我玩,不跟我在一起。」克萊兒嬌中帶媚的嘟嘴抱怨。

    「克萊兒小姐,我沒空,而且,我已經十五歲了,該學習如何管理名下土地了。」

    大衛的假笑持續著,正確說是僵在唇邊,有人活到了十五歲才發現自己其實是女孩兒,而且還背負著詛咒,而且……一大堆而且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她都快煩死了,克萊兒還來煩她。

    「可是,招待客人也是你身為主人的責任之一,不是嗎?」克萊兒強硬的挽著大衛的手臂。

    大衛僵硬的把自己的手從克萊兒懷中抽出。「我沒空。」

    「大衛,你是不是有了別人?是不是那個潔兒.魏!」克萊兒活像妒婦的指控讓這些天煩不勝煩的大衛爆發了。

    「你煩不煩啊!我有沒有別人關你什麼事?我是跟你訂親了?還是冒犯了你?還是表示我喜歡過你?沒有,我不喜歡你,相反的,我一直在迴避你,你不知道嗎?你能不能識相一點遠離我的視線,我已經夠煩了,不要再來成為我的煩惱之一。」

    大衛的吼聲將整幢屋子的人都震醒,在書房的摩根及馬克,起居室的潔兒及莉亞,樓上休憩中的凱若全都出來一探究竟。

    「大……大衛,你好凶……」克萊兒讓大衛這一吼嚇住了。

    「我很凶嗎?你為什麼不看看你自己?」大衛忍無可忍的咆哮。

    「黛薇。」莉亞輕喚,她和潔兒互望一眼,明白大衛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大衛看向潔兒和她身旁的母親,再望向她們身後的摩根和馬克,倔強的說:「我不道歉。我還要趁這個機會說清楚,我,大衛.威爾,一點也不喜歡克萊兒,對她沒有一點男女之情。我也不要改變自己,不要!」

    在場知情的人互視,克萊兒讓大衛說得既難過又難堪,凱若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倆,及不遠處剛會合的摩根和潔兒,眸子一黯,轉身上樓去了。

    馬克則事不關己的看著事態的發展,看來,克萊兒很快就要跟他另一個妹妹一塊兒結束她們的單戀。

    「黛薇,別胡鬧了。」摩根低聲命令道。

    「摩根叔叔,您一點也不恨我嗎?您一點也不怪我害死了父親,現在也可能害死您嗎?」大衛近乎崩潰的大叫。「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的命運是這樣的?為什麼我的出生注定要害死人?」

    「黛薇!別這樣!」莉亞心疼的上前擁住女兒。「為什麼要這麼自責,告訴你事實不是要你自責的。」

    「黛薇,命運是可以靠自己去轉變的,如果就此臣服在命運之下,人就只是命運擺佈的棋子,你願意成為這樣的人嗎?」潔兒望著大衛勸道。

    「不願意。」大衛答得極快,不甘心也有更多的無奈,她自己就是命運擺佈下的棋子,她能相信自己可以扭轉命運嗎?

    「做你自己,不要做別人希望你做的自己。」潔兒愛憐地微笑。「莉亞選擇告訴你事實,一方面是無法再隱瞞,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清楚他們的苦心。你母親是個怎樣的女性,相信不用我多說,不是嗎?而摩根叔叔你比我更清楚,他們不會怪你的。」

    大衛藍眸噙淚望著母親及叔叔,他們都報以笑容,她這才為自己的無理取鬧羞赧。

    「對不起,我……我失態了。」

    「那麼,你是否應該跟克萊兒道歉?」莉亞抹去女兒的淚水,還她英挺秀麗的面容。

    「嗯。」大衛點點頭,轉向面色蒼白的克萊兒。「克萊兒,對不起,我這陣子心情不怎麼好。」

    「哼,別以為我會領情。」克萊兒見大衛恢復平靜,拿起喬來。

    大衛離開母親的懷抱,拍拍身上的灰塵,看克萊兒趾高氣揚的模樣,臉色暗了暗,冷道:「但是我說的句句出自肺腑,我的確是不喜歡你,所以避著你,一個受有良好教育的淑女是不會不懂得為自己保留顏面的。」

    「你!」克萊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得全身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大衛.

    威爾,你別以為我一定要黏著你才行,倫敦不知有多少人在等我跟他們說一句話呢!」

    丟下這些話,克萊兒不屑的仰首上樓去。

    「大衛終於有勇氣把這些話說出來了,我還以為克萊兒會賴在這兒麻煩你們呢!」

    馬克見事情落幕,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凱若和克萊兒的哥哥。」摩根取笑馬克的如釋重負,笑容自前些天回到他的臉上。

    「我當然是。」馬克瞪大眼。「只是感情的事情,做大哥的總不能一味的偏袒自己的妹妹強求不屬於自己的幸福吧?我希望她們能幸福,而不是希望她們獨守空閨,嫁個不愛自己的丈夫,明白嗎?」

    摩根只是笑了笑,不語。

    「母親,摩根叔叔,潔兒,你們還是叫我大衛比較好,因為我不打算向命運俯首稱臣。」大衛眸裡的堅決說明了她想挑戰的心情。

    「我明白了,大衛.威爾,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母親不會阻止你的。」莉亞明理地任大衛為自己的人生下決定,她十五歲了,該是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的年齡。是男是女,對她而言不是那麼重要,只要大衛仍是她的孩子就衍了。

    「謝謝母親。」大衛抹去眼角滑落的淚,笑道。

    「莉亞,這樣好嗎?」摩根的手搭上莉亞的肩。

    「這孩子的個性像羅倫,若硬是強迫她改過來,她也不快樂,我希望大衛能永遠快樂。」莉亞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為一切可能的情況設想。「只是,對你就……」

    「我本來就不在意這些事。」摩根諒解的頷首,視線跟潔兒的碰個正著。

    潔兒唇畔的淺笑令他會心一笑。

    「喂,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馬克十分不解的問,從頭到尾他就沒聽懂大衛吼叫的內容及他們現在說的話。

    「沒什麼,你還是快上樓去安慰克萊兒吧!」潔兒看得出克萊兒只是故作堅強。

    馬克朝潔兒笑了笑,行個禮。「那麼,容我告退。」

    「摩根,你認識的朋友很奇怪。」潔兒沒看過這麼奇怪的貴族,照理說,看見自己的妹妹被人家這樣說,他應該會視為侮辱,他卻隔岸觀火,做壁上觀。

    「馬克嗎?」摩根盯著馬克的背影。

    「嗯。」潔兒點點頭。

    「大概是在海上待過的關係,視野及觀念比較廣闊,會用其它角度來看事情,正如世界上不只有歐陸及英國一般。」摩根解釋。

    「你這可是拐彎抹角稱讚你自己?」潔兒斜睨他一眼。

    視野及觀念有沒有比較廣闊她是不知道,但她明白摩根對新的、違背傳統的事物不會一味否定,而會先考慮它的價值所在。

    「你說呢?」摩根反問,藍眸柔情氾濫。

    「喂喂喂,別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我會傷心的。」大衛不甘自已被潔兒三振出局因而嚷叫。

    「大衛。」莉亞搖首笑喚。

    摩根和潔兒相視一笑,喜見事件圓滿解決。

    事情過了一個月,難得潔兒在這一個月當中獨自一人到森林去祭拜梅兒碧,順道採藥,說了過年會回來,可是午餐桌上並未見著潔兒的芳蹤。

    「潔兒呢?」摩根一落坐,習慣性地要和潔兒的視線相望微笑一下,但他看見的卻是空的座椅。

    「到森林去了,你不知道嗎?」莉亞含笑望著小叔窮緊張的模樣。

    「可她說會回來午餐的。」摩根看向馬克,「馬克也在場。」

    馬克接收到好友的眼神,點點頭,「我是在場,而且聽到潔兒清楚的保證她會回來吃午餐。」

    「那麼,潔兒就一定會回來用餐,再等等吧!」大衛見叔叔緊張的模樣,也開口安慰。

    沉默降臨眾人之問,凱若盯著摩根坐立難安的表現,開口:「伯爵,別擔心了,說不定潔兒小姐是採藥采到忘了時間,我們剛到的那一天不也是這樣?」

    「那是她故意的。」摩根口氣不佳的回道。

    「伯爵,您心情不好就算了,有必要拖大家下水嗎?」克萊兒看不過去的出聲,一邊拍拍泫然飲泣的凱若。

    摩根冷眼掃到克萊兒,克萊兒連忙別過視線,他煩躁的順順頭髮。「大家用餐吧!」

    那天格修.華倫的到來放了把火在他和潔兒中間,雖然他口裡要潔兒別擔心,可他也定不下來。加上前些日子不知怎地,開始有人謠傳潔兒是因為跟魔鬼定下契約才有那麼精湛的醫術。她就是撤旦派來的使者,不安好心的準備為人類帶來大災難。現在鄰郡的人已經遭到瘟疫的侵略,下一個就是諾頓郡之類的話。

    所幸諾頓的居民們平常跟潔兒很熟,也很尊敬她,對於這樣的謠言置之不理。否則,潔兒的處境何止堪虞?

    「爵爺。」約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飯廳,在摩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摩根臉色大變,張自鎮定地起身,丟開餐巾,「各位慢用,我還有要事處理。馬克,不麻煩的話,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馬克看一眼摩根凝重的神色,點點頭,朝各位輕頷下首也起身。

    兩人快步帶著約翰走向馬房的方向。

    想著摩根倉皇的神情,莉亞的心開始高懸,不祥的預感爬滿她的背脊。

    「什麼時候回來的?」摩根撫著馬兒的鬃毛,冷聲問。

    「回爵爺,近午時分,但小的沒見到潔兒小姐。」馬房恭敬地回答,同時遏止不住憂心的問:「爵爺,潔兒小姐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摩根喃喃說著這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的話。然後,他發現自己在安慰馬房,不,同時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摩根,我們到森林去找找看好了。」馬克見摩根失魂的模樣,遂替他下命令。

    「備馬。」

    一刻鐘後,他們在靠近界碑附近找到潔兒的東西──她鮮少離身的藥袋。

    摩根瞪著藥袋,發現自己的肌肉緊繃,內心升起的恐懼佔據了他。

    「摩根,這兒有馬留下的蹄痕,比一般的馬留下的還沉,可見上頭不止一個人。」

    馬克的聲音將摩根喚回現實。

    「是嗎?」摩根平靜地回話,躍上塞斯,才要追上去,韁繩即被馬克拉住。

    「摩根,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如果她真是被格修.華倫帶走的話。」摩根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去找格修單挑,這樣於事無補,對付一隻狡猾的狐狸,摩根的作為無疑是打草驚蛇,而且還會被冠上凶手之名。

    「你以為我會讓格修動我的女人?」摩根冷峻的低頭看馬克。「格修對潔兒有慾望,上次在森林的時候我該死的就看出來了,他捉走潔兒不只要審判她是否為女巫,還有想要她的欲求!」

    摩根既憤怒又害怕,藍眸盛滿痛苦。

    「可是你這一去沒憑沒據的,只會落空,冷靜下來,這不像你。」馬克堅定的語氣說服了摩根。

    摩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估計審判的時間,依潔兒強硬的性格,審判不用一天就會進入獨自監禁兩天,不用五天,潔兒就會被送上絞刑台。一想到潔兒得受到無比殘酷的刑罰,摩根恨不得長翅膀飛到她身邊代她承受。

    「我有一個辦法。」摩根沉聲道,俊臉上的寒意讓人不敢直視。「格修.華倫會後悔動過潔兒,永遠後悔。」

    他將塞斯轉頭,奔回城內。

    馬克轉頭看看鄰郡地界,再看看已無摩根蹤影的大道。

    真希望潔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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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典雅的起居室,鎮定不了坐在其中的人們。

    「莉亞,容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們口中的潔兒……跟伯爵他……」凱若.雷格約莫十七歲,一襲寶藍色的禮服裡著她纖細的身材,但她希望能稱讚她的人,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她的穿著,棕色眸子不時轉向起居室另一邊正在同她哥哥談話的摩根。

    三天,他們來了三天,摩根自他們來的那天出去尋找潔兒回來之後就像個不定時的颶風,雖然他相當自制沒發脾氣,但一直未曾露出笑意的臉色也夠她們這些人受了,加上大衛這些天也相當不快樂,莉亞當然不會跟她們這些年輕女孩胡鬧。所以,日子相當的難捱。

    「姊,伯爵那麼老,已經二十七歲了,而且人又嚴肅又不多話,對你一點表示也沒有,你還喜歡他。」克萊兒先插了嘴。「大衛才是最好的。」

    「克萊兒,敢問你的大衛現在何處?」凱若不喜歡克萊兒對摩根下的評語。「摩根才是理想的丈夫人選,大衛只能當情人,或許你現在覺得大衛最好,但是當你去過社交界之後,你會知道,像摩根這樣有財有勢又穩重不靠家中背景受封伯爵的人,才是你一生的寄託。」

    她沉不住氣的反駁妹妹,為自己心儀的男人辯護,完全忘了她所評斷的「只能當情人的大衛」的母親就坐在她身旁。

    「凱若。」還是克萊兒有姊妹情誼,她使個眼色,凱若才驚覺自己失言。

    「莉亞,我很抱歉……」雖然,摩根對她不冷不熱,私心上還是希望摩根能回頭看她一眼。但再熱的情意對上長久以來的忽視也會變冷,這次,她就是來確定摩根的心意,畢竟,他也二十七歲了,再不娶妻,會成為全英格蘭的笑柄。

    「大衛比較好動是事實。」就跟他父親一個樣。

    「莉亞,那麼這位魏小姐……」凱若將話題轉回,潔兒她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她們來這兒有三天了,但除了克萊兒見過她一面之外,沒人有幸見過她。只因她這些天不是出外,就是說不舒服留在樓上用餐。

    「她是我們威爾家的遠房親戚,目前是負責全城人民健康的醫者。」莉亞只概略的介紹下潔兒,內容和摩根說的一模一樣。

    她打量著凱若及不遠處的摩根,從她認識摩根這個小叔開始,從未見過他有任何失宜的行為出現,梅莉等人的死帶給他的衝擊比任何人都大,使得他開始改變,但潔兒一出現,他明顯地恢復成以前的摩根。莉亞發現,潔兒和摩根的名字擺在一起比凱若和摩根的名字擺在一起還好聽,寫起來也好看。不過,莉亞並未將心中所想說出。

    「莉亞,魏小姐和大衛很親密嗎?」克萊兒不放棄的問,顯然將潔兒當成假想敵。

    莉亞但笑不語,不論大衛和潔兒親不親密,克萊兒都是自作多情了!大衛不可能娶克萊兒這樣的「淑女」。這是她和羅倫深埋心中的秘密,也不打算讓這個秘密公開,否則會成為威爾家最大的恐懼,現在威爾家只剩下摩根一脈,她不希望摩根變成時時小心的多疑者,成為下一個犧牲者,有羅倫就夠了。

