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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婈 -【魔女的愛戀(有愛必報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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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5: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田婈 - 魔女的愛戀(有愛必報之四)

“不知為什麼,我對你就是沒感覺……”
十六歲那一年,譚溱第一次向男生告白,結果慘遭滑鐵盧。
二十五歲,她依然乏人問津,卻在頭被球K到的狼狽時刻,
再度遇上他──那個當年用一句“沒感覺”拒絕她的男人!
即使當年亳無交集,但這男人卻神奇的屢屢猜中她的心思,
而他飽含深意的眼神,竟讓她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這一天,算得上是杭競言此生最難堪、最難捱的一日。
不但律師生涯初嘗敗訴,而且老嚷著要他結婚的雙親,
還不知節制的開出“媳婦五大條件”,成功氣跑他的女友!
而這個迷糊的小蠢蛋,好死不死就在他心情惡劣時出現,
適時成了他的出氣娃娃,還讓他……欺負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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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6:3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譚溱,你是個美麗又溫柔的好女孩,但不知為什麼,我對你就是沒感覺,我很抱歉……”

  挺拔斯文的帥氣男孩一臉歉意,微笑地凝視她一眼之後,闊步離去。

  譚溱面無表情的佇立在原地──在校園裏整排火紅連天的鳳凰木下,目送男孩漸行漸遠。

  那年夏天,那個男孩大二,而她則剛滿十六歲,第一次跟心儀的男生告白,宣告失敗。

  她輕扯著嘴角淡淡一笑,那抹笑卻將內心所有的疑惑一掃而空。

  從此,她沒再跟任何人告白過,在成長的過程中,就算偶然遇見感覺不錯的異性,她也是將愛慕偷偷放在心裏,絕不輕易吐露半句。

  因為一次的試驗,夠了……她知道愛神的詛咒是真的!

  早在她懵懂的十歲時,她的三哥譚巖就曾告誡她,為了安全起見,為了不讓自己傷心,也為了不傷害別人,千萬、千萬別輕易陷入愛戀。

  是她不信邪,止不住自己的少女情懷,總是嚮往著愛情,希望有天能與自己愛慕的男生享受一場純純的青春之愛,哪怕是沒有結局、沒有未來,她也願意。

  只要一點點兩情相悅的戀愛感覺就好,她求的並不多!

  無奈,對她而言,就算是那麼一點點,也算是奢求吧!

  時至今日,她二十五歲,身旁眾多的朋友,情場上個個意氣風發且身經百戰,戀愛都已經不知談過多少回,唯有她,永遠不被異性青睞,自始至終都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論她是多美、多麼光采奪目,也不管她溫柔婉約、柔情似水,但男人卻仿佛瞎了一樣,總是掠過她熾熱的眼情,對她視而不見。

  她此生的愛情被愛神沒收了,連品嘗一點戀愛甜蜜滋味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沒有異性緣,一生難遇真命天子。

  據說愛神是這麼詛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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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譚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離公司還算有些距離的休閒廣場來,只知道在經過一場戰火四射的會議後,當她從會議室出來,整個人都處於放空神遊的狀態。

  她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感到疲倦,卻又覺得如釋重負。

  輕踩著高跟鞋,她隨意地在矮樹叢前的長椅上落坐。

  春日陽光和煦,午後廣場上四處都有人在運動、散步,孩童天真無邪的嬉鬧和一群年輕學子們熱歌熱舞的哄笑聲不時傳入耳中,譚溱被那種輕鬆愉快的熱力給感染,嘴邊不覺漾起一絲笑意。

  “哎!”恬靜的笑容裏,溢出一聲近乎“人生無望”的輕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蓬門淑女有蓬門淑女的苦悶和悲哀,豪門千金也有豪門千金的煩惱和無奈。

  若非她父親譚努澤早將譚氏企業的職權一一劃分,分別交由譚家四兄妹接管,否則這種汲汲營營、明爭暗鬥的商場生活,根本不是譚溱所要的。

  大概是明知命中註定得不到,所以她才特別嚮往嫁個好老公、生個好孩子這種夢吧!不需要像她母親當個穿金戴銀的豪門貴婦,她只想擁有一個平平凡凡的某太太的頭銜,當個能在平凡中遇見幸福的女人。

  就像眼前推著嬰兒車緩緩前進、臉上帶著滿足笑意和慈愛的少婦,以及許多陪著小孩子放風箏、丟飛盤的年輕父母一樣。

  想得出神,忽然天外飛來一隻綠色圓盤,咚地一聲!快狠准的命中她光潔的眉心,然後落到她腳邊。

  “啊!”譚溱錯愕地喊了一聲,本能撫著額頭,一臉尷尬又好笑。

  “啊!對不起!”汗流浹背的小男孩奔了過來,滿臉歉意在她面前立正站好。

  “沒關係。”譚溱呆呆的笑著說,彎腰拾起飛盤交給小朋友。

  “謝謝。阿姨,你有沒有受傷?”小男孩擔心的問。

  “喔,沒事沒事……”譚溱搖頭,卻不敢放下撫著眉心的手,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腫了個小包,但她不想讓小男孩看見。

  “真的嗎?”

  “真的,你快去吧!你的朋友在那邊等你哪!”譚溱指指前方正在等著飛盤的另一個小男孩。

  “好,謝謝阿姨。”小男孩有禮的鞠了個躬之後,開心的轉身跑走。

  “喔……其實很痛耶。”譚溱見小男孩跑遠了,這才敢喊痛,一面翻開皮包找隨身攜帶的急救藥膏。

  “小姐,不好意思,請挪一下位置。”

  低頭忙碌中,隨著那道渾厚的男人嗓音入耳,譚溱感覺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晃動,不禁驚跳了起來,這一跳,皮包掉到地上,裏頭的東西全撒了出來!

  同時,她才發現原來長椅上擱著一件西裝外套,而她剛剛就一直坐在那件外套上。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嗯。”幾分鐘前,杭競言坐在這張長椅上看幾份訴訟資料,離開時忘記將外套帶走,現在折回來拿,卻看見外套被人坐在屁股下。

  他臉色不悅地一手提起外套拍了拍,不太熱絡的應了她一聲。

  “我幫你……”譚溱想出手幫忙拍外套,卻遭對方拒絕。只見他冷漠地側過身去,害她的雙手停在半空中,最後只能尷尬的收回。

  “謝謝,不用。”

  “對不起。”譚溱二度道歉,覺得這個人好孤僻。

  “別光說對不起,先將你自己的東西撿一撿吧!”杭競言冷瞧著她,傻乎乎、手足無措的模樣實在有點好笑,而且印堂腫了個小包,非常有礙觀瞻。

  “喔,對。”譚溱傻愣愣地遵照指示,蹲下身開始撿拾自己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

  化妝品、乳液、手機、面紙、OK繃、證件、錢包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甚至還滾出幾顆晶亮剔透的彩色玻璃珠。

  在那男人的腳下,譚溱愈撿心愈慌。

  這下好了,外表光鮮亮麗,骨子裏雜亂無章,一個在人前總是維持端莊形象的豪門千金,此刻真是丟臉至極!

  杭競言將視線投向在柔和陽光下益發嫣紅嬌媚的小臉,微微扇眨的長翹睫毛引他內心揚過一絲漣漪──是個相當纖細漂亮的古典美人哪!

  目光在她小臉上停留了半晌,回神正準備轉身離去時,不經意瞥見了她正往皮包裏丟的一張身分證,時間很短,但他卻清楚看見上頭的人名──譚溱。

  譚溱……很耳熟的一個名字。

  隨著嘴裏默念著這名字,杭競言腦中似被點亮了一盞燈,記憶倏忽蘇醒。

  她是──那個明明長得嬌俏美麗又溫柔的女生,卻在當年被他以一句“對你沒感覺”而拒絕她的女孩?

  真是她,譚溱?!

  他向來以超強記憶力聞名,任何事情,只要他願意,稍微回想一下,就能立即記起來,而且清晰如昨。

  持續盯了她好一會兒,確定眼前的美女正是他認識的譚溱之後,杭競言莞爾一笑。

  “譚溱,你都沒變。”

  “啊?!”聽見陌生男人叫出她的名字,譚溱仰起頭望著他,一臉茫然。

  你都沒變……言下之意,他以前見過她?他認識她?

  “美麗善良、脾氣溫和,不與人爭,有些迷糊、有些笨。”

  美麗善良、脾氣溫和,這無庸置疑;不與人爭,她欣然接受,但有些迷糊、有些笨,這些話就令人難堪了……

  好吧,她想否認也不成。

  她譚溱,確實是那種人。

  如果不是,她也不至於在自己的家族企業裏,身為主管還得受底下人的氣,敢怒而不敢言。

  “你……你是?”譚溱的眉心下意識的攏了起來,審視那陌生男人的容顏,她的思緒不由得像一葉輕舟開始飄蕩,蕩回了十幾歲時,情竇初開的青澀年代。

  是他!杭競言。

  沒錯!身形挺拔、體格健壯,集斯文與帥氣於一身……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令她心儀、心跳又心碎的男人。

  那兩道劍眉依然濃密,單眼皮的明亮大眼經過歲月的洗禮,多了幾分男人的深沉與穩定,直挺堅毅的鼻樑、厚薄適中的好看唇型,在在都替這個成熟男人的俊俏再加分。

  他不是陌生的男人,而是她多年沒見、從不知彼此任何消息的……朋友。

  “站起來吧!”杭競言朝她伸出一隻手。

  “杭競言?”儘管十分確定是他,她的語氣仍有著不可置信的疑惑。

  “你總算想起來了。”杭競言稍嫌嚴肅的俊臉,總算在她喊出他名字時,笑了一下。

  望著他似乎夾雜一抹嘲弄意味的笑容,譚溱仍抗拒著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她的什麼?應該不叫初戀情人,頂多只能說是單戀物件!

  “真的是你!”譚溱雖然心裏高興,可同時也有些退卻。

  畢竟被他拒絕過,當年那種有苦說不出的失落雖然已在歲月中沉澱,但每每想起還是無限感傷。

  拒絕她或許不是他的錯,但就算傷痕再淺,也總是曾經受傷過、痛過的呀!

  她的心裏有著一片來自於他,名為挫折的陰影。

  “你見到我好像不太興奮?”杭競言輕輕挑眉問著。

  “興奮?”譚溱又是一怔,乾笑道:“我很興奮呀!但是……”也很不爽啦!

  “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很不爽,是嗎?”故人重逢,她會面露不悅的原因,他心知肚明。

  哪怕歲月悠悠,一晃眼九年過去,他也記得自己曾對這個溫柔的女孩做了什麼事。

  “你知道就好……呃,不是啦!我只是感覺怪怪的,畢竟我們以前也不熟。”

  “嗯,是不熟。”杭競言也相當同意她為兩人交情所下的定義。

  嚴格說起來,當年兩人算是常常碰面的,只是可能年代久遠,現下又突然沒心理準備的意外重逢,因此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為當年的交情以“不熟”來解釋。

  兩人認識的起源相當平凡,他們既不是同學也非學長學妹,他念大學,她念高中,那年初夏的某一天在社區圖書館認識,從此兩人就很自然地常常在圖書館不期而遇,然後維持著平淡的朋友關係。

  直到譚溱對他告白,希望進一步交往被他拒絕後,他就從此再也沒出現在圖書館。是她──破壞了那段純真的友誼。

  明明感覺得出他心無旁騖,她的心思卻混雜了愛慕的情感,深深被他的聰明、自信和與生俱來的魅力所吸引。

  優秀的男人擁有許多愛慕者是天經地義的事,是她貪心,想成為他的唯一,更因她蠢動的情意過於強烈,所以她才會提起那麼大的勇氣跟他告白……

  果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非但沒被青睞,更因此斷送了兩人的友誼。

  歲月悠逝,情傷猶存,至今她的心仍是脆弱的。

  “那麼,就……”也不必多攀交情。

  反正她註定是個沒人愛的女人,總不會九年前不被他青睞,九年後偶然重逢,他就會好心將她揀回來。

  “就不必多說了,你要這樣回我話,是不是?”杭競言接下她的話尾,自若的坐到長椅上。

  打從他認出是她之後,他唇邊的冷笑始終沒退過。

  譚溱嘖嘖稱奇的望著神色怪異的男人,她的心跳陡地加快,奇怪他怎麼屢次猜中她的心思?

