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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婈 -【魔女的愛戀(有愛必報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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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5:5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田婈 - 魔女的愛戀(有愛必報之四)

“不知為什麼,我對你就是沒感覺……”
十六歲那一年,譚溱第一次向男生告白,結果慘遭滑鐵盧。
二十五歲,她依然乏人問津,卻在頭被球K到的狼狽時刻,
再度遇上他──那個當年用一句“沒感覺”拒絕她的男人!
即使當年亳無交集,但這男人卻神奇的屢屢猜中她的心思,
而他飽含深意的眼神,竟讓她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這一天,算得上是杭競言此生最難堪、最難捱的一日。
不但律師生涯初嘗敗訴,而且老嚷著要他結婚的雙親,
還不知節制的開出“媳婦五大條件”,成功氣跑他的女友!
而這個迷糊的小蠢蛋,好死不死就在他心情惡劣時出現,
適時成了他的出氣娃娃,還讓他……欺負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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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小溱!”杭競言一見譚溱入門,兩人視線交會之際,他忘情地喊著她的名。

  “杭大律師有什麼指教,請快說。”譚溱垂下眼眸,口氣冰冰冷冷的。

  “我沒什麼可以指教的,我只是……”

  “沒什麼可指教,那要我來做什麼?讓我看看你過得多春風得意嗎?”

  譚溱打斷他的話,隨著春風得意四個字說出口,她驚覺自己胸中仍然彌漫著一股酸意。

  “失去你之後,沒人跟我約會、沒人陪我吃宵夜,我哪裡得意得起來?”杭競言走近她,欲伸手攬她入懷,豈料手卻突然僵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怔了半晌,他頹然收回手。

  這下可糟了,阻隔的力量竟已強到她就近在眼前,而他卻連碰都不能碰她!

  “沒人可約會?這種話誰相信!胡曉茵不是對你很好嗎?你哪裡會沒人陪!”她嗤之以鼻。

  “我沒跟胡曉茵在一起。”

  “你沒跟她在一起?看來你是對她吃幹抹淨、不想負責任了……”譚溱猛地閉嘴。

  老天爺!妒嫉竟然讓她變得如此口不擇言!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極度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我對她吃幹抹淨?你說清楚一點!”誰都知道“吃幹抹淨”不是一句好話,杭競言已經嗅出事情似乎不太尋常。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現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時候!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杭競言不放棄地繼續逼問她。

  事關他的清白和“名節”,他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什麼吃幹抹淨,這個指控太嚴重,也太沒格調了。他杭競言寧可忍受打輸官司的挫敗和遺憾,也絕不能接受這一句“吃幹抹淨”的污辱。

  “你敢做不敢當!我也不想再提那件事了,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互不相干了!”傷口至今尚未癒合,再想起那個畫面,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會痛死的!

  “你今天不解釋清楚,我不會放過你!小蠢蛋,你知不知道……”我這陣子滿心滿腦都在想你……呃,情話沒想像中的那麼容易說出口,杭競言舌頭竟打結了。

  “我要說什麼,你自己心裏有數。”

  “我心裏沒有數,我現在心裏只有你!”原來情話不必多做醞釀,隨心說出口出就對了。

  什麼?!

  “你……”譚溱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狠狠震住!

  “譚溱,你別再整我了,快把話說清楚!”

  “我要求過你,在我離開之前,你不可以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算是前女友也不行,可是你卻和胡曉茵在一起。我人都還沒離開,你就跟她在一起了!”胡曉茵衣衫不整的模樣,擺明瞭她與他共度良宵,譚溱每思及此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跟她在一起也只是聊聊天,討論些事情,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你是要我相信男女同處一室,一整夜只會蓋棉被純聊天嗎?”譚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臉上的神情儘是對他的輕蔑。

  “有啊!我不就常常跟你蓋棉被純聊天……咦!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在家裏的那幾天,他和胡曉茵聊天時,人不是在客廳,就是在院子,可從來沒跟她進房間……譚溱指的是哪件事?他完全沒概念!

  “你一定要我把你的風流韻事說出來就是了?”

  風流韻事?!

  “我有什麼風流韻事,你說出來啊!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在指控我什麼?”杭競言也火大了。

  六法全書他背得滾瓜爛熟,官司打透透,就不知他犯了哪一條,才讓她刁難成這樣!

  這傻瓜有話不直說,一逕的拐彎抹角,煩死了!

  “就在我離開你家的那天,我看見胡曉茵從你房裏走出來,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噁心死了!”譚溱幾近尖叫地吼出來,溫婉端莊的形象正式宣告破滅。

  “呃?”她的意思是說,胡曉茵跟他睡覺?!

  有這事嗎?他怎麼完全沒印象!

  “你大大方方承認就好了,別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行不行?”都是大人了,只要兩人情投意合上床也不犯法,他又何必在她面前故作清高?他愈裝無辜,她就愈生氣。

  “沒做的事,你要我怎麼承認?”杭競言聲量不自覺飆高。

  “你做了!”譚溱斬釘截鐵地反駁,仿佛他在“做”的時候,她曾親臨現場。

  “我沒有。”杭競言音調驟降。

  清者自清,跟她爭辯根本沒意義,他能做的就是解釋及找出問題的起源。

  “你有,你有!”

  “譚溱,你冷靜聽我說,我沒有跟胡曉茵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其中一定有誤會。”他隱約知道怎麼回事了,一定是胡曉茵搞的鬼,回頭他會去找她問清楚。

  “算了,我無所謂了。”見他態度嚴肅,譚溱也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正巧望見桌上那一缸玻璃珠,於是她順勢開口索回屬於她的東西。

  “玻璃珠在這兒,那我順便帶走吧!”

  說著,譚溱雙手扶住玻璃缸正想抱起,杭競言的雙手也環上了玻璃缸。

  “你想算了,我可不能,你無所謂,我卻非常在乎。”

  “你……”什麼時候認真起來了?

  譚溱詫異地望著他,而迎接她視線的,則是一雙熾熱的目光。

  杭競言從缸裏拿起一顆玻璃珠,放在她眼前。“譚溱,我愛你。”

  “你瘋了!”她瞪著他叫。

  “幫我一個忙,請攤開你的手掌心。”杭競言眼裏的堅定,教譚溱不自覺的乖乖打開手心。

  杭競言將第一顆玻璃珠放入她的掌心,接著,再從缸裏拿起第二顆。

  “我愛你。”

  “你……瘋了!”譚溱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他瘋了,否則她不可能聽到那句話,而且一連兩次。

  杭競言微笑搖頭,緊接著又將第二顆放入她手心裏,再拿出第三顆。

  “我愛你。”

  “你……瘋了……”罵他瘋了的口吻愈來愈輕,愈來愈虛浮。

  她也不確定是自己精神錯亂,還是他真的瘋了!

  “我愛你。”

  “……”譚溱的胸口滿漲感動的情緒,眼淚代替了她的千言萬語,她只能無言地接收他的每一句“我愛你”。

  “我愛你。”

  杭競言將玻璃珠一顆一顆拿出,一遍一遍說著我愛你,一次一次將愛意送入她的掌心,不斷不斷地重複,直到譚溱的兩手滿滿都是玻璃珠,再也盛裝不了。

  “你要說到什麼時候?”譚溱望著仍是滿滿一缸的玻璃珠,顫抖地問。

  “玻璃珠有幾顆,我就說幾遍。”

  “我要走了!”譚溱將手中的玻璃珠匆匆倒入手提包裏,就要往外走。

  她的心太亂了,比來見他之前還亂。

  她早預測自己會跟他大吵一架,最後鬧得不歡而散,但卻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口氣聽他說兩千遍的我愛你。

  “在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再請你做一件事?”杭競言急忙喊住她。

  “什、什麼事?”她的腳步在門口一頓,遲疑地回眸。

  “小蠢蛋,請你過來抱住我,可以嗎?”杭競言原本打算抱著她、親她,可是他靠近不了她,無法碰觸她,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她。

  “我不要。”想要抱她,他不會自己過來嗎?他什麼時候害羞過?

  “拜託──”

  還拜託?!譚溱被他嚇到。

  “你果然瘋了!”一瞧見他一雙手向她伸來,背後卻像有人在拉扯著他,整個人形成一副在逆風中拚命前進的模樣,嚇得她想奪門而逃!

  “小蠢蛋,你別走!我沒瘋,你哥沒跟你說詛咒轉移到我身上了嗎?我現在碰不了你啊──”

  就在譚溱欲拔足離去的前一秒,杭競言的話又使她駐足回頭。

  “詛咒轉移?什麼意思?”

  “我也不明白詛咒為什麼會轉移,我只知道當我確定自己愛上你時,我就變成這樣了。這些日子,每當我想去找你,就有奇怪的力量拉住我不讓我去,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必須請你大哥帶你來見我的原因。而剛才你一進門,天曉得我有想抱你,可是我碰不了你,我碰不了,你懂嗎?小蠢蛋!”杭競言心急如焚地解釋。

  佳人就在眼前,他卻摸不到、碰不得,著實有夠氣惱。

  “怎麼會這樣?”她愣愣的看著他。

  “總之就是這樣,你快過來我這裏!我受不了了!”杭競言終於崩潰狂吼。

  “我知道了……”面對遭受詛咒波及的他,譚溱多日來的忿恨霎時轉為歉疚,只能走向他。

  “快碰我看看!如果連你也不能碰我,事情就嚴重了。”

  “好。”譚溱怯怯地靠近他,手指不安地往他胸膛戳了戳。

  “謝天謝地!你能碰我!”杭競言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

  他誇張的表情,跟她所認識一向鎮靜、狂傲的杭競言,簡直判若兩人。

  “你還好吧?”

  “確定你能碰我,我就好多了。接下來如果你能抱著我,親我,我肯定會好更多。”

  行動活像個廢人,他現在只能發揮他的專長,以口才求她親熱一下,解救他因思念她而鬱積在胸中的苦悶。

  “不要。”一想到那只“狐狸精”,就讓譚溱心裏不痛快,立即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要?”滿心以為可以得到一個熱情大擁抱,沒想到她竟說不要!懊惱呀!真懊惱!

  “我替你打電話叫胡曉茵來抱你好了。”

  “關胡曉茵什麼事,我只要你,你懂不懂?”都什麼時候了,還跟她吃醋。蠢蛋蠢蛋!

  “好,要抱可以,等我收足兩千遍你說的‘我愛你’。”話一說完,譚溱頭一甩,無情無義地離去。

  “譚溱!你給我回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逆風中吃力前進,卻始終跨不出一步的大男人,只能無限悲苦的立在原地哀號。

  “真‘她媽’的詛咒,竟敢整我!”他可沒罵髒話,這件事,誰都知道禍首是譚溱她媽,以及阿冬她媽的媽惹出來的!

  隔天,一大清早。

  “譚峰,快點,麻煩你再帶小溱過來,拜託──”

  又在拜託了!

  譚峰放下電話,對杭競言一天到晚的請托感到無奈又好笑,想不理又不忍心。

  “我現在有空,我送小溱去吧!”司機的差事做得愈來愈順手,譚巖微笑地挺身而出。

  “我沒說要去。”杭競言的慘狀,譚溱是有些心疼,可要她隨傳隨到,她辦不到!

  今非昔比,他愛她、他想她,他屈居劣勢,她的姿態可以高一點,跩個夠。

  一次報足當年他拒絕她告白的仇,還有前些日子她在杭家接受媳婦考驗所受的委屈,也要一併討回。

  “別鬧彆扭了,小溱,他要是能自由行動,早就飛來你身邊了,哪還需要拜託我們帶你去?”父母也跳出來為杭競言說話。

  “你既然知道競言身不由己,就多體諒他吧!”譚巖以一貫平靜的語氣勸道。

  “你現在狠心,可不要到時又為他傷心流淚!”譚峻講話就直接多了。“別告訴我前陣子那個茶不思、飯不想,半夜放聲大哭捶牆的人不是你。”

  “我記得捶牆的人是你,不是我。”譚溱不甘被二哥嘲笑,反諷他一句。接著拖了譚巖便往外走。“二哥,我們走吧。”

  沖著家人的鼓勵和自己也管不住思念的心,就這樣,不知第幾次,譚溱又出現在杭競言這個於逆風中掙扎、不知何時才能回復正常的男人面前。

  “你都沒正事可做嗎?”明明見著他,她心裏也很歡喜,卻偏偏愛冷言冷語相待。

  “現在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事了。”沒法子,陷入愛河的男人愈來愈可憐,也愈來愈狗腿。

  “胡曉茵的事你還沒交代清楚,休想我原諒你。”

  “胡曉茵的事我能解釋,那天她知道你已經起床,她就故意先溜進我房裏,然後再故意出來讓你撞見,她是特地製造誤會想惹你生氣的。”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是實話?”

  “我沒有證據,還是你想跟胡曉茵對質?”杭競言挑眉。

  “不用。”她才不想再見到胡曉茵!

  “那……這事從此就別再提了?”杭競言一臉討好。

  “不提了。”再提,也只是徒增難過。

  當她的玻璃珠愈拿愈多,聽見他說了數不清的我愛你之後,胡曉茵的事其實也沒那麼值得她再去記恨。

  “小溱,我愛你。”照例,他把握時機,毫不猶豫送上一顆玻璃珠,再說句我愛你。

  譚溱也不再說他瘋了,反而像公主一般,對這輸誠的男人點頭微笑,接受得理所當然。

  “小蠢蛋,我說了那麼多,你好歹回我一句呀?”

  兩人相對而坐,同一件事做多了,總會變得像例行公事沒有幹勁,杭競言一手拿玻璃珠、一手托著下巴,態度愈來愈隨便,嘴巴除了熟練的說我愛你之外,還會撥空抱怨。

  “回你一句什麼?”譚溱裝傻,接玻璃珠的手也愈來愈無力。

  “說你也愛我啊!”

  “我考慮考慮。”她才不會輕易讓他得逞。

  “不然好歹抱抱我,安慰安慰我。”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求愛求得低聲下氣,不過沒關係,他還承受得起。

  “哎呀,我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一步。”譚溱又在最重要時刻,頭也不回地棄他而去。

  “你你你──你可以再殘忍一點沒關係!我撐得住……”撐得住嗎?他簡直要痛哭撞牆壁了。

  小蠢蛋,給我一個吻,你不會吃虧的……

  “杭律師,這是從你家裏寄來的信。”譚溱走後不久,助理小姐送來一疊檔及一個大牛皮信封。

  “從我家寄來的?”不知父母親又在搞什麼飛機?

  難不成是因為昨天他們又打電話來逼問他和胡曉茵的婚事,被他一句“只想娶譚溱”回應時,氣得他們說要與他脫離親子關係,所以馬上寄信來要他簽斷絕親子關係書?

  別鬧了吧,爸、媽,親子關係哪是斷得了,太異想天開……

  杭競言接過信封,啼笑皆非地拿起拆信刀開信,然而當他從信封裏抽出一張A4的粉紅色雲彩紙,看見上面父親鬥大、歪歪斜斜的字跡,內容卻與他猜測的完全不同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從來不知道父母這麼可愛,還能打商量。

  一向認為他們只會逼婚、惡搞媳婦考驗,還出盡天下難題,沒想到他們對兒子也有體貼的心意。

  這下可好了!

  有了這個東西,再加上兩千遍我愛你,他倒要瞧瞧譚溱還能跑哪裡去!

  時光荏苒,不知第幾遍的我愛你,杭競言與譚溱感情好像沒多大進展,而且每每要反目成仇,兩人都瀕臨抓狂邊緣。

  玻璃珠剩半缸。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再說下去,都不值錢了……

  杭競言百無聊賴的睨了譚溱一眼,碰巧譚溱也意興闌珊地呆望著他。

  “如果你肯抱我、吻我,也許事情不會這麼無趣。”杭競言忍不住又開始誘拐良家婦女。

  “你簡直跟市面上愛情小說裏的男主角一樣。”

  “是喔?帥又多金是吧?愛我吧!”杭競言耍帥地撥了下留海,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小丸子裏的花輪。

  “不是,是色胚轉世。”譚溱冷冷地刺他一句。

  “我愈來愈懷疑,你真的是當年那個跟我告白示愛的女孩嗎?”吐槽他吐得這麼嚴重,她都不會難過喔?

  “世事多變,這剛好給你一個教訓,做人不能太跩。”

  “那你現在呢?”可跩得跟什麼一樣,身段高到他伸手都構不著。

  聽他這麼一說,譚溱啞口了。

  想想她整他也整得夠久了,該是給他一些甜頭嘗嘗的時候……

  她慢慢的站起來。

  “要走囉?”這段說我愛你的日子,他已經習慣她動不動就起身離去。

  “還沒。”

  “那麼?”

  什麼都別說了,這一秒,他的疑問已全隱沒在她柔柔的親吻中。

  感動、感動,她終於吻他了!

  杭競言熱烈地回應她的吻,此刻他吻著的不是假女友,而是他真正愛的女人。

  “我愛你。”他貼著她的唇道。

  聽到這句有血、有淚、有熱情,動聽到不行的情話,譚溱在他的吻裏笑了,忘情地說出她向來吝嗇說的一句──

  “我愛你。”

  “等你這句話,等你這個吻,我等到快要發瘋。”杭競言一雙手肆意地在她身上遊移,最後停在他最愛不釋手的小臉旁,捧著那張粉紅小臉,讚歎著她的美麗,慶倖自己終於真真實實擁有了她。

  他要的悸動與火花,全在她一顰一笑間。

  對於愛情,他沒有遺憾了。

  “競言……”

  “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喊我,你相不相信我感動得快死掉!”因她的柔聲呼喚而感動,他的心跳得好快。

  他想,他這一生真是淪陷在她手裏了,他竟為她癡迷如斯。

  “你真是愛我的?”在她拿回那麼多玻璃珠,聽他說了那麼多遍愛她之後,她仍覺得自己在做夢。

  “不然你以為我說那麼多次的我愛你,都是說好玩的嗎?我的真心都隨著玻璃珠一點一滴交付予你,你不該感受不出來。”

  長久以來,她只習慣自己愛他,卻不習慣被他所愛,她該放任自己多點依賴,好好享受他的疼愛才對。

  也許這些就是他今後該努力的目標,愛她、愛她、愛她!用各種她喜歡、她接受的方式,努力愛她。

  譚溱不語,微笑地望進他熾熱的眼眸裏,她知道,她真實的征服了這個男人,這個她已經搶先愛了十年的男人。

  朝他湊近了自己的軟唇,她再度用吻來傳達彼此無盡的情意。

  “等等,小蠢蛋,讓我先送你一樣東西。”想起要事未辦,只得將銷魂的纏綿暫停。杭競言睜開迷醉的眼眸,凝望著他的小女人,柔聲道:“希望你看了之後,肯對我說,你願意。”

  咦?求婚嗎?譚溱詫異且探詢地瞅著他。

  他要給她看的東西一定是戒指,不會有別的了。可他就這樣求婚,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詛咒到底解除了沒有,兩千遍我愛你他也還沒說完……

  “給你。”

  杭競言雙手攤開父母親寄來的雲彩紙,像頒發獎狀一樣,雙手遞了過去。

  譚溱狐疑不解地接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抬頭,是八個大到不行的字──

  杭家媳婦合格證書

  譚溱小姐雖然外表過於瘦弱,令人質疑土產能力,但其在媳婦考驗期間不畏辛苦、努力不懈的優良表現,深獲本人與內人的喜愛及肯定,相信日後必是相夫教子的賢內助,有鑒於此,特頒合格證書,以證。

  落款人是杭競言的父母親。

  “杭競言?這個……”

  “一句話就行。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嫁給我,當我們杭家的媳婦?”

  “我願意……”譚溱點頭,淚水已奔洩出來。

  她這輩子的最大願望就是愛他、嫁給他,現下機會來臨,她怎麼可能搖頭說不呢?