    「莉亞……」克萊兒撒嬌地拉拉莉亞的衣袖。

    此時,僕役前來通報。

    「夫人。」他小聲地在莉亞耳邊說話。

    「你去告訴潔兒小姐,我馬上上去。」莉亞小聲的說,待僕役退下,她才面對拉長了耳朵想知道他們談些什麼的克萊兒和凱若。「時候不早了,容我先行告退。」

    說完,她朝摩根點點頭即離席。

    女主人離席,克萊兒和凱若沒有從莉亞口中套出任何消息,也無趣地告退。最後,偌大的起居室只剩下摩根及馬克侯爵兩人共飲暢談。

    「那麼,普利茅斯的情形如何?」摩根執杯的手輕搖,杯中的酒紅色液體跟著晃動。

    「杜魯克爵士已經加強練兵,但不知西班牙何時會出兵。」馬克觀察著好友心不在焉的表情。

    「西班牙不會那麼早出兵,因為他沒有一個正當理由。」摩根微微一笑,微斂的眼睫遮去半邊藍眸,同時也遮去他流露的心事。「只不過是求婚被拒,腓力二世不會用這麼丟臉的事當理由攻打過來;而我們幫助同為新教的荷蘭獨立,及反抗西班牙封鎖航道假扮海盜──打劫西班牙船隻之事,心照不宣,沒有確實證據。況且,咱們英格蘭將觸角伸向新世界是自由的,就算腓力二世認為新世界的土地都該歸他們西班牙及葡萄牙,用這個理由出兵反而會招來其它國家結成聯盟攻擊。」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有得等呢!但我已經等不及想會會西班牙的三桅船艦有多強。」馬克聳聳肩,說出他的期待。「而你,我的朋友,何時回歸戰場?」

    「和西班牙的戰爭我一定會參與的。別忘了,杜魯克爵士的左右手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摩根淺嘗杯中酒,笑道。

    「杜魯克也真大面子,一個侯爵、一個伯爵全在他手下做事。不過,我真正想談的可不是這些無意義已成定論的話。老兄,你同你們家那位親戚魏小姐是怎麼回事?」

    半掩的藍眸極快速地閃過一道光芒,摩根鎮定悠然地品酒──雖然他很想豪飲。

    「什麼怎麼回事?」

    「別裝傻,現在沒人在場,我可不會再拘泥於那些煩人的禮節。咱們兄弟倆一起在海上那麼久,我還會不清楚你嗎?你這些天大大的異於平常,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那麼粗心吧!」馬克用手肘推推摩根,對摩根規避的行為不以為然的挑眉。

    摩根噓口氣。「沒什麼,只是覺得羅倫真不簡單。」

    「少來。你呀!就是太有責任感,無法擺脫一些你能力未及的事的束縛。像梅莉、羅倫的死,你那時人根本不在場,就算是遺憾也不必老放在心頭成了內傷,你沒悶出病來真是奇蹟。現在再加上梅兒碧的事,你又攬到自己身上,你已經到極限啦!老兄。」

    馬克分析摩根真正的心情。

    「多謝您的分析,侯爵大人。小的感受真是醍醐灌頂。」摩根諷刺地朝馬克舉杯,藍眸裡是冷冽的暴雪。

    「有些事理在心裡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馬克熟知摩根表面上是嚴肅又堅強的男人,但事實上,他藏心事的本領極佳,很多事情都只能故作堅強,無法現出他軟弱的一面,或者該說,他已經習慣當個堅強的人,而忽略了只要是人都會有軟弱的一面。

    摩根沉默了。他明白好友說的沒錯,的確是如此。但馬克或許瞭解他,卻不知他現在所煩惱的事並非馬克所列舉的事。

    潔兒。他想念她那張冷靜的美顏,想念她隱於冷靜下的怒焰,他好不容易才釐清自己的情感,卻無法如願的將彼此的關係弄僵。他想她,想見她……

    被白玉刺傷的掌心隱隱作痛。

    不論如何,他絕不會放手!不會放手!可他卻已經整整三天沒見過潔兒一面,他開始痛恨起自己的身份。該死!他不想再被動的等下去了!可是他也沒想出任何方法可以打開他和潔兒之間的結,只因,他絕不會還給她──她最想要的東西。

    「摩根?」馬克輕喚,眼見摩根的眸子漾起一道藍焰。

    摩根回過神,笑著飲杯中余酒,「我沒事,或許哪一天,可以介紹潔兒讓你認識認識,她是一個很特殊的女孩子。」

    馬克聽出摩根言語間毫不掩飾的情感,好小子,被愛神的箭射中了!

    「嘿!我老妹可是從十五歲開始就喜歡你了,該有一點表示吧?」馬克話鋒一轉,轉到妹妹凱若身上。

    摩根輕抿唇。「我不適合她。」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馬克這趟來,一方面是同好友聚聚談論軍情,另一方面即是帶兩個煩人的妹妹來見她們各自的心上人,不過,這完全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情形。

    大衛對克萊兒避之唯恐不及;摩根則從沒把凱若放在心上過,說不定他連凱若長什麼樣子還不怎麼清楚。

    此行,也大有要她們死心的企圖,畢竟她們都不小了,再放下去就滯銷了。

    再加上那個還未正式介紹就已經引起軒然大波的潔兒.魏……唯恐天下不亂的馬克唇角泛起的微笑讓摩根背脊泛起一陣涼意。

    「如此看來,唯一能讓腓力二世出兵的正當理由就只有她了。」馬克沉吟道。

    「那得看女王陛下怎麼決定。」摩根望著窗外高懸的明月,低喃道。

    「朝中大臣鑑於腓力二世陰謀支持她,已大力勸說女王陛下必須當機立斷下決定。」

    這是馬克在朝廷中套出的消息。

    「對女王陛下而言,要當機立斷是不可能的。」他們現在說的可是女王的親屬。

    「一旦自己及國家的安危受到威脅,不當機立斷不行。」

    是啊!不這麼做也不行。摩根呢喃應著,視線一直停頓在窗外的夜色中。

    夜,門靜無聲地蓋住大地。

    窗外的深藍夜空似乎延伸到了燭光搖曳的房內。

    「潔兒,三天沒見,好嗎?」莉亞一進大衛房間先是向潔兒打招呼,然後自顧自的說:「你看起來氣色不錯,不過,摩根就差多了,三天來,他沒笑過一次,一次也沒有,連微笑他都吝於給予,心情非常不好。」

    潔兒臉色微變,笑說:「你在暗示我什麼嗎?莉亞。」

    「我向來光明正大。」莉亞一句話推開潔兒的質問。「對了,大衛怎麼了?」

    一直沒說話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大衛一聽到話鋒轉到自己身上,馬上抖了一下,才想開口說他什麼事也沒有,話未出口潔兒便搶過去。「大衛他……不,她的性別……」

    莉亞聞言,笑容倏地從臉上褪去。「你知道了?」

    潔兒望著莉亞暗下的面容,緩緩點頭,「是的,她的初潮來了。但我並未讓任何人知道。」

    初潮?什麼叫初潮?「他」的痛就叫初潮嗎?大衛來回看著潔兒及母親,不甚明白她們眼神之間交換的東西。

    莉亞笑了下,依潔兒的個性,她會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該是時候了,十五年,羅倫已辭世,就只剩下摩根一個人……」

    「這孩子是威爾家絕子絕孫的運轉鎖鑰。」莉亞摸摸大衛的臉。

    「什麼意思,母親?」大衛不明白自己聽到的話。

    「威爾家是受到詛咒的家族。」莉亞平靜的說:「他們被詛咒生不出女兒,一旦生女,整個威爾家將會滅絕。」

    「這……這怎麼可能!」大衛無法接受這樣的話。

    他怎麼可能是害威爾家滅絕的人呢?他是男人,不是女人啊!

    「大衛……不,黛薇,你是女孩兒,從小被當成男孩子教養的女孩兒。」莉亞哀傷的望著女兒難以置信的表情。

    「母親,別騙我了,別跟大衛說笑。」大衛擠出一個笑容,告訴自己,這是謊言。

    「如果您不願意大衛娶潔兒就明說,不要跟潔兒用這種謊言欺騙我。」

    「大衛,我們沒有騙你。」潔兒伸手想碰大衛,他卻躲開了。

    「我不相信,不相信。」大衛拚命搖頭。

    「黛薇,別這樣,你這樣讓做母親的我不知該如何是好。」莉亞不希望見到女兒為自己的性別煩憂,她希望她能快快樂樂。「我知道這很突然,但這是事實,我希望你能勇敢的接受這個事實。」

    「母親。」大衛抱住莉亞痛哭,突然,她的哭聲乍停,推開莉亞一點,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再看看母親的胸口,不敢置信的躲進被裡大哭。

    「黛薇……」莉亞知道她受到打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事實就是事實,她無法將大衛塞回肚裡變成男的再生出來。

    「出去,統統給我出去!」大衛的吼聲自枕頭中傳來。

    「莉亞,我看,先讓她冷靜一下好了。」潔兒這旁觀者適時出聲。

    莉亞嘆口氣,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情想拜託你一下。」

    潔兒有點訝異地眨眨眼,但仍是跟著莉亞到外頭去,將空間還給大衛。

    潔兒站在書房前,想敲門但始終沒動手,反而低斥自己:「真是的,我來這兒做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答應莉亞前來和摩根攤牌,這種事情她根本不曾相信,難道就只是因為事關摩根……而她因事關摩根,就這麼笨的答應了?

    還……還讓莉亞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老實說,她怎麼看就怎麼覺得自己像棵樹。

    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勁,她跟摩根分明就……唉!

    她真是個大笨蛋!明知自己現在跟摩根在冷戰當中,為什麼還會白癡到答應莉亞的懇求?而且,她那麼關心他做什麼?他可是搶走她項鏈藏起來害她不能回家的人,她該怨恨他,跟他大吵大鬧要回自己的項鏈,或者當起小偷到他房裡拿回項鏈,可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做出一些「文明」的抗議。誰知她還是為莉亞的懇求而……

    她一向不是容易心軟的人啊!但是摩根……三天沒見他了,他可好?

    該死!她想這麼多做什麼!她……她都不太瞭解自己的行為到底是哪兒出問題……

    潔兒非常懊悔,想轉身離開與對莉亞的允諾及對摩根未曾消減的關心也在交戰。

    「請問,你有什麼事?」凱若端著盛有紅茶的托盤,老遠就見一個女人站在書房前,背影十分陌生,但她已心生警惕。

    潔兒回頭只見著鵝黃起居服、棕色鬈髮用鵝黃色絲帶綁著,棕色眸子半是好奇、半是警戒的打量著自己,手中尚捧著備好的紅茶杯組。潔兒朝她頷首,「你是?」

    「凱若.雷格,潘卓侯爵之妹。你呢?」凱若不喜歡這個女人在聽見她的名號時一點訝異的表情也沒有。

    哦,原來是摩根近日來訪的貴族朋友。潔兒文風不動的想著,原來他們還沒走。

    但留在她心中的想法也僅止於這樣。

    「你理當報上名來的。」凱若討厭這個女人有一雙過綠的眸子,而且剛好跟她穿的綠色衣裙相配,討厭她小巧的鼻尖,豐美紅唇有著美好的唇形,討厭她的五官都是小巧的、精緻的,好似碰不得的磁娃娃,連身高都很玲瓏且身材勻稱。也討厭潔兒冷而漠然的容顏未因她的任何一句話而顯出迫切,她有種銳利的氣質──凱若討厭她的氣質。

    看起來她才大自己一歲左右,怎麼她看來就是比較吸引人?

    潔兒看得出這個女孩不怎麼喜歡她,她淡淡地說:「潔兒.魏。」

    潔兒.魏,這個女人就是潔兒.魏!天啊!把她擺在摩根身邊太危險了!她的摩根遲早都會被這個女人搶走的!雖然凱若很不想承認她的魅力不夠──至少對摩根而言不夠。

    「請讓開,摩根等著我呢!」凱若刻意將兩人的關係說得曖昧,她至少……至少在敗陣之前得先為自己扳回一點顏面。

    潔兒皺起眉頭,有必要將她和摩根的關係講成這樣嗎?凱若這路人皆知之心,令潔兒不得不承認,她不喜歡凱若在提到摩根的名字時語氣中的親密。

    潔兒一言不發讓過身子給凱若。

    凱若也不客氣的站定身子,輕敲門板兩下,門內傳來摩根的答應聲,她示威地打開門進去。

    「伯爵,哥哥,來用茶吧!」凱若巧笑倩兮地朝摩根及馬克曲膝。

    「哦,凱若,謝謝你。」摩根只微微抬首道謝,說完,又低頭去看文件。

    凱若眼底有著掩不住的失望,馬克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感情的事他向來不主張強求,凱若的自作多情,他這個做哥哥的不會幫忙,眼角掃到半合的門邊站著一道綠色纖影,便好奇的朝正專注地審視文件讓妹妹呆站一旁的摩根使使眼色,摩根接收到馬克打的信號抬頭一看,便猛然起身,著實嚇了馬克和凱若好大一跳。

    門邊的潔兒見自已被摩根發現了,只好硬著頭皮,不自然的笑笑,吞吞吐吐的說: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用茶的。只是……」

    潔兒比劃著不知所云的手勢,辭不達意的想要將來意解釋清楚。

    摩根凝視著潔兒緊張的語態,一抹柔情而疼愛的笑意在藍眼裡升起,「我明白了。」

    潔兒還在想怎麼說,摩根突然目目出這句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但見他眼底的似水柔情,她更是一呆,視線落到凱若身上,直覺摩根的似水柔情是對著凱若的,心裡不知從何而生的泡泡一個接著一個冒出,每個泡泡都讓她覺得心好酸,而且愈來愈澀,愈來愈苦。

    「沒什麼,我什麼話也沒有要跟你說,再見!」潔兒連珠炮似的說完這一長串的話便跑開,她不想看見摩根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綠眼睛。」摩根一看潔兒跑開,想也不想的就跟著她跑出去,留下兩個兄妹在書房大眼瞪小眼。

    「哥,伯爵他……」凱若顧不得自己的形象,見心上人為了別人如此倉皇失常的表現,一顆心全碎了。

    這下,就算她期待再多,也該知道她和摩根是不可能的。

    「這下,你也該死心了吧?」馬克起身將妹妹擁入懷,讓她無顧忌的哭個夠。

    真好,一個妹妹的癡戀就這麼簡單的結束了。但是,克萊兒可沒凱若這麼好打發。

    唉!大衛,別怪馬克哥哥不幫你,而是你對克萊兒來說是誓在必得的。

    到底,她是什麼地方改變了呢?她無法探知。

    「綠眼睛!」摩根的聲音隨著他的拉扯到來,他一把捉住潔兒的臂膀,深怕她再次逃開。「天啊!你的腳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像長了翅膀一樣跑得那麼快!」

    摩根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跑得那麼快。

    「我中學時是田徑隊的。」潔兒看摩根跑得氣喘吁吁,不自覺的伸手替他拂開遮眸的發絲。

    「中學?田徑隊?」摩根一聽到這兩個陌生的詞,捉著潔兒臂膀的力道更大了。

    「別說這了,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就跑開?」

    潔兒慌張的避開摩根的擬視,這種需要長時間思考才回答得出來的問題,她現在無法回答。

    「綠眼睛?」摩根關懷地低頭對著潔兒的眼睛。

    潔兒見避不開摩根的眼睛,只好說:「我想跟你談談有關莉亞及大衛的事。」

    再一次地,她為自己一時不察應了莉亞狡詐的要求而後悔。

    「莉亞?大衛?」摩根揚起眉,「他們有什麼好談的?」

    他不知道莉亞和大衛有什麼可以讓他煩憂的,要說有的話,也只有大衛對繼承爵位興趣缺缺這件事而已。

    「總之,你會想知道的。」潔兒四下張望,拉著摩根到一處較僻靜的地方。

    「好啦!你可以說了。」摩根雙手交抱,貪婪的眼眸直視著潔兒,三天沒見,潔兒的一舉一動令他非常想念。

    他不禁想,他們之間是不是哪兒不對勁了?似乎採取主動的應該是他才對,為什麼他每次才想行動,潔兒就先行一步做了。像剛剛,應該是他拉著她躲到比較安靜的角落。

    是不是她那個時代的女性都比較像男人?摩根搖搖頭,不願想起潔兒特殊的身份。

    「你們威爾家有個傳聞已久的詛咒對不對?」潔兒想了想,決定直接切入主題。

    摩根一愣,不知道潔兒從何得知這個久到連他都忘了的詛咒,反正家族沒女性成員對他們是不成影響的。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威爾家仍是盎格魯.撒克遜眾多分裂國家的一支時,主政者的女兒因為招惹了一名巫師,該名巫師因而詛咒威爾家不會有女兒出生,若生出女兒的,威爾家將會全數因此女而滅亡。之後幾百年內,沒有任何一個威爾家的人生出一個女兒來,日子一久,這個詛咒早被人遺忘,只因威爾家在歷經薔薇戰爭後家族人數銳減,最後只剩下父親這一族,現在,就是羅倫和他,但羅倫也因意外而亡,只剩他一人,當然,還有大衛。