  別說是多年不見,即便是九年前,他們也並不熱絡呀!

  “你說是就是。”譚溱不擅與人爭辯,只得順著他的話附和。

  何況她無法預測這名全身穿戴昂貴名牌、儼然已是事業有成的男子,會怎麼看待當年黃毛小丫頭的她,以及此時糗態畢現的她?

  “那就是囉!”杭競言看著前方那些丟飛盤的小孩子,冷冷地笑。

  眼前的成熟男子,與多年前在鳳凰樹下拒絕她傾慕之意的大男孩,笑容實在差好多……

  “那麼,再見。”扣上皮包,內心澎湃的譚溱刻意用淡到近乎沒情緒的語氣道別。

  “等一下。”杭競言從容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抬眼凝視著她。

  “啊?”譚溱吃驚地回眸,與他的眼神接觸時,她的身子狠狠一震,情緒倏地緊繃。

  沒想到他會出聲挽留,更沒想到他會抓住她的手。從未有過的碰觸,在霎時使得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越發震盪。

  他是不是有意與她更進一步……敘敍舊?

  雖然沒什麼美好的回憶,但往日純情總是存在過,譚溱對他並非毫無眷戀──她對他的眷戀可是有具體實證的。

  難道他想開口邀約她一起喝喝下午茶?

  不會吧?

  “你的玻璃珠。”

  杭競言放掉她的手腕,然後攤開自己另一隻手,掌心中,一顆玻璃珠在陽光下透著紫色微光。

  “喔……”譚溱眼神瞬間失色,尷尬地扯了扯唇角,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拿取玻璃珠,就怕一不小心碰著了他。

  原來他只是幫她撿到玻璃珠,並沒別的意思,她剛才真的想太多了。

  唉!她總是想太多!

  明知與愛情無緣,她仍然一直幻想很多有關於愛情的事。

  “你很緊張?”杭競言問話的同時,迅速將手一合,她的手指連同玻璃珠都被他握住。

  “杭競言,你在幹什麼?”她驚呼著。“你這樣,我怎麼可能不緊張?”

  被他的手緊緊的握住,比幾秒前的碰觸更教她不知所措。

  “告訴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又跟幾個男人告白過?”

  也許他不該探人隱私,更不該用如此輕蔑的語氣嘲笑她,但算她倒楣,誰教她正巧要在今天出現!

  今天算得上是他此生最難堪、最難捱的黑暗時光。

  首先是他的律師生涯初嘗敗訴滋味,再來是相戀半年的女友在他父母開的“杭家媳婦五大條件”下忿然求去,好死不死的,他的父母一整個下午又在電話中轟炸他,逼他快點再帶女友回去給兩老“繼續考驗”,直逼得他快跳樓!

  別怪他脾氣不好,他只是極需發洩一下不滿和挫敗的情緒,而眼前這笨譚溱,正好適合讓他捉弄、解解悶!

  “你什麼意思?”幹嘛說得好像她是花癡似的,隨便都可以跟任何男人告白。

  天曉得,被他拒絕後,她已經認清事實,徹底死心,哪還敢跟別人告白?

  別說告白了,就連心儀的物件也沒遇見過幾個,實是屈指可數,少得可憐哪!

  “意思就是,我現在身邊沒有女人,你要不要再跟我告白一次?我或許會接受喔。”他承認,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心情欠佳之下,他允許自己可以惡劣一點、沒格調一點、囂張一點。

  “你或許會接受,我卻不一定還喜歡你……你想太多了,杭競言!”向來溫和的譚溱,終究被他的狂妄給激怒了。

  “會嗎?是我想太多了嗎?”一邊問著,杭競言攫住她的手臂,向下一扯,譚溱毫無防備的跌坐在他身旁!

  這男人真可惡耶!

  九年前的他,就算看起來有那麼點傲慢,但也不是這副大男人的死德行,他是遭逢什麼變故才變成這樣?

  “喂!”她又驚呼一聲,詫異的瞪著他,這個人的動作很粗魯耶!

  難不成念法律的他沒當上律師,便自暴自棄混入黑道,專門欺負弱小?

  “如果你沒惦記著我,又怎麼會在包包裏放玻璃珠?尤其是這一顆。”他又將掌中的玻璃珠亮出來,嘴邊有抹詭詐的笑意。

  “什、什麼?”聞言,譚溱簡直是驚詫到不只合不攏嘴,連圓黑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彈出來!

  他竟然拿玻璃珠來刺激她?莫非……

  “這一顆玻璃珠根本是我送給你的。都九年了,你還隨身攜帶,如果說你沒惦著我杭競言,實在很難說得過去喔。”

  太神奇了,他的記憶力和眼力竟然犀利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不但記得,而且還認得出那顆平淡無奇的玻璃珠?!

  “你、你沒忘記?!那麼你是不是也……”也從沒忘記過我?譚溱的心兒蹦蹦亂跳,吃驚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當年他之所以送她這顆玻璃珠,只不過是他們讀書讀累時,一同去超級市場買飲料,遇見一位替媽媽跑腿買醬油,錢卻沒帶夠的小學生,他幫忙付了十塊錢,小學生就從口袋裏掏出這顆平淡無奇的玻璃珠回謝他,而他一轉身便將玻璃珠遞給譚溱,算是他“己所不欲,乾脆送人”的一種沒血、沒淚、沒感情的舉手之勞而已。

  但是都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沒忘記這顆玻璃珠的來龍去脈!

  好感人……

  “幹嘛那麼吃驚?”

  他也不是什麼思念總在分手後,或是感謝之前被你愛的多情種,他只是記憶力超強而已,她何必一副“你是不是也惦著我”的感動表情?

  杭競言突然覺得這個小女人有夠蠢。

  “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記得這件小事。”他那樣精明,任誰都會吃驚。

  他可是曾經拒絕她示好的人呀!本以為她不可能在他心底留下什麼記憶,沒想到他卻隨便一開口就說出兩人一起經歷過的往事。

  “譚溱,我只是沒接受你的告白而已,並不代表我沒把你當朋友。我記得我和你相處時的事,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再說他們共同的記憶也沒多到,或複雜到讓他腦力負荷不了。

  更何況,這一生中有幸讓他在圖書館裏教功課的高中女生,就只有她了──這個笨到連最簡單的三角函數都要他講解半天、還一臉鴨子聽雷的笨女人!

  長眼睛沒見過那麼笨的,害他想不記得她都不行。

  “好吧,你本來就很聰明,記得就記得。那麼,現在玻璃珠可以還我了吧?”譚溱收起失常的臉部表情,垂下眼簾故作冷淡的說。

  “我考慮一下。”杭競言又合起手,好像覺得握有這顆玻璃珠,就等於掌控了她的命運似的。

  老實說,他也不明白自己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只是覺得此時此刻,他並不想輕易跟她說再見。

  “有什麼好考慮的呀?不過是一顆不起眼的玻璃珠而已……”譚溱大呼奇怪。

  一個便宜到不行,而且隨處可見的玻璃珠,又不是什麼貴重寶石,他想私吞這個廉價的東西幹嘛?

  “一顆不起眼的玻璃珠?那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你大可以走呀,再……”杭競言正想說再見來刺激她,卻被自己的手機鈴聲給干擾。“我接一下電話。”說著,他站起身走離長椅幾步,接通手機。

  “你……”譚溱真搞不懂這人!

  偏偏她又不捨得放棄那顆陪伴她九年的玻璃珠,雖然她少說也擁有上千顆的玻璃珠,但他手裏的那顆不一樣……意義真的不一樣。

  那是她情竇初開的紀念,即使充滿酸澀,也是世上獨一無二,不能替代的。

  而此刻他又站在眼前,使她那從來就不曾遺忘的往事又浮現心頭,與現在產生連結。她對他,仍存有一分深深的感覺。

  不論是自己對他的仰慕之心,或是玻璃珠的紀念性,都已在她的生命裏占住最重要的位置。

  她不願失去玻璃珠,就如同不願否定自己曾從他身上得到一場純情青春夢。對於一個極可能一輩子孤獨無愛的女人,曾經擁有的東西,她格外珍惜,也絕不願失去它。

  於是她耐著性子,靜靜坐在長椅上等他講電話,不肯就此認命離去。

  “競言,你到底要我這個做老子的說幾次,你才肯聽話啊?”

  “爸,你真有時間打電話喔?田裏不忙嗎?不是我不聽你的話,實在是……”你們很煩耶!孝子也是有脾氣的!

  逼婚也罷,還對他帶回去的女朋友挑三揀四,他此生若能早日成婚,那才怪!

  “反正你趕緊再帶那個胡曉茵回來就對了,我覺得她很不錯,體格滿好的,屁股很豐滿應該很能生,我跟你媽都覺得她是你帶回來過的幾個女朋友當中,算是比較接近標準的……”

  “爸,你別提了行不行?”胡曉茵再好也沒用,他才帶她回去給父母“鑒定”過一次,她就被嚇跑了。

  今天他們都正式分手了,家裏兩老還對胡曉茵念念不忘,真是自作多情。

  “總之你再帶她回來就是了,上次她沒通過考驗沒關係,我跟你媽都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你叫她要趕快好好把握。”

  “不用啦!我沒空回去……”

  還把握什麼?你們給她機會,她還不給你們機會咧!

  胡曉茵生得妖嬌美麗,追求者一卡車,失去他杭競言,還有大排長龍的男人等著愛她、呵護她,她才不可能委屈自己去當個鄉下農家媳婦。

  何況入門前還得接受他們兩老一關又一關的奇怪考驗,現代女孩子哪個肯如此犧牲奉獻?

  沒反過來考驗公婆,就已經是萬幸了!

  只能說,他父母一廂情願的程度不是普通的嚴重。

  父母太刁鑽,他討不到老婆根本不是他的錯,他們才是阻礙他這個兒子終身大事的元兇,偏偏他們兩老沒有自覺,既然沒自覺,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反省。

  “你不帶回來?好!我和你媽今晚就上臺北找你!”

  “爸,別衝動!你們不要來,我回去就是了。”

  饒了他吧!電話轟炸已經夠煩了,本尊再來,更是天下大亂,分明要他死呀!

  杭競言急吼著制止父親,目光不經意落到譚溱身上,突然心生一計。

  嗯,對!這方法絕對可以一試!

  握緊玻璃珠,他想,它至少能夠幫他擋一次父母的逼婚轟炸!

  “好,不囉嗦!現在馬上回來,嘿嘿嘿。”杭昆仁轉怒為喜。

  “爸,沒那麼快……”杭競言沒來得及否決,父親已掛斷電話。

  該死!現在就回去不會太倉促嗎?!

  就算拐得了譚溱,但這麼帶回家也總是太草率了吧?因為時間的關係,杭競言難免對剛才心中所想的計畫有些躊躇。

  不管了,顧不了那麼多,先將眼前“舊識”拐到手再看著辦!

  他暗藏心機的坐回長椅。

  “請將玻璃珠還我,我要走了。”譚溱一見他結束通話,立即要求他歸還她的寶物。

  “譚溱,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將玻璃珠還你。”

  “喂!拿玻璃珠威脅人家,你會不會太好笑了?就算你現在沒當律師,好歹也念法律的,怎麼能做這種壞人才做的事呢?”

  “小姐,事情沒那麼嚴重……不過我現在確實是個律師。”

  而且是個打敗仗、女友求去、被父母逼婚轟炸……衰事連連,導致現在心情有夠惡劣的律師,你夠聰明的話就合作點,免得出事。

  杭競言詭異的扯了抹笑,覺得自己好像也很有當壞蛋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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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喔,那你到底想怎樣?”譚溱忍不住問。

  “請你跟我回去見我的父母一面。”

  “啊?見一面?!你爸媽發生什麼事……”

  “喂!不是啦!你想到哪裡去了!”杭競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是說請幫我一個忙,譚溱,我需要一個女朋友和我回家去見父母。”

  “女朋友?”譚溱茫然地站了起來。

  “不瞞你說,我這幾年一直都生活在被父母逼婚的壓力之下。”

  “你現在沒有物件喔?”譚溱悄悄睨著他,不知怎地,她好希望他給個肯定的答案。

  “今天分手了。”他坦承道。

  無關誠實與否,他只是覺得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的自信向來也不是建築在男女的交往上面。

  “分手了?也就是說你目前沒女朋友?太……”太好了!譚溱眼睛暫態發亮,卻在下一秒立即熄滅,昧著良心說:“太遺憾了!”