  “那就收下這張證書,然後……繼續吻我,可以嗎?我好想要你。”杭競言在她耳邊低語,那輕輕的喘息訴說著他對她的無限情意。

  “但是你別忘記,你還欠我半缸玻璃珠的我愛你喲。”儘管他說“我愛你”已說到彈性疲乏、麻木不仁,但兩千遍是基準數,他一定要說滿,她才會放過他。

  在他熱切的凝望及渴求中,譚溱給了他一記最纏綿的吻與擁抱。

  至於詛咒是不是解除了,她已不在意。

  如果他一輩子都被那股力量牽制而無法朝她靠近,那無妨,她會主動奔向他,緊緊抱住他,吻他,永遠就像現在一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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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能不能告訴我,你坐在火車裏,一路上都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但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想,只是千頭萬緒,她還沒平靜到能去思考及整理。

  “那麼你知不知道,我狂飆回來臺北的一路上都在想什麼?”

  杭競言目光逼人,一隻手放在譚溱頸後,那半抓半揉的力道讓她感到慌亂,就怕他力氣沒有拿捏好,會掐死她──

  “我不知道!”

  “要不要猜猜看。”

  “我不想猜!你要說就快說,說完我們就到此為止!”

  “好,那我直接問你……”杭競言停頓半晌,狂妄的語氣突然轉為低沉。“兩千顆玻璃珠你為什麼不帶走?留給我幹什麼?”

  “……”這男人真該下地獄!

  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原來只是玻璃珠那種小事!

  那些玻璃珠又不是故意留下來給他的,她是沒有交通工具,一個人扛不走!要真扛得走,她才不可能留下那麼神奇的東西給他。

  “嗯?說話呀!”

  杭競言睨著她,置在她頸後的手已穿入她的發摩挲著,舉止極端曖昧。

  “我當時不方便帶著玻璃珠,現在只好麻煩你把玻璃珠帶來還我了!”

  譚溱推開他在她頭上輕撫的手,身子退後兩步。

  “若我不還呢?”

  “我告你……侵佔!”

  他沒事又想拿玻璃珠威脅她什麼?她可沒那麼好欺負!

  那兩千顆玻璃珠,固然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遠不及九年前杭競言送她的那一顆,但那些是阿冬的心意,她理當好好收藏或“運用”,她才不想拱手讓人。

  “是這樣嗎?”杭競言冷哼一聲。

  “沒錯,你最好趕快拿來還我。”

  萬一玻璃珠“感應”到主人的咒怨太深,而真的一舉“消滅”杭競言這個“負心人”,那他就倒大楣了。

  譚溱狠狠瞪著他,原本是想傳達憤怒,偏偏瞪著瞪著,眼神卻哀怨起來。

  這個令她心折難受的男人,她恨自己竟然捨不得他!

  早知沒有善果,是她執意放手一搏,錯誤根本是她自己造成的,而如今她卻對他充滿不諒解,甚至起了恨意。

  她真該回去面壁思過,好好反省一下!

  愈想愈覺得自己站不住腳,更有感於眼眶熱熱的,譚溱趕緊收回目光,不發一語地轉身往大廈走去。

  杭競言沒有挽留她,只是在她背後綻出一抹難測卻又顯得相當失落的笑容。

  兩人不再見面,這樣是否叫做分手?他無法界定。

  心口悶悶的、慌慌的,這種感覺是難過嗎?他竟然也無法確定。

  *   *   *

  想了很久,杭競言終於確定他和譚溱這對假情侶,是真的“分手”了,同時,也確定──他真的很難過。

  可他想不透的是,為什麼這次跟假女友分手,竟然比以前跟真女友分手時還要難受?

  心裏像似充滿了不捨與眷戀,一想起譚溱,他就完全無法平靜,尤其在半夜肚子餓,沒人陪吃宵夜時,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既然如此思念她,以他直率的個性,哪管她口口聲聲說不想再見到他,他還是會不顧一切的沖去見她,但問題就出在,每當在他付諸行動,想去找譚溱時,那道無形的牆就擋在他前面,而背後又有股莫名的力量直將他往後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完全沒有頭緒,也不明白。

  他的日子就只能困在這想不透的惱人問題中,過得痛苦又無力。如果再沒有轉機,他可能真的會抓狂,而且只能承認向來智慧過人的自己,竟然只是個坐困愁城而無所作為的大笨蛋。

  從桌上的圓形大玻璃缸裏,撈起一把玻璃珠把玩著,想到臨別前譚溱曾說他若不將玻璃珠還她,她就要告他侵佔,他不覺莞爾一笑。

  “杭律師,有訪客。”助理小姐站在門邊報告。

  “知道是誰嗎?”杭競言懶懶地抬頭問了一聲。

  “一個叫阿冬的年輕人。”

  “阿冬?!好,請他進來。”語畢,阿冬很快就被助理小姐領進辦公室。

  “杭律師。”阿冬禮貌地打聲招呼。

  “阿冬,有什麼事嗎?”杭競言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我是來還你錢的。”阿冬從口袋拿出一個飽滿的信封袋,慎重地雙手奉上。

  “看來你很努力工作喔。”才短短幾個月,阿冬就有能力還錢,足見他很努力工作,杭競言相當欣慰他的表現。

  收下信封,杭競言決定將這筆錢以阿冬的名義捐給慈善機構。

  “我一天兼三個差,早上送報紙,中午過後在麵包店當助手,晚上當家教。”

  “阿冬,年輕時多吃點苦沒關係。”杭競言點點頭,大掌往他肩上一拍,表示讚賞。

  “我知道。”阿冬回道,眼光卻落在桌上那一大缸玻璃珠。“杭律師,那些玻璃珠是我送給譚小姐的,怎麼會在你這裏?”

  “喔,她寄放在我這裏,我會找時間拿去還她。”

  “杭律師,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

  “你問。”

  “你和譚小姐真的是情侶嗎?”

  “你怎會這樣問?!”杭競言大吃一驚。

  自從他與譚溱當假情侶以來,從不曾有人懷疑過他們的關係,而這個阿冬竟然能看穿他們的不尋常?!

  “我……”

  “阿冬,你為什麼會這樣問?”杭競言的語調忍不住激動起來。

  “杭律師,你先回答我,不然我不說。”阿冬低下頭,鐵了心不回答。

  杭競言深吸一口氣,知道阿冬是個彆扭的孩子,他也不計較他的態度。

  “我們是假的。”

  “這就對了!我媽媽明明就說譚小姐這輩子沒人愛,怎麼可能有男朋友呢?原來你們不是真情侶。”解開心中疑惑,阿冬突然憨笑了起來。

  然而他的喃喃自語,卻讓杭競言整個人暴跳起來!

  “阿冬,你說什麼?為什麼你媽媽知道譚溱的事;……她們彼此認識嗎?”

  “我……”

  “阿冬,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這很難解釋。”阿冬緊張得直冒汗。

  “沒關係,你慢慢解釋。”杭競言再度深呼吸,努力按捺自己急躁的情緒。

  “杭律師,你知道譚小姐他們的家族秘密嗎?”

  “你是說愛神的詛咒?”一提起秘密,杭競言只勉強想到這一個。

  “你知道?那事情就比較好解釋了!”阿冬松了口氣。

  “那你快說,別慢吞吞的。”

  “杭律師,接下來無論你聽到什麼,你都要冷靜喔。”

  說出真相之前,阿冬仍不放心地叮嚀,就怕杭競言當他是瘋子。

  “你只管說。”

  “事情是這樣的,我媽媽她出身於艾氏家族,而艾氏家族是已經傳承好幾代的愛神世家,所以說,我是愛神的後代。”

  “愛神世家?愛神的後代?”聽到阿冬說這些,杭競言簡直比當初聽到譚家受愛神詛咒的秘密時,更為驚駭!

  這太扯了!九年多前那個要兒子買醬油卻沒給夠錢的媽媽,竟然是出身愛神世家?

  難道愛神不是神,而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平常光提到愛神兩個字就覺得是“神話連篇”,這下倒好,愛神的後代活生生就站在他眼前!

  這是見鬼了,還是神跡出現?杭競言已經被他嚇得傻眼,無法思考。

  “總之,譚家所受的詛咒,就是我那個個性調皮難搞的外婆下的,我外婆去世前將詛咒名冊轉交給我媽媽,上次你們幫助我的事,我回去跟我媽媽提過,我媽媽就覺得譚小姐的名字很耳熟,所以就去查了外婆的詛咒名冊,果然譚小姐的名字就在詛咒名冊裏面。”

  “好離奇的故事……”杭競言整個人處於恍神狀態。

  “我媽媽為了回報譚小姐幫過我,於是要我帶這兩千顆玻璃珠送給她,說是可以幫她解除詛咒,但是愛神們很忌諱‘解除’這兩個字,所以我送玻璃珠給譚小姐時,我告訴她這些玻璃珠可以消滅她想消滅的東西,不過我看她好像很茫然……”

  “這種事誰不茫然?”別說小蠢蛋了,連精明的杭競言都茫然了。“阿冬,這些玻璃珠有什麼特殊嗎?為什麼可以解……呃,消滅詛咒?”

  “我媽媽說,其實愛神這項工作算是慈善事業,並沒有薪水可以領,頂多就在湊成一對世間男女時,愛神總管理處會寄來一顆玻璃珠當作酬勞,日積月累,每個愛神世家都有千千萬萬顆玻璃珠,每一顆玻璃珠都代表著人類的愛情與幸福,只要數量多,聚集在一起時,自然就有足夠的幸福力量可以消滅不幸的詛咒了。”

  “你的意思是說,譚溱可以拿這些玻璃珠消滅詛咒,然後就會有人愛上她?”

  “據我媽媽說,並不完全如此。杭律師,你自己難道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你應該是愛上譚小姐了吧?”

  愛上譚溱?!有……有……有嗎?!

  “我、我有嗎?”杭競言不自覺的結巴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見她嗎?我聽別人說過,如果不是因為愛著一個人,怎麼會一天到晚想見到她、想跟她在一起呢?”阿冬年紀輕輕又悶頭,當然還沒交過女朋友,但至少對愛情這回事也略知一二,而且旁觀者清。

  碰!

  阿冬的話如當頭棒喝,狠狠敲醒他!

  對了,在譚溱不告而別的那個早上,他就曾被胡曉茵的一番話給點醒──他是愛譚溱的。

  只是回到臺北後譚溱就提“分手”,他千頭萬緒的,也沒仔細將自己的感情想個清楚,只一味地煩惱著每次想去找她卻無法成功的這個問題上,對於有沒愛上她的這麼重要的事,他反而疏忽了。

  “我愛譚溱,對!我愛譚溱!”杭競言腦中大放光明,忍不住興奮起來。“阿冬,我愛上譚溱,那麼,也就是說詛咒沒效──”

  “杭律師,你太樂觀了。我外婆的詛咒很刁鑽的,它已經轉移到你身上了。”阿冬很無奈地說出由母親口中得知的實情。

  “我……不懂。”真是讓人氣餒,他一生聰明過人,竟在阿冬這個小子面前坦承自己也有不懂及茫然無措的時候。

  “總之,詛咒不是失效,也沒有消失或解除,而是轉移到你身上了。你這陣子難道都沒有感覺哪裡怪怪的嗎?”

  “……等等,阿冬!難道最近我想去找譚溱時,腳步才跨出去,就好像有什麼力量拉著我不讓我去,就是詛咒轉移到我這兒的關係?”杭競言晴天霹靂地大叫。

  “據我媽媽說,肯定是。”

  “喂,阿冬,你能不能教我,要如何才能讓玻璃珠發揮消滅詛咒的效果?”

  “這個……我也不清楚。”

  “你可以回去問你媽媽嗎?”

  “恐怕沒辦法,因為我一滿十八歲,我媽媽就被愛神總管理處徵召去當愛神,在她退休前,我是見不到她的面了。”

  “你媽也去當愛神了?”還徵召咧,跟當兵一樣?

  愈聽愈神,向來實事求是、講求證據的杭競言,此刻卻不得不相信這些傳奇。

  可是阿冬竟然沒辦法在最重要的關頭上幫他,他不禁遺憾地歎了口氣。

  就在他大感失望,心灰意冷時,阿冬突然神色怪異的又開口:

  “其實,我有偷看過我媽研究出來的解咒秘笈,其中一個類似你和譚小姐的例子,就是……只能夠發揮你愛的力量來對抗那道阻力了。你有幾顆玻璃珠,就要對譚小姐表達幾次愛,只要你的愛是真的,成功機率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是嗎?這樣真的可行?”杭競言重新燃起希望,表達愛……對現在滿腔熱血的他來說,應該不難。

  “嗯,杭律師你可以試試看。”阿冬笑了笑,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我一定會試的!”

  這些傳奇與他此生的愛情息息相關,為了譚溱,消滅詛咒的任務就由他來吧!

  “不過,杭律師,請你一定要保守我是愛神後代的秘密,因為我勉強也只能回報譚小姐一個忙,至於她的三位兄長,我是愛莫能助的,所以你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何況譚溱的三個哥哥們都很有擔當,據我所知,他們都很努力在尋找解決之道,我也相信他們一定會成功的,就像我此刻的決心一樣!”

  每當夜深人靜時,譚溱總會不知不覺望著手機發呆,期待它能帶來杭競言的訊息。

  然而每當思緒翻轉,一想起胡曉茵從他房裏走出來的畫面,她就恨不得自己從未認識過他,更恨不得自己不曾當過他的假女友、沒被他抱過、親吻過!

  他躺在她身邊時的溫熱氣息、玻璃珠撒在她身上時的曖昧,這些都成為她最想忘記卻忘不掉的回憶。

  難道這是她違逆神咒,執意一嘗戀愛滋味的悲苦下場?

  或許她早該認命,永遠當個不知愛情為何物的女人。

  不愛不痛,人生只有黑跟白又如何?怎麼樣都比擁有後,才又失去來得好!

  “杭競言,你對我虛情假意沒關係,真分手也可以,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也無所謂,但為什麼你要在我離開之前,跟胡曉茵在一起?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嗎?”

  長久以來的壓抑,在這寂寞的夜裏,譚溱終於釋放了自己,盡情的哭泣。

  哭泣之後,她要努力的就是──遺忘。

  運用你愛的力量來對抗那道阻力,你有幾顆玻璃珠,就說幾次愛,只要你的愛是真的,成功機卒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阿冬的話一直印在杭競言腦海裏,這個方法他勢必要實踐,只要能見到譚溱,就可以更靠近成功。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見譚溱一面呢?

  他去不了,而譚溱肯定不會自己來報到……就在一籌莫展之時,譚溱的大哥譚峰突地來電。

  “競言,是這樣的,小溱要我來問你,你欠她的東西什麼時候可以還?”

  “我是很想還,可是又不知怎麼還……”玻璃珠是解咒的重要武器,現在還不得。

  “你如果沒空送來,你可以用宅配,或者我們約個時間,我去替她拿也可以,反正她說她不想見到你。”譚峰故意諷刺他,語氣帶有明顯的責備和奚落。

  “你們兄妹還真無話不談。”連她不想見他,譚峰都知道,杭競言只覺得面子掃地。

  “唉!你也是知道我們兄妹都很不好過,小溱尤其可憐,我們都很心疼她。”

  “譚峰,我很想見譚溱,能不能麻煩你將她帶到我這裏,因為我去不了。”杭競言苦惱萬分。

  “去不了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嗎?愛神雖然詛咒譚溱這輩子沒人愛,但偏偏我愛上她了,所以詛咒好像轉移到我身上,每次我想去找譚溱,就會有股莫名的力量阻止我前往,我想去卻去不了,真的快發瘋了!”

  杭競言已達崩潰邊緣,天曉得他這陣子有多思念譚溱。

  人說相思成災,用在他身上再貼切不過。

  “有這種事?!”詛咒還轉移?他們三兄弟從未發生這種情形!

  “是啊!不然要怎麼解釋我這種現象?”

  “的確很詭異。”

  “詭異的事可多了。”他們要是知道有阿冬這個號稱愛神後代的人物存在,怕他們不掐死阿冬出氣才怪。

  “那好,我找時間帶小溱來見你,到時你也可以順便將東西還她。”

  “好,就這麼說定,譚峰,麻煩你了!”

  太好了,藉由第三人帶她來,這是最簡單方便的辦法!終於解決了一個難題,接下來就只能靠自己示愛的真功夫了!

  杭競言,長久以來你欠她的情債,如今該是你施展追愛的手段,用力償還的時候了!

  *   *   *

  “大哥,你怎麼帶我來這裏?”瞧見杭競言律師事務所的招牌,譚溱的小臉立即垮下來。

  “競言想見你一面。”

  “我不想看到他!”譚溱轉身就走。

  他想見她,也該是他去找她,哪有自己上門讓他見的道理?

  “小溱!”譚峰拉住妹妹,一面將她往律師事務所門口推去。“聽大哥的話,跟競言好好談一談。”

  “我為什麼要跟他談?該談的都談過了,我不想見到他。”雖是言不由衷,但她的語氣卻依舊冷硬。

  “競言有苦衷,沒辦法去找你。”

  “他有苦衷?是啊,胡曉茵就是他的苦衷。”她輕哼,醋心滿溢。

  “又打哪冒出什麼胡曉茵?”譚峰從譚溱臉上泛起的怒意,明白原來杭競言與她之間有第三者介入。“總之,我將你帶到這裏給競言,其他的我插不了手。”

  “大哥!”譚溱抗拒著,譚峰卻已將透明玻璃門打開。

  “譚小姐,這邊請。”助理小姐在門後等待多時,一見譚溱入門,立即帶路。

  “去吧!大哥先走了。”譚峰最後又推了她一把,自己則急忙離去。

  開玩笑,老妹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他的另一半也還等著他去“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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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9: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搭完籐架,譚溱整個人像被挖空,體力空、腦袋空、心也空。

  抬頭望著烈日,她的唇邊綻放出一朵笑花,淚水卻迎著炙陽緩緩流下。

  如果這是追愛的代價,她不後悔。

  記不得最後是怎麼回到杭家宅院的,只仿佛記得自己是被杭競言硬抱走的。一在他懷裏癱軟倒下的刹那間,她接觸到杭競言緊蹙的眉頭及燃著怒火的眼光,似在罵她固執且無藥可救。

  在洗過澡後,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暗,譚溱起身扭亮燈後又無力地躺回床上。她兩眼盯著天花板,田裏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一遍一遍倒轉重播,而杭競言那番無情的話語,總在她心中回蕩很久很久。

  隔著牆,她隱約聽見美環和胡曉茵這對“准婆媳”,在廚房裏說說笑笑。

  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通過媳婦考驗的是胡曉茵,她確實是實力堅強,讓譚溱甘拜下風。

  “醒了?”杭競言一看見房裏的燈亮了,立即推門進來。

  “嗯。”她應了一聲,眼神卻刻意避開他。

  “你喔,自討苦吃,幹嘛那麼固執呢?”

  “我服輸了,我不會死纏著你,請你不要再數落我。”

  有關於愛情,不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譚溱都不想再討論了。反正勝負分曉,封口是她最好的下臺藝術。

  “我沒有要數落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他想為自己在田裏說的那一番話解釋。

  “不用了,請給我留一點面子,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譚溱搖頭,堅決不想再談,而此時胡曉茵帶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她的房間。

  “競言,吃飯囉!今天的晚餐全是我做的,伯母說我進步很多喔!”胡曉茵親匿地挨在杭競言身邊,笑著邀功。

  “是嗎?那很好啊!”杭競言笑笑地回應她。

  “我就說了嘛!我是那種‘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的人,如果我要做,就一定做到最好,不像有些人說得很動聽,做起事來卻虎頭蛇尾。”勝不驕、敗不餒是個至理名言,可胡曉茵就是忍不住要譏笑她的手下敗將一番。

  聞言,譚溱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灰暗。

  這個胡曉茵,也不想想一開始是誰說不妥、想放棄的?