    不過,潔兒會提出來,就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怎麼了?」

    「這個詛咒有實現的危機。」雖然她不怎麼相信,但是事情扯上摩根的安危,她實在是無法不勸他要小心一點。「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摩根蹙眉,潔兒的話有頭沒尾。「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小心一點。」潔兒含糊的說,要她將一切事情全盤托出實在有些困難。

    「說清楚。」摩根命令。

    「其實,大衛他……呃……不是男的。」潔兒避開摩根的視線,輕聲道:「她……

    是個女孩兒……」

    摩根的反應是大笑,「綠眼睛,說謊是會受到上帝處罰的哦!」

    「我說的是實話,大衛的初潮來了,男人不可能會有女人的初潮吧?大衛是女孩兒,而羅倫和莉亞知道以後,就拿她當男孩來養,直到前年羅倫發生意外死亡,莉亞才知道這個詛咒已經開始運轉。但她為了不讓你擔心而沒講,大衛也不知道自己是女的……」

    摩根的手搭上她的肩,藍眸不再有笑意,「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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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3: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摩根,那個人你認識嗎?」潔兒打破沉寂。

    「綠眼睛,以後遇到那個人少跟他打交道。」摩根頭也不回的說,語氣嚴厲。

    「給我理由。」潔兒烏黑的眉緩緩挑起,討厭摩根這種命令的語氣。

    「他是鄰郡的民事官格修.華倫,號稱全英格蘭最會捉巫師的獵巫人。」摩根眉皺得死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覺得潔兒和格修.華倫站在一起時很礙眼。

    這種感覺也時常出現在大衛纏著潔兒時。

    潔兒倒吸口氣,馬上明白摩根這麼說的用意,想起先前摩根曾談過鄰郡的人有嫌疑,「但是,不能證明他就是殺害梅莉和梅兒碧的凶手。」

    潔兒的原則是真相未大白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格修.華倫可能害死梅莉和梅兒碧,但也可能不是。

    「你的意思是他是無辜的囉?」摩根口氣不佳的諷刺。

    「你的口氣好像在說我不該這樣說。」潔兒勒馬停步,摩根口吻中的火藥味要是她還聞不出來,那她就是天下第一等白癡。

    「女人本來就不該隨意發表意見。」摩根還沒原諒潔兒無故失蹤,她就為格修.華倫辯護!

    潔兒因摩根凌厲的責備而無言。她是哪裡又做錯了?他有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嗎?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我給你的空間夠大了,但也是有限度的!」摩根打斷潔兒的話。

    「格修.華倫這種人你竟然還接近他,他是毒蛇你知道嗎?你這只小羊就這麼乖乖的跟了過去!」

    潔兒錯愕的眨眨眼,她一直認為摩根是個明理有見識的貴族,即使見了她與時下一般的女子不同,甚至可以說離經叛道的行為,仍能尊重,但她有一點錯了,即使再明理,再有見識的貴族,還是個高高在上的貴族,自以為是的舉止永遠跟隨著。

    瞧他現在形容她像什麼?小羊?她像嗎?她怎麼知道那個救了她一命的人就是格修.

    華倫,難道他臉上有刻字說他是格修.華倫,自我介紹他是鄰郡的人,還是獵巫人,而她的大眼睛沒注意到?

    總而言之,這個人無理取鬧。

    「之前的事兩郡的人民都心照不宣,現在再發生一次,九成九是他們幹下的,而你為他辯護。」摩根不知是氣自己無法定格修.華倫罪多,還是氣潔兒為他說話多些,胸壑間有股悶氣無法化解。

    「我沒有為他辯護。」潔兒從來就沒有這種想法,不知自己的話一說出口會讓摩根誤解成這樣。「好吧!或許我是不夠瞭解格修.華倫,但我也是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

    我只是覺得任何事在未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但也必須相信他有可能是無辜的。如此而已,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潔兒不想挑起戰端,平常打打鬧鬧是一回事,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兩個人都在火氣上頭。何況平常失了冷靜的一方通常是她。

    「我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而且你一聲不響的就失去蹤影,你知道我們多擔心嗎?

    我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你之後,卻發現你跟格修.華倫那個人在一起,我會不擔心不生氣嗎?」摩根說到最後仍不認為自己這頓火發得無理。「梅兒碧要我好好保護你的,這是我……」

    「我留在這兒不是因為梅兒碧的遺言。」潔兒握緊韁繩,緊繃的心弦因摩根的話而斷裂。「我並不是因為需要你的庇護才留在這兒的。」

    「潔兒,你不能否認你需要保護。」一個混血兒,又是女人,加上離經叛道的言行,她以為她能安然活到現在是誰的庇佑。

    「我哪裡需要保護?」潔兒綠眸瞇起,握韁繩的力道更大。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她兩個月來第幾次發火。這個男人總有本事把她冷靜的面具敲碎,但她相信,從沒有像這個時候這麼生氣過。

    「你是個女人,已經十八歲了,一個十八歲還沒結婚的女人且沒有任何侍女在側,死了你都沒人知道。」摩根讓潔兒挑釁的語氣激起心中未曾顯現過的怒火,他向來冷靜自制,堪稱貴族的最佳典範,怎知這個女人一再挑戰他的自制。「而且你又是個混血兒,你知道這兒的人對混血兒的評語嗎?」

    潔兒冷冷的擠出一個笑容,她當然知道古代人對自己的血統純正抱持著驕傲的心態,而對混血兒有所鄙視,只是由摩根的口中說出,格外傷人。

    這兩個月來,她沒有像這個時候這般想念二十世紀,「爵爺,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實話,我是女人沒錯,但是你沒有必要把女人說得像走在路上會被螞蟻嚇死,來增加你自大的男人心態。我不只十八歲,我二十六歲了!我有能力應付你所說的任何一個情況,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萬一遇到什麼事死了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潔兒深吸口氣。「還有,我是混血兒我知道,你不喜歡留我當初就別說違心之論,別因為梅兒碧的遺言,也別因為你該死的責任而強迫自己來接受我!」

    她愈說愈氣,說到最後她一拉韁繩,「駕!」的一聲,馬兒舉蹄狂奔。

    「潔兒!」摩根一見潔兒跑開也跟著追上去,但夜幕不知何時已籠罩他們,摩根一個錯過,就失去她的蹤影。

    「該死!」摩根咒罵,坐騎塞斯感受到主人的怒氣,不安的前後踏步,摩根嘆口氣,拍拍塞斯的頭背。「對不起,塞斯。」

    塞斯這才安定下來,以左前蹄踏踏地。

    潔兒受傷的眼神在他眼前浮現,摩根懊悔地耙耙頭髮。

    他剛剛說了些什麼?這完全不是他想說的,他只是想要潔兒知道,格修.華倫是危險的,要她多加小心。怎麼扯到她最在意的問題上去了?難不成他真為了這點小事氣昏了頭,為了顧全自尊才出口傷她?

    他要道歉才行。從一見面開始,摩根已知潔兒跟一般時下的女性不同,而這兩個月的朝夕相處使摩根徹底瞭解,潔兒是個絕對獨立自主不受拘束的個體,而他竟然這樣說她,把她貶得一文不值。再怎麼堅強的人都會生氣,何況他完全抹煞了她。

    摩根抬頭望望夜空,弦月安靜地懸掛在天空,他驅使塞斯前進。

    她極可能去一個地方,他開始祈禱她會在那兒。

    柔和的弦月懸掛夜空,寧靜的夜晚除了遠處傳來鴟鴞的叫聲,沒有任何動靜。

    潔兒穿上一年多前跟著自己來到這時代的衣服,這些東西,她保存得好好的,只因這是唯一她見了不會覺得陌生的東西。但隨著時間過去,她看見這些衣服,竟然有種疏離感。

    「我現在應該坐在計算機前面打我的新作的。」潔兒走出小屋,看著月光下的小路,來到梅兒碧的墳前。「要是再不回去,我的飯碗就沒了,說不定,連用來賺錢的計算機和文字處理機都不會用了。」

    「你死了倒好,留我一個人措手不及的面對所有的一切。更可惡的是,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那混蛋又說了些讓我難過的話。」潔兒眨眨泛淚的眼眶。「奇怪,我幹嘛這麼在意他的話?真是奇怪。你說對不對,梅兒碧?一切都是因為你那封該死的遺書。為什麼你不跟我說如何回去的方法?為什麼你要我留在這兒?為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響應她的,只有由遠漸近的夜梟叫聲。

    「我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我想回家,回紐約的小窩,我想看自由女神,我想……」潔兒挫敗的握拳,「這兒的一切,快把我埋起來了,我魏潔兒快消失了,我快要變得不是我了,我應該生活在二十世紀的世界,而不是這兒……你明知道,可是你從來沒告訴過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去,你只叫我適應,適應!我怎麼也沒辦法融入這兒,我不想改變,我不想把自己變成這個時代的女人,我不想死在這兒,不想!你知道嗎?你知道嗎?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去……」

    潔兒淚流滿面,嗚咽聲自掩面的手中斷斷續續的傳出,她力氣被抽光了似的跌坐在梅兒碧的墓前,她一個人……在這兒……好寂寞……好孤單……摩根,可惡的摩根,他憑什麼論定她?憑什麼!

    她不瞭解心頭上鬱結的痛所為何來,她知道自己很氣很氣,但為什麼別人這麼說她,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獨摩根……唯獨摩根……

    想回家的念頭像潮水般不斷的打過來。抬首望著那輪弦月。潔兒突感胸前一款,那條弦月形的白玉項鏈漾著與月亮一樣的柔和光芒,飄浮在半空中,潔兒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怎……怎麼回事?項……項鏈……

    潔兒看著項鏈發出的光罩住她全身,然後她看見自己的手指變成透明的……耳畔聽到遠處的雷聲……

    她要不見了嗎?她就這樣消失了嗎?潔兒不瞭解心中發出的痛楚是怎麼回事。她就要消失在這世界上了嗎?

    她的心好痛,為誰而痛?為誰……

    這也是摩根來時看見的景象。

    潔兒……怎麼回事?他竟然看見潔兒的項鏈浮在空中,而她全身包圍著光芒,身子呈半透明,看來就要消失?不!摩根在心中狂喊。

    「綠眼睛……」摩根大吼。

    仍震驚於眼前的潔兒聽到了摩根的呼喚而回頭,頰上未乾的淚痕摩根瞧了心疼。

    「摩……」潔兒名字未叫全,就被一記響雷打斷,這次更近了些。

    摩根看看潔兒,再望望天空,想也不想的就沖上前去扯掉潔兒的項鏈,抱著她滾向一旁,說時遲那時快,雷就直直地打在潔兒剛剛所在的位置。

    他們兩人驚魂未定的喘著氣,直瞪著讓雷打到的地面,幸好附近沒什麼易燃物,不然,一場林間大火是免不了的。

    潔兒讓摩根緊抱在懷,腦中的思緒卻不停的磚著,那一幕,好熟悉……

    是了,那天,她發生車禍,被車子撞飛起來,胸前的白玉煉也曾發出類似的熱光,然後,她感覺好似被什麼打中一般,完全是方才的翻版。

    那麼,她苦思不得的回家之道,關鍵就是她自小戴到大的白玉項鏈?是的,是的,她終於知道回家的方法了!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摩根將臉埋進潔兒的頸窩,不斷的加重抱她的力道,他必須藉著這樣的動作來確定潔兒還在,她沒有消失,剛剛那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摩根,我快被你抱死了……」潔兒的呼吸愈來愈困難,摩根抱得她好難過,何時見摩根有這麼失控的行為?

    摩根充耳不聞。

    「摩根,放開我……」天啊!潔兒試著推開他,但他動也不動。「我快不能呼吸了「不放!不放!」摩根咆哮著,握著項鏈的手掌因過於用力而被白玉的尖端刺進掌內,他渾然未覺。

    「不然,你也給我一個呼吸的空閒,我要被你抱死了……」

    摩根這才如夢初醒的放鬆力道,推開她一點,藍眸急急地巡視潔兒。「對不起,你沒事吧?沒事吧?」

    「沒事。」潔兒訝然地盯著摩根焦慮的模樣回答。

    「真的嗎?」方才那一幕仍殘留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不安的問,可能會永遠失去潔兒,生活中不再有潔兒的相伴的危險性讓摩根心悸不已。現下明白為何自己一見潔兒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會覺得礙眼了,這是嫉妒啊!他嫉妒那些人站在潔兒身邊,希望她身邊只有自己相伴。

    他……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已經……一點一滴地……視線不由自主的繞著她移動,移不開視線……一直一直讓她吸引著,如同依附明月的繁星,發自內心最深處……

    愛著,戀著,希望守護的心未減反增。他對潔兒有情……而剛剛,她差點自他眼前消失……他差點就……就失去她……

    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楚地響起,不,他不願失去潔兒!