  他有沒有女朋友關她什麼事,她在高興個什麼勁!

  “你這種表情是幸災樂禍還是高興?”

  “沒有啊!沒什麼感覺。”譚溱低下頭,虛應一聲。

  懊惱著自己對他根本就很情怯,可怎麼又期待他理睬她呢?

  “譚溱,你幫不幫我這個忙?跟我回去一趟就好。”回去一趟至少可以耳根清靜個幾天,之後的事慢慢再說。

  目前他也只能且戰且走,邊看形勢邊想策略。

  “你的意思是要我充當你的女朋友?”他的意思雖然明顯,但她還是想問個清楚明白。

  找個女人冒充女友應該是不正當的行為,譚溱不敢相信他打算做這種事,更不相信自己竟然很想答應他。

  “對。”他點頭道。

  “冒充就等於是欺騙,你這樣欺騙父母不好吧?”她猶豫的說。

  “我情非得已,你如果沒被逼婚過,不會瞭解我的痛苦。”在身為獨子必需嚴格慎選優良媳婦的重責大任,以及肩負傳宗接代的神聖使命的雙重壓力下,除了他自己,世上大概沒人能夠體會。

  譚溱失笑,她倒寧願有被逼婚的經驗,然而她是被詛咒一生沒人愛的女人,譚家上下誰敢開口提她的婚事?連三位兄長的婚事也沒人敢提呀!

  受限於詛咒,譚家子女的婚事從來沒人提。

  她頂多只能自我幻想,過過幹癮罷了,事實上什麼也得不到。

  “我是不瞭解,就像你也不瞭解我的悲哀一樣。”譚溱有感而發,不知覺中透露出心事。

  “你的悲哀?”

  “喔,沒事。”譚溱笑了笑,陡然一個念頭從腦子裏竄了出來──他要請她幫忙,那麼,或許她也可以反過來要求他一件事,一件她極欲體驗的事。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如果她能跟他談一場戀愛該有多好?一方面可以彌補過去告白被拒的缺憾,一方面感受被男人寵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跟她在朋友身上所看到的一樣,都是熱情如火、如膠似漆?或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後又急著和好的甜蜜模樣?

  一般人最平常的戀愛經驗,她卻不曾有過……她一定要試試看!

  好!就這麼要求他,誰教他九年前讓她心動傾情,若一輩子無緣再見便罷,偏偏山水總有相逢時,如今兩人再度相遇,他有求於她,她也該把握機會要求回報才對。

  這該說是今生註定,或是一報還一報呢?總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你到底答不答應?不答應的話,我玻璃珠就不還你了。”

  堂堂辯才無礙的杭大律師,這下可顯得孩子氣,除了拿玻璃珠威脅外,全然沒有耐性說服一個小女人。

  “杭競言,要我答應你可以,你敢不敢也答應我一件事?”機會難得,她還是說出口了!

  “哼哼,譚溱,你也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笨嘛!說吧,我做得到的話,當然答應你!”若是別人,他絕對嚴防對方來這招,但眼前是她,他可驚訝了。

  “那麼我也不瞞你,我到目前為止都沒談過戀愛,我很想知道談戀愛是什麼感覺,所以如果這次我冒充你的女朋友,你能不能儘量當我是你真正的女朋友看待,在你找到新女友之前,讓我感受一下被男人愛的感覺……

  喂!你幹嘛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瞧我,你是不是想罵我不害臊?”被他莫測高深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譚溱輕柔的嗓音陡然提高,大聲抗議。

  “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沒談過戀愛,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男人喜歡過你嗎?”

  “我……”哎!這該從何說起,家醜何須外揚,何況她是無辜的……

  “可憐的小傢伙!好吧,我答應你。”看在是舊識,而她好像還很仰慕他的分上,他就幫她圓這個小小夢想,對他應該也沒什麼害處。

  他是因為父母不良,婚姻路才不如意,不然他也是個戀愛能手,只要他願意,再刁鑽的女人,他都能讓對方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更何況這個早就對他有意思的小蠢蛋。

  “真的答應?”原以為他會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冷冷嘲笑,沒想到他卻如此爽快的答應?!

  譚溱兩眼暫態放射出如水晶般的光采,連粉紅的雙唇都激動得顫抖起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杭競言說話算話,你呢?小蠢蛋。”

  “我答應、我答應!”譚溱立即點頭如搗蒜。“不過,你怎麼叫我小蠢蛋?”

  就算不管她是千金大小姐,好歹也是個二十五歲的美麗小姐,被叫蠢蛋,聽起來實在很不雅耶!

  “就叫你小蠢蛋。”得了便宜還賣乖,標準的黑心大律師。

  杭競言手指朝她鼻尖輕輕一捏,存心欺負她。

  “你幹嘛捏我鼻子!”沒被這麼逗弄過,她又羞又窘。

  “我當人家的男朋友時,最喜歡捏女朋友的鼻子了,那是一種愛的表現。”戲弄小蠢蛋不需要理由,他根本胡說的。

  “真的嗎?”譚溱半信半疑,無辜的眼神對上他頑劣的眼光,她怎麼覺得他談戀愛的方式好像怪怪的……跟自己幻想的不一樣!

  別的戀愛中的男人,會像他一樣愛捏女朋友鼻子嗎?這種舉動算正常嗎?

  “好了,小蠢蛋,從現在起,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們一起迎向美好的未來!”

  未來?有她受的囉,還什麼未來!他心中暗笑。

  “玻璃珠別忘了還我。”

  “嗯,拿去。”他終於甘心歸還,這顆玻璃珠可立了大功,解決了他的苦惱。

  接過被他握得溫熱的玻璃珠,譚溱如獲珍寶的將之收回包包,臉上的笑容就像天使般純真。

  杭競言的心裏蕩開一抹小小的波紋,看她看得入神。

  “你……”好奇怪的眼神,譚溱又被他望得不自在了。

  “你有沒有藥膏?”不落痕跡的回神,他淡淡的問。

  “嗯?”與他經過這麼一場“混戰”,她早已忘了自己印堂上有個小腫包,而她包包裏的東西會撒了一地,也是因為她在找藥膏。

  “腫成這樣,不痛嗎?”杭競言的食指壓上她的印堂。

  “喔!痛!”他不壓還沒事,一壓就痛得她快擠出淚水,低頭再猛翻包包,終於取出一盒小護士藥膏。

  “飛盤不長眼,你這小蠢蛋也不曉得閃一下,還呆呆的接咧。”他沒問她的意見,便逕自從她手裏拿過藥膏,幫她抹了下腫包。

  “剛才你都看見了?”雖然被他罵蠢蛋,可她竟覺得好感動!“你要幫我抹藥喔?”

  被“一個男人”關心的感覺,跟家人們給她的愛完全不一樣耶……

  那種暖烘烘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明白,可她好喜歡。

  “走!跟我回家去!”在柔亮的陽光裏,杭競言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什麼?!現在嗎?”譚溱大為緊張,沒想到這麼快就得跟他回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對!”

  “你沒說是現在……”譚溱的小手在他掌裏掙扎。

  “我可不打算接受你的後悔。”

  “那你至少讓我回去梳洗一下、換個衣服……”

  “不用了,你這樣夠美了,何況……”美也沒用。

  在他父母眼中,美麗並不具有什麼加分效果。

  “何況什麼?”

  “路途遙遠。”杭競言又淡瞟了她一眼。

  “請問一下,你說路途遙遠,是多遠?你家在哪裡?”

  “跟我走就知道了,嗯?我的新任女友。”不是杭競言故作神秘,而是接下來有兩個鐘頭的路程要趕,在車上不怕沒時間說明。

  從今起他倆是“生命共同體”,要同進同退。

  至少在他們“分手”前,是這樣。

  *   *   *

  當譚溱坐在杭競言的車內,打電話回家告知父母說她臨時有趟小旅行之後,車子已飛快賓士在高速公路。

  收費站一站一站的過,每過一個,譚溱的心就一寸寸的愈往上蹦跳。

  “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人?我要不要特別注意什麼?”雖然是冒牌女友,但也總要賣力演出,絕不能搞砸他的計畫,否則也等於搞砸她自己的一樣。

  “不用,我爸媽是很傳統的鄉下人。”

  要特別注意什麼嗎?這哪是他三言兩語所能道盡的?

  等她看到他家客廳裏掛在牆上多年的那張“告示板”,她自然就明白了,他總不至於傻到都拐她來了,還說出實情把她嚇得逃回家。

  “真的不用特別注意什麼嗎?”這麼好打發?

  “真的不用。”

  因為你防不勝防,應付得來算你厲害,應付不來也別傷心,因為前面幾位都這樣,你不是第一個,那也絕對不會是你的錯。

  杭競言承認自己很壞心,但他絕對會補償她──在她被他的父母操過後。

  “那就好。”他說他父母是傳統鄉下人,那該是人情味十足、和藹可親的,譚溱稍微放了心。

  好?

  杭競言略揚的弧度顯得有些奸詐,暗忖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好騙。

  不過,他的良心總是有點不安。

  “小蠢蛋,快到了。”他轉頭瞧了她一眼。

  “可別在你爸媽面前喊我小蠢蛋。”

  杭競言笑了笑,她蠢也不犯法,還怕人知道?這女人被他賣了,自己都還不知不覺哩。

  車子滑下交流道,接駁到省道之後一路又轉又彎,終於進入四周全是農作物的田園小路。

  有花田、菜田、稻田……多得數不清且讓譚溱這位都市豪門千金認不出所以然來的田。

  “好美耶……”夕陽餘暉中,田園風光無限迷人,淳樸美麗的景致讓譚溱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準備下車囉。”說著,車子已轉入一座占地十分寬敞的三合院,然後在院落左側的停車棚停下。在他的車子旁邊,停放的是一輛他父親的“鐵牛仔”,以及幾輛陳舊的機車和腳踏車。

  “回來了,回來了!”杭昆仁聽到車子的聲音便立刻從正廳跑出來,黝黑的手裏執著把椰葉扇。

  “回來了啊?”杭競言的母親美環放下手中的菜刀,拖著圓胖胖的身子興奮的從廚房跑出來。

  “爸、媽。”杭競言問候。

  “胡曉茵呢?胡曉茵呢?”杭母急急將眼光投向兒子後方,但在看到不同於上次看到的豐盈身材的纖細身影時,臉上掩不住錯愕。“不是胡曉茵……”

  兒子又換女友啦?怎麼一個個都那麼不耐操……

  “小溱,過來。”杭競言朝譚溱招了下手,譚溱順從的走到他身旁來。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譚溱。”譚溱見兩個老人家笑嘻嘻的出來迎接,她也自然地展開了笑容,有禮貌的問候。

  “這位小姐是?”見著譚溱,杭昆仁的反應跟美環差不多。

  如果上次那個身材豐腴、看起來很有力氣的胡曉茵都禁不起農家媳婦的考驗,那麼眼前這個看起來輕飄飄、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走的小姐,只怕連洗碗刷鍋的力氣都沒有吧?

  兒子交這樣的女朋友只是徒然浪費精神和體力,耽誤終身大事而已。

  “爸、媽,你們喊她小溱就可以了。”杭競言大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他的動作讓譚溱愣了一下,從來不曾這麼近的靠在男人身上,那種體溫相觸的感覺──好奇妙!

  “我是小溱。”譚溱很快回神,巧笑嫣然地又重複介紹自己。

  然而她的禮貌端莊,卻只換來杭氏夫婦不熱絡的輕微點頭,和他們當著她的面毫不掩飾的交頭交耳。

  “幾分?”杭氏夫婦臉色明顯垮下來,迫不及待的交換意見。

  “瘦成那樣,如果不是皮膚很白,我還以為她是非洲難民,而且手上和耳朵都金光閃閃,鐵定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一分!”