  要不是譚溱堅持,胡曉茵才不得不跟進,可現在她贏了,倒對譚溱冷嘲熱諷了起來!

  “曉茵,你別說了。”杭競言將胡曉茵的身子輕輕推開,往譚溱床邊走去。“走吧,吃飯了。”

  “我吃不下,你們出去吧。”譚溱索性將臉轉向另一邊,不想看他們。

  “小溱……”這女人平常溫溫柔柔的,沒想到耍起脾氣來,竟冷到讓人透不過氣,杭競言第一次覺得拿她沒轍。

  “競言,她不吃就算了啦,我們快去吧,伯父、伯母在等我們了!”胡曉茵拉著他直往外走。

  “我待會兒幫你送晚餐過來。”杭競言本來想再多勸譚溱幾句,可胡曉茵拉個不停,他只好匆匆丟下話離開。

  兩人才走出房門,譚溱眼眶裏的淚就落下來了。

  沒有胡曉茵,要得到他就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有了胡曉茵,她還能再期待什麼?

  死心,該是唯一的活路了。

  她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   *   *

  當晚,杭競言將晚飯送來給她,見她悶不吭聲,對他不理不睬,他也無心再多說什麼,只是歎了口氣,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後便退出房間,一整夜未再出現過。

  譚溱身處異地又感情受創,只有孤獨寂寞陪了她一夜。

  等不到與杭競言約定的回程時間,又不敢摸黑出走,好不容易熬到天際露出第一道曙光,她決定立刻走人。

  拎著簡單的包包,她悄悄地經過胡曉茵的房間,又悄悄地經過杭競言的房間,然而就在她即將踏出客廳大門時,她忽然聽見杭競言的房門有了動靜,為了不讓他發現,她本能地躲在門後。

  然後她目睹了自己最不該看見的一幕,也是讓她徹底死心的一幕……

  由他房裏出來的人不是杭競言本人,而是胡曉茵──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胡曉茵!

  那一幕說明了杭競言的選擇,以及胡曉茵的全勝。

  譚溱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結了,她兩眼空洞的緊靠著牆,就怕自己虛弱的雙腳撐不住受重創的身心。

  胡曉茵往屋後的盥洗室走去,譚溱快速地從門後走出來,仔細聆聽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她終於踏出杭家大門。

  鄉下地方的交通非常不方便,天才剛亮,她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走到大馬路攔到計程車。

  當她抵達火車站時,沒想到杭競言找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隨著手機鈴聲的催促,在她腦海回蕩的,除了昨天杭競言在田裏說的那一席無情的話之外,便是剛才胡曉茵由他房間走出來的模樣!

  望著手機螢幕不斷閃動的號碼,她苦苦一笑。

  算了,還是接吧,沒說一聲就走的確是沒禮貌,趁他還有心關心她,她也該做個交代。

  “喂。”

  “你竟然給我來不告而別這一套!”杭競言氣極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清楚,她竟然就一聲不吭的走人,當胡曉茵告訴他,發現她不見了,他真的是氣炸了!

  “現在講也一樣,我先回臺北了,麻煩你幫我跟伯父、伯母說聲抱歉,以及謝謝他們的招待,還有謝謝你這陣子陪我談了一場‘戀愛’,至於胡小姐,她真的很棒,也請你幫我轉達我的祝福與恭喜……就這樣了,再見。”

  譚溱也沒有心情體會他現在是什麼情緒,總之她像臨終前交代遺言般,以悲冷語調說完後,沒等他回應便掛斷電話。

  “譚溱……”他的呼喚硬生生被切斷。“可惡!”

  這個小蠢蛋,未免灰心得太早了吧!

  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一點也不瞭解他的為人,否則她就會靜下心用腦子想一想他的難處,而不是悽愴地帶著怨念離開。

  彼端,杭競言連忙再撥號卻已全然斷訊,氣得他益發抓狂。

  而譚溱將電話關機收回手提包之後,含淚買了張遠離杭競言的車票。

  胡曉茵從他房裏走出來的那一幕,無疑是壓垮她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大徹大悟了,努力不一定能得到預期的成果,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假的終究是假的,詛咒終究是詛咒……

  現在她所能說的、能想的、能做的,就只剩下──嘲笑自己。

  杭競言走回屋裏,提起那袋玻璃珠便往外沖。

  “競言!你要去哪裡?”胡曉茵第一個反應就是擋住他的去路。

  “我去火車站找譚溱,如果沒有遇到她,我會直接回臺北。”

  杭競言在電話中清楚聽見火車站內的廣播聲,因此他會先到火車站尋人,如果尋不著人,他就立刻開車回臺北。

  “我不讓你走!”胡曉茵緊緊抱住他,不讓他移動半步。

  她贏了比賽,博得他父母的歡心,可他所有的心思卻還在譚溱的身上,胡曉茵暗地生氣了兩天兩夜,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回頭挽救之前的那段感情,到底是對還是錯?

  “曉茵,我知道你為了我委屈自己吃了不少苦頭,可我也明白的告訴過你,我們回不去從前了,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好嗎?”

  “可是你父母希望我當你們杭家的媳婦。”

  “曉茵,依你對我的瞭解,你認為我會選擇忠於自己的感覺,還是跟父母妥協呢?”

  “我知道你是有主見、不輕易妥協的人。”胡曉茵垂下眼眸,滿臉失望。

  “所以我們就當普通的朋友,好嗎?”

  “難道我這幾天的努力都沒有意義嗎?沒有一點點感動你嗎?”她心有不甘,忍不住哭泣起來。

  “我很感動,可是,你給我的感動來得太遲了,有個女人已經走在你前面,她努力了很久,從我與她重逢的第一天開始到昨天為止,她不間斷的為我努力和付出所有,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回報她什麼,但她的確感動了我,深深的感動了我。”

  當著胡曉茵的面,杭競言剖白自己的內心,這才驚覺他對譚溱竟然有如此深刻的感情。

  “我懂你的意思了!總之,在我與譚溱之間,你選擇了她。”

  選擇?

  杭競言從來不覺得自己愛上譚溱,然而在心底深處,他卻早已將譚溱列為首選了。

  這就是愛嗎?

  姑且不管他對她是不是真愛,可他在意她是事實,而胡曉茵更是一語驚醒他這個夢中人!

  “曉茵,我走了!如果你想繼續在我家作客,就別客氣,當這裏是自己家!幫我跟我爸媽說一聲,我先回臺北去了,再見。”

  胡曉茵望著杭競言的車子飛快駛離,她的心涼了半截,所有的努力和心機都白費了!

  世上男人多得是,她怎麼會想不開回頭來找他?

  白白做了兩天灰頭土臉的廚娘,還下田幹了一天苦力,她真是大笨蛋!

  幸好,她做了那件足以破壞杭競言在譚溱心目中形象的好事!

  胡曉茵一想起清晨時,為了給譚溱來個下馬威,自己臨機一動做出的事情,多少撫平了她此刻的絕望與不滿。

  *   *   *

  “小溱,你看那個人是杭競言嗎?”

  從火車站接譚溱回家的譚峻,在將車子駛入縱橫天下車庫的車道前,發現疑似杭競言的身影。

  譚溱順著二哥的指引一瞧,果然看見杭競言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臉沉悶的靠在他自己的車子旁邊。

  難道他在被她掛了電話之後,就立即出發回臺北來?

  “他竟然比我還早到?”

  譚溱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先她一步回來等她!

  “看來,他是開快車回來攔截你的,小妹,你被他追上囉!”譚峻笑了笑,自動地將車子停到杭競言面前。

  “二哥,我不要見他!”譚溱抓住譚峻的手臂,急著阻止他。

  “你不早說,現在來不及了,抱歉啊,小妹。”譚峻聳肩攤了下手,明明是故意卻裝無辜。

  “我不要下車。”譚溱雙手掩臉,十分苦惱。

  “下車吧!”譚峻越過她的身子,將副駕駛座的車門從內打開,杭競言見狀立即從外頭接應。

  “二哥,你很故意喔!”譚溱轉頭抱怨兄長,可杭競言伸手等在那兒,她就只能下車了。

  “譚峻,謝了。”杭競言將譚溱牽出車外,跟譚峻道謝後,隨即關上車門。

  譚峻笑了笑,油門一踩,立即消失在他們眼前。

  譚溱將手從杭競言的掌間抽回,轉身背對著他。以冷背相對,無非是她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跟他說什麼。

  杭競言盯著她微顫的肩頭,她的長髮在陽光照射下發出光暈,此刻,儘管她以沉默相待,但他揪了幾小時的心,卻因為她就在自己眼前而稍微放鬆了。

  “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僵持了幾分鐘,杭競言終於開口。

  “不用了。”譚溱聲音冷冷的、輕輕的,透露出她對這段吃苦的假戀愛已不抱任何期待。

  “為什麼不用?”

  “都已經知道結果了,還有什麼好談的呢?”譚溱淡然一笑,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

  事實擺在眼前,他又何必明知故問?她認為自己還沒笨到那個程度。

  “要談的可多了!”杭競言出其不意地握緊她的肩,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

  “你……”拿開你那雙碰過胡曉茵的手!他這個動作讓譚溱好不容易壓下的壞情緒又瞬間蒸騰起來。“不要碰我!”

  “你……”

  “既然你不要我,能不能請你不要碰我、不要管我!”否則只會讓她更難受!

  難道他不明白她的感情其實很脆弱嗎?

  難道他認為她這個人真的沒有自尊嗎?

  她都自動消失了,他不是應該像丟了個燙手山芋一樣,松一口氣嗎?為什麼還要一路追著她來!

  “我真想不到你這麼沒風度。”杭競言被她的態度氣到只能用話激她。

  眼前這個女人被嫉妒沖昏了頭,只怕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所以他必須用激烈的言語來刺激她面對現實。

  “我都認輸了,自己摸摸鼻子回家了,我哪裡沒風度?!”果然,譚溱受不了被他形容為沒風度,立即反駁。

  “有風度的人,是不可能一聲不響就離開的。”

  “難道要我當面恭喜胡曉茵?再恭喜伯父、伯母找到好媳婦?還是當面祝福你跟胡曉茵白頭偕老?”

  要真如此才算有風度……

  那麼她承認,她的確沒有!

  “你不需要這麼虛偽,我只是覺得無論你多麼生氣,你都不該不告而別,因為那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而且讓他擔心。

  那種提心吊瞻、為她擔憂的心情,才是他氣怒的最主要原因。

  “好吧!那我跟你道歉,杭競言,對不起,我這人真是太沒禮貌、也太沒風度了,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種不負責任又失禮的行為。”

  “夠了!白癡才會接受你這種口是心非的道歉。”

  何況他要的不是她的道歉,他只是想向她解釋些什麼……解釋這陣子在他心中不斷形成的朦朧又怪異的感覺。

  九年前,他用一句對她沒感覺而拒絕了她的告白,但從幾個月前重逢到今天,他十分確定自己對她是有感覺的。

  只是他無法確切形容那份他明明有喜歡她的感覺,卻每當那種感覺形成時,總像是被什麼邪惡力量給阻擋,促使他的熱情又冷卻、變淡。

  “那你到底還想怎樣?女朋友你有了,媳婦人選你父母也定了,我也遵照約定退出了,我真的不明白你想做什麼。”她氣惱的看著他。

  “我說過了,我不會因為誰比賽贏了就跟誰在一起,你到底有沒在聽?”

  “好,你不跟贏的人在一起,那我是輸的人,你要嗎?”現在就算他要,她也不要了!

  一想到他和胡曉茵同床共枕,她就氣得快瘋掉!

  “我……”她那麼直接無諱,杭競言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想說要,但在他還沒將那個字說出口時,那股莫名的力量又從他胸間呼嘯而過,“要她”的感覺頓時消失無蹤。

  “要嗎?”她再次進逼。
  “對我而言,輸贏根本就不是我的考量點。”

  “那你以什麼做考量?外表嗎?你喜歡胸大、屁股圓的吧?呵!”譚溱輕蔑地冷笑一聲。

  “你講到哪裡去了?”沒錯,胸大、屁股圓是很好,但他也從沒嫌過她身材不好呀!

  “總之,你說你不會愛我、也不會娶我,所以我也不可能厚著臉皮賴著你,我們就這樣吧!反正我是個受詛咒的女人,沒有人愛是正常的,我禁得起打擊,何況這也不是你第一次打擊我,我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問題是……”我覺得自己有事?!

  杭競言猛然住口,事情愈來愈詭異了,他竟抓不准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問題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因為見到你我就會難過,所以你如果有點慈悲心的話,就不要再來找我!”

  “你不想見到我?”原本還以為她是“欲拒還迎”,但看到她堅決的眼光及冷漠的神情,似乎是真的想與他劃清界線。

  “對,因為戀愛的滋味我嘗夠了,所有酸甜苦辣,謝謝你全部都讓我嘗到了,你已經功德圓滿,而我這個假女友在你的真情人出現後,也算功成身退了,所以我們再見面也沒有什麼意義,總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心情實在太惡劣,使得向來溫婉的她也忍不住對他吼著。

  “好,既然你已經不想交我這個朋友,也不想再見到我,我也不是那麼厚顏無恥的人,現在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聞言,杭競言也開始意氣用事了。

  他並不願與她恩斷義絕的……不同於九年前的年少輕狂,這次他有預感,他與她是不可能就這樣算了的,只是到底會有什麼結果,他也還是處於茫然的階段。

  “什麼問題,你問吧!不要太難,不然我也答不出來。”譚溱又背轉過身,冷漠地垂下眼睛,靜待他的提問。

  見她又以背冷酷相對,杭競言倏地將她拉轉過身,用力將她推到車門上,動作雖不粗暴,但也稱不上溫柔。

  譚溱沒有防備他會有這個舉動,嚇得她背緊靠在車門,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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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就是認真!”她在他的虛情假意裏認了真,那是她傻,但也是她的……自由,他不該剝奪她的夢。

  他明知她是個受詛咒的女人,就該明白,他不能剝奪她編織情夢的權利。

  “你不該認真的,你明知我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不是他無情,是他從不覺得自己有愛上她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怎能認真呢?他又怎能允許她認真呢?

  她想下田可以,但如果她以為只要跟胡曉茵一較高下、分出勝負,然後就會得到他,那麼她就錯得離譜了。

  愛情在他的認知裏,不是這樣的。

  為了父母的逼婚,他是與許多女人交往過,但他還沒有碰過自己非愛不可的女人,包括回頭的胡曉茵,以及……一心想弄假成真的譚溱。

  沒有心動,愛情不夠深刻;沒有火花,愛情不夠熾熱。

  他要的愛情,他還沒遇見。

  “杭競言,我們交換的條件有言明你交到新女友才可以離開我,其中並不包括前女友回頭,對不對?你要說話算話!”

  這一生,只要有關於愛情的任何事,她都不曾得到過,就算只能擁有他的虛情假意,她還是視如珍寶。每個人都會盡其所能的保護自己的珍寶,不是嗎?

  他不愛她,沒關係,她只希望他別那麼快收回他的虛情假意。

  “無論如何,你不想離開我就是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梗在他的胸口,似喜似憂,矛盾至極。

  “我還沒有體驗夠戀愛的感覺,所以在我滿足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沒錯,是她貪心,是她霸道,譚溱知道自己違反承諾,可她就是不想放棄,不想沒有努力過就放棄他。

  “你……我知道了。”杭競言輕歎一聲,對她執拗的脾氣只能認了,但也憐惜她為了得到愛情而付出的決心與努力。

  他忘情地將她擁入懷裏,此刻他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躁動在他的體內蔓延。

  “希望在我與胡曉茵的這場戰爭裏,你要保持中立。”話說舊情人魅力無窮,譚溱也擔憂杭競言會偏心胡曉茵。

  “我準備裝瞎、裝聾。”必要時,裝死。

  “喂!你們兩個討論得怎麼樣?”美環喝著在圍牆邊狀似摟抱的兩人。

  “我接受挑戰!”譚溱抬高聲量回答。

  “好!那麼明天早上八點鐘,在這裏集合。”美環拍板定案。

  好戲即將上場囉!

  胡曉茵和譚溱四目交接,無聲的廝殺已迫不及待展開。而杭競言,忽略了胡曉茵的頻送秋波,只是一逕的望著譚溱,忍不住探問自己剛才心跳激烈的原因。

  一整個晚上,杭競言幾乎都被胡曉茵霸佔住,而杭氏夫婦又固定九點鐘熄燈就寢,獨棟的宅院裏沒其他人陪伴譚溱,況且以她在杭家“作客”的身分,也不適合出門去敦親睦鄰。

  可她更不想眼睜睜看著那對昔日戀人談論舊情,只好關在房裏將整袋玻璃珠全部倒出來,數著玻璃珠打發時間。

  一整床的玻璃珠,在燈光下七彩絢爛、晶瑩剔透,美麗極了。

  每一顆都潛藏著一點點的消滅力量,團結力量大,這堆玻璃珠若真有消滅什麼東西的力量,只要能量一發揮出來,勢必非常壯觀吧?

  她隨意地仰躺在床上,隨手抓起一顆玻璃珠在燈下照著,不禁發出一聲歎息。

  “為什麼你代表的是消滅,而不是擁有?”

  她想擁有一份真正的愛情,一個認真愛她的男人,但這夢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譚溱,你睡了嗎?”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以及杭競言的輕喚。

  譚溱從床上坐了起來,本能地想跳下床開門,但隨即又打消開門的念頭,往鋪滿玻璃珠的床上躺回去。

  哼!才不想理你!

  有了胡曉茵,就將她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都三更半夜了,他來幹嘛?鄉下地方可沒什麼吃宵夜的好去處!

  “哇!玻璃珠真多!”

  杭競言在門外等了幾秒,從門縫窺知她還沒關燈,於是自動推門進房。

  “你怎麼可以進來?”她動都不動,只是用眼瞪著他。

  “以為你睡著了,所以進來幫你關燈。”其實他知道她心頭悶,這才刻意來哄哄她的。

  “對了,杭家規定要節約能源,不能開燈睡覺,連冷氣都只能吹半個鐘頭。”真要熱死她了,炎炎夏夜就算躺著不出力氣,也會汗流滿面。

  “所以沒有當我們杭家的媳婦,也算是一種福氣。”杭競言隨興地往她身邊一躺,兩隻長腳半掛在床外。

  “你這是在勸退我嗎?”譚溱側過臉看著他,她的情緒很低落,不喜歡他那種說法。

  “你明知我勸不了你。”杭競言也轉頭與她相對。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熱烘烘的體溫。

  電風扇吹著溫熱的風,譚溱的發絲微微飄動,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她迷失了自己。

  “杭競言,我不想你離開我。”她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當她意識到不妥時,也已收不回觸碰時的悸動。

  她多想抱著他、吻著他,但她從未那麼做過,她無法預測他會如何反應……萬一是拒絕,恐怕她會哭死。

  “看得出來你很想賴著我。”杭競言自然地將手環放在她腰際,他的笑容不是輕蔑,也不是嘲弄,而是一種瞭解。

  他明白她對愛情的渴望,也知道她對他的用心,但他卻不瞭解自己究竟想要拿她怎麼辦?