    「真的。」潔兒未加思索的伸手拍拍他惶然的頰,指尖輕撫過他左頰上的傷痕,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沒事,我很好。」

    她驚魂未定但仍力持鎮定,這模樣讓摩根又心疼又心動。

    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唇角的笑意,進而覆上她柔軟的唇,潔兒沒有拒絕,甚至要求摩根加深這個吻,沾淚的睫毛如蝶羽輕顫。

    「綠眼睛,潔兒。」摩根握住在他臉上游移的小手,藍眸凝睇,另一隻手拂去她眼睫的淚珠。「我很抱歉我說了那些話,我不該抹煞你的存在意義,對不起,我一時氣昏了頭。」

    我想我愛上你了,綠眼睛,自第一次見面你差點掐死我時……或者……從你完全不怕塞斯那時開始。摩根在心中低喃著,藍眸益發地溫柔。

    心頭那股佔據已久的寂然悄悄地讓摩根的話語擊退,潔兒覺得剛剛所感受到的寂寥就這麼消散,她的手抵上摩根的胸膛,覺得自己就要淹沒在藍眼所含的溫柔裡。

    她不自然的笑了下。「不打緊。對了,把我的項鏈還我吧!」

    她要回家了,在回家之前能聽到摩根對她的道歉也算是沒有遺憾,只是心口的痛開始不明原由的延伸開來。

    提到項鏈,摩根才想忘記的情景又歷歷在目,他下意識的捏緊手中的項鏈。「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

    潔兒停了好一會兒,思索著怎麼說才不會嚇到摩根。「那是……回家的路,回家的方法。」

    摩根蹙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那樣可以讓我回到我的家鄉。」潔兒小心地用字,不希望摩根拿她當異類,或是……女巫。

    「你的家鄉不是在很遠很遠的西方嗎?」摩根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了,因為他終於注意到潔兒身上穿的不是她平常慣穿的衣裙,而是他從來沒看過的衣服。「你的衣服出了什麼問題?」

    「沒錯,我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西方,在距離現在四百年後的西方。」潔兒邊說邊看摩根的臉色由疑惑變成困惑。「而我身上穿的,是那時候我們穿的衣服。」

    「四百年後的西方?衣服?」摩根瞪著潔兒身上的衣服,有股衝動想把它們剝掉。

    潔兒點點頭,為難的說:「也就是說,我是來自距離現在四百年以後的二十世紀的未來人。」

    摩根的腦子有一段時間是停止思考的,久久,他才從乾涸的喉嚨擠出一句話:「我不相信。」

    「摩根,看看我,看看我所穿的,這種質料,這種技術,不是現在的裁縫師可以裁出來的。還有,剛剛你不是也看到了?我……我差一步就可以回去我的時代了?」潔兒試著讓摩根瞭解事實。

    「別說了。」摩根粗魯的打斷潔兒的剖白。「去把這身奇裝異服換下,我們該回去了。」

    「摩根?」潔兒失望的望著摩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覺得不受尊重,心讓這抹空虛填滿且有蔓延的趨勢。「為什麼你不相信我?」

    摩根拍灰塵的動作停不到一秒。「別說了,回家去。」

    「我的家遠在二十世紀。」潔兒難過的紅了眼眶。「把項鏈還給我,我要回家。」

    「諾頓城就是你的家。」摩根俯身扶起潔兒,潔兒揮開他的手自行起身。

    「項鏈還我。」潔兒抹去眼底成形的霧氣,朝摩根伸手。

    「把衣服換下。」摩根面無表情的盯著潔兒,轉身上馬。

    潔兒氣憤的瞪著摩根的背影,強壓下內心欲殺他而後快的念頭。她回身進屋,不一會兒,已換回平常的灰衣裙外加一件白色圍裙的衣著。

    拉過馬兒坐上,潔兒不等摩根便馭馬前行。

    摩根攤開握成拳的手,掌心放著那條沾上些許血痕的白玉項鏈,藍眸黯如暴風雨來襲的靛藍海洋,好眼熟的項鏈,他想起來了。

    這是他那天從格修.華倫手上帶走的那個他說從天上掉下來,疑似巫師的女人,那個有一雙蓊鬱瞳眸的女子所擁有的。摩根心一緊,像是怕它再次消失似的緊握,掌心的刺痛證實它沒有消失,摩根才松口氣,追上潔兒。

    綠眼睛,我的綠眼睛……

    「潔兒,我肚子痛,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大衛捧著肚子,一臉痛苦的要人找來潔兒,望著她那張自前些天就一直沒變過的冷顏。

    潔兒沉默地望著大衛蒼白的臉色及欲言又止的神色,便要在旁的僕人到門口守著。

    「現在沒人,你可以放心的說你到底怎麼了?」潔兒聲音平板,但未見不耐。

    「我……我……」大衛眨眨那雙藍眸,藍眸正聚滿淚水。「我猜我快要死了。」

    潔兒冷然的面具差點讓大衛這話打碎。「你看起來很健康,或許是你晚餐吃了什麼才會肚子痛。」

    「不……不是……潔兒……」大衛蹙眉忍著腹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我三天以前……起床的時候……發現全身是血……」

    大衛的話擄獲了潔兒全部的注意力。「你夢遊跟人打架嗎?」

    「不是……我……我偷偷的擦乾淨,可是……還是不停的流血……怎麼辦……我快死了……我一定快死了……」大衛憋了好久才敢鼓起勇氣找潔兒來幫他看看,雖然他很不想在自己心儀的人面前出示他的虛弱;加上潔兒這幾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跟摩根叔叔有什麼磨擦,成天冷著一張美顏,令人望之卻步,但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已經三天了,他怕自己再不說,會流血而亡,就再也見不到潔兒,見不到母親和摩根叔叔了。

    大衛惶恐的語氣讓潔兒不由得憂心起來,但是看他除了臉色略顯灰白,臉上滿是淚痕之外,用看的實在是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你讓我看看你流血不止的地方。」

    「啊?」大衛猛地止住淚,一抹尷尬的嫣紅染上他慘白的頰。「這……」

    「難不成你真想流血不止到死?」潔兒冷靜的反問。

    大衛一聽,掩不住恐慌的發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一邊慢慢的拉開被子,露出染血的褲子,潔兒的眉隨著大衛的動作而皺緊,無視放大衛窘困的神色。

    潔兒的確不知道大衛得了什麼病,因為會造成這個部位無任何外力而大量失血的原因,不太可能發生在大衛身上。

    它的視線落到大衛沒有綁緊的襯衫領口,那兒露出一點繃帶的痕跡,看來像是受傷。

    一道靈光閃過潔兒的腦際,「大衛,你的胸口受傷了嗎?」

    「啊?不是,我從小就這樣綁著,母親說絕對不能卸下來,也不能讓人看見。」大衛乖巧的回答。「潔兒,這跟我……這樣沒什麼關係吧?」

    有,而且關係密切。潔兒在心中如此說道。

    「你可以解下布條讓我看看嗎?」潔兒的話讓大衛明顯的猶豫了下。

    「如何?」潔兒為證實心中猜測,也為了大衛自己,強迫大衛下決定。

    「好吧!可是你不可以跟母親說我讓你看哦!」他知道潔兒和母親幾乎無話不談。

    潔兒點點頭算是答允,大衛這才遲疑的解開胸口長年縛著的布條。

    果然!潔兒訝然的看著大衛的胸口,看得大衛害羞的將衣服拉緊,遮住胸口,「潔兒,你好色!」

    潔兒聞言笑了,伸手摸摸大衛柔軟的黑髮。「放心,那不是病,也不會死,通常第一次來會比較恐怖一點,但是習慣就好。」

    「習慣就好?」大衛睜大眼,潔兒的話好像以後還常常會有這種事發生,天啊!那還不如……

    「你等一下。」潔兒走到門邊要守在門口的僕役到樓下起居室請莉亞上來。

    「潔兒,你說不告訴母親的。」大衛指控潔兒不守信用。

    「放心,莉亞絕對不會責怪你的。」潔兒信心滿滿的對大衛保證。「好啦!你去換一套乾淨的衣物,準備見你母親吧!」

    大衛依言,但內心的惶然未曾減少。

    「真的,母親真的不會罵我?」大衛捉著潔兒的衣角,不安的問。

    平常他玩得太野、太過火免不了一頓炮轟,這次他生病沒說而且把衣物弄成這樣,不被關上門打死才怪。

    「不相信我?」潔兒像對待小弟弟一樣地摸摸他柔順的黑髮。

    「當然相信,哪有未婚夫不信任未婚妻的呢?」大衛自著臉說出違心之論。

    潔兒聞言只是一笑,這下就算她不說出自己真正的年齡,大衛也別想娶她了。

    這個可愛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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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3: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綠眼睛,你的臉還好吧?」摩根難得一天在宅子裡沒有什麼事需要處理,便陪著也是難得空閒的潔兒散步。

    自那天幫老麥治好他的肩膀脫臼後,上門求醫的人愈來愈多,潔兒忙得不可開交。

    潔兒將被打的臉頰讓摩根瞧了下,淺笑說:「等消腫了才來慰問不覺得很沒誠意?」

    然後,她挑起眉,望向他的眼神有著埋怨:怎麼又叫她綠眼睛。不過,她已經聽習慣了,反正只有他一個人叫,要是全城上下的人都這樣叫她,她絕對會跟摩根翻臉,現下只有他叫,她糾正到後來,已經懶得去說了。

    摩根習慣性的攤攤手,作出無辜的表情。一方面有耍賴的意味,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十八歲的小女孩說的話有時候會讓他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潔兒見狀只是笑了笑。「放心,我並不是那麼在意。」

    「那天你被麥太太摑那一巴掌,我還以為你會回敬。」摩根望著天空。

    依他對潔兒的認知,她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像梅兒碧死的那一天,潔兒誤以為他是害死梅兒碧的人而掐住他的脖子時,臉上的恨意強得讓人不敢直視。而她第一次出診那天,她冷靜得過火。

    「她只是情急,並不為過。」潔兒深吸口氣。「梅兒碧的事,追查得如何?」

    摩根聞言身子一僵,沉默許久才道:「沒有,不過大家都很熱心地幫忙。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眉目。」

    「你在代理諾頓公爵及民事官的職位之前,在做什麼?」潔兒沒讓這個敏感話題持續太久。

    潔兒從莉亞那兒知道摩根只是暫時代理,她和莉亞無話不談,偶爾也會談到有關摩根的事。偶爾談到摩根和羅倫兩兄弟的本性相近,都很活躍好動但不失冷靜自制,只是摩根因為梅莉和羅倫的死而漸漸封閉心房,現在加上梅兒碧,原本就自責無法為梅莉和羅倫做些什麼的他,更加封鎖自己,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心,也不讓任何人觸碰。

    「我是海軍,杜魯克爵士的左右手之一,他在西班牙到美洲之間打劫西班牙商船時我就跟他在一起。因為羅倫的死亡,我才回來代理的。」摩根仰望天空輕聲道,想著若非羅倫走得如此突然,他可能仍在海上無憂無慮,一心只想為英格蘭做些什麼。那樣的生活適合他,他喜歡大海,在這兒他覺得綁手綁腳的,做什麼、說什麼都得格外遵守禮儀,因為他是伯爵,而在海上他只是個船長。

    潔兒點點頭,望著摩根的側影,不語。

    「怎麼不說話了?」摩根注意到潔兒的視線,望著她。

    潔兒聳聳肩,不以為摩根聽到她的話會高興──她覺得摩根太負責任。

    摩根因她聳肩的動作而皺一下眉,「女孩子不應該聳肩。」

    潔兒不以為然的揚起眉。「為什麼?」

    「女孩子也不該有那麼多好奇心與問題。」摩根的眉漸漸聚攏,想起她的一切行為舉止都沒什麼大家閨秀的樣子,這樣會讓人說閒話的。身為她的保護者,是該提醒她一下。

    「哦?」潔兒看得出摩根想扮一個指導她成為一個淑女的教師。「那麼請問爵爺,一個女孩子應該要有什麼樣子?」

    摩根低頭凝視潔兒,發現她的綠眸閃耀著冰冷的火花,她在生氣。而摩根發現當潔兒因怒火而褪去冷靜表象時的容顏,好美!一抹完美的弧形在唇際揚起。

    「有沒有人說過你身上的一切雖屬冷色系,但實際上是一座大火山?」

    聽聞這話的潔兒瞇起泛著冷光的綠眸,「您是第一個對我這麼說的人。」

    因為那些人只敢在背後這麼說她。

    「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比較好哦!不然會嫁不出去。」摩根興起一股想挑起潔兒那根易怒神經的念頭。

    「不勞您為我費心,爵爺。」潔兒皮笑肉不笑的說。「您還是擔心一下自個兒吧!」

    「何以見得?」這下摩根倒好奇了,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爵爺您看來年近三十卻還沒娶妻,連個訂親的對象也沒有,依您的爵位──伯爵來看,不應該這麼沒行情才對。說您長得不好看嘛!也說不過去,您臉上唯一的缺陷是左頰那抹刀疤,但這無損於您的英挺瀟灑;說您性格囂張跋扈嘛!您對郡內的人民照顧有加卻不縱容他們;待人公正又不偏頗。這樣的人怎麼還沒有妻子呢?」潔兒故意不解地蹙眉思考,綠眸流轉著惡意。「除非……」

    「除非什麼?」摩根不是看不出潔兒在回報他剛剛說的話,只是,他想知道潔兒會吐出什麼樣驚人的話語。

    「這……潔兒不敢說。」潔兒的眼神四處飄,裝出惶恐的模樣。

    「我准你說,而且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罰你。」摩根凝睇潔兒,猜想著什麼樣的環境才造就出她這樣大膽的行徑及言語。

    「除非爵爺您……年少輕狂之時,犯了什麼隱疾,沒有辦法給你妻子『性』福的生活,爵爺為了不耽誤全英格蘭仕女們的幸福才會這麼老都還沒結婚。再不然,就是你一點產業也沒有,一個名門淑媛會先看您的爵位再看您的口袋,要是您的口袋都是破洞讓錢流失,自然沒有一個女人想嫁給您囉!」潔兒露出一個甜美的假笑。「爵爺,若潔兒剛剛說話冒犯了,請見諒,因為潔兒也是聽從爵爺您的命令才斗膽說出心中臆測。」

    摩根聽完潔兒的話,先是臉色一變,然後是大笑出聲。

    真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個潔兒。

    「怎麼?爵爺不生氣嗎?」潔兒看摩根大笑的模樣不禁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是這麼笑的。

    摩根的笑聲引來在花園工作的僕役的注意。

    何時見爵爺這麼放縱自己了?

    「生氣?」摩根睜大藍眸。「我敢嗎?醫者。萬一你懷恨在心,把剛剛你的臆測全說了出去,我還要不要臉?」

    潔兒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還沒說什麼,人就一個力道撞進摩根懷裡。

    摩根連忙摟住她的肩,穩住她,關心的問:「綠眼睛,你沒事吧?」

    「沒事。」潔兒搖搖頭,來不及看清是誰撞了她,又是一個力道把她拉進另一個懷裡。

    「潔兒!原來你在這兒!」聲音的主人細膩略顯童稚。

    潔兒推開來人的胸膛,和他保持距離。「大衛,拜託你以後走路看路,我被你撞得都不知東西南北了。」

    「對不起,你沒事吧?」大衛張著愧疚的藍眸直望著潔兒。

    「有事我還會在這兒嗎?」潔兒笑著反問。「找我有什麼事?」

    「培養我們的感情啊!」大衛說著,不規矩的手摟上了潔兒的肩。「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跟你求婚了。」

    潔兒啼笑皆非的推開他。「你也忘了我當場拒絕了嗎?」

    這大衛,人小鬼大,才十五歲,成天風花雪月的。

    「不論如何,我絕對不……」大衛的注意力讓站在潔兒身旁的摩根給吸引。「摩根叔叔!你怎麼也在這兒?」

    語氣大有指責他怎麼可以跟潔兒在一起的意思。

    摩根見大衛活像見了妻子跟情夫在一起的表情,心頭一陣不悅,但卻露出一個笑容。

    「我不能在這兒嗎?侄子。」

    大衛皺起眉,鼓起腮幫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朝摩根行了個禮。「日安,摩根叔叔。」

    「日安。」摩根也有禮的頷首。

    「怎麼摩根叔叔沒出門處理事情?」大衛嘴裡是這樣問,心裡則嘀咕要守緊他的潔兒,以免潔兒讓摩根搶走。

    他這叔叔雖然生活得像修士,可也是個男人。而且,他發現摩根叔叔最近跟潔兒走得很近,兩人常常一同出去,一同回來。

    「那本該是你的工作喲!大衛。」摩根摸摸大衛的頭髮,十五歲的大衛還沒變聲,聲音聽來雌雄難辦。

    「我才不想要什麼公爵的名稱,送給你好了,摩根叔叔。」大衛孩子氣的說。

    摩根聞言只是笑了笑。「那是屬於你的爵位。」

    大衛伸伸舌頭,挽住潔兒的手臂,「摩根叔叔跟潔兒可是巧遇?」

    藍眸隱含著評估,嗯,摩根叔叔的確是個對手,我得小心。

    摩根望著大衛佔有慾旺盛的挽著潔兒的手,不由得輕皺下眉,不明白心上掠過的心緒為何,但肯定是負面的。

    「我同伯爵約好一同散步的。」潔兒巧笑倩兮地回答。

    「哦?」大衛藏不住心事的俊臉霎時充滿不悅,他冷冷的哦了一聲。

    「嗯。」潔兒裝作沒看出大衛的不悅反而笑著,她用空出的另一隻手挽住摩根。

    摩根一震,她……她在做什麼……

    「既然大衛也來了,那我們就一同散步吧!」潔兒的笑容像春陽,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她拉著兩個各懷心事的男人,散步一整個早上,直到僕役前來通報午餐已備好。