  “就是說咩!一個臉小得跟十元一塊的麻糬一樣,屁股那麼沒肉,坐板凳不會痛喔?連鞋子都鑲鑽,這怎麼行?我給她打零點五分!”美環的毒也跟杭昆仁不相上下。

  以十分為滿分,譚溱的嬌美纖細很悲哀的被杭氏夫婦打了個非常低的分數,兩數相加平均只獲得零點七五分。

  兩個老人家講話毒就毒,還將悄悄話講那麼大聲,譚溱可聽得一清二楚!

  好歹她也是個美女,怎麼在他們眼中她卻好像醜不拉嘰似的?

  鞋子上點綴的鑲鑽也礙著他們了嗎?而且她的戒指跟耳環也只是小小的而已,幹嘛說她金光閃閃的,好似她是尊掛滿金牌的媽祖。

  “你爸媽他們……”嘴下很不留情耶。

  初次見面有必要把人家痛批成那樣嗎?何況她是他們兒子的“女朋友”耶!

  什麼非洲難民、屁股沒肉坐板凳會不會痛……什麼跟什麼!她沒瘦得跟骷髏精一樣好不好?

  “呃,那是他們歡迎我女朋友的方式。你忍耐一下,很快就過去了,我會補償你的。”杭競言避重就輕,什麼都不多解釋,一味輕淡的笑著。

  “你……”譚溱正想進一步追問,卻被美環搶了白並一把拉過去。

  “那個小溱小姐,雖然你來者是客,但你既然是我們競言的女朋友,也就是想要當我們杭家媳婦的嘛!那既是媳婦,下廚是天經地義的,來,請你跟我來!”

  說著,她將譚溱飛快地帶往屋宅最邊間的廚房去。

  “競言,我們先進屋泡茶。”杭昆仁也將兒子往客廳裏推。

  “媽,你急什麼……”杭競言話沒說完,人已被父親拉走。

  “杭競言……”回頭以無助的眼神向假男友求救,無奈只看到杭競言的背影,而自己也被杭母推進廚房內。

  難道這就是杭家的待客之道?

  連口茶都沒喝,也還沒坐下歇個腿,就必須先來一場勞役?

  老天,她肯定是上了杭競言的當!

  *   *   *

  譚溱雖出身豪門,但從小對烹飪就不排斥,所以下廚作菜根本難不倒她,相較於下廚接受油煙“薰陶”,她更在意的反而是杭競言父母的態度。

  那種品頭論足打分數的方式,讓她感到極端不被尊重。

  不過,當她做出五菜一湯時,她看見杭昆仁被嚇到的模樣,還有杭競言一臉稱奇及讚賞的目光。

  “這是你煮的?還是她?”杭昆仁轉頭問著妻子,他實在無法相信千金大小姐竟然會作菜?

  “她煮的呀!”杭母沒好氣的回答,譚溱的表現實在令她意外。

  烹煮晚餐的過程中,譚溱除了不知道青種芹菜可以切段炒成一盤當青菜外,其他簡直無可挑剔,美環也不敢昧著良心說她做得不好。

  “我吃吃看好不好吃,不然只是看起來好看,吃起來卻像豬食那也枉然!”杭昆仁夾菜入口,咀嚼著,眼中不信任的目光已經隨著菜肴的美味而消失無蹤。

  還真看不出來這個外表嬌弱的女孩擁有一手好廚藝!

  “幾分?”杭母冷冷的問丈夫。

  “八分以上了。”做人要誠懇,何況他是長輩,杭昆仁老實說出他打的分數。

  “好吧,我也打八分。”雖然她很不甘願,但也不好作假,於是大方給高分。

  譚溱一聽八分,整個人都高興起來……但……她在高興什麼?初次來作客沒被當貴客招待也就罷了,還要下廚考手藝,在這裏她等於是次等公民嘛!

  被打高分又怎樣?她只是冒牌女友又當不了他們的媳婦,他們的考驗,不過是讓她更火大、更心酸罷了。

  “想不到你還真會作菜?”杭競言也嘗了一口菜,沒兩秒他讚賞的眼光便投向譚溱秀麗的臉上。

  “想不到你以為我不會作菜。”譚溱回他一句。

  “我真是失禮了。”杭競言笑了笑。

  先前他與父親泡茶時,還擔心她一定會應付不來,怕她因此抓狂吵著要回家,不過由此看來,他是多慮了!

  譚溱沒他想像中的那麼不堪一擊。

  不過,這也許只是她幸運而已,接下來還有得瞧……

  “我可以理解。”譚溱深知別人容易對她這種豪門千金有既定印象,所以她也不介意。

  “希望接下來你有更多讓我想不到的表現。”杭競言眼裏有著對她的期待。

  不可否認,杭競言愈來愈想知道譚溱有多少能耐?

  畢竟他帶回來的女朋友當中,她算是第一個在廚藝這一關拿高分的。

  “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

  “來,吃菜。”杭競言又回避掉她的問題,夾了色澤碧綠、口感鮮脆的芹菜到她碗裏。

  “謝謝,我自己來。”明知他刻意轉移話題,譚溱卻仍為他體貼的動作感到一陣窩心。

  “這位大小姐竟然不知道芹菜可以炒來成當青菜吃。”譚溱在廚藝這回合贏得大勝,美環也只能拿芹菜的事來笑話她了。

  “喔?你沒吃過芹菜?”杭競言輕聲問著她。

  “我沒看過這種深綠色的芹菜……”譚溱臉色微紅,有些羞窘。

  “中部這邊的人比較喜歡青種芹菜,所以農家自然以種植青種芹菜居多,而且不同於白種芹菜或西洋芹只陪襯主菜,這裏習慣將它炒成一盤當青菜吃。”杭競言邊說又邊幫她夾菜到碗裏。

  “原來是這樣。”譚溱微微笑著,因為他說話的樣子那麼迷人,教她不只眼光漸漸熱了起來,連她的心都無可控制的疾跳著。

  “芹菜富含鐵質,對有貧血和高血壓的人來說是相當不錯的蔬菜,而且芹菜有個很浪漫的別稱喔,你聽說過嗎?”杭競言挑了下眉,微揚的唇角有些邪惡,有些促狹。

  “勤奮菜嗎?傳說懶惰鬼吃了芹菜會變得很勤奮。”譚溱煞有介事地回答。

  聞言,杭競言和杭氏夫婦都一同笑出聲音,尤其杭競言笑得特別大聲。

  “這又叫……”杭競言順手夾起一口芹菜往她嘴裏送,譚溱本能地張口。“夫妻菜。”

  “對呀,吃了會‘並並叫’……”一旁杭昆仁大嗓門地搭起腔。

  “喂!老頭!”杭母立即大聲喝止。

  聽了他們三人的對話,譚溱倏地滿臉羞紅。

  芹菜又叫夫妻菜……她吃了杭競言送入口的芹菜,很難不讓她遐思滿懷,偷瞥了杭競言一眼,他正一臉尷尬地轉移話題。

  “就像你煮的這道苦瓜排骨湯也是一樣的,不同於南部的白色苦瓜,我們這裏的苦瓜也是深綠色的。”杭競言舀起大碗公裡的苦瓜,展示給她看。

  “對呀,我剛才在切的時候,就覺得這苦瓜怎麼顏色這麼綠,跟一般當冷盤的苦瓜沙拉不一樣……”

  “等一下還要幹活,快吃飯吧!”

  正當譚溱和杭競言聊得高興,美環突然打岔。

  “我還要幹活兒?”譚溱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跟杭競言回家,根本是來當女傭的。

  “對呀,要生火燒洗澡水,還要洗碗。”美環交代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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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生火燒洗澡水?!”她有沒有聽錯?

  譚溱錯愕的望著杭競言,希望他能開口證實是她聽錯了!

  “要節約能源,我們每天都用大灶燒洗澡水。”杭競言抿著嘴朝她點點頭,並指了指位於這間廚房裏,飯桌後方角落的一座古老大灶。

  “真的嗎?”譚溱以慢動作回頭望著那口紅磚大灶,呆了。

  早在她進入這間廚房,她一眼就看見那口大灶,當時她以為那只是閒置不用的古董老灶,沒想到它竟然還沒“除役”。

  “是真的,小蠢蛋,所以今天我有沒有熱水可洗澡,就看你的囉!”杭競言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杭競言,我能說一句話嗎?”固然他是她心儀多年的男人,也雖然她一向很有教養,但此時此刻譚溱如不罵他,心裏實在很不痛快。

  “有什麼話你直說,沒關係。”杭競言不知這只溫馴的小兔也會有脾氣,還綻了個魅力的微笑鼓勵她直話直說。

  “你真的超極無恥。”譚溱附耳上去,為了不引起杭氏夫婦懷疑,她還擠出一臉的笑。

  杭競言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他也湊上嘴附在她耳邊低語:“我說過我會補償你的,小蠢蛋,請你多擔待些。”

  “最好你的補償有看頭一點。”她繼續裝著一臉的愉悅。

  “好了,競言,吃飽了,我們父子倆去院子乘涼泡茶,晚點兒水燒好了你就先洗澡。”杭昆仁從飯桌離席,打斷兒子與女友的親熱私語,又按了按兒子的肩膀,邀他泡茶去。

  “對對對,我也去泡茶聊聊天,這裏就交給小溱了。”美環順勢跟在杭昆仁後頭,拉兒子一同離開廚房。

  譚溱愕然的瞪著離席的三人,再也裝不出什麼愉悅的表情,真想直接翻桌!

  “爸媽,你們先過去,我待會兒就去。”杭競言將父母打發走,又拐回頭進來廚房。

  “實是領教了你們杭家的待客之道。”譚溱冷冷的說。

  “相信我,這不是我們杭家的待客之道,而是……”杭競言突地打住,考慮著是否要對她實話實說。

  若她知道這是杭家父母考驗媳婦人選的必經過程,她會有什麼想法?

  她只是他的“冒牌女友”,她會願意繼續接受這些對她顯然是多餘,而且無謂的挑戰嗎?

  如果她不接受,此次帶她回來豈不又是徒勞無功?只要他一走出家門,父母逼婚的壓力仍將使他喘不過氣來……

  “而是什麼?你怎麼不說下去?”譚溱不知他在猶豫什麼。

  “……是考驗媳婦大作戰。”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她不是傻子,其實從一開始她就隱約感覺事情並不像他說的“帶個女友回家跟父母見一面”這麼簡單!

  她之所以不多問,是因為她真心希望自己能幫上他的忙,同時也為自己爭取到一次跟男人戀愛的真實體驗。

  可是,事情實是違背常理,除非他能給她一個明白的說法,以及足夠說服她留下的理由,否則她無法接受這種不被尊重的待遇。

  “從我父母知道我交第一個女朋友起,他們就特別定下杭家媳婦五大條件,然後當我帶女朋友回來,他們就依照他們心目中所設定的標準,對我的女朋友展開考驗。”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老實告訴我?五大條件是哪五條?”

  “晚點你去看客廳的牆上,就會看到了。”

  對喔,她這個客人從一下車就窩在廚房做苦力,還沒那個榮幸進他們杭家客廳坐一坐呢!

  好,她倒想親眼目睹一下,什麼是杭家媳婦五大條件!

  “既然有五大條件的存在,那為什麼之前我問你有什麼事需要特別注意的,你說不用?”

  “我如果一開始就老實說出來,你會答應跟我回家嗎?”杭競言狡猾的笑著。

  “這倒是得考慮……”譚溱承認自己沒那麼偉大,但是沒有犧牲,哪來收穫?“可……如果是為了換取你跟我談戀愛的機會,我還是會答應的。”

  “你果然很想談戀愛。”杭競言笑著,又用手指捏了捏她的鼻頭。“你放心,我保證用心和你談戀愛。”

  “不要取笑我啦!”被他一逗,譚溱小臉羞得通紅。尷尬之下,她立即轉回剛才的話題。“那麼,這也就是伯父、伯母幫我打分數的原因?”

  她還以為自己只是他的冒牌女友,萬萬沒想到她一進杭家大院,他的父母已依照慣例將她當媳婦人選而展開考驗。

  當他們家的媳婦,也就是杭競言的妻子……好大的誘惑呀!

  如果她能嫁給他,一定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但是有如此刁鑽的公婆,以她不擅與人爭及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當面給人難堪的個性,大概會被整死吧?!