  女朋友的稱謂是假的,但他的吻與擁抱卻不能直接定義為敷衍或是演戲,也許潛意識裏,他喜歡與她親近,所以他做得自然,而且開心。

  “我想與愛神詛咒對抗,我要你愛我。”身上明顯感覺到他手臂的重量,她不禁迷戀起這親密的負荷。

  “我知道你很努力想當我老婆。”

  “那一個,何嘗不是?都追到家裏來了……”譚溱醋味十足的朝隔壁房間飄去一眼,連胡曉茵的名字都不想說出來。

  “假女友,真吃醋。”杭競言點了她的鼻頭一下,取笑她道。

  詛咒是神奇的玩意兒,天曉得他是不是因為詛咒的關係,才遲遲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對她有著難以界定的感覺,他也為此苦惱,尤其在剛才心跳劇烈的那一刻之後,他也很想解開詛咒之謎。

  “假男友,真無情。”譚溱噘了下嘴,怨念好深。

  “這些玻璃珠到底有幾顆?”杭競言隨手抓起一把玻璃珠,回避他不想回應的話題。他相信自己並非無真情,只是還沒想過要哪一顆女人心。

  “兩千顆。”

  “兩千顆?這個阿冬還真是個怪人,老是拿玻璃珠當謝禮。”

  “老是?”

  “傻瓜!事情已經這麼清楚了,你還不知道阿冬是誰?他就是九年多前,那個幫媽媽買醬油錢沒帶夠的小男孩呀!你想起來了沒?”

  “對喔,阿冬長得真的很像那個小男孩耶!我現在終於想起來了。”譚溱的模糊記憶經他一提才清晰起來。

  如此一想,人的際遇和緣分真的不可思議,多年後她與杭競言重逢,又遇到了那個拿玻璃珠當謝禮的小男孩阿冬,是否也代表她人生中將有什麼轉機?

  也許她真該拿這兩千顆玻璃珠,為自己的人生做點什麼?

  問題是,她該消滅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杭競言惡作劇地將手中一把玻璃珠往她身上輕撒,幾顆玻璃珠“好色”地往她領口滑進胸間,冰涼的輕觸她溫熱的肌膚。

  “喂!”譚溱霎時羞紅了臉,杭競言簡直是吃她豆腐嘛!

  哎,不過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吃豆腐,感覺有些奇妙!

  來呀,寶貝!多撒幾把──她在心中不自禁的傻笑。

  “你在想什麼?口水都快滴下來了!”杭競言手點著她的唇,取笑她。

  “你很壞耶!”譚溱想拍掉他的手,不意卻被他抓住。

  “我知道你就喜歡我這樣。”杭競言笑聲朗朗,在她的手背上輕啄幾下。“讓你嘗夠戀愛的感覺,別老像個討債鬼黏著我不放。”

  “哼!說穿了就是要打發我走,杭競言,你看著好了,在你打發我走之前,我會先將‘那一個’打發走!”

  固執的傢伙!

  杭競言笑了笑,在她頰邊印上一記輕吻,沒再多說什麼。

  畢竟胡曉茵是他交往過的女友,之前會提分手也是因為他父母的條件苛刻,情有可原,現在她回頭與譚溱槓上了,眼見兩蚌相爭,父母又興致勃勃的“挑起戰火”,他在左右為難之下,只能選擇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因為哪一個贏了或哪一個比較得父母喜愛,他就會娶誰,雖然多年來他不想忤逆父母,但並不代表他的結婚物件就會任由父母決定。

  杭家媳婦五大條件是父母訂的,他卻只希望找到一位能和自己心靈相契,相處起來舒服愉快的伴侶。

  他不能否認,當他與譚溱在一起時真的很快樂,逗她、親她、抱著她的感覺,就像在春風吹拂下的草原奔跑一樣,那麼自然和諧。

  他常常會忘了她是個冒牌女友,有時對她的感覺就像真情人一般,只是他無法解釋為何心中也常出現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讓他無法更接近她……

  直到他知道她被愛神詛咒的秘密後,才猜想在他心底拉扯的邪惡力量,也許就是來自於“詛咒”。

  清晨八點整,譚溱與胡曉茵分別整裝完畢,由杭氏夫婦帶領,各自騎著鐵馬往“戰地”出發。

  杭競言本想裝聾作啞留在家裏喝茶看電視,但見兩個女人歪歪扭扭、萬分蹩腳地騎著老舊腳踏車的背影時,他又於心不忍。

  兩位都市小姐為了他,正準備下田廝殺,罪魁禍首是他,他若只是隔山觀虎鬥而不到現場關切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細想後,他也騎上另一輛腳踏車,跟著他們到田裏。

  “現在你們的工作就是搭豌豆籐架。”美環站在田埂上開始講解比賽內容,而杭昆仁也沒閑著,動作俐落地將放置在田邊各處的成堆竹竿仔細分成兩批。

  望著一畦不曉得是該用幾分還是幾甲的單位去計算的田地,不但譚溱整個人茫然發怔,就連胡曉茵也一臉杲若木雞。

  “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工作很簡單的。”相較於兩位大小姐的不知所措,美環簡直情緒高昂得快飛上天。

  “是嗎?”兩位小姐異口同聲,顫抖指數偏高。

  “只要將這一枝枝的竹竿,每隔一公尺,用力插到土裏,全部插完之後,再將溝渠兩邊的竹竿拉過來,在頂端交疊呈拱形綁在一起,然後再一一架上橫竿,這樣搭籐架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看吧!很容易對不對?”

  對……聽起來是很容易,問題是這畦田真的有夠大,堪稱一望無際,只怕搭完籐架,人也暴斃了。

  譚溱和胡曉茵面面相覷,兩人從昨晚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肅殺眼神,不約而同轉為一抹“難道我們兩個大美女真要為杭競言那個臭男人下田?”的極端困惑的眼神。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光發呆,曉茵你負責這邊,小溱你負責那邊,開始幹活吧!看誰搭得又快又穩固,誰就贏了。”美環指示兩人站好位置,接著一聲令下,她就退到一旁涼快去。

  “我覺得有點不妥,你覺得呢?”胡曉茵也顧不得兩人是敵手,突然徵詢起譚溱的意見。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不妥。”譚溱老實說出心裏話,畢竟這種粗活跟下廚、生灶火燒洗澡水那種小事,等級可是天差地別。

  “你想不想放棄?”胡曉茵打退堂鼓的意味太明顯,但她又覺得只有自己逃走太沒面子,於是打算慫恿譚溱一起逃。

  “我不想放棄。”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再反悔也沒有意思,譚溱在考慮良久後,以堅定的語氣回答。

  “是嗎?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骨氣。”胡曉茵冷笑一聲。

  “我喜歡杭競言,只要有機會得到他,再苦我也不怕。”不戰而退太丟臉了,譚溱絕不允許自己當鴕鳥。

  “好!你不放棄,我當然也沒道理退縮。”胡曉茵見她外表柔弱,而自己生得健美,占了很大的優勢,更不能平白服輸。

  “好,那我們開始吧!”譚溱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使是敵對的對手,可此生第一次下田幹苦活,有個伴總是好的。

  “好!就這麼辦!”胡曉茵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兩人的樣子挺有趣的。

  “Go!”兩人齊聲一喊,幹勁十足。

  “奇怪,她們怎麼突然像好朋友似的?”杭昆仁望著各有優缺點的媳婦人選,狐疑地說著。

  “對呀,也不知競言比較喜歡哪一個?”美環也不解她們之間的奇妙互動。

  喜歡哪一個?

  杭競言悄悄來到父母身邊坐下,聽到這麼一句話時,他不禁沉思起來。

  與胡曉茵分手後,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有重拾舊情的一天,遇上譚溱,他也同樣沒想過自己與她在條件交換之下,這段似真若假的戀愛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今兩個女人為了爭取他的愛情而展開田園爭霸戰,他的心到底向著誰?

  時間無情流逝,譚溱與胡曉茵搭籐架的動作由一開始的生疏,到熟悉俐落,進而因疲倦而速度變慢,杭競言的心也愈來愈沉重。

  這種找婦媳的方法,根本不是他認同的方式,他質疑自己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這場戰爭?

  父母是盲目的,兩個女人是衝動且不服輸的,而清醒的他竟然什麼也沒做……或許他根本不是清醒的吧?也許他潛意識裏想知道譚溱能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吧?

  一個受阻咒、沒有男人愛的女人,為了獲得她最渴望的愛情,她願意付出多少心力與逆境對抗?

  她的勇氣與沖勁,他點滴看在眼裏,同時也放在心頭。

  也許他該試著翻越心頭的那道高牆,多給她一點什麼……

  “我完成了!我完成了!”大太陽底下,只見胡曉茵將斗笠摘下,大聲歡呼且顫危危地跑在田埂上,朝他們飛奔過來。

  “曉茵做完了!我們去看看!”美環和杭昆仁紛紛站起來,向她走去。

  “伯父、伯母,我搭完籐架了!”胡曉茵大叫著,興奮的投入杭競言懷裏。“競言,競言,我贏了,我贏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贏!”

  “你果然很厲害。”杭競言望著經過殘酷的勞役之後,仍活力十足的胡曉茵,他發自內心讚歎,原來她卯起勁來竟是如此驚人。

  “我就說嘛!像曉茵這樣的身材才適合當我們農家媳婦啦!”

  美環高興得不得了,愈看胡曉茵愈順眼,認為只要她在廚藝及家事方面再多做訓練,勢必是杭家媳婦的不二人選。

  “美環,你別這樣講,其實小溱也不錯啦!”杭昆仁看著譚溱仍在做最後努力的背影,也十分不忍心。

  “哎呀!小溱不行啦,根本就有氣無力的,竹竿也插得不夠扎實,你看!”美環握住譚溱插在土裏的一根竹竿,隨便一拔,竹竿立即離土。

  “這……”杭昆仁無話可說。

  “競言,我贏了,你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胡曉茵一張臉紅通通的,眼裏全是期待。

  “曉茵,這是兩回事。”杭競言將胡曉茵輕推一旁,朝譚溱走去。“小溱!你停下來,別做了!”

  聽到杭競言的呼喚,遠處的譚溱動作一滯,隨即回神繼續綁著籐架,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但是她不想當個半途而廢的人,她還是選擇將工作做完。

  “譚溱,我要你停止,你聽見沒有?”杭競言加快腳步朝她沖去。

  譚溱充耳不聞,雖然感覺自己已經頭暈目眩,她仍憑著意志力,一竿一竿地努力著。

  “我要你別做了!”杭競言握住她的手,臉色和語氣都極為凝重。

  “我要做完。”沒有餘力多說話,譚溱僅簡短回了一句。

  “別做了,曉茵已經贏了。”他加重力道,將她整個人拉離竿架。

  “我知道,但是我要做完,我是個有尊嚴的人,請你不要阻止我。”

  “你……何苦?!”杭競言氣怒地吼出來。

  “人生本來就苦。”譚溱苦笑一聲,伸手推開他,轉身繼續工作。

  她的苦來自於詛咒,而杭競言無疑是加重她心中那道苦的幫兇。

  人生本來就苦……

  她的落寞,她的固執,她那麼幽幽怨怨的一句話,竟像把刀重重地在他心房畫下一刀,讓他的心痛了起來!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不忍心離開你嗎?你以為你能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嗎?不,譚溱,不可能的!就算你有本事通過這些考驗,我還是不會愛你、不會娶你!所以現在,我要你立刻停止,聽見沒有──給我停止!”

  杭競言由微叱變成怒吼,吼出這些無情的話語。他只希望這些不中聽的話,能夠阻止她幾近自虐的負氣行為。可是,顯然效果不彰。

  譚溱仍然一逕的綁著籐架,絲毫不理會身後男人激動又無情的咆哮。

  他不會愛上她,她知道;他不會娶她,她也知道。
  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她不會還厚著臉皮奢求他什麼,她只希望自己能通過這一關,證明她不是能輕易被打倒的軟弱女人!

  就算輸了,她也對得起自己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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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消滅?

  消滅兩個字,震撼著譚溱的思緒。如果阿冬的意思是指這些玻璃珠可以達成某種“願望”,那麼也就是說它只能針對“想消滅”的東西去執行,而非一般人只要一提到願望,腦海就本能地浮現“想擁有”的這種念頭?

  “阿冬……”譚溱失笑,想駁斥他的說法卻又不忍心,畢竟這是他一番心意。

  若非她覺得阿冬是個善良的年輕人,而且他又是帶著感恩的心來的,她極有可能掉頭就走,不會聽他胡言亂語。

  “我沒有騙你,譚小姐,請你相信我。”

  “呃……阿冬,請原諒我這麼說,如果這些玻璃珠如此神奇,你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這世上一定也有你想消滅的東西,是不是?”

  比如說……貧窮?惡勢力?

  “不,我這些玻璃珠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它們要送給適合的人才行。”

  “那麼,你是說我適合這些玻璃珠?”

  不會吧?她看起來像是個有野心企圖“消滅”什麼東西的人嗎?

  不知怎的,“消滅”這兩個字,一直讓譚溱聯想到外星入侵略地球,進而消滅地球、統治全宇宙的科幻電影情節,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對!”阿冬振臂握拳,一副對她寄予厚望的欣喜神情。

  “但是,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

  聞言,譚溱又愣住了!

  因為你值得?

  這句廣告詞從阿冬的嘴裏說出來,感覺真的有夠怪。

  “阿冬,這太貴重了,我實在……”說消滅太沉重,譚溱不敢貿然收下這份大禮。

  “譚小姐,請你收下,因為你絕對是最適合這些玻璃珠的人,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出具體原因,那麼我只能說,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特殊的強烈感覺讓我非將這些玻璃珠送給你不可。”

  “原來是這樣。”譚溱心中一陣悸動,原來不只她和杭競言覺得阿冬很眼熟,連阿冬也覺得她很面熟。

  這表示他們三個人,一定曾經同時或分別見過面了?

  譚溱不禁陷入沉思,探尋著這份奇緣的起點究竟出於何處。

  “譚小姐,東西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好好運用,我要走了,再見。”

  阿冬看得出譚溱一時間還無法接受他這份禮物,也知道這袋玻璃珠的重量對她而言太吃力,於是他小心的將袋子放在旁邊的花臺上,便騎上腳踏車默默離去。

  “阿冬,謝謝你,再見!”他都騎遠了,譚溱才回神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阿冬回首揮了揮手,露出一抹怪笑,隨即又悶頭踩著破腳踏車離去。

  望著那輛快解體的腳踏車,譚溱相信阿冬絕無暗藏傢俱行老闆的錢,否則他就會像傢俱行老闆所說的,去買輛新摩托車而非繼續騎那輛破腳踏車。

  此時的她,心緒有些複雜,呆坐在袋子旁邊,手指撫觸那鼓鼓的藍色布面,感覺裏頭每一顆玻璃珠都在對她高喊著:消滅、消滅!

  她駭然收回手,真不知拿這袋玻璃珠怎麼辦?而該死的杭競言竟然還沒出現!

  才抱怨著,杭競言的車子已經滑向路邊,在她前方停住,打開門車下車。

  譚溱從花臺上站起身,正想招手要他過來幫忙提這袋玻璃珠時,只見他繞過車頭,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然後……便握著一束花,以玉樹臨風之姿朝她走來。

  哇──偶像!

  有那麼一瞬間,譚溱以為他是站在聚光燈下的超級巨星,而自己是舞臺下拿螢光棒尖叫呐喊的追星小女生。

  “呐,送你。”杭競言將花舉到她面前。

  “不要告訴我,這是你遲到的原因。”她看著他手中的花束,明明心裏竊喜,卻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在他面前一個謝字都說不出口,反倒言語刁鑽了起來。

  只是她雖有意刁難,但粉豔的臉頰卻將她的羞澀心事透露無遺。

  “當然不是。”

  “那麼請問你遲到半個鐘頭是為什麼?”譚溱臉色一凜,本來不想計較他遲到這種小事,可見他全無愧色,不禁讓她想追根究柢。

  她倒想聽聽這個向來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囂張大律師,要如何解釋自己的遲到行為。

  “車子半路爆胎。”說著,杭競言不等她接過花,直接將花塞到她懷裏。

  “爆胎?你說真的還假的?!”

  捧著此生第一次由男朋友所送的花,譚溱還不及觀賞品聞它的芬芳,就被他的話唬得一愣一愣。

  一般人只會拿塞車搪塞,可沒人會說爆胎。就跟她剛才聽到阿冬說的“消滅”一樣,讓譚溱的腦袋瓜怎麼轉也轉不過來!

  “我騙你做什麼?”杭競言沒好氣的捏她鼻子,當視線落在花臺上那只藍色登山背包時,換他愣住。

  “你那什麼表情?”譚溱雖然也覺得這只舊舊髒髒的登山背包俗氣了點,但他也不需要表現出那種表情嘛,活像在取笑她沒品味似的。

  “你的?”杭競言順手一提,卻沒料到袋子那麼重,他重心一個不穩,腳步踉槍了一下。“喂!你裝炸彈啊!想炸我爸媽喔?”

  “要炸也該先炸你,我犯得著炸你爸媽嗎?”

  “你想炸我?我送你這麼美的花,你竟然想炸我?”杭競言雙臂套住她,表情裝得惡形惡狀。

  “誰教你……”惹她又愛又恨,得失心愈來愈重。

  一接觸到他溫熱的體溫,譚溱不免心狂意亂,雖然想推開他,以保持自己端莊典雅的形象,但是又捨不得。

  捨不得每次靠在他懷中時,那股浸染她整顆心變得又紅又熱的浪漫感覺。

  “我怎樣?”他俯首將臉湊近她,盯住她的眼,想知道她的理由。

  “誰教你遲到!”譚溱撇開臉躲避他的凝視。

  “哼哼,有那麼單純嗎?我猜,你該不會是那種‘得不到、就乾脆消滅’的心態吧?”杭競言鬆開她,雙臂環胸,探究性地繼續盯著她。

  “消滅?!”聽到消滅二字,譚溱的心頭像被紮了一針,臉色暫態蒼白。

  難道冥冥之中,這些玻璃珠真是要讓她消滅杭競言用的?

  不會吧?她不是那麼狠的人哪!

  “快說,你袋子裏到底裝什麼?”杭競言忍不住往袋子戳了戳。

  “玻璃珠。”

  “別鬧了!一整袋都是玻璃珠?你帶這些玻璃珠去我家做什麼?”

  “這剛好是人家拿來送我的嘛!現在只好帶著走,不然你要我扛去哪兒?”

  “誰那麼無聊送你這個?”送一整袋的玻璃珠當禮物,很瞎耶!杭競言好奇地眯起眼睛質詢她。

  “你猜。”譚溱抬頭挺胸,決定不告訴他這個神奇玻璃珠的秘密。

  他賣她一個關子,她現在也要回報他一個,再說,她也是不想讓他眼紅……

  她和他都是幫阿冬的人,可阿冬卻只送禮物答謝她,像杭競言這種高傲的人,一定會心裏不舒服。

  只是,為什麼杭競言在她眼中,缺點愈來愈多?她明明喜歡他、想要他的呀!

  怎的,情人眼裏不再出潘安,倒漸漸變體成妖魔鬼怪?

  “要我猜?”真是個自不量力的蠢丫頭,想跟他鬥?

  “對,你猜。”譚溱揚起下巴,暗自得意,諒他再聰明也猜不出來。

  “阿冬。”

  “你……”她愣了愣,沒想到會被他猜中。“你怎麼知道?!”

  “傻瓜才會以為我不知道!”

  杭競言取笑似的,用食指往她額頭輕輕一戳,扛起那袋沉重的背包,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向來不喜與人鬥的譚溱,現下更是氣得雙拳緊握,挫敗到不行。

  “上車啊,傻瓜蛋!”杭競言回頭叫喚。

  “幹嘛又變傻瓜蛋……”抗議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討厭啦!看著那扛著重物的背影,帥到讓譚溱由原先的憤怒一變而成傻愣,呆立在原地,口水差點犯濫。

  連自己從小蠢蛋變傻瓜蛋,到底是進化、還是退化,她也顧不得了!

  原來,自己不只迷戀他,而且根本已經太習慣他的存在。

  他以男朋友的身分呵護她、注視著她,甚至捉弄得她團團轉、哇哇叫……

  她常常以為自己與他會天長地久的愛下去,也以為他已無再交新女友的可能,正在一點一滴地愛上她,她能感覺得到他眼神中的深情很真,就像是她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她一點也不想放手,她真的愛慘他了!