    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酒館人聲鼎沸,不少人貪得浮生半日閒聚在酒館內談天說地。

    「潔兒小姐的醫術真是高明,前些日子我家那頭雪莉難產,還是她幫忙接生的。」

    一名大嗓門的男人毫不吝惜的稱讚潔兒救了他家的牛的事蹟。

    「你家那頭雪莉難產,我們家那口子前兩天生孩子,要是沒有潔兒小姐在旁看著,我那兒子現在可能已經在天堂排隊投胎了。」另一個男人也說。

    「還有啊!上次木匠麥克被木頭壓傷,也是潔兒小姐治好的。」

    「是啊,是啊!」話題一起,所有人談論的焦點全在潔兒身上。

    「不過,潔兒小姐是貴族,怎麼騎馬的姿勢跟男人一樣?」終於,有人提出問題。

    「說不定是貴族特有的騎法。」

    「不可能,你們看公爵夫人騎馬的姿勢多優雅,可是潔兒小姐就……」那人隱去話尾。

    「誘人犯罪,潔兒小姐這樣騎,讓人看得心癢癢的。」一個人突然這麼說。

    「誘你個頭,潔兒小姐豈是你可以冒犯的!」有人聽到這樣的說法,反駁回去。

    「她不知道救了我們多少次,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是啊,是啊!」

    「可是我聽到我們家地主跟人說潔兒小姐這樣不像大家閨秀,就算是醫者,她也還是個女人,不可以這麼放縱。」

    「還有啊!我的地主也說潔兒小姐很漂亮可是很少笑,一個受過禮儀的貴族不應該見了人還這麼無禮。」

    「可是潔兒小姐的個性你們也知道,她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而且她對我們這些平民比對那些地主還好,他們當然眼紅。」

    「是啊,是啊!」

    「總之,我還是覺得潔兒小姐,就算是跨騎,就算她的行為不像個貴族,就算她冷淡得緊,我還是尊敬她,喜歡她。」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全都由衷地點頭贊同。

    原本想推門進入酒館的摩根在聽到裡頭的人的談話後,不由得會心一笑,抬首望著不留一絲殘雲的天空。

    若是大夥兒得知表面上冷漠如冰的潔兒,實際上是一座活火山,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摩根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心中不知被什麼佔據了似的,發酵,漲滿了整個心頭。

    「潔兒,綠眼睛。」摩根帶著曖昧不明的笑意離去。

    「摩根,難得你會在街上無所事事的閒逛。」潔兒去看城外生病的羊兒,一進城就見摩根悠閒的騎著塞斯四處晃,便追至他身側,綠眸含著燦爛笑意。

    摩根勒馬停步,才在想著潔兒,潔兒就出現在他面前,他朝她笑了下,「你去哪兒?」

    「城外,看羊。」潔兒抬手遮去陽光。「城外梅萊的羊似乎出了一點毛病,他請我去看看。」

    望著她獨自一人,摩根的心不禁下沉幾分。「下次要出城最好有人陪伴。」

    「為什麼?」潔兒挑眉問。

    「因為危險。」摩根發現潔兒很喜歡問為什麼,但他也沒解釋。「這年頭乞丐多,流民也多,很多人因為耕作的農地被改為畜牧的圈地而頓失依靠,更甚者,會變成據林為王的強盜,你一個單身女子走在路上很難避免不會成為覬覦的對象。」

    潔兒盯著他良久,偏頭考慮了下,「我會小心的。」

    摩根瞭解這代表她會小心,可不一定會接受他的建議跟人為伴。「你不喜歡跟人一同結伴而行,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潔兒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不喜與人同行,或者是帶個侍女在身邊。「可能是覺得束手縛腳的吧!」

    摩根以眼神詢問。

    「因為活在別人注視的目光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潔兒微笑,「因為即使是你,也會糾正一些我習慣的行為,諸如:跨騎,或者是舉止要優雅、高貴。我不喜歡,過多的禮節到最後會變成虛偽。我無法忍受人與人這樣相處。」

    「包括我嗎?」摩根不由得想聽聽潔兒對自己的看法。

    「你算是相當能容忍的貴族。」潔兒說出最不得罪人的真心話。「你至少不會強迫我去改變我自己,雖然你會糾正。」

    來這兒一年多,除了梅兒碧之外,她想,就只有摩根可以接受她與眾不同──即使他會好心的告訴她她的行為不合禮儀,但不會強制她改變。

    摩根但笑不語,潔兒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裡稱得上是欣賞,他欣賞潔兒不讓鬚眉的豪氣,獨立自主,她的行為雖然是不符合一名女子的本份,但是,他卻不希望潔兒有任何的改變。這樣無拘無束的女子讓他聯想到廣闊無邊的大海。

    久久,潔兒才打破沉默:「說些你在海上的趣聞吧!」

    摩根在訝異過後開始和悅地敘述:「那就得從我當海軍時開始說起……」

    天空未見殘雲,只覺和風輕拂。

    「潔兒,潔兒,不好了!」大衛匆匆忙忙的跑到莊園的一角,一邊大叫著,而他的後頭跟著老管家約翰。

    「少爺!一個紳士是不會這麼大聲叫淑女的名字的!」對於心似野馬的少爺,約翰心中有說不出的苦,何時見他這種上了年紀、深獲主人信賴的管家需要在後頭追著少爺?

    「潔兒,潔兒,你快出來!」對於約翰的勸告,大衛充耳不聞,只專注在叫喚潔兒上頭。

    「大衛,你的叫聲只怕傳遍全城了。」身著灰衣裙,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的圍裙,頭髮全數綰起,露出線條雅緻的頸項及柔美容顏的潔兒,慢條斯理的從其中一棵大樹後面走出來。

    「潔兒,快來!」大衛不由分說的拉了潔兒就往主屋去。

    「少爺,沒有紳士會這樣拖著一個淑女走的!」約翰拖著腳步在大衛後面大叫。

    「大衛,發生了什麼事?」潔兒雖然被大衛拖著走,可她的步伐一點也未見紊亂,而她更是絲毫未感染大衛的緊繃。

    「這次你一定要救我!」大衛一邊說一邊沖。

    「你生病了嗎?」潔兒看不出大衛有任何地方不健康。

    「等一下我們進屋之後,不管我說什麼,你都只要保持沉默,默認就可以了。」大衛十萬火急的說著。

    「為什麼?」潔兒冷靜的問。

    「因為,如果你不救我,我就不能娶你為妻了!」大衛緊張的說。

    這個小鬼才十五歲,就成天嚷著要娶她,還有意無意的隔離她身邊條件比較出色的男性,霸道的佔著她,就怕別人搶了她。天啊!要是她的編輯荷莉知道有個十五歲大的男生用這種方式宣告她為他的所有物,不笑個三天三夜才怪。不過,對於他的行為,潔兒只當是玩笑,從不當真。

    她不可能對一個小她接近十歲的小男生動情。

    潔兒聽了只是笑了笑。「什麼時候我有了你這個小情夫了?」

    她才在這兒住了兩個月,城內一堆大小病號上門,她天天忙得要命,難得休息一天,就讓大衛纏住,唉!潔兒不禁在心中暗嘆口氣,看來,得找個時間跟他說明白。

    「什麼小情夫,多難聽!」大衛皺起眉頭,不滿意的咕噥。

    「我是你的未婚夫,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嗎?我要娶你當妻子的。」大衛猛然停下,回身握住她的手。

    潔兒忍不住微別唇角,「小鬼,你知不知道我幾歲了?」

    「看你的樣子頂多十八歲,沒關係,就算你大我三歲,我還是要娶你。」大衛認真的說。「但是現在你得先去捍衛你的未婚夫,就是我,我才能娶你。」

    十八歲?她看起來有那麼年輕嗎?潔兒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她從不覺得自己的臉是娃娃臉呀!

    想著的當口,她人已經讓大衛拉進屋內。

    屋內有三個著華服的男女,摩根是他們的中心,不見他平常的裝束,他今天特地打扮了下,穿上十六世紀末期的流行服飾,最大的特徵就是衣服的領子有皺褶,整個頭像放在一個大盤子上頭。

    「大衛,你怎麼拉著潔兒,放手!」莉亞的一聲喝斥讓潔兒從冥想中抽離。

    「母親。」大衛依言放開了潔兒,但一見潔兒轉身想走,又趕忙拉住她。「你不可以走!」

    「為什麼?」潔兒不覺得自己有留在這兒的理由,因為這一看就是貴族們的聚會,她這個外人沒必要參加。

    「大衛!」一聲嬌喚從那群貴族中傳出,緊接著就是一陣鞋子踏地的清脆聲音。

    「哇啊!潔兒,救我!」大衛一聽到這聲嬌喚,連忙躲到潔兒身後尋求保護。

    潔兒還沒看清楚來者何人,眼前就出現一根手指頭,耳邊就傳來一聲質問:「你是誰?竟然跟我的大衛站在一起!」

    我的大衛?潔兒眨眨眼,視線落到身後的大衛,再落到眼前這名身著桃紅色禮服,棕髮棕眸,約莫十五歲的女孩,有些明白情況了。

    「大衛,跟克萊兒打聲招呼。」莉亞將大衛從潔兒身後揪出來,並給潔兒一個帶有歉意的笑容。

    潔兒搖頭,笑了笑。「有客人?」

    「嗯,我已經叫朵琳在樓上房間等你,去換個衣服再下來。」莉亞很自然的將潔兒視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她和潔兒一見如故,而且,她看得出摩根和潔兒之間有某種奇異的默契存在。

    「我也要?」潔兒和摩根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現在她終於明白當初摩根為什麼介紹她為他家的遠房親戚,因為這樣一來,威爾家,乃至全城,才會將她這個混血兒當成人來看。起先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摩根要扯這樣一個謊,現在一切真相大白。

    「嗯。快上去換衣服吧!摩根說要將你介紹給大夥兒認識呢!」莉亞半推半就的推著潔兒上樓。

    潔兒在出大廳之前還看了眼摩根,摩根那雙藍眸什麼也沒有,只有專注地望著她。

    倒是潔兒微牽唇角,扯出一個假笑給摩根看。她明白摩根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不被人歧視,只是,他未曾主動告知讓她有種不受重視的感覺。而且,她不覺得高興,摩根只是在盡他對梅兒碧的責任罷了!

    這個認知讓潔兒打從心底高興不起來。

    「潔兒小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約翰出現在大門口,雖然他氣喘如牛,仍用冷靜而盡責的語氣說:「街坊的洛伊.林肯被蛇咬傷了!」

    潔兒臉色一變,「替我備好馬。」

    「是。」約翰雙腳併攏,行個九十度的彎身禮。

    潔兒拿了她的藥袋就出門了,而朵琳和眾人苦候良久,都不見潔兒這位「威爾家的遠房親戚」露臉。

    為了治洛伊.林肯的傷,一部分的藥草用罄,她不想這麼早回去,所以就來森林採藥,一采她就忘了時間,現下一看,已是午後,夕陽開始籠罩大地。

    該回去了!藥采夠了,心頭的悶氣也消得差不多。

    潔兒給自己一個笑容,這下摩根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不過,誰教他不早說呢?而且……潔兒微蹙眉,算了,別想了。

    她收拾了下藥草,眼角瞄到不遠處尚有一株藥草,於是不設防的上前想采下它,才要彎身採藥草,身後傳來警告聲:「小姐,別動。」

    潔兒停下動作,即刻,一隻手環上它的腰,另一隻手則持著一根木棍往藥草旁一撈,一隻頭呈三角、長及一公尺的蛇被勾出。潔兒瞪大眼,她什麼都沒發覺,要是她真的采了藥草,只怕是為自己改採,那條毒蛇的毒性起碼可以咬死十個人。

    出聲者隨意將蛇往遠方一丟,那條蛇馬上往別的地方滑去。

    潔兒在危機解除後才松了一口氣。

    「小姐,你受驚了。」男人放開環在她腰間的手,在潔兒看向他時,彬彬有禮地朝她行個彎身禮。

    「謝謝你。」潔兒低聲道謝。

    「為這麼美麗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他抬起頭,含笑執起潔兒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棕眼鎖住潔兒的容顏。

    美,真是美。久候果然是有報酬的。

    他握手未免也握得太久了吧?潔兒盯著男人的衣著,在這個時代最方便的一件事,就是可以經由一個人的衣著行為斷定他來自哪個階級,而且百發百中,絕不會錯。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身著華服,但可能以為她是村姑,少不更事,只要他甜言蜜語幾次就會自動投懷送抱。

    「你過獎了。」潔兒藉由蹲下身撿拾藥袋的動作抽回自己的手。

    「我向來只說實話。」男人熱切的眼眸追隨著潔兒,看得潔兒全身起雞皮疙瘩。

    「綠眼睛。」摩根的聲音適時打破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刻。

    「摩根。」潔兒還沒這麼慶幸過可以看見摩根,她向他露出一朵迷人的笑。

    摩根眸裡閃過一道光芒,但沒說什麼。

    「爵爺。」男人一見摩根,態度明顯收斂,且正經許多,但眼神卻洩露出些許的憤懣。

    摩根冷冷的點下頭,藍眸像覆上一層寒冰,表情嚴峻,使左頰的傷疤更為顯眼。

    「潔兒,過來。」摩根朝潔兒伸出手,指指身旁的另一匹馬──那是馬伕為她備的馬。

    感受到兩個男人之間氣氛怪異,潔兒難得沒有為摩根命令的語氣提出抗議,乖乖地上馬。

    潔兒一落坐,摩根立即駕馭塞斯離開,但就在塞斯要開始奔跑之際,男人開口了。

    「爵爺,在下很遺憾聽聞貴郡醫者梅兒碧的事。」男人露出惋惜的表情。

    潔兒注意到摩根持韁繩的手一緊,扯出一個淺淡而壓迫感十足的笑,「多謝關心。」

    潔兒敏感地感覺到他們之間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

    「捉到凶手了嗎?」男人再次追問。

    「沒有,但會的。」摩根藍眸猶如北極冰雪,口氣更是降到了冰點以下。

    「若有需要幫忙的,但說無妨。」男人唇角的惋惜已變質成惡劣的落井下石。

    「多謝。」摩根怕自己跟這個偽君子說下去,會克制不住把他吊起來毒打一頓。

    「哪裡。小姐,下次出門,身邊最好帶個侍女比較安全,人人都喜歡美麗的人事物。」男人將話鋒轉向潔兒。

    潔兒一怔,勉強抑住自己想當場嘔吐的慾望,輕點下頭。

    摩根冷冷地拉下臉,騎著塞斯先行走開,潔兒也跟了上去。

    男人遙望馬背上的身影,面色陰沉地微瞇起眼。

    潔兒,她叫潔兒……跟摩根,威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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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3: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莊園內一如往常的平靜,今天,更多了股哀傷的氣氛,但這氣氛並未在莊園內籠罩過久。

    「夫……夫人!」管家約翰幾乎是跌跌撞撞的進入起居室,與他平常優雅的行徑迥異。

    「約翰,什麼事這麼慌張?」莉亞嫁來這兒這麼久,還沒見過約翰有任何失常的行為出現。

    「約翰,你是不是大白天見鬼了?」莉亞身邊一名身著襯衫,馬褲,足蹬一雙上好皮革制的鞋,年齡約莫十五歲的男生笑問。

    他是大衛.威爾,再三年便可接任諾頓公爵之位的公爵之子。

    「請夫人和少爺見諒,約翰實在是太震驚了,約翰長到這個歲數,從未見過摩根少爺……不,伯爵大人有這樣的行為,說這樣的話……」約翰順了口氣後才驚訝的開口,緊接著,他愈說呼吸就愈急促。

    「慢慢來,約翰,這兒沒人命你說話這麼快。」大衛取笑,難得見老管家會在除了他惹禍之外的時間露出這樣的表情。

    「大衛。」莉亞輕聲斥責。「約翰,有話慢慢說。」

    「是,夫人。」約翰穩下心思,才要開口,身後就傳來摩根的聲音。

    「約翰,我當你跑哪兒去了,原來在這兒。」摩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起居室門口。

    「叫人準備熱水,清出一間客房……算了,就我隔壁的房間好了,我們有『貴客』。」

    「是,爵爺。」約翰朝摩根行個禮,再向莉亞及大衛行個禮才前去執行摩根下的命令。

    「摩根叔叔。」大衛一見摩根,堆滿了笑容叫著,才想上前給叔叔一個擁抱,就讓母親伸手攬下。

    摩根回以一個淺笑──非常勉強的──只因他沒什麼餘力再去管他的禮節是否合宜。

    「摩根,咱們的貴客現在何處?」莉亞的眼睛可沒壞到忽略摩根肩上扛的人。

    一個髒兮兮的人,看樣子他似乎昏了。不,不止是摩根肩上的人髒兮兮,連摩根自己也難倖免。

    摩根聞言笑了笑,拾拾扛在肩上的人,「就是她。」

    「她?」莉亞張大小嘴,隨即因自己的失態而合上,露出一個合宜的微笑。「伯爵真愛說笑。」

    那個全身髒透的人,是女的?怎麼一個好好的女人家弄成這副德行?