  “沒錯,他們就是用打分數的方式來決定結果,自從有這個規定以來,從來沒有人能通過他們的考驗,一般都是聽到要下廚時就落荒而逃了,而胡曉茵……就是我剛分手的女朋友,她勉強下了廚,廚藝也差強人意,但一聽到要用大灶生火燒洗澡水,她就翻臉了。”

  “胡曉茵……她沒通過考驗,你覺得很可惜對不對?”

  瞧他一提起胡曉茵臉上就一副惋惜的樣子,不知怎地,她覺得心裏酸酸的,同時又像被點了把火,隱隱燃了起來。

  “倒也還好。”杭競言淡淡的應了句。

  他與胡曉茵好歹也相處了半年,如今分手,說他一點失落的感覺都沒有,那也未免太冷血,但說他很傷心卻又不至於。

  “她的外表得到幾分?單項滿分是十分嗎?”明知道比較是沒有意義的事,但她就是想知道。

  “對,我不太確定她的外表得到幾分,大概八、九分吧?我爸媽他們喜歡身材豐腴、屁股大的女孩……呃,當我沒說!”杭競言倏地想起父母剛才嫌譚溱屁股沒肉,立時住嘴。

  “八、九分?那麼高的分數……就只因為她屁股大?”

  不公平、不公平!原來五官美不美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身材!怪不得她平均只拿到零點七五分,真悲情。

  什麼不比、比身材?!她譚溱本來就是充滿骨感的瘦子,瘦子就活該該被打零點七五分嗎?!根本就是欺侮人!

  “小蠢蛋,你別太在意啦!畢竟……”

  “畢竟我只是冒牌女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是什麼意思?請說明白。”她竟然會為此不高興,連譚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我爸媽他們這樣做是很不合理,也很失禮的行為,而且我不覺得這世上會有人能通過他們的考驗,所以你也不用太認真。”

  “不,我決定接受考驗!”譚溱是標準外柔內剛的牡羊女,愈遇到逆境,她愈不妥協。

  “可是……”這小蠢蛋竟然認真起來了!

  “我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我也知道自己沒那福氣嫁給你,我只是不服輸!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纏住你,我說過了,在你找到新女友之後,我就會乖乖離開你,你儘管放心。”見他面露難色,譚溱也有自知之明,言明一切只是好勝心作祟,別無其他奢求。

  “小溱……”杭競言的唇抿成一線,大手輕撫她的頭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你也別逞強,放棄自己不喜歡的事並不可恥。”

  “我沒有不喜歡,所以我不放棄。”

  接觸到他柔和的目光,譚溱覺得仿佛在做夢,這輩子還沒有男人這麼望著她,她的心瞬間熱了起來!

  正想再說什麼時,媳婦大考的主考官杭母從窗外大喊了一聲:“競言,快來喝茶,你爸在等你耶!”

  “你去吧!”譚溱釋懷的笑了一下。

  “可是用大灶生火燒水,你有概念嗎?”杭競言從沒插手管過父母考驗女友的事,可這次他竟對譚溱起了憐惜之心,很想從旁協助。

  她明明是出身豪門的千金,卻願意紆尊降貴窩在農家接受嚴苛的考驗,他覺得她很不平凡,心裏深受感動。

  “我覺得應該不難,只要是人都會有想玩火的欲望,相信我,你們今晚一定有熱水可以洗澡。”譚溱兩眼發亮,在他的關心之下,她笑得燦爛。

  “那麼你要小心,有問題隨時喊我,知道嗎?”這些話,他從不曾對歷任女友說過……

  只要是人都會有想玩火的欲望。

  他與她,互相交換的條件,是否也是一種玩火的行為?

  *   *   *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火就給它煽風……

  如果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灰頭土臉、對著灶口哭泣哀號的譚溱,那麼抱歉──他們絕對會失望!

  望著灶洞裏火焰熊熊,滿滿一大鼎的水逐漸升溫,蒸氣不斷從鼎蓋縫竄出來,譚溱心底不可言喻的快感也一點一滴的往上揚。

  就這樣邊添柴火邊洗碗,譚溱輕鬆的完成任務。

  將廚房四周簡單扼要的打理了一遍,她坐回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火──呃,杭競言的媽媽說得沒錯,屁股沒肉,板凳坐久了果然會痛。

  老人家的想法果然是有根有據的。

  譚溱感覺好笑的拿起火鉗挪了挪洞裏的柴,給予更多空氣使火不至於在水熱前熄滅。

  院子裏泡茶閒聊等著看千金小姐好戲的杭氏夫婦,不經意間瞧見從廚房屋頂的煙囪口飄出陣陣白煙,不禁嚇得“花容失色”,面面相覷!

  “怎麼?她會生火?”美環驚問,原本手中搖不停的扇子頓時停止。

  “這……看起來她會喔!”杭昆仁也吃驚萬分。

  杭競言望著飄飛在暮色下顯得特別生動的白煙線條,又笑了。

  沒想到譚溱對於“玩火”那麼拿手,著實不能小看她。

  這小蠢蛋的愛情成績一片空白,生活智慧可不低。

  “來去看看!”杭氏夫婦不知是怕譚溱放火燒他們家的廚房,還是壓根不相信她真應付得來那口灶,總之,他們從椅上跳起來,拉著杭競言一起往廚房奔去。

  “到底是不是真在燒水……”美環一踏入廚房瞧見灶火熊熊,霎時住了口。

  事實擺在眼前,譚溱真的在燒水。

  “再等一下水就熱囉!想先洗澡的人可以準備了。”譚溱站起來熱心招呼著。

  “你你你、你真的會起灶火?!你怎麼做到的?是競言教你的?”杭昆仁激動得快掉淚,這真是奇跡呀!

  “沒有,我沒教她。”杭競言走到譚溱身旁,帶著臣服的笑容。“不得不說,你很厲害。”

  “這不難呀!”她含蓄地笑了笑。

  “哪不難?想當年我第一次起灶火都快被煙給嗆死了,點了好久才有那麼一點點火苗,你第一次生火就這麼大……你是不是加汽油進去了?”美環太不服氣了!

  她與大灶為伍少說也幾十年了,將火候控制得宜是應該的,而這大都市來的千金小姐一出手就如此完美,叫她怎能服氣。

  “媽,小溱怎麼可能加汽油進去!”杭競言回了句話。

  “對呀,你想到哪裡去了?廚房又沒放汽油。”杭昆仁也白了妻子一眼。

  “說得也是……”美環啞了口,不知該說什麼。

  總之,譚溱的表現與她想像的全然不同,讓她極度震撼。

  “想要有火就要有足夠的空氣,所以先在底下鋪一層紙張當火種,上面再照井字形或米字形堆疊些易燃的小枯枝,等火穩定了再漸漸加入粗一點的木頭,隨時注意火勢,這樣就好了嘛,不但不難,還挺有趣的。”

  譚溱知道他們質疑她的點火技術,只好自動解釋起自己“扇風點火”的要領及步驟。

  “行行行,算你行!”美環不得不甘拜下風,同時眯著眼向老伴使了使眼色。“喂!你打幾分?”

  “這還用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火起得簡直無可挑剔,十一分啦!”杭昆仁大聲說著,語音有些顫抖,好似還處在激動之中沒有回復正常。

  “滿分就十分,你哪來十一分?”美環打了老伴手臂一下。

  “我說十一分就十一分,囉嗦!”杭昆仁不理老伴嘮叨,一口應了回去。

  “好吧,你給十一分,那我……給十二分!”輸入不輸陣,想要打高分,她也行!

  怎樣?還多你一分咧!杭母雙手插腰,挑釁的瞪著老伴。

  這下頭大了,這妮子外表不及格,其他項目接連兩次拿高分,這可怎麼取捨好哪!

  “爸、媽,你們別再鬥了。”杭競言打斷父母因驚嚇而出現的反常爭嘴現象。

  “伯父、伯母,水熱了,你們可以準備打水洗澡囉!”譚溱和顏悅色的笑,對自己在這個專案得到破表的分數,煞是得意。

  “你先洗吧!”兩個老人家異口同聲說道,之後有默契的離開廚房。

  “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杭競言目光投在她被火烘得紅豔豔的小臉上,眼神如跳動的火焰一般,閃耀而灼熱。

  “當然不知道囉!”譚溱聳了聳肩。

  “一種很複雜的感覺,興奮、訝異,震撼……”

  “就為了這灶子火?”不過是一團火,卻引來三個人反應激烈、言行失常,也是她始料未及。

  “與其說是這灶子火,不如說是你驚人的魅力和爆發力,還有你用行動證明一切的說服力。”杭競言極其自然地將雙手搭在她肩上,目光炯炯,神態像極在看著他的小情人。

  “我只是盡力而為,不管什麼事我都不想沒嘗試就投降。”譚溱語氣頓了頓,又說:“就像九年前,我明知你不會接受我,我還是一定要親口向你告白,否則我心中的遺憾一定會比被你拒絕還要深。”

  “我很抱歉。”為當年,也為今天。他並非自私的男人,在她為他付出的同時,他也會給予回報,而且回報只會更多,不會少。

  “不要道歉,真的,那不是你的錯,問題應該是在我身上……”當年他的冷絕到底是不是因為愛神詛咒所致,她不想去探究,因為無從證實。

  如果真要證實,那可能會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吧。

  人生不到最後,又哪知有什麼際遇?她只是有自知之明,她這輩子若有人愛,一定是奇跡出現;若沒人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或許她對父母有過怨言,但她沒資格去怪任何人。

  “什麼問題?要不要談談?也許我可以幫你。”杭競言困惑地看她。

  “我大概天生沒男人緣吧?”譚溱眼神閃爍了下,避開他的追問。“就是沒人緣啦!沒什麼好談的。”

  “瞧你好無奈的樣子。”

  “當然無奈啦,不然何苦為了想談場戀愛,就來這裏當免費苦力呀?”她笑。

  “怎說是免費呢?我又不打算白白占你便宜。”可不想讓她誤會他是個沒良心的壞人。

  有時當律師是得昧著良心沒錯,但當事情無關工作時,他的心可比什麼都真。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都處於吃虧狀態呀!什麼甜頭也沒有嘗到。”她嘟了嘟嘴道。

  “急什麼?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像哄小孩一樣,他拍拍她的頭,給她一記鼓勵性的微笑。

  “那可不一定,你要交新女友也不是那麼困難,也許出門一個沒注意就釣了個美女回來。”譚溱又妒又羨,像他這種男人,要談一百次戀愛都不成問題。

  他相貌出眾,又是個“百戰只一輸”的律師,多得是女人要倒追他,只要他別將“杭家媳婦五大條件”公諸於世,他一定會被女人追得滿街跑。

  哪像她自己,一戀難求,還得用勞力換來他的一場“假”戀愛。

  “對,交女朋友不難,討老婆卻很困難。”並非他急著討老婆,只是殘酷的現實逼得他不得不為自己的終身幸福感歎一番。

  “杭競言,如果我得到你父母親的認同,你是不是願意娶我當老婆……”話說完她就立即後悔了。

  譚溱猛地住口並撇頭不敢看他。

  “蠢蛋。”莫名的心疼湧上心頭,杭競言沒給予她希望的答覆,只是一把攬過她,輕撫她的發。

  這小女人真的渴望愛情和婚姻到這個程度?!

  沒心去細想這一切只是條件交換,九年未見,而今日重逢尚且不到十個小時,那種陌生中又混著一絲熟悉的感覺,卻讓他覺得兩人相識已有一世紀似的。

  很不可思議的牽系。

  “你現在抱著我……”該如何定義這個擁抱?她不明了……

  她只知道他的心跳聲很平穩、有力,而自己的心則跳得好快、好淩亂,皮膚更是燙得像在發燒,整個思緒莫名的慌。

  “記住,這就是戀愛中的男女隨時會做的事,如果你一次記不住,別擔心,我會一遍遍幫你復習。”他揉著她的腦,像是刻意屢行他的承諾,又像是情不自禁。

  總之,當他捧起她燒燙的小臉,俯首望進她水瀲的眼時,吻已如細雨般落下。模稜兩可的心思,此時似乎已經不重要!