  *   *   *

  杭競言將車子駛入杭家大院,在院子乘涼的杭氏夫婦立即迎了上來。

  “伯父、伯母您好。”

  “來啦!”杭母美環一見譚溱下車,笑咧咧的嘴隨即收小。

  哎,也不能怪她給譚溱臉色看,誰教這千金小姐讓她兩頭為難,一看到譚溱“瘦又薄板”的身材,她哪高興得起來?

  “對呀!伯父、伯母每次都這麼熱情邀請我來,我一定要來的呀!”在老人家面前,譚溱一臉甜笑,被嫌棄也無關緊要。

  “懂得聽話就好。”這妮子知道討好他們,杭母也不得不回饋一點親切感。

  “吃過晚飯了嗎?”杭昆仁問著,臉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怪異、不自然,像是隱藏了什麼事似的。

  “吃過了。”杭競言雖是如此回答,但仍轉頭細心的詢問譚溱。“小溱,你還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

  只見譚溱仰首望著煙囪,不發一語。

  “競言,你猜今天飯是誰煮的?現在又是誰在替你燒洗澡水?”美環用手肘撞了撞兒子。

  “啊?什麼意思?”杭競言被母親一問,怔了。

  “是胡曉茵!”美環得意的宣佈。

  “曉茵?!”杭競言驚訝得張口結舌,出現不曾有過的呆滯反應。

  “胡曉茵……”譚溱下意識跟著念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心開始發冷。

  早在看見煙囪口緩飄著白煙時,她就已經嗅出不祥的氣息,而現下,隨著那女人的名字出現,她更覺得難堪。

  “對呀,她今天突然跑來跟我們說,她想要嫁給你,想當我們杭家媳婦,所以願意接受考驗,我想她的外型比起小溱來,的確比較符合我和你爸所設定的標準,所以我們就答應……”美環興致勃勃的說明胡曉茵出現的原因。

  “她要來接受考驗,我沒表示意見,都是你媽做的主。”杭昆仁當然知道兒子前後兩任的女友同時出現,是非常麻煩的事,因此為了怕兒子生氣,也為了維護父子感情,他必須先自清,其他的再慢慢“喬”。

  “爸、媽,你們事先怎麼沒跟我說?現在……”現在譚溱都來了,他要怎麼向她解釋呀!

  這個胡曉茵也真是的,捨不得他,想要回心轉意、重拾舊情,也不先跟他照會一聲,問一下他的意願,怎麼就直接上門向他父母“洽談”了呢?

  他是有心當孝子,但他也是個有主見的男人,平常父母搞考驗媳婦那一套,他可以不管,可像今天這種情形,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胡曉茵不尊重他,他的父母也不尊重他,最重要的是,無辜的譚溱也連帶被他們不尊重。

  “現在兩個人一起考驗,誰勝誰負,端看各自的本事,我覺得這樣挺不錯的呀!”美環大聲表態。

  她既中意胡曉茵豐腴的外表,又喜歡譚溱無懈可擊的手藝,她也難以取捨,乾脆讓兩個人下田競賽,誰行誰就當杭家的媳婦。

  “我覺得你媽這樣說也沒錯。”

  “爸、媽,你們簡直走火入魔了!”杭競言氣到臉色發青。

  而譚溱在一旁默默無語,光想到自己是冒牌的女友,而胡曉茵和杭競言卻確實有過一段感情,一個假、一個真,根本不必下田比賽,勝敗立即分曉。

  她還能說什麼呢?

  “競言!”伴隨著清脆嬌柔的呼喚,一臉笑意奔至眾人面前的胡曉茵,果然是一位有著魔鬼身材的豐潤美女。

  “曉茵……”很久沒見面了,當胡曉茵跑到杭競言面前時,他臉上無法隱藏的有了幾分驚奇及喜悅。

  “很驚訝,對不對?”胡曉茵笑盈盈地貼近打算回收續用的男友身邊。

  “是呀……”看到胡曉茵,杭競言的氣怒莫名地消了大半,但他也沒有忘記譚溱就在身旁,要如何化解這種尷尬,說實話,他還真沒概念。

  因為職業關係,他看過不少男女為感情的事翻臉打架,而一旦自己身為三角關係中的男主角時,他向來過人的智慧頓時消失,機靈陷入停擺狀態。

  “怎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高興?”胡曉茵伸手往他的臉摸去。

  “我跟你介紹一位朋友。”杭競言巧妙地躲開胡曉茵的碰觸,一把將譚溱拉了過來。“曉茵,這位是譚溱,譚溱,她是曉茵。”

  飛快地介紹完,杭競言卻有預感,接下來的場面一定更糟。

  “譚溱?她是你什麼樣的朋友?”她是明知故問。

  看見譚溱也個美人,胡曉茵心裏早已有數。而且會被他帶回家裏,一定是媳婦人選吧?她這才知道原來與杭競言分手的這短短幾個月,他已經有了新歡。

  “譚溱是我的……”

  “我是杭競言的女朋友。”譚溱壓根沒細思便沖口而出。

  她不想認輸!就算自己是假的,贏面少得可憐,但她就是不想在胡曉茵的面前認輸!

  “對!她是我女朋友。”既然譚溱都這麼說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推翻這個說法。

  譚溱雖是假女友,但他知道她值得被他尊重及保護。

  “那我呢?你怎麼說?”胡曉茵沒料到杭競言會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地承認譚溱的身分,一股醋意在她的心中快速擴散。

  “曉茵,你跟我已經分手了。”

  “如今我回頭了呀!我願意下廚、願意生灶火,甚至願意下田,你怎麼說?”

  “什麼都別說了,曉茵,你敢不敢跟譚小姐來場比賽?”美環執意讓兩位年輕貌美的女人為她兒子,展開一場爭鬥和廝殺。

  “我當然敢!伯母,我現在會在這裏,就表示我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我愛競言,我要當你們杭家的媳婦,所以我願意接受任何挑戰!”胡曉茵野心勃勃,眼光淩利地射向譚溱。

  “你呢?小溱?你要參賽嗎?”美環緊接著逼問譚溱。

  譚溱咬著下唇,情緒紛亂,她氣──氣杭競言不是真愛著她、氣杭氏夫婦現實又自私、氣胡曉茵沒事回頭來搶人,更氣自己假女友的身分!

  所有的氣憤加在一起,幾乎使她整個人快要爆炸!要比賽就來比賽,現在那出演不完的八點檔連續劇,還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比賽廚藝,誰怕誰!

  “我……”譚溱本能地雙拳握緊,正要開口接戰帖──

  “等一下!”杭競言打斷譚溱的話,對另外三個人說道:“你們等一下。”然後就將譚溱拉到牆邊咬耳朵去。

  “怎麼了?”

  “你考慮清楚,別衝動。”

  “你怕我贏,還是怕我輸?”

  “我?”他被問住了。

  輸贏是一回事,但見到兩個女人為他下田耕作,他卻感到不妥及痛心!

  “你希望我贏?還是希望我輸?”看到他那張向來很會說話的嘴陡然無言,她還是逼問到底,就是想聽他如何回答。

  “我只是要你考慮清楚。”知道她是蓄意刁難,杭競言可不會上當。

  “你沒回答我,你要我贏?還是要我輸?”

  “這種問題,你要我怎麼講?”杭競言的脾氣也上來了!

  “你還是愛她,對不對?反正我是假的,輸了正好讓你稱心如意,是不是?”自知不可能被他愛,譚溱心痛的無理取鬧了起來。

  愛情讓她失去理智,她只想贏,就算杭競言不愛她,她還是想贏過胡曉茵!

  只要打退情敵,她就可以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永遠只能是個是“假”的,她也甘願!

  “你別胡亂扣罪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我的假女友,根本不必太過認真,自討苦吃!”

  當初說好的,假的就是假的,她現在反倒怪起他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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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了第一次約會之後,接二連三夜半不定時的電話騷擾,讓譚溱恍然明白,原來她不只是去杭家當免費女傭,還上了壞心男人“隨傳隨陪”的當。

  美其名是在談戀愛,但實際上更像是他在對她精神虐待。

  或許是她的想像力太過貧瘠,從小到大她想像過愛情的樣貌千百次,卻從不知道談戀愛竟然會睡眠不足。

  “喂?睡了沒?”

  “已經躺平了……”都十二點多了,非夜貓族的人誰不睡呀。

  譚溱一手捶往自己胸口,萬分懊惱!固然“男朋友”每天早晚三炷香……呃,是三餐加宵夜來電問候雖然很窩心,但睡意正濃的譚溱接這通電話,其實接得有些痛苦。

  “肚子餓不餓?起來吃宵夜吧!”

  他大律師忙到三更半夜是很辛苦,但這時候邀女友吃宵夜也未免太囂張。

  “我不餓,而且很困。”

  “喂!陪男朋友吃宵夜是女友該有的表現,你想拒絕,這樣不及格唷!三分、三分……”

  “三分?”一聽到分數,譚溱火大得睡意全消。“連你也在替我打分數?”

  “每個人心中都有擇偶標準,打分數是正常的。”無恥之人回得很天經地義。

  “你似乎忘了,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在擇偶,我是假女友。”就算她真的是,被他打了個難看的三分,她也不好意思嫁。

  只是她幹嘛一直強調自己是假女友呢?

  不行、不行,以後“假”字都別提,要想辦法弄假成真才是明智之舉。

  這陣子除了睡眠稍嫌不足,其他的影響則是正面又美好,她已經喜歡上談戀愛的感覺,喜歡他的關心、他的陪伴。甚至喜歡他每次相處時,似有意又無意的肢體碰觸,最珍貴的是,與他在一起,她的心中充斥著前所未過的幸福感。

  倘若戀愛滋味都是這般吸引人,那麼假的已經無法滿足她,她要真正的戀愛!

  好!從現在起,以“弄假成真”為目標,努力到底!

  “對喔,我怎麼忘了?”電話彼端的杭競言一愣,納悶自己怎會說出那種話。

  “忘了沒關係,最好你是忘了。”這麼一來,也許她真能嫁給他呢!譚溱不禁竊笑了起來。

  “喂,你在偷笑是嗎?”他一時閃神將她當成自己擇偶的物件,難不成她還真想順水推舟啊?這女人果然思春過度!

  “哪有?”譚溱連忙裝正經。

  “最好是沒有。”杭競言還真擔心萬一她太迷戀他,要是他哪天真的交上新女朋友,她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暫且不說重逢後他們相處了這麼久,即便是九年前,他也很喜歡她這種單純、心地善良的女孩,只是遺憾的是,他總覺得自己在面對她時,欠缺火花與悸動,教他無法產生愛的感覺。

  當然,每次與她有親匿舉動時,都是出自他最自然的真心與誠意,從不是想藉此占她的便宜。但對他而言,那些尚不足以讓他認為自己對她是有愛的──不夠,真的不夠。

  何況他們說好了,這是個互惠的條件交換,他就應該遵守規定。至於她有沒可能因為認真了,最後得不到手就情殺他……這一點,他還是得防著點才是。

  “沒有啊!”譚溱仍是不承認,其實還是收不回唇際那抹笑意。

  “你快點換衣服下樓來,我在你們家樓下大廳等你。”杭競言沒耐心的催促。

  “你又在樓下了?!”每次都是人先來,電話才跟著到,她一點說不的權利和時間都沒有。

  不過,他的霸道用在她這種傻裏傻氣的人身上倒也挺合適,譚溱自己也知道。

  “對,你大小姐快點!我餓昏了!”鐵定是餓昏了,不然他剛才怎會閃神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馬上下去。”譚溱掛了電話立即跳下床,飛快梳洗後,換了輕便的衣服就下樓。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因為他幾句話就急成這樣,前後不過十五分鐘,她已經站在杭競言的面前。

  “嗯,動作還算快。”杭競言看了看表,嘴角浮上一道滿意的笑。

  “雖然你每次都來吵我睡覺,但我也不討厭,不過我仍然想請教你一下──戀愛中的女人真的要任男朋友隨傳隨到嗎?”譚溱才開口,人已被他摟著往外走。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抬頭不解地望著他。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就驕傲起來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不懂?”

  “那這樣到底是不是戀愛?”譚溱推開他,忽然覺得他的態度好隨便,教她有種受傷的感覺!

  “當然是!你懷疑什麼?”

  “一點也不像!”譚溱搖頭又皺眉。

  “哪裡不像?你不能因為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你就否決它的價值與存在。”

  “可是……”他說的話沒錯,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

  他為什麼都不認真一點?至少他的眼裏要有書上說的那種含情脈脈、會閃閃發亮、醉死人的眼神呀!

  “我說過你別一天到晚將談戀愛三個字掛在嘴邊,天底下有哪對情侶一見面就在討論‘我們現在是不是在談戀愛’的?又不是在做功課……你笨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蠢譚溱!”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用那種兇狠的眼光看我,行不行?”

  倒楣!這男人不但沒有含情脈脈的眼神,反而是滿眼殺氣!

  是他拍胸脯保證要讓她有戀愛感覺的,可現在她只覺得他根本都在亂亂愛,隨便唬弄她。

  “當然行。”杭競言斂起有些過分的睥睨眼光,慢慢轉為一抹柔和。“我餓扁了,脾氣難免大了一些,不是故意對你凶。”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腹部,故意放軟的語氣像極了無理取鬧後,想博取大人諒解的小孩子。

  “知道了啦。”譚溱輕撫他的肚子,嬌羞地笑。

  第一次撫摸男人……好難為情喲,可是她的手還是不捨得離開,而且愈摸愈上癮,纖纖玉手不知不覺往上遊移了幾吋。

  “喂,吃豆腐也要有限度,大小姐你說是嗎?”夜深入不靜,杭競言抓住她剛好侵略到他心口處的手,阻止她不懂節制的放肆。

  不過該死的,他不但口氣不穩,連心跳也給它跳得異常狂猛……那種會讓他嚇到的狂勁!

  “喔。”譚溱聞言臉飛紅,慌忙地要抽手。

  “牽著無妨。”見她羞怯的模樣,他竟握住那只溫熱的小手,包在自己掌中。

  “是嗎?”

  “是呀!我們在‘談戀愛’呀。”他抿著嘴笑,刻意強調那三個字,微一偏首眨了下眼睛。

  譚溱的笑像花朵綻放般,極為燦爛美麗。

  杭競言總是能在重要關頭補足她所欠缺的自信和感受。嫣然的笑容裏,她知道如果真有一天,另一個女人出現了,她可能無法輕易放他走……

  *   *   *

  “可憐的小蠢蛋,上級有令,你下個星期假日又要下鄉做苦力了。”

  譚溱才開完一個煩人的會議,正準備回辦公室休息,杭競言那沒有同情心的聲音,立刻從手機中傳來。

  “虧你傳達命令時還能那麼從容自在、沒血沒淚,講得臉不紅氣不喘,你真的好厲害耶,杭競言。”譚溱愈來愈懷疑自己的眼光,她到底是為什麼鬼迷心竅,竟然會喜歡這個吃她夠夠的男人?

  若說她十六歲喜歡上他,是因為年輕不懂事,那還值得原諒,可現在她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對他還是無法抗拒,這又是這麼一回事?

  “這是大家說好的嘛,又不是後來才有的事,你幹嘛說得我好像很卑鄙。”杭競言不滿的回道。

  “是是,你不卑鄙,是我沒骨氣,這樣可以了吧?”譚溱緩和語氣,決定迎合他。

  杭競言這個男人,說穿了就是狂妄自大!如果他已將她列為老婆人選,她絕對甘心效命,可她敢打賭,他壓根兒只是拿她當碉堡,專擋他父母對他的轟炸。

  譚溱一揣測起他的壞心眼,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但她又不得不消化那種負面情緒,重新用積極的態度面對。

  只因為她下定決心,只要自己努力過她就不後悔,不管杭競言最後會愛上哪個女人,她都一定要通過杭家媳婦的考驗。

  “可以,到時下班我去接你,等我,別亂跑知道嗎?”

  “我曾經亂跑過嗎?”譚溱沒好氣的回嘴。

  其實她真的很想跟他好好相戀一場,可是相識愈深,她就愈覺得他那漫不經心的態度重挫她的自信,她好想大喊一句:我要的戀愛不是這樣的──

  偏偏他俊朗的外表配上那種個性,就是不可思議的形成在一般男人身上所見不到的獨特魅力。她之所以那麼迷戀他,似乎也不是那麼難解釋。

  好吧!固然他常常讓她瞧不出他是真的有心,還是一切只是作戲,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他是第一個願意跟她在一起的男人,至少她知道了什麼是擁抱和接吻,何況她還摸到了他的肚子呢!

  下鄉做點苦力換來一些他的感激及憐惜,絕對值得的。

  “我知道你不會亂跑,但難保你不會忽然想逃。”

  “想逃?!哼,殺了我都不逃,何況我的信用才沒那麼差。”

  “希望如此。”杭競言在電話那頭不知笑了幾回。

  不明白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總之,他就是喜歡故意激怒她,仿佛從中可以得到極大的樂趣。

  “對了,有件事你要先答應我,明天是我爸媽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晚上家裏辦了慶祝會,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家,因為我哥哥他們都要帶女朋友一起回家,所以我也想帶男朋友回去。”

  她想讓家人瞧瞧,原來二十多年來乏人間津的小女孩,也有人有眼光……

  哎!但千萬不能講出這是她勞其筋骨,努力幹苦活外加犧牲睡眠,才好不容易換來的、沒有任何保障的甜蜜。

  “沒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一刻都沒敢忘記。”該盡力的時候,杭競言也表現得很稱職。

  “那就這麼說定……再見。”譚溱掛上電話,又是一陣竊笑。

  彼端的杭競言猜想她一定又在偷笑,不由得也笑了出來,這個小蠢蛋呀──實在很好哄,又很容易滿足,只要他不時將男朋友這個身分拿出來說個幾遍,她就樂得跟什麼似的,就算被他抓去賣,她大概也會笑著幫忙標價。想到這裏,他突然心生留下她自己用的念頭……

  咦?譚溱的溫柔善良無庸置疑,但是他對這小女人可從來就沒什麼渴望的,所有的親密與關切都只起因於他的承諾而已,他怎會有將她留著自己用的想法呢?

  這想法太好笑了!

  “杭競言,你哪來這麼好笑的念頭?!”自我嘲笑幾聲後,杭競言倏然收起笑容,倘若他從此不再交新女友,就一直將譚溱留在身邊,不知會怎樣?

  *   *   *

  譚氏夫婦結婚三十周年慶祝會,在愛神詛咒的秘密揭穿之後,原本熱絡的場面暫態陷入一片混亂。

  而這場慶祝會也隨著年輕人各自帶著不同的情緒,陸續離席之後,畫下句點。

  相較於大哥譚峰與尹翩翩的憤怒與激烈,二哥譚峻與於好好的有口難言,以及三哥譚巖和盛語昕的無奈和淚眼相對,譚溱和杭競言的反應……倒是平靜多了。

  這樣的平靜對譚溱而言卻不是一種福分,而是一種遺憾。

  因為那表示杭競言對此事的無動於衷,因為他不曾對她付出感情,他自始至終只是信守承諾,將她當假女友對待而已。

  所以她受了什麼樣的詛咒,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他的反應才會平淡無奇。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爸媽平常就都是這麼吵吵鬧鬧的,沒想到連在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們也會鬧成那樣,害大家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我真的覺得很抱歉。”譚溱走在杭競言身旁,一路沉默到杭競言停車的地方,她才有氣無力的道歉。

  “嗯。”杭競言抿嘴微微笑了笑,簡短的應她一聲。

  “那麼……”見他態度如此冷淡,譚溱也不知該再說什麼,支吾半天,終是無言。

  而杭競言也不接話,只是用他那雙炯亮卻難懂的眼睛直瞅著她,害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哎,罷了!反正她是“假”的女友,誰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懷、保護贗品呢?