    摩根聽了莉亞的話只是微微牽動唇角,不是他沒禮貌,而是禮教全讓肩上這個女人給磨光了。

    「請容我先行告退。」摩根朝他們母子倆輕輕頷首便往樓上去了。

    留下莉亞和大衛面面相覷。

    「母親,我上樓去看看。」大衛朝母親一個行禮後便沖上樓去。

    沒多久,一陣騷動透過天花板傳達至起居室,莉亞皺起眉頭,優美的提起裙子也往樓上去一探究竟。

    「好好替她清洗一番。」摩根丟下肩上的潔兒,命令女僕後便往隔壁房去。

    這個該好好打一頓的女人,原以為塞斯已經讓她得到教訓,沒想到她一落地又跑開,弄得他跟著她跑了一會兒才捉住,她又一路劇烈的掙扎,他一氣,才把她扛上眉,讓她一路掙扎的回到莊園,最後看來她是沒力了,到現在都沒動過一下。

    「不知道爵爺從哪兒弄來這麼一個髒兮兮的女人。」女僕甲小聲的說著,一邊為潔兒脫下衣服。

    「是啊!不過肯定不是什麼貴族婦女。」女僕乙也跟著嚼起舌根,從潔兒身上穿的衣料就可知她極可能是平民。

    但是一個平民值得爵爺付出這麼大的精力帶回來嗎?

    兩個女僕面面相望,誰也沒將心中所想的說出。

    潔兒快累死了!

    她從二十歲開始就再也沒跑過那麼久,也沒被一匹馬搞得亂七八糟,更沒讓個人扛上肩過,她沒力再掙紮了……直想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大睡一場,然後忘了這場惡夢──由梅兒碧引起的惡夢。

    可是,為什麼會有兩隻蒼蠅一直在她耳邊「嗡嗡」叫個不停的擾她安眠呢?

    潔兒張開眼簾,看清是兩個身著電視上僕人服裝的女人在她身旁,但為什麼她眼前會冒起一陣又一陣的白煙呢?而她全身都覺得一陣陣的熱氣竄入四肢百骸,舒緩了她的疲累。

    她勉強自己在舒適中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全身赤裸裸地泡在一個大木桶內,而這兩個剛剛她以為是蒼蠅的女僕正在幫她洗澡。

    真好,洗澡……洗澡?洗澡!潔兒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兩名女僕則因潔兒突然動了起來而同聲驚呼。

    「你們……我……」潔兒想起身,但一想到自己沒穿衣服又進木桶內。

    「小姐,我們在替您梳洗。」女僕甲最先恢復鎮定,向潔兒一個彎身。

    雖然心中認定潔兒是平民,但能讓伯爵帶回來且以禮待之的只有她一個,所以非得小心不可。

    「梳洗?」潔兒疑惑的重複,綠眸子因熱氣而蒙上一層氤氳。

    「是的,梳洗。」女僕乙肯定的回答。

    「哦。」潔兒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點下頭,怎麼……她剛剛不是在逃跑嗎?怎麼才一下子她就身在木桶中了?

    算了,難得有熱水澡可以洗,還是先享受完才思考吧!潔兒才想用手舀水,卻見兩名女僕仍蹲在自己左右邊,她的動作停止。

    「呃……可以請你們離開嗎?我想洗澡。」潔兒尚保持禮貌。

    兩名女僕互視,「可是,爵爺吩咐我們替您清洗……」

    「我自己來可以。」潔兒打斷她們的話,語末還露出一個笑容。

    「可是……」她們兩個遲疑的互望一眼,雖然她們很樂意有機會可以偷閒,但伯爵人就在隔壁房……

    潔兒看出她們的為難,但她不習慣讓別人看到她的身體,更不習慣別人這麼瑣碎的伺候,「這樣好了,你們出去站在門口替我守門,要是我有需要就叫你們,如何?」

    兩名女僕聽出潔兒話中的命令意味,點頭起身一福,一同到門口去守門。

    潔兒等門合上之後才安心的噓口氣,也才有餘力來打量這間房間。

    房內的擺設比一般人家奢華,光看那張床的木頭就知道這張床的價值,遑論其它小地方,潔兒舀起水來潑潑自己的臉,注意到水面上飄著幾片玫瑰花瓣,而水也因花瓣而泛著香氣。

    這兒應該是那個伯爵的宅邸。潔兒久久之後下了這麼一個定論。

    可是,為什麼?

    照理說,她應該是被囚在牢房裡才對,因為她對一個貴族出言不遜又忤逆他的命令,挑戰他的權威,應該是在被處死的邊緣才對!亨利八世在脫離教廷時不是有個叫什麼湯瑪斯.莫爾,那個寫烏托邦(Utopia)的傢伙,反對亨利八世脫離教廷而被處死嗎?

    他還是亨利八世的寵臣呢!而她現在的處境就只是一個平民,誰知道這個伯爵兼民事官的人不會公報私仇,難不成,這澡洗完後就處死?

    潔兒愈想背脊愈涼,不會的,貴族沒這麼不講理,她在書上讀到的貴族是……是跋

    扈無禮,受過訓練的……披著羊皮的狼……

    尤其是時代愈久的貴族愈沒開化。

    不行,她還想回家去呢!不能就這麼死在這兒!早知道剛剛就跑遠一點。

    天啊,誰來告訴她怎麼結束這一場夢?怎麼她這場夢作了一年之久,非但沒醒還淪為一份禮物!潔兒失了冷靜,一連串的打擊讓她想好好的大哭一場。

    不行,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她得想個法子。

    想法子,魏潔兒,你得想法子逃開!

    潔兒慌忙起身,抓了置於床尾椅上的衣裙隨意穿上,就想爬上窗戶依著窗外那棵大樹逃出去,豈料,就在她以為一切都很順利時,一個力道將她拉離窗口。

    「啊!」潔兒一聲低呼,直想再接近窗口。

    「你敢再給我動一下試試看,女人!」摩根壓迫感十足的吼聲傳入她的耳內,大聲得潔兒得捂起耳朵才舒服一點。

    這個女人到底要闖出多少事情才肯罷休?摩根怒氣衝衝的想著,要不是他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女僕守在門口,感到不對勁,馬上衝進房來,她不就被摔死了?想爬窗遁逃也不看清那棵樹雜窗戶有兩個手臂寬,這一跳,不死也半條命去了。

    一想到這個女人的死狀,摩根不禁想狠狠的打她一頓屁股。

    該死的梅兒碧,什麼不送竟送個麻煩女人來給他,還擺明了說是遺言,讓他想退也退不了。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梅兒碧要將這個麻煩送給他了!原因是要他照顧她!天啊!要託孤直說不就行了,還說什麼禮物,弄出這一團亂誰該收拾?

    「爵爺……」兩名女僕一見潔兒想逃跑,也同時在心中捏了把冷汗──為她們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放心。

    「先出去!」摩根要好好的教訓這個不受教的野女子。

    「是。」兩名女僕福了福,連忙離開。

    「發生了什麼事?」大衛迎面而來,見她們倉皇的表情,好奇的問。

    「少爺。」她們倆同時行禮。

    「免了,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衛遺傳了父親的黑髮、藍眸,輪廓也完全承自父親,因而看起來和摩根有三分相似,不同的是大衛的輪廓較柔和較女孩子氣,或許是尚未成年才顯得如此中性,眼角的笑紋同時顯示他是個笑口常開的少年。

    「回少爺。伯爵,伯爵他……和那名他帶回來的女子正在房間裡,而那名陌生女子似乎想跳窗逃走。」

    「哦?」大衛藍眸閃了閃,朝她們露出一個笑容。「好了,去做你們的事吧!」

    「是,少爺。」兩名女僕以跑百米的速度離開,只因她們從沒見過摩根發這麼大的脾氣。

    大衛在她們走開後躡手躡腳的靠近房門,將耳朵貼上門板,想得知裡頭發生的事。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二樓?」摩根緊抱著潔兒的腰,讓她整個人落入他的箝制中。

    潔兒拚命的掙扎,想脫離摩根的掌握,但這非但沒用,反而惹來摩根的手摸上她的胸前,另一隻手則緊纏著她的腰身。

    「你……」潔兒停止掙扎,因為她感受到摩根炙熱的慾望正抵著她柔軟的曲線。

    「我是個男人,女人,別以為你這樣不停的掙扎不會引起任何反應。」摩根極力抑止因潔兒而生的慾望,聲音啞了幾分。

    「對……對不起……」潔兒紅了臉。「你可以放我下來的……」

    「然後讓你逃開?」摩根低笑幾聲,就近在潔兒耳邊,讓她臉上的溫度更上升幾度。

    「我保證不逃開,你放開我。」潔兒做出保證,她也累得沒氣力再逃了。

    摩根保持著沉默,顯然並不相信潔兒的說詞,她是他這輩子見過精力最旺盛、體力最好,也最頑固的女人。

    「你以為經過剛剛的折膽,我還會有力氣?」潔兒再次保證。

    摩根低頭看她,對上她那雙綠眸,放鬆力道,但是沒讓潔兒離他太遠,以免她再次逃跑。

    「好了,我想我們必須談一談。」摩根如是道。

    「談?」潔兒疑惑的挑眉,他們之間似乎沒什麼好談的,除了梅兒碧的惡作劇。

    摩根看出了潔兒的想法,「沒錯,我們要談的,就是梅兒碧的惡作劇。」

    潔兒直盯著摩根,等他開口,既然他們冷靜下來,那用文明的辦法談談也好。

    「梅兒碧在信上說把你送給我當禮物,這句話的意思,是將你託付給我,免得你一個人遇上什麼危險。」

    摩根的話讓潔兒微皺下眉。「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梅兒碧在想什麼?她應該知道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兒,她總有一天會回去自己的世界,只是時間早晚罷了,她會留在這兒只是因為梅兒碧可能可以幫她,沒想到梅兒碧死了,她唯一的指望沒了。她也只好自己找,等到她找到回去的方法,她會瀟灑的向這個時代說再見。

    梅兒碧怎麼會想出這麼奇怪的主意來……套句這個伯爵說的話,保護她?

    「我想梅兒碧並未對你解釋過狀況。」摩根鄭重其事的說。

    「什麼狀況?」潔兒不解,但態度跟著摩根而謹慎起來。

    「四年前,梅兒碧的姊姊梅莉被鄰郡的人以女巫的罪名處死;四年後,梅兒碧被人吊死,而她生前唯一接觸的人就只有你,難保不會有人拿你當女巫,進而殺死你。」摩根仔細的分析狀況,想要潔兒瞭解。

    「梅莉是被鄰郡的人殺死的?」潔兒推敲了下。「那麼,梅兒碧是不是也可能是被鄰郡的人……」

    「這兩起案子我都沒實據可以說是他們幹下的。」摩根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寒意。

    就算有嫌疑仍然不能定罪,應該視為無辜。潔兒看出摩根為此而深深自責。不明所以,她的心因而緊縮了下,她反抱住摩根,拍拍他的背。

    「放心。有一天真相會大白的。你毋須自責。」潔兒柔聲道。

    摩根一愣,沒人看得出他隱藏在表面下的自責,這名女子竟然……

    潔兒抬頭看著摩根,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因而放開他,「然後呢?」

    摩根竟有股衝動想在潔兒離開自己時拉她入懷,但他沒有,「因此,我希望你能留在城內,接受我的保護,暫時接替梅兒碧的工作,梅兒碧說,她將該教的全教給了你。」

    摩根並未說「禮物」這字,因為他發現潔兒非常排斥被當成物品送來送去。

    「我不會有危險的,我並不打算留在這兒……」潔兒話說到一半整個人頓住,因為摩根的表情十分嚇人。

    「城裡需要一個醫者。」摩根只給了潔兒這個理由,而這個理由有很嚴正的命令意味。「而且,你能去哪兒?」

    他沒說出口的是:一個勢單力薄的女子能一個人上哪兒去?

    「城裡有很多醫者。」敢情他是當城裡只有梅兒碧一個醫者,其它的全死光了?

    「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只要能找到一條路回家,我什麼龍潭虎穴都會去。」

    「回家?」摩根記起她說她是從很遠很遠的西方來的。

    「是的,回家。」回去二十世紀。

    「如何回去?」摩根再問。

    潔兒被這個問題問倒了,她無言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的家遠在未來,而她該死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卡在這兒。

    久久,潔兒才小小聲的說:「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醒來就在梅兒碧的小屋裡,什麼也不清楚,什麼也不能做。」

    摩根瞭解自己踩到了潔兒的痛處,看她這樣,他遠比較想看之前她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

    「綠眼睛,聽著,我……」

    「好吧!我答應你留在這兒一陣子。」潔兒突然下了決定。

    「啊?」摩根訝異,她剛剛還說……

    「其實跟在梅兒碧身邊一年,我很清楚居民有多信任梅兒碧的醫術,另一方面,我也想捉出殺害梅兒碧的凶手以慰她在天之靈。我想,梅兒碧就這樣死了,誰都會為她抱不平。」潔兒微笑著解釋。

    摩根不曉得如何給心中的釋然做一個解釋,但他露出一個歡迎的笑容。

    「綠眼睛,以後就拜託你了。」

    「為什麼叫我綠眼睛?」潔兒到現在才發現自已被改了名,她微蹙起眉。

    「綠眼睛很好聽,不是嗎?」摩根笑了笑,姿態自然地反問,好似這個名字就是潔兒的名字。

    「我叫潔兒.魏,不是綠眼睛。」什麼綠眼睛,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被叫綠眼睛,好噁心。

    「潔兒?好拗口,我還是比較喜歡綠眼睛。」摩根笑意盎然地望著潔兒那雙幽綠的眸子。

    「可是我不喜歡,聽著,你最好別再讓我聽見你叫我綠眼睛,不然,我立刻就走,不管這裡有多需要一個醫者,也不管殺梅兒碧的凶手。」潔兒威脅道,怎麼這個伯爵前一刻還正經嚴肅地同她談事,下一刻就變成這樣。

    摩根望著潔兒橫眉倒豎的俏模樣,不自覺地彎起唇角,連帶地,蔚藍瞳眸閃著笑意,使他的臉部線條相對柔和,看得潔兒不悅地揚眉,但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在她的努力之下,她略微脅迫性地低吼:「總之,不管怎麼樣,你要不就叫我潔兒,要不就連名帶姓的叫,不要隨便把一堆怪模怪樣又噁心至極的稱號冠在我身上!」

    「那麼潔兒,請你喚我的名,摩根。」摩根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一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竟然說了這樣的話,不過,說出口的話無法收回,只好順其自然。隨之,他在心中加上一句:還是綠眼睛好聽。

    潔兒這才大方的笑笑,「好的,摩根。」

    摩根呆了呆,她的笑容有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呃……」他輕咳一聲,「我想,有必要向大家介紹你。」

    而且,為了保護她,有必要撒一點小謊。摩根心思縝密的考慮到一些細節。

    他伸出手,帶著一抹淺笑迎接潔兒。

    潔兒也站起身,走近他,這才發現他有超過八呎的身高,而她這只有五呎四出頭的身高,站在他身邊略嫌嬌小。

    她不自在的低下頭,該死,她沒事心跳這麼快做什麼?