  灶裏的火正熾,就好像譚溱被他疼寵時的激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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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7: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臺北 縱橫天下華宅車道前

  “時間還很早,你回家後可以再小睡一下。”

  因為杭競言臨時有要緊事,淩晨四點他和譚溱就從杭家出發趕回臺北,害得昨天已累了一晚的譚溱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杭競言的語氣裏帶著濃厚的歉意。

  “我知道,倒是你開了這麼久的車……”譚溱的話突然停止,睜大睡眠不足的蒙矓雙眼望著他,一片有如朝霞的粉紅飛上她的臉頰。

  “開了這麼久的車怎麼樣?怎麼不把話說完?”

  “開了這麼久的車一定很累,你自己也要找時間休息。”似乎有了他的鼓勵,譚溱才能將關心的話說出口。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的。”杭競言的臉上有著疲憊,但一笑,卻又是那麼的光采耀目。

  關心?

  譚溱被那兩個字震了一下,的確……她是關心他的。

  她對這個男人的關心,與她對父母及兄長的關心性質全然不同。

  回想起昨天與他從重逢到彼此互換條件,一直到那個擁抱和親吻,所有的種種都讓她感覺恍然如夢。

  杭競言果然說話算話,又很盡責。他的擁抱與親吻讓譚溱一顆心像燒火一樣,一整夜、甚至回到臺北了,她的心底仍不斷回味著那不甚熟悉,卻又充滿驚奇且易著迷的滋味。

  不過,在她腦海裏盤旋的,不只是灶火前的初次擁抱和親吻,還有杭家客廳牆上掛著那幅“合格媳婦五大條件”的家訓──

  一、屁股大而渾圓,身強體壯可下田尤佳。

  二、吃苦耐勞不嫌累,廚藝精湛諳家事,具備生灶火技術。

  三、克勤克儉不浪費,能省則省,忌穿金戴銀、花枝招展。

  四、敦親睦鄰不敗家名,忌三姑六婆、散播不實謠言。

  五、孝順公婆敬愛丈夫,忌頂嘴、爭吵。

  別的不說,光第二條的“吃苦耐勞”和“諳家事”這些字句就包羅萬象了,幾十、幾百種考驗根本由杭氏夫婦隨意訂定,要是他們不肯放水,那麼這些年來杭競言歷任女友們或不戰而退,或戰死沙場,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可以下車了嗎?”杭競言等她發了好半晌的呆,才開口道。

  “喔,可以可以!”譚溱回過神來,慌忙一笑,立即開門下車。

  “等我電話。”當她關上車門站在車外揮手時,杭競言大聲地說了一句。

  “等電話?還有事嗎?”不解他為何這麼說,譚溱的臉又出現呆愣的神情。

  “小蠢蛋,戀愛中的人是不會有事才打電話。”他輕嘲一聲。

  要真有事才打能電話,那戀愛還談得成嗎?殊不知世間戀愛中的笨男蠢女都是熱線不斷的嗎?懂得甜言蜜語增進感情,電話費花再多也算值回票價,只怕是言不及義之外,還加上吵架痛哭流涕……

  總之不管怎樣,戀愛初級就是要熱線你和我,哈啦到天長地久就對了!

  “你的意思是……”

  “總之,等我電話。”杭競言懶得解釋,直接下命令。手一揮,車子在清晨的微光中急馳而去。

  “喔……”人都走了,譚溱才慢半拍的應著聲。

  戀愛中的人是不會有事才打電話。

  戀愛中……原來自己已經在戀愛中了嗎?!

  這麼一想,譚溱困惑的臉添了抹驚喜。不會錯了!杭競言真的要跟她談戀愛!

  哇!戀愛戀愛戀愛,她已經走在戀愛的路上……

  Oh……I am a woman in love!

  哼著歌,譚溱踩著輕快的步伐,轉身回家。

  *   *   *

  隔天

  約會!沒錯,昨晚譚溱在入睡前接到杭競言的電話,而他在電話中傳達的訊息就是:他倆要約會。

  “你不要這麼緊張行不行?”

  “就不知怎麼辦啊……”此生第一次的寶貴約會,譚溱愈叫自己不要緊張,就愈控制不住四肢抖個不停。

  “你不必想怎麼辦,因為我沒有要對你怎麼樣。”杭競言嘴裏說著沒要對她怎麼樣,但見她一副畏怯的模樣,他又忍不住抓過她的手,讓她別老距離他三步遠。

  “杭競言!”譚溱被他猛地一拽,腳下高跟鞋不禁扭了一下,整個人直接往他身上飛撞過去。

  “大小姐,我不會吃了你。”他扶住她,沒好氣的說。“是你說要談戀愛的,我很盡責在幫你營造戀愛氣氛,你卻不合作。”

  “對不起……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以前的女朋友跟你約會時都做些什麼?可以說來讓我參考一下嗎?”

  “你要參考?好,那你仔細聽了。”她竟然提出這種問題,叫她蠢蛋果然沒有污辱她。

  杭競言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請說。”譚溱微鞠著躬,一臉敬請指教。

  “通常呢,一見面她就給我一個熱情的大擁抱,又親又吻,然後無時無刻不黏在我身旁,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站她就站,說上床她就立即跳上床。”

  譚溱聽得一愣一愣,怎麼覺得他像在說一隻狗,而不是女朋友?

  “你有沒有騙我?”他是不是見她沒戀愛經驗就隨口胡說?譚溱明亮的眼睛覆上一層朦朧。

  “你說呢?”杭競言忍住笑意,存心要讓她的小腦袋困惑。

  這蠢到春蟲都笑到翻肚的小蠢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呃,不,現在這個富裕時代應該改個說法──沒看過豬走路,至少也吃過豬肉吧!

  她真像張白紙,男女之間的事全不懂。

  “你騙我。”

  “譚溱,沒人規定戀愛該怎麼談,所以我們之間很簡單,我信守承諾做我該做的,而你不妨跟著直覺走,不要成天想著『到底怎樣才是談戀愛’,那只不過是一種相處的感覺而已。”

  “相處的感覺?”

  “是呀!就像你跟家人或朋友相處時,一定也有不同的感覺吧?”

  譚溱很認真地思索他的話,怎麼“談戀愛”被他這麼一解釋,就變得很簡單,沒什麼了不起?就只是感覺?

  “哎,你實在不必想這麼多,有我在,你還怕沒感覺嗎?”

  咦?譚溱纖弱的身子一震,怎麼一聽到他的這句話,她真的很有“感覺”?!

  一種慌慌亂亂,比先前更不知所措卻又微甜微醺的感覺。

  她還在心中細品這奇妙的感覺,突然眼前一片陰影移來,在她會過意前又迅速離開──是一抹輕如羽毛卻很清楚的觸感。

  又是他的吻……不同於在他家廚房裏發生的那一記溫潤的吻,這一次他只在她頰邊輕輕一觸即離。

  “你?”譚溱纖纖玉手撫上頰際卻又不敢出力,就怕抹去他留下的珍貴痕跡。

  “我說了,有我在,你的感覺一切包在我身上。”

  譚溱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負責任”的話,正考慮是否先道聲謝,接著就看到他非常現實的一面。

  “不過,我爸媽那邊你也要幫我擋著,因為你表現太驚人,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每到周休,你可能都難逃跟我回歸田園,當個農家媳婦的命運囉,你要有心裏準備。”

  “農家媳婦?”譚溱一聽到由他嘴裏蹦出這句話,不由得心頭一陣驚喜。

  “在我交到新女友之前,只好請你多擔待點了。”杭競言像個兄長般,笑著摸摸她的頭頂。

  微喜的笑靨還掛在唇邊,就陡然被他淋了桶冷水──好冷。

  哎,她又想太多了!她妄想假戲真作,他卻只當這是個互惠的交換條件,對他而言,交新女友是勢在必行,總不能拿她這個假女友撐一輩子。

  可是如果可以,就算是假的,她也是十分願意為他擋一輩子的……

  “怎麼了?你的臉色怪怪的。”

  “沒事。”譚溱連忙扯出笑容。

  “走吧,吃飯去。”杭競言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幹嘛?”譚溱瞪著他的手,渾然不知那只大手要做什麼。

  “牽手呀!小蠢蛋!”

  她就那麼想從小蠢蛋變大蠢蛋是不是?反應怎麼不機靈點嘛!真是的。

  杭競言斜睨她一眼,霸氣地拉起她的手,直接往前頭一家他已經訂了位的西餐廳走去。

  “你要說清楚啊!”譚溱跟在他後頭,用小跑步追著他的步伐,不忘咕噥著。

  總覺得杭競言這人有時溫柔、有時有耐心,有時卻也孤僻過頭,像個難以親近及理解的叛逆大男孩。

  “是是是!咱們譚大小姐沒談過戀愛,看來我最好找一本戀愛手冊來,好讓你如法炮製。”

  “你可以再毒一點沒關係。”反正她已經領教過他們獨門的“杭家毒”,抗體自然增強不少。

  “你也可以再蠢一點沒關係,我愈來愈習慣,愈來愈不介意……”杭競言毫不嘴軟的嘲諷回去。

  此時兩人正要經過一家傢俱行門口,卻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阻擋了去路。

  只見一個年輕男孩,被一位長得相當魁梧的中年男子從店裏頭丟了出來,而瘦小的年輕人就像保齡球似的翻滾了幾圈,直滾到杭競言和譚溱腳前。

  出於本能,杭競言將譚溱往他身後推去,而他又俯身伸手扶住年輕人的肩膀,以避免他繼續滾到馬路上去。

  “你給我滾!”看似傢俱行老闆的中年男子,一臉兇惡地吼著已經跪在地上哀吟的年輕人。

  中年男子的叫吼聲,立即引來左右商家及路人的圍觀。

  “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譚溱見狀,立即熱心上前規勸。

  “還有什麼話好說!”傢俱行老闆光吼不過癮,又朝年輕人踹去。

  “喂!先生,你就算生氣,也不可以對小孩動粗呀!”杭競言出言制止。

  “小孩?我哪那麼衰,會生出這種小孩!”老闆一副受盡屈辱的表情。

  “我也沒那麼衰,會有你這種不講理的父親!”年輕人也不服氣的回嘴。

  “年輕人別這麼沖。”杭競言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廢話不用多說!阿冬我告訴你,限你三天內把錢拿來還我,不然我送你去吃牢飯!”老闆指著那位叫阿冬的年輕人下最後通牒。

  “我就說錢不是我拿走的,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不見的,你為什麼不相信?硬要我賠錢,三天要我還六萬多塊,我哪湊得出來?你有沒有人性啊?!”阿冬的態度也十分強硬。

  來傢俱行工作三個月,每次他辛苦送完傢俱收了帳款,都很順利平安地回店裏交差,可是今天運氣不好,收款袋不知掉到哪裡去,他一路上來回找了好多趟仍遍尋不著,只能硬著頭皮回店裏向老闆據實以告,可老闆不但不體諒他的辛苦,還一口咬定說他暗中私吞,讓他覺得好生氣。

  原本就有打算往後努力賺錢來賠償,但老闆的不信任和惡劣態度,才是他憤怒而不想妥協的主因。

  “鬼才相信你!養老鼠咬布袋,我就算准了錢是你拿去花掉的!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買台新的摩托車,你一定是準備拿那筆錢去買,對不對?”

  老闆不說不氣,愈說愈氣,便又補了一腳過去。但他那一腳被杭競言給抓住,頓時,他一隻腳抬在半空中,另一腳單立亂槍,差點跌倒。

  “我說不是就不是!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受了不白之冤,阿冬即使是個男孩,也忍不住落淚。

  “就算不是你花掉的,錢是你弄丟的你就要賠!”老闆理直氣壯,一點也不打算原諒。

  “老闆,他是你的員工,你難道就不能多通融一點?做生意雇用員工本來就要承擔風險,何況他都說他不是故意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勞資雙方用分攤的方式來彌補損失和承認損失,這會是比較妥當的做法……”

  “如果錢真的是他私吞的呢?”老闆打死不相信阿冬的清白。

  “我就說我沒有拿!”阿冬不肯平白認罪。

  “老闆,總共少了多少錢?我替他賠好了。”眼見老闆夥計爭吵不休,而阿冬又是那副委屈的模樣,譚溱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準備攬下這件閒事。

  “什麼?!你要賠?”老闆和阿冬同時望向這位美麗的小姐,兩人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杭競言淡瞥她一眼,瞧見她眼裏的那道固執光芒,立即了然於心。

  這小蠢蛋天生善良又擇善固執,她開口說要幫忙,就沒人能改變她。

  “我們先替阿冬賠錢,這位老闆你就別再為難他了。”杭競言將阿冬從地上拉起來。“但是阿冬,這筆錢你還是要慢慢賺錢來還,知道嗎?”