  “那麼,我回去了,你開車小心,再見。”再如此相對無言,譚溱怕自己會崩潰,因此開口說再見。

  她多希望自己能像她的三位兄長一樣,急著向另一半解釋,不論是要求諒解也好,厘清誤會也罷,總之,都是為了挽救彼此的關係而努力。可是,她什麼都不必多說、多做,因為她與杭競言的關係是假的,他對她根本沒有期望……

  杭競言仍一味地望著她,唇畔的笑意沒退過,眼底的光芒卻變幻莫測,譚溱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懂他為什麼連句話都不肯說,讓原本就冷淡的氣氛更加凝結。

  於是她舉起手遲疑地揮了揮,緩緩轉身。

  “原來那就是你沒人要的原因。”在她離去前,杭競言攫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旋回自己面前,另一隻手則攔腰扣緊了她。

  他一直無法明白像她這麼美麗賢淑的女子,怎麼會情場失意,今日始知,原來她是個受了詛咒的女人。

  “你……”他溫柔的懷抱,讓譚溱緊繃的意志暫態崩塌,她突地放聲大哭!

  “盡情哭吧!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想哭的。”他輕輕摟著她,軟聲安慰她。

  這個可憐的小女人,沒有愛情滋養的人生是多麼乏味,而她竟然忍受了這麼多年。當與她同齡的女子都在享受男友的呵護時,她的世界有多孤獨?

  當他人披上美麗嫁紗時,她又心懷多少羨慕?

  杭競言曾交往過幾個女人,明白就算個性再強悍的女人,終其一生最大的願望仍是找個愛她的男人走進禮堂,當個美麗的新娘。

  這些夢,譚溱一定也做過吧?

  “哇──杭競言,我的命好苦,你知道嗎?”第一次被鼓勵哭泣,譚溱果真哭得一塌糊塗,連命好苦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她哭得眼淚鼻涕直流,通通沾到杭競言的衣服也不管了!

  “知道知道。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沒哭過?怎麼眼淚這麼多。”杭競言薄薄的襯衫已被她的眼淚沁濕。

  “對不起!我、我控制不住……”

  “沒關係,你不用控制,我不介意,誰教我是你的男朋友。”

  “可是,你是假的。”

  “你就別想那麼多,世間事本來就是真真假假,常常讓人分不清。”

  雖然他們的關係是假的,但現在他抱著她的舉動和心意卻是再真實不過。

  “杭競言,如果你真是我的男朋友該多好,你能不能真的愛上我,讓我的詛咒只是一場惡夢……”

  懷裏的聲音細微又模糊,他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了。然而他的胸中似有一道佈滿尖石的高牆,隔離著他對她的感情,教他難以跨越那道牆去應允她的渴望。

  他只能在她最需要支援與安慰的時候,信守他的承諾,盡他身為“男朋友”的本分,抱著她、哄著她。

  等待她恢復平靜後,他知道她美麗無瑕的臉上會揚起燦爛的笑容,如豔陽般照耀著他,而她仍是他心中的小蠢蛋,但……這種感情,卻無關愛情。

  *   *   *

  在杭競言知道譚溱的秘密後,對他們的關係似乎並無明顯的影響,至少她看不出來他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一天好幾通的電話,更常常將她從被窩裏挖出來,陪他吃宵夜,而且每個月至少都會帶她回中部老家一趟。

  像這樣沒有變化,譚溱也感覺不出是好或是不好,總之,長期下來,她已經適應自己有杭競言這個男朋友。

  今天,又是一個預定要下鄉的日期。

  傍晚,譚溱將手頭未完成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準時在譚氏企業門前的小廣場等候杭競言。

  “譚小姐……”

  聽到一聲輕幽幽的呼喚,譚溱抬起頭,發現來者是幾個月前遇到的阿冬時,忍不住有幾分驚訝。

  “阿冬?”

  “譚小姐,你好……”阿冬牽著腳踏車在她面前站定,問候了她一聲。

  “你好。阿冬,你怎麼來了?”譚溱漾起一抹友善的笑容。

  “我有東西要送你。”阿冬黝黑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十足靦腆的模樣。

  “有東西要送我?你不需要這麼破費啦!”譚溱知道他想送她禮物,無非是感謝那天她出手幫他的忙,但她熱心助人並不求回報的呀!

  “不,這不花錢,我家裏還有很多,所以這些全部都送你。”阿冬搖頭,他將破舊的腳踏車細心擺好,再將後座用繩子捆綁的一隻登山背包拆下來。

  “什麼東西?看起來很重的樣子?”譚溱從阿冬的手臂賁起的肌肉看出,那只背包裏應該是裝了很重的東西。

  “玻璃珠。”阿冬雙手奉上,向來悶悶的表情終於露出了笑容,陰沉的眼神也散發出一抹歡喜的光采。

  “玻璃珠?整袋都是?”譚溱目瞪口呆,本能的伸出雙手想接過那個背包。

  “譚小姐,你要接好喔,很重的!”一想到能將這些神奇的玻璃珠送給幫助他的人,阿冬的眼睛就閃閃發亮,充滿精神。

  “喔……”譚溱嚇傻了,她沒料到會收到這樣的禮物──玻璃珠是很好,她也很喜歡,但是一口氣送來一大袋,難免令她感到錯愕。

  “譚小姐,你……可以嗎?”見她瘦弱不堪的外表,阿冬不敢鬆手。

  “等等,你先將袋子放地上……”

  “不行放地上,我抱著好了。”阿冬將袋子抱在胸前,像抱了袋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似的,寶貝得不得了。

  “阿冬,你要送我玻璃珠,我很高興也很喜歡,但是能不能幾顆就好,一袋真的太多了……”他家該不會是開玻璃珠工廠的吧?

  “不行!幾顆的話根本沒有作用!”阿冬一口否絕,表情極為嚴肅。

  “作用?有啦,有感謝的作用呀,你想感謝我,我知道……”

  “不是!”

  “啊?不是?”譚溱被他認真的神情搞迷糊了,滿臉困惑。

  “譚小姐,這些玻璃珠,光一、兩顆是起不了作用,要愈多,力量才會愈大!”一提到“作用”,阿冬的神色更加嚴肅。

  “請問一下,這些玻璃珠有什麼作用?”他說的話有點異於常理,譚溱的語氣也不由得小心謹慎。

  “它們可以消滅!消滅你這一生當中最想消滅的東西。”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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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臺北 縱橫天下華宅車道前

  “時間還很早,你回家後可以再小睡一下。”

  因為杭競言臨時有要緊事,淩晨四點他和譚溱就從杭家出發趕回臺北,害得昨天已累了一晚的譚溱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杭競言的語氣裏帶著濃厚的歉意。

  “我知道,倒是你開了這麼久的車……”譚溱的話突然停止,睜大睡眠不足的蒙矓雙眼望著他,一片有如朝霞的粉紅飛上她的臉頰。

  “開了這麼久的車怎麼樣?怎麼不把話說完?”

  “開了這麼久的車一定很累,你自己也要找時間休息。”似乎有了他的鼓勵,譚溱才能將關心的話說出口。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的。”杭競言的臉上有著疲憊,但一笑,卻又是那麼的光采耀目。

  關心?

  譚溱被那兩個字震了一下,的確……她是關心他的。

  她對這個男人的關心,與她對父母及兄長的關心性質全然不同。

  回想起昨天與他從重逢到彼此互換條件,一直到那個擁抱和親吻,所有的種種都讓她感覺恍然如夢。

  杭競言果然說話算話,又很盡責。他的擁抱與親吻讓譚溱一顆心像燒火一樣,一整夜、甚至回到臺北了,她的心底仍不斷回味著那不甚熟悉,卻又充滿驚奇且易著迷的滋味。

  不過,在她腦海裏盤旋的,不只是灶火前的初次擁抱和親吻,還有杭家客廳牆上掛著那幅“合格媳婦五大條件”的家訓──

  一、屁股大而渾圓,身強體壯可下田尤佳。

  二、吃苦耐勞不嫌累,廚藝精湛諳家事,具備生灶火技術。

  三、克勤克儉不浪費,能省則省,忌穿金戴銀、花枝招展。

  四、敦親睦鄰不敗家名,忌三姑六婆、散播不實謠言。

  五、孝順公婆敬愛丈夫,忌頂嘴、爭吵。

  別的不說,光第二條的“吃苦耐勞”和“諳家事”這些字句就包羅萬象了,幾十、幾百種考驗根本由杭氏夫婦隨意訂定,要是他們不肯放水,那麼這些年來杭競言歷任女友們或不戰而退,或戰死沙場,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可以下車了嗎?”杭競言等她發了好半晌的呆,才開口道。

  “喔,可以可以!”譚溱回過神來,慌忙一笑,立即開門下車。

  “等我電話。”當她關上車門站在車外揮手時,杭競言大聲地說了一句。

  “等電話?還有事嗎?”不解他為何這麼說,譚溱的臉又出現呆愣的神情。

  “小蠢蛋,戀愛中的人是不會有事才打電話。”他輕嘲一聲。

  要真有事才打能電話,那戀愛還談得成嗎?殊不知世間戀愛中的笨男蠢女都是熱線不斷的嗎?懂得甜言蜜語增進感情,電話費花再多也算值回票價,只怕是言不及義之外,還加上吵架痛哭流涕……

  總之不管怎樣,戀愛初級就是要熱線你和我,哈啦到天長地久就對了!

  “你的意思是……”

  “總之,等我電話。”杭競言懶得解釋,直接下命令。手一揮,車子在清晨的微光中急馳而去。

  “喔……”人都走了,譚溱才慢半拍的應著聲。

  戀愛中的人是不會有事才打電話。

  戀愛中……原來自己已經在戀愛中了嗎?!

  這麼一想,譚溱困惑的臉添了抹驚喜。不會錯了!杭競言真的要跟她談戀愛!

  哇!戀愛戀愛戀愛,她已經走在戀愛的路上……

  Oh……I am a woman in love!

  哼著歌,譚溱踩著輕快的步伐,轉身回家。

  *   *   *

  隔天

  約會!沒錯,昨晚譚溱在入睡前接到杭競言的電話,而他在電話中傳達的訊息就是:他倆要約會。

  “你不要這麼緊張行不行?”

  “就不知怎麼辦啊……”此生第一次的寶貴約會,譚溱愈叫自己不要緊張,就愈控制不住四肢抖個不停。

  “你不必想怎麼辦,因為我沒有要對你怎麼樣。”杭競言嘴裏說著沒要對她怎麼樣,但見她一副畏怯的模樣,他又忍不住抓過她的手,讓她別老距離他三步遠。

  “杭競言!”譚溱被他猛地一拽,腳下高跟鞋不禁扭了一下,整個人直接往他身上飛撞過去。

  “大小姐,我不會吃了你。”他扶住她,沒好氣的說。“是你說要談戀愛的,我很盡責在幫你營造戀愛氣氛,你卻不合作。”

  “對不起……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以前的女朋友跟你約會時都做些什麼?可以說來讓我參考一下嗎?”

  “你要參考?好,那你仔細聽了。”她竟然提出這種問題,叫她蠢蛋果然沒有污辱她。

  杭競言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請說。”譚溱微鞠著躬,一臉敬請指教。

  “通常呢,一見面她就給我一個熱情的大擁抱,又親又吻,然後無時無刻不黏在我身旁,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站她就站,說上床她就立即跳上床。”

  譚溱聽得一愣一愣,怎麼覺得他像在說一隻狗,而不是女朋友?

  “你有沒有騙我?”他是不是見她沒戀愛經驗就隨口胡說?譚溱明亮的眼睛覆上一層朦朧。

  “你說呢?”杭競言忍住笑意,存心要讓她的小腦袋困惑。

  這蠢到春蟲都笑到翻肚的小蠢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呃,不,現在這個富裕時代應該改個說法──沒看過豬走路,至少也吃過豬肉吧!

  她真像張白紙,男女之間的事全不懂。

  “你騙我。”

  “譚溱,沒人規定戀愛該怎麼談,所以我們之間很簡單,我信守承諾做我該做的,而你不妨跟著直覺走,不要成天想著『到底怎樣才是談戀愛’,那只不過是一種相處的感覺而已。”

  “相處的感覺?”

  “是呀!就像你跟家人或朋友相處時,一定也有不同的感覺吧?”

  譚溱很認真地思索他的話,怎麼“談戀愛”被他這麼一解釋,就變得很簡單,沒什麼了不起?就只是感覺?

  “哎,你實在不必想這麼多,有我在,你還怕沒感覺嗎?”

  咦?譚溱纖弱的身子一震,怎麼一聽到他的這句話,她真的很有“感覺”?!

  一種慌慌亂亂,比先前更不知所措卻又微甜微醺的感覺。

  她還在心中細品這奇妙的感覺,突然眼前一片陰影移來,在她會過意前又迅速離開──是一抹輕如羽毛卻很清楚的觸感。

  又是他的吻……不同於在他家廚房裏發生的那一記溫潤的吻,這一次他只在她頰邊輕輕一觸即離。

  “你?”譚溱纖纖玉手撫上頰際卻又不敢出力,就怕抹去他留下的珍貴痕跡。

  “我說了,有我在,你的感覺一切包在我身上。”

  譚溱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負責任”的話,正考慮是否先道聲謝,接著就看到他非常現實的一面。

  “不過,我爸媽那邊你也要幫我擋著,因為你表現太驚人,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每到周休,你可能都難逃跟我回歸田園,當個農家媳婦的命運囉,你要有心裏準備。”

  “農家媳婦?”譚溱一聽到由他嘴裏蹦出這句話,不由得心頭一陣驚喜。

  “在我交到新女友之前,只好請你多擔待點了。”杭競言像個兄長般,笑著摸摸她的頭頂。

  微喜的笑靨還掛在唇邊,就陡然被他淋了桶冷水──好冷。

  哎,她又想太多了!她妄想假戲真作,他卻只當這是個互惠的交換條件,對他而言,交新女友是勢在必行,總不能拿她這個假女友撐一輩子。

  可是如果可以,就算是假的,她也是十分願意為他擋一輩子的……

  “怎麼了?你的臉色怪怪的。”

  “沒事。”譚溱連忙扯出笑容。

  “走吧,吃飯去。”杭競言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幹嘛?”譚溱瞪著他的手,渾然不知那只大手要做什麼。

  “牽手呀!小蠢蛋!”

  她就那麼想從小蠢蛋變大蠢蛋是不是?反應怎麼不機靈點嘛!真是的。

  杭競言斜睨她一眼,霸氣地拉起她的手,直接往前頭一家他已經訂了位的西餐廳走去。

  “你要說清楚啊!”譚溱跟在他後頭,用小跑步追著他的步伐,不忘咕噥著。

  總覺得杭競言這人有時溫柔、有時有耐心,有時卻也孤僻過頭,像個難以親近及理解的叛逆大男孩。

  “是是是!咱們譚大小姐沒談過戀愛,看來我最好找一本戀愛手冊來,好讓你如法炮製。”

  “你可以再毒一點沒關係。”反正她已經領教過他們獨門的“杭家毒”,抗體自然增強不少。

  “你也可以再蠢一點沒關係,我愈來愈習慣,愈來愈不介意……”杭競言毫不嘴軟的嘲諷回去。

  此時兩人正要經過一家傢俱行門口,卻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阻擋了去路。

  只見一個年輕男孩,被一位長得相當魁梧的中年男子從店裏頭丟了出來,而瘦小的年輕人就像保齡球似的翻滾了幾圈,直滾到杭競言和譚溱腳前。

  出於本能,杭競言將譚溱往他身後推去,而他又俯身伸手扶住年輕人的肩膀,以避免他繼續滾到馬路上去。

  “你給我滾!”看似傢俱行老闆的中年男子,一臉兇惡地吼著已經跪在地上哀吟的年輕人。

  中年男子的叫吼聲,立即引來左右商家及路人的圍觀。

  “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譚溱見狀,立即熱心上前規勸。

  “還有什麼話好說!”傢俱行老闆光吼不過癮,又朝年輕人踹去。

  “喂!先生,你就算生氣,也不可以對小孩動粗呀!”杭競言出言制止。

  “小孩?我哪那麼衰,會生出這種小孩!”老闆一副受盡屈辱的表情。

  “我也沒那麼衰,會有你這種不講理的父親!”年輕人也不服氣的回嘴。

  “年輕人別這麼沖。”杭競言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廢話不用多說!阿冬我告訴你,限你三天內把錢拿來還我,不然我送你去吃牢飯!”老闆指著那位叫阿冬的年輕人下最後通牒。

  “我就說錢不是我拿走的,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不見的,你為什麼不相信?硬要我賠錢,三天要我還六萬多塊,我哪湊得出來?你有沒有人性啊?!”阿冬的態度也十分強硬。

  來傢俱行工作三個月,每次他辛苦送完傢俱收了帳款,都很順利平安地回店裏交差,可是今天運氣不好,收款袋不知掉到哪裡去,他一路上來回找了好多趟仍遍尋不著,只能硬著頭皮回店裏向老闆據實以告,可老闆不但不體諒他的辛苦,還一口咬定說他暗中私吞,讓他覺得好生氣。

  原本就有打算往後努力賺錢來賠償,但老闆的不信任和惡劣態度,才是他憤怒而不想妥協的主因。

  “鬼才相信你!養老鼠咬布袋,我就算准了錢是你拿去花掉的!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買台新的摩托車,你一定是準備拿那筆錢去買,對不對?”

  老闆不說不氣,愈說愈氣,便又補了一腳過去。但他那一腳被杭競言給抓住,頓時,他一隻腳抬在半空中,另一腳單立亂槍,差點跌倒。

  “我說不是就不是!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受了不白之冤,阿冬即使是個男孩,也忍不住落淚。

  “就算不是你花掉的,錢是你弄丟的你就要賠!”老闆理直氣壯,一點也不打算原諒。

  “老闆,他是你的員工,你難道就不能多通融一點?做生意雇用員工本來就要承擔風險,何況他都說他不是故意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勞資雙方用分攤的方式來彌補損失和承認損失,這會是比較妥當的做法……”

  “如果錢真的是他私吞的呢?”老闆打死不相信阿冬的清白。

  “我就說我沒有拿!”阿冬不肯平白認罪。

  “老闆,總共少了多少錢?我替他賠好了。”眼見老闆夥計爭吵不休,而阿冬又是那副委屈的模樣,譚溱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準備攬下這件閒事。

  “什麼?!你要賠?”老闆和阿冬同時望向這位美麗的小姐,兩人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杭競言淡瞥她一眼,瞧見她眼裏的那道固執光芒,立即了然於心。

  這小蠢蛋天生善良又擇善固執,她開口說要幫忙,就沒人能改變她。

  “我們先替阿冬賠錢,這位老闆你就別再為難他了。”杭競言將阿冬從地上拉起來。“但是阿冬,這筆錢你還是要慢慢賺錢來還,知道嗎?”

  杭競言不是心疼那幾萬塊錢,一方面是因為錢是阿冬經手的,他還是有挪用私吞的嫌疑,另一方面則是要讓他記取教訓,並學會負責任,不能讓他養成僥倖的心理,以為往後做錯事或擺烏龍惹禍時,都會幸運的有人來替他解決,

  “我知道,謝謝。”阿冬酷酷的點頭道謝。

  阿冬那汗水、淚水齊流滿面的稚氣模樣,不知怎的,竟同時讓杭競言和譚溱為之一撼。

  似乎有種模糊的記憶,慢慢地湧上他們的腦中。這個阿冬……好像似曾相識?