    摩根牽引著她來到所有人面前。

    「這位是潔兒.魏,我們威爾家的遠房親戚,因居住的地方有瘟疫而前來投靠我們,在途中生了病,所幸梅兒碧救了她,直到今日才得以安然出現。」摩根的介紹詞讓潔兒皺起眉,疑問地望著他。

    「你好,我是大衛,未來的諾頓公爵,摩根叔叔的侄子。你好漂亮,當我的新娘吧!」大衛頭一個上前拉住潔兒的手,而且一開口就是求婚。

    大衛的話讓莉亞翻了翻白眼,摩根當場呆住,眾僕役們拉長耳朵想知道潔兒怎麼回答。

    「大衛,別開玩笑。」莉亞出口制止大衛的舉動。

    「我才不是開玩笑。」大衛是真的覺得潔兒很漂亮,想娶她當妻子。怎麼說,潔兒比克萊兒.雷格那個黏人的女人好多了,他喜歡潔兒的冷靜,聽到他當場求婚,竟然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很抱歉,我拒絕。」潔兒鎮定的拒絕大衛的求婚。

    她的回答讓所有人鬆了口氣。

    「為什麼?」大衛不高興的質問。

    「因為我不認識你,也不瞭解你,還有,我對你沒感覺。」潔兒說著說著,微牽唇角算是響應。

    「沒關係,反正你會待在這兒,我們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大衛捉著潔兒的手想要抱住她,潔兒反應靈敏,往後退一步讓他撲個空。

    「好啦!」摩根一個箭步站到兩人中間,隔開他們。「潔兒將會是諾頓城內接替梅兒碧的新醫者。」他低頭對潔兒說:「或許你會想休息一下。」

    潔兒點點頭。「謝謝。」

    摩根只以微笑回答。

    「我來帶我們的客人上樓。」莉亞朝潔兒點頭微笑,和善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潔兒因莉亞親切的笑容而綻開笑顏,原本殘留容顏上的冰冷盡失,她的笑如春風般拂上每個人的心。

    「潔兒,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喲!」大衛覺得驚為天人,當場就將潔兒訂下。

    潔兒不作任何表示的跟著莉亞上樓去。

    摩根望著潔兒的背影,再看看大衛誓在必得的神情,不知怎地,心頭怪怪的。

    厚重的雲層教陽光劃開,投射在讓雨水洗禮過的大地上。

    於是,潔兒展開了她在這兒生活的另一頁。

    「這位是潔兒.魏,我們威爾家的遠房親戚,因居住的地方有瘟疫而前來投靠我們,在途中生了病,所幸梅兒碧救了她,直到今日才得以安然出現。」

    摩根的介紹詞,潔兒一直到現在都還很納悶。潔兒漫步在庭園內,輾轉來到亭台前。

    那天,摩根依言將地介紹給莉亞他們,但介紹詞卻讓她百思不解。她是平民,直接介紹平民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把她和他家扯上關係呢?

    「綠眼睛,跟我來!」摩根騎著塞斯突然出現在花園中,對著想得出神的潔兒如此說道。

    「啊?」潔兒因為摩根沒頭沒尾的表現顯得反應不過來。

    「帶著你的藥袋,快!」摩根拾指安置於潔兒身邊的藥袋。

    「哦!」對於情況仍不甚瞭解的潔兒,匆匆抬起藥袋拉住摩根伸出的手,這回,她被拉到摩根前面側坐。「摩根?」

    潔兒非常不習慣側坐,這樣她會跌下去的。

    「這回你得這麼坐。」摩根沒有跟潔兒解釋理由,將塞斯掉個頭便策馬狂奔。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間民房前,一群居民正聚集在房子前面。

    「爵爺,爵爺來了!」其中有人見到摩根,喊出聲。

    屋裡馬上跑出一名婦人,朝著正扶著潔兒下馬的摩根行禮,焦急的說:「爵爺,您可得救救我們家老麥!」

    摩根驅前扶起那名婦人,安撫地微笑著。「放心,我帶了醫者來。」

    「可是我們家老麥只讓梅兒碧醫治,只吃梅兒碧給的草藥,可是梅兒碧她……」婦人隱去話尾,往摩根身後探去,只見潔兒一人,哪來的醫者。「爵……爵爺,醫者呢?」

    摩根伸手要潔兒走近。「她就是醫者。」

    「她?」眾人驚呼。「一個女孩兒?」

    所有人耳語了起來,內容不外乎是「這樣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是醫者」,「爵爺是不是帶錯了人」之類的話。

    「爵爺……」婦人難過的表情,明顯的訴說這樣一個女子怎可能醫好她家老麥,而且這個女人看起來就知道是混血的。

    潔兒看出了眾人不信任,深吸口氣。「何不等我診療過了老麥先生再來定奪我是否是個醫者?」

    「爵爺……」婦人遲疑著,看得出來她連想讓潔兒入屋的意願也沒有。

    「麥太太,潔兒是梅兒碧的學生,梅兒碧會的全教給了潔兒,若是你還在遲疑的話,只怕老麥……」摩根開口為潔兒的身份加了一點保證。

    「可是……」麥太太仍是不敢將先生的命交在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八歲的年輕小姐,但屋內傳來的呻吟聲讓她不得不痛下決定。「潔兒小姐,拜託你了。」

    潔兒面無表情的點一下頭。「我盡力而為。」

    她從來沒有實戰經驗,算他倒霉。

    麥太太領著潔兒與摩根進屋,留下眾人猜測這個新的醫者的技術及老麥的存活率。

    「老麥,你忍著點,爵爺帶醫者來了。」麥太太領他們進到一間房裡,床上躺著一名不斷呻吟的男人。

    「除了梅兒碧,我誰也不要。」老麥痛得冷汗涔涔,但仍嘴硬的要已經上天堂去了的梅兒碧來醫。

    「那你留著這條命到天國去找梅兒碧醫好了。」潔兒冷淡的開口。

    老麥聽到潔兒的話語,忍著痛睜眼想看看聲音的主人。「珍妮,這個女人是誰,趕走她!」

    「老麥……」麥太太連忙拍拍丈夫的背。「她是前來醫治你的醫者。」

    「什麼?」一向就是大嗓門的老麥這會兒叫得更大聲。「女人!我不要!一個女人能把我醫好才怪!」

    潔兒因老麥話中的輕蔑而沉下臉,綠眸像覆上一層霜般冰冷。「梅兒碧也是女人,你怎麼肯讓她治?」

    「那不一樣!梅兒碧的醫術大家有目共睹,你一個小女孩懂個屁!」雖然受傷,但老麥的舌頭顯然完好,這是潔兒不用診斷就非常肯定的一點。

    「很遺憾,你現在就只有我這個小女孩一個選擇。」潔兒坐上床沿,老麥、麥太太和摩根同時訝然睜眼。

    她……一個女人怎麼就這麼爬上一個有男人的床?

    她有沒有一點道德概念?

    「綠眼睛……」摩根才想叫她下來,就讓潔兒叫了過去。

    「摩根,麻煩你一下。」

    「嗯?」摩根依言上前。

    潔兒左看右看,看得老麥心慌。

    「看什麼看!」礙於摩根在場,老麥吼得沒什麼威力。

    潔兒牽動一下唇角,「摩根,你壓住老麥先生的腳,麥太太。」

    發呆中的麥太太驚醒。「啊?」

    「麻煩你按住老麥先生的左肩。」潔兒沉穩的命令讓麥太太不由自主的遵從。

    「女人,你想幹什麼?」老麥不信任的質問潔兒。

    「我有名字的,老麥先生。」老麥驚恐的望著潔兒小小的手拉住他粗壯的右臂。

    「你……你要干什麼?」老麥的聲音開始軟弱。

    「你……會不會有事啊?」麥太太同樣緊張的問。

    潔兒沒有回答,只道:「壓緊了。」

    「哦。」麥太太不由自主的答應。

    摩根也壓緊老麥的雙腳,一邊觀察著潔兒,內心同樣緊張,不過,他是為潔兒緊張。

    潔兒用力地將老麥的右臂一拉,「喀!」的一聲伴著「啊!」

    老麥的慘叫聲驚動了全城,潔兒再一推,「喀!」的一聲,也伴著「啊!」

    老麥又是一聲慘叫,這次棲在城內的鳥兒紛紛飛向天空,以為有什麼事發生。

    麥太太一見丈夫痛極的叫聲,不由得對潔兒產生怒意,一個揚手,潔兒來不及躲開,五道鮮紅的掌印就這麼直直地印在潔兒頰上。

    「你這算什麼醫者!」

    「綠眼睛!」摩根連忙扶住整個人往一旁傾倒的潔兒,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火氣直衝上腦門,語氣如冰地吐出:「麥太太,你怎麼可以打她!」

    麥太太一愣,吶吶的喚著:「爵……爵爺……」

    她從沒見過待人溫和的伯爵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她……老麥……」

    摩根藍眸如雨道冰箭直射麥太太,凍得麥太太只能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綠眼睛,潔兒,你沒事吧!怎麼樣了?」摩根搖搖懷中的人兒,擔心的詢問著。

    一道血痕沿著潔兒的唇角滑下,瀏海遮著她的眼睛,看不出她淡漠的表情下有什麼心緒浮動。

    「綠眼睛!」摩根因得不到潔兒的響應而急躁起來,低頭望著她頰上的五道指即,心不由得跟著抽了一下。

    「……我沒事。」潔兒小聲的回答,每講一字,她的臉頰和嘴角就跟著痛上一遍,她抬起眼,眨眨疼出淚來的眼想讓視線更清楚些,寒颼颼的綠眸盯著老麥,因適才妻子打了她一巴掌而忘了肩膀的痛的老麥不禁吞了吞口水,看樣子這個女人很得爵爺的心,而且她的氣勢好可怕,珍妮會不會因為打了她一巴掌而被判刑?「還有,別叫我綠眼睛。」

    摩根聽到潔兒命令的口吻,反而欣喜地將她摟得更緊,潔兒雖然想推開他,但她現在無暇顧及摩根的行為。

    「你動動你的右肩看看。」潔兒勉強穩住自己的聲音,下意識地,她捉緊摩根的手臂。

    老麥不敢不從,但這一動,才發現原本疼極了像被地獄的火烤過一樣的右肩已經不痛了,可以活動自如。

    「我好了!不痛了!」老麥驚喜的說,他的右肩甚至比以往更好活動。

    「啊!這……」麥太太聽丈夫這麼一說,也知自己錯打了好人,尷尬的立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珍妮,快向醫者道歉。」老麥推推呆若木雞的妻子。

    「潔兒小姐,小的很抱歉,對不起!」麥太太誠惶誠恐的對潔兒行禮、道歉。

    「算了。」潔兒倚著摩根困難的起身,該死,她的臉痛死了,整個腦袋直響,昏沉沉的,這個女人的力道真大,要是在二十世紀,一定可以去參加腕力或臂力比賽,跟男人們一較高下。「要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再找我來吧!」

    「是!」麥太太看潔兒的臉色不太對,愧疚的說:「爵爺,潔兒小姐好像很不舒服,可否留她在此休息一下?」

    「不必了,本爵送她回宅即可。」摩根也看出了潔兒的不適,憂心地蹙眉,但他也明白肇事者麥太太是出於擔心丈夫的安危才做出這種事來,他也不便責怪她。

    摩根脫下外套蓋住潔兒的頰,以免讓人看見。

    「是,小的恭送爵爺。」麥太太送摩根和潔兒到門口,途中潔兒還因頭昏的關係數次差點跌倒。

    摩根抱著潔兒上馬,自己坐在她身後,潔兒已經沒什麼力氣跟摩根保持距離,只能倚著他,低喘著氣。

    摩根輕點一下頭,便驅使塞斯全速前進回莊園。

    留下的麥太太則開始跟眾人說明剛剛老麥的慘叫所為何來。

    潔兒.魏,繼任梅兒碧的醫者,名聲由一個讓她臉頰腫了三天的巴掌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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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8 01:0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潔兒緩緩睜開眼眸,一時有了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二十世紀。

    回來了嗎?我回來了嗎?但當映入眼瞳的景像是她以往一年醒來每天都看到的熟悉屋頂時,挫敗的再次闔眼,不想面對這個世界。

    叫她在這兒生活還不如到地獄去算了!潔兒在心中任性的抱怨著。不過,她再怎麼抱怨,事實仍是事實,無法改變,她輕嘆口氣,回想起一切的事情。

    梅兒碧……

    「梅兒碧!」潔兒激憤的起身,但頭馬上因為她起身過猛而適應不良產生暈眩,她扶住自己快掉下來的頭,發出一聲低吟。

    「來,喝口水。」一個陌生的男聲及有力的扶持及時出現。

    潔兒不疑有他的喝下男人湊至唇邊杯內的水,喝完才覺奇怪,抬首一看,落入一雙湛藍眼眸中。

    藍眼睛……那個民事官!潔兒後知後覺的推開摩根,「走開!」

    摩根俐落地跳下床,拍拍身上的灰塵,一派優雅她笑道:「好一個潑辣的村姑。」

    「滾出梅兒碧的小屋!」她不會讓涉嫌殺死梅兒碧的人踏進來污染這兒。

    摩根因潔兒濃厚的敵意而略皺下一眉。「我沒有殺死梅兒碧,凶手另有其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一個村姑解釋,他覺得她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殺死一個女巫哪用得著您親自動手呢?大人。」潔兒緊握拳,眸裡怒火旺盛,竭力克制自己一時衝動上前殺了這個可憎的民事官。

    摩根的藍眸黯了下,「你不要不分青紅皂白亂污衊人,梅兒碧和我情同母子,我不會害死自己的親人。」

    這個女人形於外的無言指控讓摩根不適,一個村姑竟敢如此膽大地挑釁他。即使是因為梅兒碧的死亡,他的權威也不容許人家挑戰。不過,太久沒有人這麼大膽,反而讓摩根產生興趣。

    潔兒因摩根語間幾乎聽不出的壓抑而愣了愣,想了想,她也有錯,的確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他,竟失了冷靜的頭腦,「我道歉,但是,你不能怪我對民事官的印象不好。」

    在英格蘭,不,到處都是這樣,只要一個告密,民事法官就會前來逮捕告密者口中所稱的女巫,像梅兒碧這樣的受害者,不計其數。

    「你這是以偏概全。」摩根見潔兒恢復理智,不再計較她的無禮。

    「那麼,你有線索查出是誰動用私刑嗎?」潔兒問。

    摩根再次挑起一邊的眉毛,再次注意到她並非用敬語,而是用同平輩一般的語氣。

    她,很奇怪。

    他的思緒轉到那個藥草籃子裡的信,連忙掏出來閱讀。

    潔兒見摩根不回答她的話,反而取出一封信來讀,有些疑惑,但她耐心的等待摩根回答她的問題,一邊打量著摩根。他穿著一件黑絨外套、黑褲、白衫,樣式簡單卻繡有複雜的花樣,且是上等質料製成,從他的穿著及氣質看來,絕非一般平民,可能是地主或是什麼貴族之類的人,但是他沒戴假髮,黑亮的頭髮往後梳固定用紅絲帶綁成馬尾,皮膚不見貴族般淒慘的白皙,反為小麥色,顯示他常在陽光下走動,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潔兒依稀可見到摩根左側的臉頰上有一道疤痕,癒合的情況不錯,至少不像電視電影見到的大惡人臉上總有個十字形的刀疤。

    摩根讀完信,難掩心中的訝異抬頭,正好和潔兒打量的眸光對個正著,潔兒迎視,並無女子應有不與男子的視線相對的規範。但此刻摩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

    摩根突兀的問話讓潔兒遲疑了下,但她沒讓摩根等太久。「潔兒。潔兒.魏。」

    「潔兒.魏?」潔兒的姓讓摩根皺了下眉,這個姓聽起來像外國人,打量過潔兒的容貌才發現她的輪廓不似純正的英國人,看來是混血兒,而且她說話的腔調及口音很怪。

    「你是哪兒來的?」

    潔兒的眸子閃了下。「很遠很遠的西方來的。」

    總不能跟他說她是來自離現在好幾百年以後二十世紀的美國人吧!