  杭競言不是心疼那幾萬塊錢,一方面是因為錢是阿冬經手的,他還是有挪用私吞的嫌疑,另一方面則是要讓他記取教訓,並學會負責任,不能讓他養成僥倖的心理,以為往後做錯事或擺烏龍惹禍時,都會幸運的有人來替他解決,

  “我知道,謝謝。”阿冬酷酷的點頭道謝。

  阿冬那汗水、淚水齊流滿面的稚氣模樣,不知怎的,竟同時讓杭競言和譚溱為之一撼。

  似乎有種模糊的記憶,慢慢地湧上他們的腦中。這個阿冬……好像似曾相識?

  “好啦!阿冬,從今天開始你給我滾遠一點,別再讓我見到你。”

  傢俱行老闆從杭競言手中拿到錢之後,又狠狠訓了阿冬幾句才轉身回店裏,一旁圍觀的人也終於散去。

  “沒事了,阿冬。”譚溱給他一個溫暖的微笑。

  “謝謝。”阿冬擦淨臉龐,生澀的再次道謝。

  “阿冬……”譚溱無法解釋是為什麼,但她看得出他的生活似乎很困苦,讓她放心不下,強烈的希望自己能多幫他些什麼。“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譚氏企業找我,這是我的名片。”

  “謝謝。”阿冬接過名片,悶頭又道了聲謝,再對掏錢賠償的杭競言鞠個躬,然後垂頭離去,自始至終都沒笑過。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眼熟?”阿冬離去後,譚溱忍不住問杭競言。

  “有。”

  “那麼他是……”譚溱兩眼發亮,她一直覺得阿冬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我是想起來他有可能是誰,但我不告訴你。”雖不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他就是好玩的想賣關子。

  是的,他是個記憶力超好的人,他將阿冬現在的模樣和以前印象中的臉譜做了初步對照,他極有可能就是“某個人”。

  “幹嘛這樣啦?”譚溱發亮的眼暫態暗了下來,失望透頂。

  連這點小事他也要逗她,真不懂他是存什麼心。

  “總之,我覺得他是個彆扭的孩子。”杭競言笑著說。

  “可是你好嚴厲喔!”她想做善事,他卻還一板一眼的規定人家一定要賺錢來還。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負責,就算是不小心犯下的錯也一樣,我只是要讓他懂得什麼叫責任心。”

  “對!就像你要負責跟我談戀愛一樣。”譚溱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舉起纖白的小手往他的頭頂拍了拍。

  “對,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想不對你負責都不行。”杭競言這種驕傲自負的男人怎肯被她捉弄,報復地回捏她的鼻子,力氣可不小。

  “喂!”堂堂一個大美女每次都被捏鼻子,形象都被他破壞了,譚溱不禁氣得跺腳。

  “走吧,吃飯去。第一次燭光晚餐的約會,我包准讓你浪漫到暈倒。”杭競言攬著她的肩,用力得像在押人質,一路往餐廳走去。

  “不要這樣啦!”雖然是自己喜歡的男人,但大馬路上被他抱得那麼緊,譚溱羞得小臉通紅,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

  可是,她又深深為他所散發出的男人氣息所誘惑……如果她能一輩子佔有他的擁抱,哪怕他是多麼的霸氣和幾近惡作劇的動作,她也歡喜不已。

  “有什麼關係?我們在談戀愛啊!”他是打著談戀愛的旗幟在捉弄她,玩得不亦樂乎。

  若非他臉上的迷人微笑,譚溱也一副嬌羞模樣,否則只怕熱心的路人會報警說有人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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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有了第一次約會之後,接二連三夜半不定時的電話騷擾,讓譚溱恍然明白,原來她不只是去杭家當免費女傭,還上了壞心男人“隨傳隨陪”的當。

  美其名是在談戀愛,但實際上更像是他在對她精神虐待。

  或許是她的想像力太過貧瘠,從小到大她想像過愛情的樣貌千百次,卻從不知道談戀愛竟然會睡眠不足。

  “喂?睡了沒?”

  “已經躺平了……”都十二點多了,非夜貓族的人誰不睡呀。

  譚溱一手捶往自己胸口,萬分懊惱!固然“男朋友”每天早晚三炷香……呃,是三餐加宵夜來電問候雖然很窩心,但睡意正濃的譚溱接這通電話,其實接得有些痛苦。

  “肚子餓不餓?起來吃宵夜吧!”

  他大律師忙到三更半夜是很辛苦,但這時候邀女友吃宵夜也未免太囂張。

  “我不餓,而且很困。”

  “喂!陪男朋友吃宵夜是女友該有的表現,你想拒絕,這樣不及格唷!三分、三分……”

  “三分?”一聽到分數,譚溱火大得睡意全消。“連你也在替我打分數?”

  “每個人心中都有擇偶標準,打分數是正常的。”無恥之人回得很天經地義。

  “你似乎忘了,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在擇偶,我是假女友。”就算她真的是,被他打了個難看的三分,她也不好意思嫁。

  只是她幹嘛一直強調自己是假女友呢?

  不行、不行,以後“假”字都別提,要想辦法弄假成真才是明智之舉。

  這陣子除了睡眠稍嫌不足,其他的影響則是正面又美好,她已經喜歡上談戀愛的感覺,喜歡他的關心、他的陪伴。甚至喜歡他每次相處時,似有意又無意的肢體碰觸,最珍貴的是,與他在一起,她的心中充斥著前所未過的幸福感。

  倘若戀愛滋味都是這般吸引人,那麼假的已經無法滿足她,她要真正的戀愛!

  好!從現在起,以“弄假成真”為目標,努力到底!

  “對喔,我怎麼忘了?”電話彼端的杭競言一愣,納悶自己怎會說出那種話。

  “忘了沒關係,最好你是忘了。”這麼一來,也許她真能嫁給他呢!譚溱不禁竊笑了起來。

  “喂,你在偷笑是嗎?”他一時閃神將她當成自己擇偶的物件,難不成她還真想順水推舟啊?這女人果然思春過度!

  “哪有?”譚溱連忙裝正經。

  “最好是沒有。”杭競言還真擔心萬一她太迷戀他,要是他哪天真的交上新女朋友,她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暫且不說重逢後他們相處了這麼久,即便是九年前,他也很喜歡她這種單純、心地善良的女孩,只是遺憾的是,他總覺得自己在面對她時,欠缺火花與悸動,教他無法產生愛的感覺。

  當然,每次與她有親匿舉動時,都是出自他最自然的真心與誠意,從不是想藉此占她的便宜。但對他而言,那些尚不足以讓他認為自己對她是有愛的──不夠,真的不夠。

  何況他們說好了,這是個互惠的條件交換,他就應該遵守規定。至於她有沒可能因為認真了,最後得不到手就情殺他……這一點,他還是得防著點才是。

  “沒有啊!”譚溱仍是不承認,其實還是收不回唇際那抹笑意。

  “你快點換衣服下樓來,我在你們家樓下大廳等你。”杭競言沒耐心的催促。

  “你又在樓下了?!”每次都是人先來,電話才跟著到,她一點說不的權利和時間都沒有。

  不過,他的霸道用在她這種傻裏傻氣的人身上倒也挺合適,譚溱自己也知道。

  “對,你大小姐快點!我餓昏了!”鐵定是餓昏了,不然他剛才怎會閃神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馬上下去。”譚溱掛了電話立即跳下床,飛快梳洗後,換了輕便的衣服就下樓。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因為他幾句話就急成這樣,前後不過十五分鐘,她已經站在杭競言的面前。

  “嗯,動作還算快。”杭競言看了看表,嘴角浮上一道滿意的笑。

  “雖然你每次都來吵我睡覺,但我也不討厭,不過我仍然想請教你一下──戀愛中的女人真的要任男朋友隨傳隨到嗎?”譚溱才開口,人已被他摟著往外走。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抬頭不解地望著他。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就驕傲起來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不懂?”

  “那這樣到底是不是戀愛?”譚溱推開他,忽然覺得他的態度好隨便,教她有種受傷的感覺!

  “當然是!你懷疑什麼?”

  “一點也不像!”譚溱搖頭又皺眉。

  “哪裡不像?你不能因為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你就否決它的價值與存在。”

  “可是……”他說的話沒錯,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

  他為什麼都不認真一點?至少他的眼裏要有書上說的那種含情脈脈、會閃閃發亮、醉死人的眼神呀!

  “我說過你別一天到晚將談戀愛三個字掛在嘴邊,天底下有哪對情侶一見面就在討論‘我們現在是不是在談戀愛’的?又不是在做功課……你笨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蠢譚溱!”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用那種兇狠的眼光看我,行不行?”

  倒楣!這男人不但沒有含情脈脈的眼神,反而是滿眼殺氣!

  是他拍胸脯保證要讓她有戀愛感覺的,可現在她只覺得他根本都在亂亂愛,隨便唬弄她。

  “當然行。”杭競言斂起有些過分的睥睨眼光,慢慢轉為一抹柔和。“我餓扁了,脾氣難免大了一些,不是故意對你凶。”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腹部,故意放軟的語氣像極了無理取鬧後,想博取大人諒解的小孩子。

  “知道了啦。”譚溱輕撫他的肚子,嬌羞地笑。

  第一次撫摸男人……好難為情喲,可是她的手還是不捨得離開,而且愈摸愈上癮,纖纖玉手不知不覺往上遊移了幾吋。

  “喂,吃豆腐也要有限度,大小姐你說是嗎?”夜深入不靜,杭競言抓住她剛好侵略到他心口處的手,阻止她不懂節制的放肆。

  不過該死的,他不但口氣不穩,連心跳也給它跳得異常狂猛……那種會讓他嚇到的狂勁!

  “喔。”譚溱聞言臉飛紅,慌忙地要抽手。

  “牽著無妨。”見她羞怯的模樣,他竟握住那只溫熱的小手,包在自己掌中。

  “是嗎?”

  “是呀!我們在‘談戀愛’呀。”他抿著嘴笑,刻意強調那三個字,微一偏首眨了下眼睛。

  譚溱的笑像花朵綻放般,極為燦爛美麗。

  杭競言總是能在重要關頭補足她所欠缺的自信和感受。嫣然的笑容裏,她知道如果真有一天,另一個女人出現了,她可能無法輕易放他走……

  *   *   *

  “可憐的小蠢蛋,上級有令,你下個星期假日又要下鄉做苦力了。”

  譚溱才開完一個煩人的會議,正準備回辦公室休息,杭競言那沒有同情心的聲音,立刻從手機中傳來。

  “虧你傳達命令時還能那麼從容自在、沒血沒淚,講得臉不紅氣不喘,你真的好厲害耶,杭競言。”譚溱愈來愈懷疑自己的眼光,她到底是為什麼鬼迷心竅,竟然會喜歡這個吃她夠夠的男人?

  若說她十六歲喜歡上他,是因為年輕不懂事,那還值得原諒,可現在她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對他還是無法抗拒,這又是這麼一回事?

  “這是大家說好的嘛,又不是後來才有的事,你幹嘛說得我好像很卑鄙。”杭競言不滿的回道。

  “是是,你不卑鄙,是我沒骨氣,這樣可以了吧?”譚溱緩和語氣,決定迎合他。

  杭競言這個男人,說穿了就是狂妄自大!如果他已將她列為老婆人選,她絕對甘心效命,可她敢打賭,他壓根兒只是拿她當碉堡,專擋他父母對他的轟炸。

  譚溱一揣測起他的壞心眼,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但她又不得不消化那種負面情緒,重新用積極的態度面對。

  只因為她下定決心,只要自己努力過她就不後悔,不管杭競言最後會愛上哪個女人,她都一定要通過杭家媳婦的考驗。

  “可以,到時下班我去接你,等我,別亂跑知道嗎?”