  “好啦!阿冬,從今天開始你給我滾遠一點,別再讓我見到你。”

  傢俱行老闆從杭競言手中拿到錢之後,又狠狠訓了阿冬幾句才轉身回店裏,一旁圍觀的人也終於散去。

  “沒事了,阿冬。”譚溱給他一個溫暖的微笑。

  “謝謝。”阿冬擦淨臉龐,生澀的再次道謝。

  “阿冬……”譚溱無法解釋是為什麼,但她看得出他的生活似乎很困苦,讓她放心不下,強烈的希望自己能多幫他些什麼。“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譚氏企業找我,這是我的名片。”

  “謝謝。”阿冬接過名片,悶頭又道了聲謝,再對掏錢賠償的杭競言鞠個躬,然後垂頭離去,自始至終都沒笑過。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眼熟?”阿冬離去後,譚溱忍不住問杭競言。

  “有。”

  “那麼他是……”譚溱兩眼發亮,她一直覺得阿冬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我是想起來他有可能是誰,但我不告訴你。”雖不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他就是好玩的想賣關子。

  是的,他是個記憶力超好的人,他將阿冬現在的模樣和以前印象中的臉譜做了初步對照,他極有可能就是“某個人”。

  “幹嘛這樣啦?”譚溱發亮的眼暫態暗了下來,失望透頂。

  連這點小事他也要逗她,真不懂他是存什麼心。

  “總之,我覺得他是個彆扭的孩子。”杭競言笑著說。

  “可是你好嚴厲喔!”她想做善事,他卻還一板一眼的規定人家一定要賺錢來還。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負責,就算是不小心犯下的錯也一樣,我只是要讓他懂得什麼叫責任心。”

  “對!就像你要負責跟我談戀愛一樣。”譚溱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舉起纖白的小手往他的頭頂拍了拍。

  “對,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想不對你負責都不行。”杭競言這種驕傲自負的男人怎肯被她捉弄,報復地回捏她的鼻子,力氣可不小。

  “喂!”堂堂一個大美女每次都被捏鼻子,形象都被他破壞了,譚溱不禁氣得跺腳。

  “走吧,吃飯去。第一次燭光晚餐的約會,我包准讓你浪漫到暈倒。”杭競言攬著她的肩,用力得像在押人質,一路往餐廳走去。

  “不要這樣啦!”雖然是自己喜歡的男人,但大馬路上被他抱得那麼緊,譚溱羞得小臉通紅,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

  可是,她又深深為他所散發出的男人氣息所誘惑……如果她能一輩子佔有他的擁抱,哪怕他是多麼的霸氣和幾近惡作劇的動作,她也歡喜不已。

  “有什麼關係?我們在談戀愛啊!”他是打著談戀愛的旗幟在捉弄她,玩得不亦樂乎。

  若非他臉上的迷人微笑,譚溱也一副嬌羞模樣,否則只怕熱心的路人會報警說有人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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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生火燒洗澡水?!”她有沒有聽錯?

  譚溱錯愕的望著杭競言,希望他能開口證實是她聽錯了!

  “要節約能源,我們每天都用大灶燒洗澡水。”杭競言抿著嘴朝她點點頭,並指了指位於這間廚房裏,飯桌後方角落的一座古老大灶。

  “真的嗎?”譚溱以慢動作回頭望著那口紅磚大灶,呆了。

  早在她進入這間廚房,她一眼就看見那口大灶,當時她以為那只是閒置不用的古董老灶,沒想到它竟然還沒“除役”。

  “是真的,小蠢蛋,所以今天我有沒有熱水可洗澡,就看你的囉!”杭競言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杭競言,我能說一句話嗎?”固然他是她心儀多年的男人,也雖然她一向很有教養,但此時此刻譚溱如不罵他,心裏實在很不痛快。

  “有什麼話你直說,沒關係。”杭競言不知這只溫馴的小兔也會有脾氣,還綻了個魅力的微笑鼓勵她直話直說。

  “你真的超極無恥。”譚溱附耳上去,為了不引起杭氏夫婦懷疑,她還擠出一臉的笑。

  杭競言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他也湊上嘴附在她耳邊低語:“我說過我會補償你的,小蠢蛋,請你多擔待些。”

  “最好你的補償有看頭一點。”她繼續裝著一臉的愉悅。

  “好了,競言,吃飽了,我們父子倆去院子乘涼泡茶,晚點兒水燒好了你就先洗澡。”杭昆仁從飯桌離席,打斷兒子與女友的親熱私語,又按了按兒子的肩膀,邀他泡茶去。

  “對對對,我也去泡茶聊聊天,這裏就交給小溱了。”美環順勢跟在杭昆仁後頭,拉兒子一同離開廚房。

  譚溱愕然的瞪著離席的三人,再也裝不出什麼愉悅的表情,真想直接翻桌!

  “爸媽,你們先過去,我待會兒就去。”杭競言將父母打發走,又拐回頭進來廚房。

  “實是領教了你們杭家的待客之道。”譚溱冷冷的說。

  “相信我,這不是我們杭家的待客之道,而是……”杭競言突地打住,考慮著是否要對她實話實說。

  若她知道這是杭家父母考驗媳婦人選的必經過程,她會有什麼想法?

  她只是他的“冒牌女友”,她會願意繼續接受這些對她顯然是多餘,而且無謂的挑戰嗎?

  如果她不接受,此次帶她回來豈不又是徒勞無功?只要他一走出家門,父母逼婚的壓力仍將使他喘不過氣來……

  “而是什麼?你怎麼不說下去?”譚溱不知他在猶豫什麼。

  “……是考驗媳婦大作戰。”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她不是傻子,其實從一開始她就隱約感覺事情並不像他說的“帶個女友回家跟父母見一面”這麼簡單!

  她之所以不多問,是因為她真心希望自己能幫上他的忙,同時也為自己爭取到一次跟男人戀愛的真實體驗。

  可是,事情實是違背常理,除非他能給她一個明白的說法,以及足夠說服她留下的理由,否則她無法接受這種不被尊重的待遇。

  “從我父母知道我交第一個女朋友起,他們就特別定下杭家媳婦五大條件,然後當我帶女朋友回來,他們就依照他們心目中所設定的標準,對我的女朋友展開考驗。”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老實告訴我?五大條件是哪五條?”

  “晚點你去看客廳的牆上,就會看到了。”

  對喔,她這個客人從一下車就窩在廚房做苦力,還沒那個榮幸進他們杭家客廳坐一坐呢!

  好,她倒想親眼目睹一下,什麼是杭家媳婦五大條件!

  “既然有五大條件的存在,那為什麼之前我問你有什麼事需要特別注意的,你說不用?”

  “我如果一開始就老實說出來,你會答應跟我回家嗎?”杭競言狡猾的笑著。

  “這倒是得考慮……”譚溱承認自己沒那麼偉大,但是沒有犧牲,哪來收穫?“可……如果是為了換取你跟我談戀愛的機會,我還是會答應的。”

  “你果然很想談戀愛。”杭競言笑著,又用手指捏了捏她的鼻頭。“你放心,我保證用心和你談戀愛。”

  “不要取笑我啦!”被他一逗,譚溱小臉羞得通紅。尷尬之下,她立即轉回剛才的話題。“那麼,這也就是伯父、伯母幫我打分數的原因?”

  她還以為自己只是他的冒牌女友,萬萬沒想到她一進杭家大院,他的父母已依照慣例將她當媳婦人選而展開考驗。

  當他們家的媳婦,也就是杭競言的妻子……好大的誘惑呀!

  如果她能嫁給他,一定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但是有如此刁鑽的公婆,以她不擅與人爭及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當面給人難堪的個性,大概會被整死吧?!

  “沒錯,他們就是用打分數的方式來決定結果,自從有這個規定以來,從來沒有人能通過他們的考驗,一般都是聽到要下廚時就落荒而逃了,而胡曉茵……就是我剛分手的女朋友,她勉強下了廚,廚藝也差強人意,但一聽到要用大灶生火燒洗澡水,她就翻臉了。”

  “胡曉茵……她沒通過考驗,你覺得很可惜對不對?”

  瞧他一提起胡曉茵臉上就一副惋惜的樣子,不知怎地,她覺得心裏酸酸的,同時又像被點了把火,隱隱燃了起來。

  “倒也還好。”杭競言淡淡的應了句。

  他與胡曉茵好歹也相處了半年,如今分手,說他一點失落的感覺都沒有,那也未免太冷血,但說他很傷心卻又不至於。

  “她的外表得到幾分?單項滿分是十分嗎?”明知道比較是沒有意義的事,但她就是想知道。

  “對,我不太確定她的外表得到幾分,大概八、九分吧?我爸媽他們喜歡身材豐腴、屁股大的女孩……呃,當我沒說!”杭競言倏地想起父母剛才嫌譚溱屁股沒肉,立時住嘴。

  “八、九分?那麼高的分數……就只因為她屁股大?”

  不公平、不公平!原來五官美不美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身材!怪不得她平均只拿到零點七五分,真悲情。

  什麼不比、比身材?!她譚溱本來就是充滿骨感的瘦子,瘦子就活該該被打零點七五分嗎?!根本就是欺侮人!

  “小蠢蛋,你別太在意啦!畢竟……”

  “畢竟我只是冒牌女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是什麼意思?請說明白。”她竟然會為此不高興,連譚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我爸媽他們這樣做是很不合理,也很失禮的行為,而且我不覺得這世上會有人能通過他們的考驗,所以你也不用太認真。”

  “不,我決定接受考驗!”譚溱是標準外柔內剛的牡羊女,愈遇到逆境,她愈不妥協。

  “可是……”這小蠢蛋竟然認真起來了!

  “我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我也知道自己沒那福氣嫁給你,我只是不服輸!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纏住你,我說過了,在你找到新女友之後,我就會乖乖離開你,你儘管放心。”見他面露難色,譚溱也有自知之明,言明一切只是好勝心作祟,別無其他奢求。

  “小溱……”杭競言的唇抿成一線,大手輕撫她的頭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你也別逞強,放棄自己不喜歡的事並不可恥。”

  “我沒有不喜歡,所以我不放棄。”

  接觸到他柔和的目光,譚溱覺得仿佛在做夢,這輩子還沒有男人這麼望著她,她的心瞬間熱了起來!

  正想再說什麼時,媳婦大考的主考官杭母從窗外大喊了一聲:“競言,快來喝茶,你爸在等你耶!”

  “你去吧!”譚溱釋懷的笑了一下。

  “可是用大灶生火燒水,你有概念嗎?”杭競言從沒插手管過父母考驗女友的事,可這次他竟對譚溱起了憐惜之心,很想從旁協助。

  她明明是出身豪門的千金,卻願意紆尊降貴窩在農家接受嚴苛的考驗,他覺得她很不平凡,心裏深受感動。

  “我覺得應該不難,只要是人都會有想玩火的欲望,相信我,你們今晚一定有熱水可以洗澡。”譚溱兩眼發亮,在他的關心之下,她笑得燦爛。

  “那麼你要小心,有問題隨時喊我,知道嗎?”這些話,他從不曾對歷任女友說過……

  只要是人都會有想玩火的欲望。

  他與她,互相交換的條件,是否也是一種玩火的行為?

  *   *   *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火就給它煽風……

  如果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灰頭土臉、對著灶口哭泣哀號的譚溱,那麼抱歉──他們絕對會失望!

  望著灶洞裏火焰熊熊,滿滿一大鼎的水逐漸升溫,蒸氣不斷從鼎蓋縫竄出來,譚溱心底不可言喻的快感也一點一滴的往上揚。

  就這樣邊添柴火邊洗碗,譚溱輕鬆的完成任務。

  將廚房四周簡單扼要的打理了一遍,她坐回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火──呃,杭競言的媽媽說得沒錯,屁股沒肉,板凳坐久了果然會痛。

  老人家的想法果然是有根有據的。

  譚溱感覺好笑的拿起火鉗挪了挪洞裏的柴,給予更多空氣使火不至於在水熱前熄滅。

  院子裏泡茶閒聊等著看千金小姐好戲的杭氏夫婦,不經意間瞧見從廚房屋頂的煙囪口飄出陣陣白煙,不禁嚇得“花容失色”,面面相覷!

  “怎麼?她會生火?”美環驚問,原本手中搖不停的扇子頓時停止。

  “這……看起來她會喔!”杭昆仁也吃驚萬分。

  杭競言望著飄飛在暮色下顯得特別生動的白煙線條,又笑了。

  沒想到譚溱對於“玩火”那麼拿手,著實不能小看她。

  這小蠢蛋的愛情成績一片空白,生活智慧可不低。

  “來去看看!”杭氏夫婦不知是怕譚溱放火燒他們家的廚房,還是壓根不相信她真應付得來那口灶,總之,他們從椅上跳起來,拉著杭競言一起往廚房奔去。

  “到底是不是真在燒水……”美環一踏入廚房瞧見灶火熊熊,霎時住了口。

  事實擺在眼前,譚溱真的在燒水。

  “再等一下水就熱囉!想先洗澡的人可以準備了。”譚溱站起來熱心招呼著。

  “你你你、你真的會起灶火?!你怎麼做到的?是競言教你的?”杭昆仁激動得快掉淚,這真是奇跡呀!

  “沒有,我沒教她。”杭競言走到譚溱身旁,帶著臣服的笑容。“不得不說,你很厲害。”

  “這不難呀!”她含蓄地笑了笑。

  “哪不難?想當年我第一次起灶火都快被煙給嗆死了,點了好久才有那麼一點點火苗,你第一次生火就這麼大……你是不是加汽油進去了?”美環太不服氣了!

  她與大灶為伍少說也幾十年了,將火候控制得宜是應該的,而這大都市來的千金小姐一出手就如此完美,叫她怎能服氣。

  “媽,小溱怎麼可能加汽油進去!”杭競言回了句話。

  “對呀,你想到哪裡去了?廚房又沒放汽油。”杭昆仁也白了妻子一眼。

  “說得也是……”美環啞了口,不知該說什麼。

  總之,譚溱的表現與她想像的全然不同,讓她極度震撼。

  “想要有火就要有足夠的空氣,所以先在底下鋪一層紙張當火種,上面再照井字形或米字形堆疊些易燃的小枯枝,等火穩定了再漸漸加入粗一點的木頭,隨時注意火勢,這樣就好了嘛,不但不難,還挺有趣的。”

  譚溱知道他們質疑她的點火技術,只好自動解釋起自己“扇風點火”的要領及步驟。

  “行行行,算你行!”美環不得不甘拜下風,同時眯著眼向老伴使了使眼色。“喂!你打幾分?”

  “這還用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火起得簡直無可挑剔,十一分啦!”杭昆仁大聲說著,語音有些顫抖,好似還處在激動之中沒有回復正常。

  “滿分就十分,你哪來十一分?”美環打了老伴手臂一下。

  “我說十一分就十一分,囉嗦!”杭昆仁不理老伴嘮叨,一口應了回去。

  “好吧,你給十一分,那我……給十二分!”輸入不輸陣,想要打高分,她也行!

  怎樣?還多你一分咧!杭母雙手插腰,挑釁的瞪著老伴。

  這下頭大了,這妮子外表不及格,其他項目接連兩次拿高分,這可怎麼取捨好哪!

  “爸、媽,你們別再鬥了。”杭競言打斷父母因驚嚇而出現的反常爭嘴現象。

  “伯父、伯母,水熱了,你們可以準備打水洗澡囉!”譚溱和顏悅色的笑,對自己在這個專案得到破表的分數,煞是得意。

  “你先洗吧!”兩個老人家異口同聲說道,之後有默契的離開廚房。

  “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杭競言目光投在她被火烘得紅豔豔的小臉上,眼神如跳動的火焰一般,閃耀而灼熱。

  “當然不知道囉!”譚溱聳了聳肩。

  “一種很複雜的感覺,興奮、訝異,震撼……”

  “就為了這灶子火?”不過是一團火,卻引來三個人反應激烈、言行失常,也是她始料未及。

  “與其說是這灶子火,不如說是你驚人的魅力和爆發力,還有你用行動證明一切的說服力。”杭競言極其自然地將雙手搭在她肩上,目光炯炯,神態像極在看著他的小情人。

  “我只是盡力而為,不管什麼事我都不想沒嘗試就投降。”譚溱語氣頓了頓,又說:“就像九年前,我明知你不會接受我,我還是一定要親口向你告白,否則我心中的遺憾一定會比被你拒絕還要深。”

  “我很抱歉。”為當年,也為今天。他並非自私的男人,在她為他付出的同時,他也會給予回報,而且回報只會更多,不會少。

  “不要道歉,真的,那不是你的錯,問題應該是在我身上……”當年他的冷絕到底是不是因為愛神詛咒所致,她不想去探究,因為無從證實。

  如果真要證實,那可能會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吧。

  人生不到最後,又哪知有什麼際遇?她只是有自知之明,她這輩子若有人愛,一定是奇跡出現;若沒人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或許她對父母有過怨言,但她沒資格去怪任何人。

  “什麼問題?要不要談談?也許我可以幫你。”杭競言困惑地看她。

  “我大概天生沒男人緣吧?”譚溱眼神閃爍了下,避開他的追問。“就是沒人緣啦!沒什麼好談的。”

  “瞧你好無奈的樣子。”

  “當然無奈啦,不然何苦為了想談場戀愛,就來這裏當免費苦力呀?”她笑。

  “怎說是免費呢?我又不打算白白占你便宜。”可不想讓她誤會他是個沒良心的壞人。

  有時當律師是得昧著良心沒錯,但當事情無關工作時,他的心可比什麼都真。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都處於吃虧狀態呀!什麼甜頭也沒有嘗到。”她嘟了嘟嘴道。

  “急什麼?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像哄小孩一樣,他拍拍她的頭,給她一記鼓勵性的微笑。

  “那可不一定,你要交新女友也不是那麼困難,也許出門一個沒注意就釣了個美女回來。”譚溱又妒又羨,像他這種男人,要談一百次戀愛都不成問題。

  他相貌出眾,又是個“百戰只一輸”的律師,多得是女人要倒追他,只要他別將“杭家媳婦五大條件”公諸於世,他一定會被女人追得滿街跑。

  哪像她自己,一戀難求,還得用勞力換來他的一場“假”戀愛。

  “對,交女朋友不難,討老婆卻很困難。”並非他急著討老婆,只是殘酷的現實逼得他不得不為自己的終身幸福感歎一番。

  “杭競言,如果我得到你父母親的認同,你是不是願意娶我當老婆……”話說完她就立即後悔了。

  譚溱猛地住口並撇頭不敢看他。

  “蠢蛋。”莫名的心疼湧上心頭,杭競言沒給予她希望的答覆,只是一把攬過她,輕撫她的發。

  這小女人真的渴望愛情和婚姻到這個程度?!

  沒心去細想這一切只是條件交換,九年未見,而今日重逢尚且不到十個小時,那種陌生中又混著一絲熟悉的感覺,卻讓他覺得兩人相識已有一世紀似的。

  很不可思議的牽系。

  “你現在抱著我……”該如何定義這個擁抱?她不明了……

  她只知道他的心跳聲很平穩、有力,而自己的心則跳得好快、好淩亂,皮膚更是燙得像在發燒,整個思緒莫名的慌。

  “記住,這就是戀愛中的男女隨時會做的事,如果你一次記不住,別擔心,我會一遍遍幫你復習。”他揉著她的腦,像是刻意屢行他的承諾,又像是情不自禁。

  總之,當他捧起她燒燙的小臉,俯首望進她水瀲的眼時,吻已如細雨般落下。模稜兩可的心思,此時似乎已經不重要!