    「梅兒碧說你是她送給我的禮物。」摩根考慮了下才將信中讓他驚訝的字句說出。

    「什麼意思?」潔兒不太懂摩根話裡的意思,梅兒碧不是才去世嗎?而且,禮物……

    用膝蓋想也瞭解那是什麼意思,梅兒碧怎可能……把她就這麼送給這個民事官……

    摩根看出了潔兒的心思,揚揚手中的信。「信上說的。」

    「信?」潔兒的眉頭皺緊了。

    「信。」摩根看著潔兒的表情,不知為何,覺得熟悉。

    「給我看看。」潔兒伸手跟他要信。

    「你懂?」摩根語氣中有強烈的質疑。

    「大人,我看得懂英文,會說流利的英文,會寫流利的英文,您……還有疑問嗎?」

    潔兒為他的質疑惑到一股火焰上衝至腦門。

    竟然看輕她,好歹她也是個靠敲鍵盤、搖筆桿為生的小說作者,差只差在寫的是現代英文。

    「很少有女人,尤其是村姑識字的。」摩根聞言也皺起眉頭,藍眸冰冷,他一再地容許這個女人挑戰他的權威,不代表他怕她,而她還變本加厲。

    潔兒瞇起眼,絲毫不為摩根冷凝的視線所動,她是個成熟見過世面的女人,不是十二、三歲那種少女,他休想這樣就壓制她。

    兩人對視良久,眼眸交鋒似有火花出現。

    久久,潔兒才以一個微笑化解沉默。

    「大人,與其起爭執,不如您將信給我看,不就分曉了嗎?」潔兒綠眸漾著挑戰的光芒。

    摩根直勾勾地凝視著潔兒,藍眸浮現接下挑戰的冷光,他沉默地將手中的信交給潔兒。

    潔兒接過來一看,就只見上頭寫滿梅兒碧的字跡:

    伯爵大人:

    或許您在看梅兒碧這封信時,梅兒碧已到天國和姊姊會合了。不必為我的死傷心,更不必為我的死免得憤慨,梅兒碧活到這把年紀,早該蒙上帝召喚了!只是梅兒碧一直在等一個人的到來,這個人,就是我送給您的禮物。

    她的名字,叫潔兒,潔兒.魏。這個禮物對您助益良多,梅兒碧已將生平所學全數教給潔兒,依她的能力,足以繼任我擔任大家的守護者。

    我希望您能發誓保護這份禮物,她的價值遠超過任何一個人。

    伯爵大人,這份禮物您已經沒有機會退還給梅兒碧了,我希望您能替我照顧她。

    您忠誠的梅兒碧潔兒難以置信的看完整封信,不自覺的捏緊信紙,可惡的梅兒碧!瞧她把她寫得多賤價,送給別人別人還不要似的!

    她……她怎麼可以……可以就這樣……虧她還為了她的死傷心難過,還想為她報仇,可她是怎麼報答她的?

    把她當成禮物硬送給別人,這個撈什子的伯爵大人,她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搞不好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咦?不對,她該想的不是這個人的長相,而是梅兒碧侵犯到她的個體自由。

    她跟梅兒碧前世一定有結仇。她老爹說過前世仇今世報的道理給她聽過,她一定和梅兒碧結過仇,所以這輩子在二十世紀活到二十五歲後,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代讓梅兒碧出賣她,一定是這樣的!

    她……她怎麼這麼倒霉!

    潔兒氣憤地咬著下唇,梅兒碧之死的傷心憤恨全讓這個新的消息佔據,「可惡!天殺的!他媽的!該死!……」

    潔兒粗劣的髒話教摩根皺起眉頭,他沒想到會在一個女人身上聽到只有船上水手才會罵出口的髒話。他幾乎可以看見潔兒身上冒出的火氣。

    「我絕對不要被塞給那個什麼伯爵!民事官,你可別將信上的內容洩漏出去,不然我會讓你見不到今天晚上的月亮!」潔兒失去理智恫嚇,向來壓抑著的火爆性格在梅兒碧的死及梅兒碧的信當導火線下全數爆發。

    摩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恐嚇是在這種情形,而他竟然只想大笑,一點兒怒氣也升不起。

    「你聽見沒有!」潔兒見摩根保持沉默,按捺不住的大吼。

    摩根回過神,盈滿笑意的藍眸加上抽搐的嘴角加深了潔兒蹙眉的動作,須臾,摩根在潔兒面前放肆的大笑。

    他在笑……潔兒不記得自己講過什麼好笑的話,她剛剛說的除了咒罵梅兒碧之外,就是威脅這個民事官,她沒講過什麼笑話。

    可是他在笑……好像一百年沒笑過一樣……

    潔兒不停的深呼吸,想冷靜自己浮動的心緒,她已經很久沒這麼發過脾氣了,上一次她這麼生氣是因為上中學六年級時有個男同學把白玉項鏈扯掉,氣得她把那個男同學所有的隱私全查出來,公告全校,讓他當了好一陣子的笑柄。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不容易,摩根止住了笑,他輕咳幾聲來掩飾自己仍然旺盛的笑意,真不可思議,梅兒碧才去世,他沉重的心情竟因潔兒的存在而輕盈不少。

    這份禮物,果真有她的「功效」。

    「梅兒碧要你進城找的賽倫伯爵是何人,你可知道?」摩根面色一正問。

    「回民事官,不知道。」潔兒以這樣的言語來抗議剛剛摩根不禮貌當著她的面笑她。

    等等,賽倫伯爵……潔兒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難不成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差點被梅兒碧推入火坑?可惡!她什麼時候這麼好騙來著?竟然連這點把戲也看不出來,她開始要懷疑自己的智商是否有減退的現象。

    「聽著,我不管那個賽倫伯爵是什麼人,那不關我的事,我嚴正的警告你,你要是敢將我的行蹤洩漏半點出去,我就要你的命。別看我是個沒力氣的女人,梅兒碧的本事我每一樣都學會了,我隨便在你的食物裡下個毒,包準你無痛覺的死去。」潔兒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著只要這封信被湮滅,再讓眼前這個倒霉的民事官封口,一切事情就會風平浪靜。

    她將來的生活將會踏上尋找回家路途的旅程中,而非當個貴族的玩物。

    面對潔兒再一次的威脅恐嚇,摩根忍俊不住再次大笑,但他努力地維持面無表情,「你可知你是在恐嚇一個發誓要維護政府法律的忠誠之人?」

    潔兒不屑的笑了笑,冷哼:「自古以來,貪官污吏不勝枚舉,我不以為我真能相信你是個忠誠之人。」

    摩根眼前一亮,這個村姑,不,這個女人來歷到底是……她說的話和舉止都很怪異,但吸引他的視線,不過,她似乎一點也沒發覺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眼中是多麼奇怪。

    「很遺憾,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摩根鎮定自若的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

    「什麼意思?」潔兒不滿的蹙眉。

    「因為我就是賽倫伯爵。」摩根緩緩說出自己的名號,明白這將會造成潔兒多大的反應。「也是梅兒碧送上禮物的人。」

    果然,潔兒先是睜大那雙綠眸,然後像是看到瘟疫一般往後跳離他一大步,但不小心撞到梅兒碧的放置藥草的木櫃,重心不穩地往後倒,「啊!」

    摩根見狀連忙上前「拯救」她,誰知,整個人因而壓上她。

    兩人的身子無縫的貼合,藍眸和綠眸相對,一抹奇異的感覺流竄,他們的心思霎時被定住,沒人想到要移動或者起身。

    此時,一名僕役進入小屋,單膝跪地。

    「爵爺,我們已將梅兒碧的遺體安葬且……」他話說到一半抬頭,正好看見伯爺壓在一名女子身上,看起來他似乎來得不是時候。「啊,爵爺,小的不知……」

    他隱去話尾,言語間的曖昧濃得百里之內都嗅得到。

    摩根遏制翻白眼的衝動,明白僕役已誤會他們的情況。「我知道了,去吧!」

    「遵命。」僕役低著頭起身,轉身出屋之前還偷瞄了眼仍然躺在地上,幾乎成了礦物的潔兒一眼才出去。

    「這下就算我要放你走也不行了。」摩根明白僕役這一走,不消一刻鐘,全城的乃至全郡的人都會知道他──賽倫伯爵在梅兒碧的小屋內跟一個女人躺在地上做那檔子事。

    他要是提不出一個足以蓋過事實的理由,潔兒就別想在諾頓郡被當成潔身自愛的良家婦女。要是放了潔兒走,這個不是事實的事實將會成為事實。唉!摩根的心又蒙上了一層陰影,身為一個君子及廉潔的軍人,他不能讓一個女人就這麼毀了。

    潔兒還沒從民事官就是賽倫伯爵,也就是那個梅兒碧將她出賣的對象的打擊中清醒過來。所以,對方才發生的事一點感覺也沒有。

    「綠眼睛,你必須跟我回去。」摩根彎下身拉起潔兒,一邊宣告。

    「為什麼?」潔兒好不容易才清醒,甩開摩根扶持的手,冷聲問:「我要待在這兒。」

    「你是梅兒碧送給本爵的禮物,當然得跟我回去。」摩根擺出主人的姿態。

    「我才不要當你的禮物,找別人去吧!」潔兒理理衣裙,指指門口。「爵爺,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請回。」

    摩根瞇起眼。「梅兒碧已經把你送給我了。」

    「那是梅兒碧一相情願,與我無關。」潔兒雙手交抱胸前,撇清一切,置身事外。

    「綠眼睛,你是梅兒碧的什麼人?」摩根冷淡的表情看似無痕,但藍眸裡的怒火卻熊熊地燃燒著。

    「什麼人也不是。」潔兒否認得快。

    「既然什麼人也不是,為什麼你趕我出去,這兒可是梅兒碧的小屋。」摩根露出貴族專有的優雅笑容。

    潔兒一愣,隨即皺起眉,該死,讓他擺了一道。「不過,算起來她跟我情同母女,又如同朋友,她死後,我這個情同女兒的人,也該為她守墓。」

    「那麼聽母親的話才是好女兒吧,綠眼睛?」摩根得意的宣佈。

    潔兒一聽,方知自己一腳踩進摩根布下的陷阱裡。

    「那又怎樣?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梅兒碧沒有問過我就把我當成禮物送人,我不能接受。」潔兒綠眸圓睜。「您可以走了,以後別再來,我沒有梅兒碧那麼好客。」

    「梅兒碧把你送給了我,你現在的主人是我。」摩根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執著於眼前這名來歷不明的女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接受這個梅兒碧送上的玩笑性質的禮物,但梅兒碧的禮物既然送上了,他沒有道理不收。

    「我不是奴隸!」潔兒因為摩根的用語而反彈。「給我滾!」

    「你叫我滾?」摩根的藍眸危險地瞇起,壓低聲音反問。

    「我管你用什麼方式離開,總之,走就對了!」潔兒不想再跟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說話。

    「很遺憾。」摩根臉色沉下幾分,聲音更是低了許多。「你是梅兒碧送的禮物。而我,接受了,你必須跟我走。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乖乖地上馬跟我回城;第二,把你五花大綁帶回城,這兩種方法你可以選一種。」

    他受夠這個女人無禮的態度了!

    潔兒眸裡冒出火花,直視同樣冒著怒火的摩根。明白自己是真的惹怒了這個貴族,他是當真的,要是她……

    潔兒一握拳,她兩個都不要!憑什麼她的生活必須讓人控制,好端端的為什麼冒出一個「主人」,主人?她想了就噁心。

    「很抱歉,我兩個都不選。」潔兒說完馬上發揮在校短跑健將的功力──拔腿就跑。

    摩根沒想到潔兒會野到這種程度,見她跑出小屋,他冷冷的笑著。

    她以為他是白活的嗎?

    不消一秒,摩根也追出來,問過僕役們潔兒的去向,便騎上塞斯追了上去。

    潔兒跑呀跑,跑到最後因腳讓裙子一絆,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一倒,趴在地上,潔兒沒力地翻身,把自己翻到正面就懶得動了。

    跑到這兒,那個臭伯爵應該不會追上來吧!無論他腳程有多快,也應該沒快到她這種程度,所……所以……她應該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下吧!

    她實在搞不懂這個人心裡是怎麼想的,明明她拒絕了那麼多次,一次比一次明確,他為什麼就是死守著梅兒碧信上說的話呢?

    難道是因為看上她的美貌?

    潔兒皺起眉,覺得忽然吹過來的風聲在嘲笑她這麼誇耀自己。

    她承認自己長得不是像莎朗.史東、妮可.基嫚這一類的明星,但好歹也能看,走在路上還不會有人當場嘔吐。她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張面皮稍微可看,其它的依他這個才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怎可能看出來?

    算了,別想了,再想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一聲近在眼前的馬嘶聲響起,潔兒睜開眼,就見塞斯那雙圓圓的眼睛在看她,她嚇得整個彈坐起,因而看清了坐在塞斯背上的男人。

    「女人,總算找到你了。」沒想到她逃命的速度倒是挺快的,追了近半個森林才追上她。

    潔兒才想起身再跑,「咻!」的一聲,一條馬鞭瞬間纏上了她的腰。

    「你……」潔兒還來不及說什麼,一下子就被拉上塞斯的背,還來不及掙扎,她的手就被繩子套住。

    然後,她來不及意識到事情如此快速的轉變,就因塞斯的疾奔三魂七魄嚇走了一半。

    「放我下來……嗚……」潔兒吼到一半便讓痛楚吞噬,該死,她去咬到舌頭還喝了滿嘴風。

    摩根低頭望一眼暫時無法說話的潔兒,微微一笑,驅趕塞斯加速。

    這只自大的沙豬!可惡的貴族!混帳民事官!不是人!變態!

    潔兒滿腔怒火怎麼也不敢發洩,深怕自己一開口又去咬到舌頭,只好用怨忿的目光看著摩根,在心底大罵,略微降低自己忍得快內傷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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