  灶裏的火正熾,就好像譚溱被他疼寵時的激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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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喔,那你到底想怎樣?”譚溱忍不住問。

  “請你跟我回去見我的父母一面。”

  “啊?見一面?!你爸媽發生什麼事……”

  “喂!不是啦!你想到哪裡去了!”杭競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是說請幫我一個忙,譚溱,我需要一個女朋友和我回家去見父母。”

  “女朋友?”譚溱茫然地站了起來。

  “不瞞你說,我這幾年一直都生活在被父母逼婚的壓力之下。”

  “你現在沒有物件喔?”譚溱悄悄睨著他,不知怎地,她好希望他給個肯定的答案。

  “今天分手了。”他坦承道。

  無關誠實與否,他只是覺得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的自信向來也不是建築在男女的交往上面。

  “分手了?也就是說你目前沒女朋友?太……”太好了!譚溱眼睛暫態發亮,卻在下一秒立即熄滅,昧著良心說:“太遺憾了!”

  他有沒有女朋友關她什麼事,她在高興個什麼勁!

  “你這種表情是幸災樂禍還是高興?”

  “沒有啊!沒什麼感覺。”譚溱低下頭,虛應一聲。

  懊惱著自己對他根本就很情怯,可怎麼又期待他理睬她呢?

  “譚溱,你幫不幫我這個忙?跟我回去一趟就好。”回去一趟至少可以耳根清靜個幾天,之後的事慢慢再說。

  目前他也只能且戰且走,邊看形勢邊想策略。

  “你的意思是要我充當你的女朋友?”他的意思雖然明顯,但她還是想問個清楚明白。

  找個女人冒充女友應該是不正當的行為,譚溱不敢相信他打算做這種事,更不相信自己竟然很想答應他。

  “對。”他點頭道。

  “冒充就等於是欺騙,你這樣欺騙父母不好吧?”她猶豫的說。

  “我情非得已,你如果沒被逼婚過,不會瞭解我的痛苦。”在身為獨子必需嚴格慎選優良媳婦的重責大任,以及肩負傳宗接代的神聖使命的雙重壓力下,除了他自己,世上大概沒人能夠體會。

  譚溱失笑,她倒寧願有被逼婚的經驗,然而她是被詛咒一生沒人愛的女人,譚家上下誰敢開口提她的婚事?連三位兄長的婚事也沒人敢提呀!

  受限於詛咒,譚家子女的婚事從來沒人提。

  她頂多只能自我幻想,過過幹癮罷了,事實上什麼也得不到。

  “我是不瞭解,就像你也不瞭解我的悲哀一樣。”譚溱有感而發,不知覺中透露出心事。

  “你的悲哀?”

  “喔,沒事。”譚溱笑了笑,陡然一個念頭從腦子裏竄了出來──他要請她幫忙,那麼,或許她也可以反過來要求他一件事,一件她極欲體驗的事。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如果她能跟他談一場戀愛該有多好?一方面可以彌補過去告白被拒的缺憾,一方面感受被男人寵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跟她在朋友身上所看到的一樣,都是熱情如火、如膠似漆?或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後又急著和好的甜蜜模樣?

  一般人最平常的戀愛經驗,她卻不曾有過……她一定要試試看!

  好!就這麼要求他,誰教他九年前讓她心動傾情,若一輩子無緣再見便罷,偏偏山水總有相逢時,如今兩人再度相遇,他有求於她,她也該把握機會要求回報才對。

  這該說是今生註定,或是一報還一報呢?總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你到底答不答應?不答應的話,我玻璃珠就不還你了。”

  堂堂辯才無礙的杭大律師,這下可顯得孩子氣,除了拿玻璃珠威脅外,全然沒有耐性說服一個小女人。

  “杭競言,要我答應你可以,你敢不敢也答應我一件事?”機會難得,她還是說出口了!

  “哼哼,譚溱,你也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笨嘛!說吧,我做得到的話,當然答應你!”若是別人,他絕對嚴防對方來這招,但眼前是她,他可驚訝了。

  “那麼我也不瞞你,我到目前為止都沒談過戀愛,我很想知道談戀愛是什麼感覺,所以如果這次我冒充你的女朋友,你能不能儘量當我是你真正的女朋友看待,在你找到新女友之前,讓我感受一下被男人愛的感覺……

  喂!你幹嘛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瞧我,你是不是想罵我不害臊?”被他莫測高深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譚溱輕柔的嗓音陡然提高,大聲抗議。

  “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沒談過戀愛,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男人喜歡過你嗎?”

  “我……”哎!這該從何說起,家醜何須外揚,何況她是無辜的……

  “可憐的小傢伙!好吧,我答應你。”看在是舊識,而她好像還很仰慕他的分上,他就幫她圓這個小小夢想,對他應該也沒什麼害處。

  他是因為父母不良,婚姻路才不如意,不然他也是個戀愛能手,只要他願意,再刁鑽的女人,他都能讓對方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更何況這個早就對他有意思的小蠢蛋。

  “真的答應?”原以為他會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冷冷嘲笑,沒想到他卻如此爽快的答應?!

  譚溱兩眼暫態放射出如水晶般的光采,連粉紅的雙唇都激動得顫抖起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杭競言說話算話,你呢?小蠢蛋。”

  “我答應、我答應!”譚溱立即點頭如搗蒜。“不過,你怎麼叫我小蠢蛋?”

  就算不管她是千金大小姐,好歹也是個二十五歲的美麗小姐,被叫蠢蛋,聽起來實在很不雅耶!

  “就叫你小蠢蛋。”得了便宜還賣乖,標準的黑心大律師。

  杭競言手指朝她鼻尖輕輕一捏,存心欺負她。

  “你幹嘛捏我鼻子!”沒被這麼逗弄過,她又羞又窘。

  “我當人家的男朋友時,最喜歡捏女朋友的鼻子了,那是一種愛的表現。”戲弄小蠢蛋不需要理由,他根本胡說的。

  “真的嗎?”譚溱半信半疑,無辜的眼神對上他頑劣的眼光,她怎麼覺得他談戀愛的方式好像怪怪的……跟自己幻想的不一樣!

  別的戀愛中的男人,會像他一樣愛捏女朋友鼻子嗎?這種舉動算正常嗎?

  “好了,小蠢蛋,從現在起,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們一起迎向美好的未來!”

  未來?有她受的囉,還什麼未來!他心中暗笑。

  “玻璃珠別忘了還我。”

  “嗯,拿去。”他終於甘心歸還,這顆玻璃珠可立了大功,解決了他的苦惱。

  接過被他握得溫熱的玻璃珠,譚溱如獲珍寶的將之收回包包,臉上的笑容就像天使般純真。

  杭競言的心裏蕩開一抹小小的波紋,看她看得入神。

  “你……”好奇怪的眼神,譚溱又被他望得不自在了。

  “你有沒有藥膏?”不落痕跡的回神,他淡淡的問。

  “嗯?”與他經過這麼一場“混戰”,她早已忘了自己印堂上有個小腫包,而她包包裏的東西會撒了一地,也是因為她在找藥膏。

  “腫成這樣,不痛嗎?”杭競言的食指壓上她的印堂。

  “喔!痛!”他不壓還沒事,一壓就痛得她快擠出淚水,低頭再猛翻包包,終於取出一盒小護士藥膏。

  “飛盤不長眼,你這小蠢蛋也不曉得閃一下,還呆呆的接咧。”他沒問她的意見,便逕自從她手裏拿過藥膏,幫她抹了下腫包。

  “剛才你都看見了?”雖然被他罵蠢蛋,可她竟覺得好感動!“你要幫我抹藥喔?”

  被“一個男人”關心的感覺,跟家人們給她的愛完全不一樣耶……

  那種暖烘烘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明白,可她好喜歡。

  “走!跟我回家去!”在柔亮的陽光裏,杭競言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什麼?!現在嗎?”譚溱大為緊張,沒想到這麼快就得跟他回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對!”

  “你沒說是現在……”譚溱的小手在他掌裏掙扎。

  “我可不打算接受你的後悔。”

  “那你至少讓我回去梳洗一下、換個衣服……”

  “不用了,你這樣夠美了,何況……”美也沒用。

  在他父母眼中,美麗並不具有什麼加分效果。

  “何況什麼?”

  “路途遙遠。”杭競言又淡瞟了她一眼。

  “請問一下,你說路途遙遠,是多遠?你家在哪裡?”

  “跟我走就知道了,嗯?我的新任女友。”不是杭競言故作神秘,而是接下來有兩個鐘頭的路程要趕,在車上不怕沒時間說明。

  從今起他倆是“生命共同體”,要同進同退。

  至少在他們“分手”前,是這樣。

  *   *   *

  當譚溱坐在杭競言的車內,打電話回家告知父母說她臨時有趟小旅行之後,車子已飛快賓士在高速公路。

  收費站一站一站的過,每過一個,譚溱的心就一寸寸的愈往上蹦跳。

  “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人?我要不要特別注意什麼?”雖然是冒牌女友,但也總要賣力演出,絕不能搞砸他的計畫,否則也等於搞砸她自己的一樣。

  “不用,我爸媽是很傳統的鄉下人。”

  要特別注意什麼嗎?這哪是他三言兩語所能道盡的?

  等她看到他家客廳裏掛在牆上多年的那張“告示板”,她自然就明白了,他總不至於傻到都拐她來了,還說出實情把她嚇得逃回家。

  “真的不用特別注意什麼嗎?”這麼好打發?

  “真的不用。”

  因為你防不勝防,應付得來算你厲害,應付不來也別傷心,因為前面幾位都這樣,你不是第一個,那也絕對不會是你的錯。

  杭競言承認自己很壞心,但他絕對會補償她──在她被他的父母操過後。

  “那就好。”他說他父母是傳統鄉下人,那該是人情味十足、和藹可親的,譚溱稍微放了心。

  好?

  杭競言略揚的弧度顯得有些奸詐,暗忖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好騙。

  不過,他的良心總是有點不安。

  “小蠢蛋,快到了。”他轉頭瞧了她一眼。

  “可別在你爸媽面前喊我小蠢蛋。”

  杭競言笑了笑,她蠢也不犯法,還怕人知道?這女人被他賣了,自己都還不知不覺哩。

  車子滑下交流道,接駁到省道之後一路又轉又彎,終於進入四周全是農作物的田園小路。

  有花田、菜田、稻田……多得數不清且讓譚溱這位都市豪門千金認不出所以然來的田。

  “好美耶……”夕陽餘暉中,田園風光無限迷人,淳樸美麗的景致讓譚溱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準備下車囉。”說著,車子已轉入一座占地十分寬敞的三合院,然後在院落左側的停車棚停下。在他的車子旁邊,停放的是一輛他父親的“鐵牛仔”,以及幾輛陳舊的機車和腳踏車。

  “回來了,回來了!”杭昆仁聽到車子的聲音便立刻從正廳跑出來,黝黑的手裏執著把椰葉扇。

  “回來了啊?”杭競言的母親美環放下手中的菜刀,拖著圓胖胖的身子興奮的從廚房跑出來。

  “爸、媽。”杭競言問候。

  “胡曉茵呢?胡曉茵呢?”杭母急急將眼光投向兒子後方,但在看到不同於上次看到的豐盈身材的纖細身影時,臉上掩不住錯愕。“不是胡曉茵……”

  兒子又換女友啦?怎麼一個個都那麼不耐操……

  “小溱,過來。”杭競言朝譚溱招了下手,譚溱順從的走到他身旁來。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譚溱。”譚溱見兩個老人家笑嘻嘻的出來迎接,她也自然地展開了笑容,有禮貌的問候。

  “這位小姐是?”見著譚溱,杭昆仁的反應跟美環差不多。

  如果上次那個身材豐腴、看起來很有力氣的胡曉茵都禁不起農家媳婦的考驗,那麼眼前這個看起來輕飄飄、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走的小姐,只怕連洗碗刷鍋的力氣都沒有吧?

  兒子交這樣的女朋友只是徒然浪費精神和體力,耽誤終身大事而已。

  “爸、媽,你們喊她小溱就可以了。”杭競言大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他的動作讓譚溱愣了一下,從來不曾這麼近的靠在男人身上,那種體溫相觸的感覺──好奇妙!

  “我是小溱。”譚溱很快回神,巧笑嫣然地又重複介紹自己。

  然而她的禮貌端莊,卻只換來杭氏夫婦不熱絡的輕微點頭,和他們當著她的面毫不掩飾的交頭交耳。

  “幾分?”杭氏夫婦臉色明顯垮下來,迫不及待的交換意見。

  “瘦成那樣,如果不是皮膚很白,我還以為她是非洲難民,而且手上和耳朵都金光閃閃,鐵定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一分!”

  “就是說咩!一個臉小得跟十元一塊的麻糬一樣,屁股那麼沒肉,坐板凳不會痛喔?連鞋子都鑲鑽,這怎麼行?我給她打零點五分!”美環的毒也跟杭昆仁不相上下。

  以十分為滿分,譚溱的嬌美纖細很悲哀的被杭氏夫婦打了個非常低的分數,兩數相加平均只獲得零點七五分。

  兩個老人家講話毒就毒,還將悄悄話講那麼大聲,譚溱可聽得一清二楚!

  好歹她也是個美女,怎麼在他們眼中她卻好像醜不拉嘰似的?

  鞋子上點綴的鑲鑽也礙著他們了嗎?而且她的戒指跟耳環也只是小小的而已,幹嘛說她金光閃閃的,好似她是尊掛滿金牌的媽祖。

  “你爸媽他們……”嘴下很不留情耶。

  初次見面有必要把人家痛批成那樣嗎?何況她是他們兒子的“女朋友”耶!

  什麼非洲難民、屁股沒肉坐板凳會不會痛……什麼跟什麼!她沒瘦得跟骷髏精一樣好不好?

  “呃,那是他們歡迎我女朋友的方式。你忍耐一下,很快就過去了,我會補償你的。”杭競言避重就輕,什麼都不多解釋,一味輕淡的笑著。

  “你……”譚溱正想進一步追問,卻被美環搶了白並一把拉過去。

  “那個小溱小姐,雖然你來者是客,但你既然是我們競言的女朋友,也就是想要當我們杭家媳婦的嘛!那既是媳婦,下廚是天經地義的,來,請你跟我來!”

  說著,她將譚溱飛快地帶往屋宅最邊間的廚房去。

  “競言,我們先進屋泡茶。”杭昆仁也將兒子往客廳裏推。

  “媽,你急什麼……”杭競言話沒說完,人已被父親拉走。

  “杭競言……”回頭以無助的眼神向假男友求救,無奈只看到杭競言的背影,而自己也被杭母推進廚房內。

  難道這就是杭家的待客之道?

  連口茶都沒喝,也還沒坐下歇個腿,就必須先來一場勞役?

  老天,她肯定是上了杭競言的當!

  *   *   *

  譚溱雖出身豪門,但從小對烹飪就不排斥,所以下廚作菜根本難不倒她,相較於下廚接受油煙“薰陶”,她更在意的反而是杭競言父母的態度。

  那種品頭論足打分數的方式,讓她感到極端不被尊重。

  不過,當她做出五菜一湯時,她看見杭昆仁被嚇到的模樣,還有杭競言一臉稱奇及讚賞的目光。

  “這是你煮的?還是她?”杭昆仁轉頭問著妻子,他實在無法相信千金大小姐竟然會作菜?

  “她煮的呀!”杭母沒好氣的回答,譚溱的表現實在令她意外。

  烹煮晚餐的過程中,譚溱除了不知道青種芹菜可以切段炒成一盤當青菜外,其他簡直無可挑剔,美環也不敢昧著良心說她做得不好。

  “我吃吃看好不好吃,不然只是看起來好看,吃起來卻像豬食那也枉然!”杭昆仁夾菜入口,咀嚼著,眼中不信任的目光已經隨著菜肴的美味而消失無蹤。

  還真看不出來這個外表嬌弱的女孩擁有一手好廚藝!

  “幾分?”杭母冷冷的問丈夫。

  “八分以上了。”做人要誠懇,何況他是長輩,杭昆仁老實說出他打的分數。

  “好吧,我也打八分。”雖然她很不甘願,但也不好作假,於是大方給高分。

  譚溱一聽八分,整個人都高興起來……但……她在高興什麼?初次來作客沒被當貴客招待也就罷了,還要下廚考手藝,在這裏她等於是次等公民嘛!

  被打高分又怎樣?她只是冒牌女友又當不了他們的媳婦,他們的考驗,不過是讓她更火大、更心酸罷了。

  “想不到你還真會作菜?”杭競言也嘗了一口菜,沒兩秒他讚賞的眼光便投向譚溱秀麗的臉上。

  “想不到你以為我不會作菜。”譚溱回他一句。

  “我真是失禮了。”杭競言笑了笑。

  先前他與父親泡茶時,還擔心她一定會應付不來,怕她因此抓狂吵著要回家,不過由此看來,他是多慮了!

  譚溱沒他想像中的那麼不堪一擊。

  不過,這也許只是她幸運而已,接下來還有得瞧……

  “我可以理解。”譚溱深知別人容易對她這種豪門千金有既定印象,所以她也不介意。

  “希望接下來你有更多讓我想不到的表現。”杭競言眼裏有著對她的期待。

  不可否認,杭競言愈來愈想知道譚溱有多少能耐?

  畢竟他帶回來的女朋友當中,她算是第一個在廚藝這一關拿高分的。

  “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

  “來,吃菜。”杭競言又回避掉她的問題,夾了色澤碧綠、口感鮮脆的芹菜到她碗裏。

  “謝謝,我自己來。”明知他刻意轉移話題,譚溱卻仍為他體貼的動作感到一陣窩心。

  “這位大小姐竟然不知道芹菜可以炒來成當青菜吃。”譚溱在廚藝這回合贏得大勝,美環也只能拿芹菜的事來笑話她了。

  “喔?你沒吃過芹菜?”杭競言輕聲問著她。

  “我沒看過這種深綠色的芹菜……”譚溱臉色微紅,有些羞窘。

  “中部這邊的人比較喜歡青種芹菜,所以農家自然以種植青種芹菜居多,而且不同於白種芹菜或西洋芹只陪襯主菜,這裏習慣將它炒成一盤當青菜吃。”杭競言邊說又邊幫她夾菜到碗裏。

  “原來是這樣。”譚溱微微笑著,因為他說話的樣子那麼迷人,教她不只眼光漸漸熱了起來,連她的心都無可控制的疾跳著。

  “芹菜富含鐵質,對有貧血和高血壓的人來說是相當不錯的蔬菜,而且芹菜有個很浪漫的別稱喔,你聽說過嗎?”杭競言挑了下眉,微揚的唇角有些邪惡,有些促狹。

  “勤奮菜嗎?傳說懶惰鬼吃了芹菜會變得很勤奮。”譚溱煞有介事地回答。

  聞言,杭競言和杭氏夫婦都一同笑出聲音,尤其杭競言笑得特別大聲。

  “這又叫……”杭競言順手夾起一口芹菜往她嘴裏送,譚溱本能地張口。“夫妻菜。”

  “對呀,吃了會‘並並叫’……”一旁杭昆仁大嗓門地搭起腔。

  “喂!老頭!”杭母立即大聲喝止。

  聽了他們三人的對話,譚溱倏地滿臉羞紅。

  芹菜又叫夫妻菜……她吃了杭競言送入口的芹菜,很難不讓她遐思滿懷,偷瞥了杭競言一眼,他正一臉尷尬地轉移話題。

  “就像你煮的這道苦瓜排骨湯也是一樣的,不同於南部的白色苦瓜,我們這裏的苦瓜也是深綠色的。”杭競言舀起大碗公裡的苦瓜,展示給她看。

  “對呀,我剛才在切的時候,就覺得這苦瓜怎麼顏色這麼綠,跟一般當冷盤的苦瓜沙拉不一樣……”

  “等一下還要幹活,快吃飯吧!”

  正當譚溱和杭競言聊得高興,美環突然打岔。

  “我還要幹活兒?”譚溱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跟杭競言回家,根本是來當女傭的。

  “對呀,要生火燒洗澡水,還要洗碗。”美環交代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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