  “我曾經亂跑過嗎?”譚溱沒好氣的回嘴。

  其實她真的很想跟他好好相戀一場,可是相識愈深,她就愈覺得他那漫不經心的態度重挫她的自信,她好想大喊一句:我要的戀愛不是這樣的──

  偏偏他俊朗的外表配上那種個性,就是不可思議的形成在一般男人身上所見不到的獨特魅力。她之所以那麼迷戀他,似乎也不是那麼難解釋。

  好吧!固然他常常讓她瞧不出他是真的有心,還是一切只是作戲,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他是第一個願意跟她在一起的男人,至少她知道了什麼是擁抱和接吻,何況她還摸到了他的肚子呢!

  下鄉做點苦力換來一些他的感激及憐惜,絕對值得的。

  “我知道你不會亂跑,但難保你不會忽然想逃。”

  “想逃?!哼,殺了我都不逃,何況我的信用才沒那麼差。”

  “希望如此。”杭競言在電話那頭不知笑了幾回。

  不明白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總之,他就是喜歡故意激怒她,仿佛從中可以得到極大的樂趣。

  “對了,有件事你要先答應我,明天是我爸媽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晚上家裏辦了慶祝會,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家,因為我哥哥他們都要帶女朋友一起回家,所以我也想帶男朋友回去。”

  她想讓家人瞧瞧,原來二十多年來乏人間津的小女孩,也有人有眼光……

  哎!但千萬不能講出這是她勞其筋骨,努力幹苦活外加犧牲睡眠,才好不容易換來的、沒有任何保障的甜蜜。

  “沒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一刻都沒敢忘記。”該盡力的時候,杭競言也表現得很稱職。

  “那就這麼說定……再見。”譚溱掛上電話,又是一陣竊笑。

  彼端的杭競言猜想她一定又在偷笑,不由得也笑了出來,這個小蠢蛋呀──實在很好哄,又很容易滿足,只要他不時將男朋友這個身分拿出來說個幾遍,她就樂得跟什麼似的,就算被他抓去賣,她大概也會笑著幫忙標價。想到這裏,他突然心生留下她自己用的念頭……

  咦?譚溱的溫柔善良無庸置疑,但是他對這小女人可從來就沒什麼渴望的,所有的親密與關切都只起因於他的承諾而已,他怎會有將她留著自己用的想法呢?

  這想法太好笑了!

  “杭競言,你哪來這麼好笑的念頭?!”自我嘲笑幾聲後,杭競言倏然收起笑容,倘若他從此不再交新女友,就一直將譚溱留在身邊,不知會怎樣?

  *   *   *

  譚氏夫婦結婚三十周年慶祝會,在愛神詛咒的秘密揭穿之後,原本熱絡的場面暫態陷入一片混亂。

  而這場慶祝會也隨著年輕人各自帶著不同的情緒,陸續離席之後,畫下句點。

  相較於大哥譚峰與尹翩翩的憤怒與激烈,二哥譚峻與於好好的有口難言,以及三哥譚巖和盛語昕的無奈和淚眼相對,譚溱和杭競言的反應……倒是平靜多了。

  這樣的平靜對譚溱而言卻不是一種福分,而是一種遺憾。

  因為那表示杭競言對此事的無動於衷,因為他不曾對她付出感情,他自始至終只是信守承諾,將她當假女友對待而已。

  所以她受了什麼樣的詛咒,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他的反應才會平淡無奇。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爸媽平常就都是這麼吵吵鬧鬧的,沒想到連在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們也會鬧成那樣,害大家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我真的覺得很抱歉。”譚溱走在杭競言身旁,一路沉默到杭競言停車的地方,她才有氣無力的道歉。

  “嗯。”杭競言抿嘴微微笑了笑,簡短的應她一聲。

  “那麼……”見他態度如此冷淡,譚溱也不知該再說什麼,支吾半天,終是無言。

  而杭競言也不接話,只是用他那雙炯亮卻難懂的眼睛直瞅著她,害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哎,罷了!反正她是“假”的女友,誰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懷、保護贗品呢?

  “那麼,我回去了,你開車小心,再見。”再如此相對無言,譚溱怕自己會崩潰,因此開口說再見。

  她多希望自己能像她的三位兄長一樣,急著向另一半解釋,不論是要求諒解也好,厘清誤會也罷,總之,都是為了挽救彼此的關係而努力。可是,她什麼都不必多說、多做,因為她與杭競言的關係是假的,他對她根本沒有期望……

  杭競言仍一味地望著她,唇畔的笑意沒退過,眼底的光芒卻變幻莫測,譚溱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懂他為什麼連句話都不肯說,讓原本就冷淡的氣氛更加凝結。

  於是她舉起手遲疑地揮了揮,緩緩轉身。

  “原來那就是你沒人要的原因。”在她離去前,杭競言攫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旋回自己面前,另一隻手則攔腰扣緊了她。

  他一直無法明白像她這麼美麗賢淑的女子,怎麼會情場失意,今日始知,原來她是個受了詛咒的女人。

  “你……”他溫柔的懷抱,讓譚溱緊繃的意志暫態崩塌,她突地放聲大哭!

  “盡情哭吧!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想哭的。”他輕輕摟著她,軟聲安慰她。

  這個可憐的小女人,沒有愛情滋養的人生是多麼乏味,而她竟然忍受了這麼多年。當與她同齡的女子都在享受男友的呵護時,她的世界有多孤獨?

  當他人披上美麗嫁紗時,她又心懷多少羨慕?

  杭競言曾交往過幾個女人,明白就算個性再強悍的女人,終其一生最大的願望仍是找個愛她的男人走進禮堂,當個美麗的新娘。

  這些夢,譚溱一定也做過吧?

  “哇──杭競言,我的命好苦,你知道嗎?”第一次被鼓勵哭泣,譚溱果真哭得一塌糊塗,連命好苦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她哭得眼淚鼻涕直流,通通沾到杭競言的衣服也不管了!

  “知道知道。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沒哭過?怎麼眼淚這麼多。”杭競言薄薄的襯衫已被她的眼淚沁濕。

  “對不起!我、我控制不住……”

  “沒關係,你不用控制,我不介意,誰教我是你的男朋友。”

  “可是,你是假的。”

  “你就別想那麼多,世間事本來就是真真假假,常常讓人分不清。”

  雖然他們的關係是假的,但現在他抱著她的舉動和心意卻是再真實不過。

  “杭競言,如果你真是我的男朋友該多好,你能不能真的愛上我,讓我的詛咒只是一場惡夢……”

  懷裏的聲音細微又模糊,他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了。然而他的胸中似有一道佈滿尖石的高牆,隔離著他對她的感情,教他難以跨越那道牆去應允她的渴望。

  他只能在她最需要支援與安慰的時候,信守他的承諾,盡他身為“男朋友”的本分,抱著她、哄著她。

  等待她恢復平靜後,他知道她美麗無瑕的臉上會揚起燦爛的笑容,如豔陽般照耀著他,而她仍是他心中的小蠢蛋,但……這種感情,卻無關愛情。

  *   *   *

  在杭競言知道譚溱的秘密後,對他們的關係似乎並無明顯的影響,至少她看不出來他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一天好幾通的電話,更常常將她從被窩裏挖出來,陪他吃宵夜,而且每個月至少都會帶她回中部老家一趟。

  像這樣沒有變化,譚溱也感覺不出是好或是不好,總之,長期下來,她已經適應自己有杭競言這個男朋友。

  今天,又是一個預定要下鄉的日期。

  傍晚,譚溱將手頭未完成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準時在譚氏企業門前的小廣場等候杭競言。

  “譚小姐……”

  聽到一聲輕幽幽的呼喚,譚溱抬起頭,發現來者是幾個月前遇到的阿冬時,忍不住有幾分驚訝。

  “阿冬?”

  “譚小姐,你好……”阿冬牽著腳踏車在她面前站定,問候了她一聲。

  “你好。阿冬,你怎麼來了?”譚溱漾起一抹友善的笑容。

  “我有東西要送你。”阿冬黝黑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十足靦腆的模樣。

  “有東西要送我?你不需要這麼破費啦!”譚溱知道他想送她禮物,無非是感謝那天她出手幫他的忙,但她熱心助人並不求回報的呀!

  “不,這不花錢,我家裏還有很多,所以這些全部都送你。”阿冬搖頭,他將破舊的腳踏車細心擺好,再將後座用繩子捆綁的一隻登山背包拆下來。

  “什麼東西?看起來很重的樣子?”譚溱從阿冬的手臂賁起的肌肉看出,那只背包裏應該是裝了很重的東西。

  “玻璃珠。”阿冬雙手奉上,向來悶悶的表情終於露出了笑容,陰沉的眼神也散發出一抹歡喜的光采。

  “玻璃珠?整袋都是?”譚溱目瞪口呆,本能的伸出雙手想接過那個背包。

  “譚小姐,你要接好喔,很重的!”一想到能將這些神奇的玻璃珠送給幫助他的人,阿冬的眼睛就閃閃發亮,充滿精神。

  “喔……”譚溱嚇傻了,她沒料到會收到這樣的禮物──玻璃珠是很好,她也很喜歡,但是一口氣送來一大袋,難免令她感到錯愕。

  “譚小姐,你……可以嗎?”見她瘦弱不堪的外表,阿冬不敢鬆手。

  “等等,你先將袋子放地上……”

  “不行放地上,我抱著好了。”阿冬將袋子抱在胸前,像抱了袋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似的,寶貝得不得了。

  “阿冬,你要送我玻璃珠,我很高興也很喜歡,但是能不能幾顆就好,一袋真的太多了……”他家該不會是開玻璃珠工廠的吧?

  “不行!幾顆的話根本沒有作用!”阿冬一口否絕,表情極為嚴肅。

  “作用?有啦,有感謝的作用呀,你想感謝我,我知道……”

  “不是!”

  “啊?不是?”譚溱被他認真的神情搞迷糊了,滿臉困惑。

  “譚小姐,這些玻璃珠,光一、兩顆是起不了作用,要愈多,力量才會愈大!”一提到“作用”,阿冬的神色更加嚴肅。

  “請問一下,這些玻璃珠有什麼作用?”他說的話有點異於常理,譚溱的語氣也不由得小心謹慎。

  “它們可以消滅!消滅你這一生當中最想消滅的東西。”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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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消滅?

  消滅兩個字,震撼著譚溱的思緒。如果阿冬的意思是指這些玻璃珠可以達成某種“願望”,那麼也就是說它只能針對“想消滅”的東西去執行,而非一般人只要一提到願望,腦海就本能地浮現“想擁有”的這種念頭?

  “阿冬……”譚溱失笑,想駁斥他的說法卻又不忍心,畢竟這是他一番心意。

  若非她覺得阿冬是個善良的年輕人,而且他又是帶著感恩的心來的,她極有可能掉頭就走,不會聽他胡言亂語。

  “我沒有騙你,譚小姐,請你相信我。”

  “呃……阿冬,請原諒我這麼說,如果這些玻璃珠如此神奇,你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這世上一定也有你想消滅的東西,是不是?”

  比如說……貧窮?惡勢力?

  “不,我這些玻璃珠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它們要送給適合的人才行。”

  “那麼,你是說我適合這些玻璃珠?”

  不會吧?她看起來像是個有野心企圖“消滅”什麼東西的人嗎?

  不知怎的,“消滅”這兩個字,一直讓譚溱聯想到外星入侵略地球,進而消滅地球、統治全宇宙的科幻電影情節,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對!”阿冬振臂握拳,一副對她寄予厚望的欣喜神情。

  “但是,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

  聞言,譚溱又愣住了!

  因為你值得?

  這句廣告詞從阿冬的嘴裏說出來,感覺真的有夠怪。

  “阿冬,這太貴重了,我實在……”說消滅太沉重,譚溱不敢貿然收下這份大禮。

  “譚小姐,請你收下,因為你絕對是最適合這些玻璃珠的人,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出具體原因,那麼我只能說,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特殊的強烈感覺讓我非將這些玻璃珠送給你不可。”

  “原來是這樣。”譚溱心中一陣悸動,原來不只她和杭競言覺得阿冬很眼熟,連阿冬也覺得她很面熟。

  這表示他們三個人,一定曾經同時或分別見過面了?

  譚溱不禁陷入沉思,探尋著這份奇緣的起點究竟出於何處。

  “譚小姐,東西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好好運用,我要走了,再見。”

  阿冬看得出譚溱一時間還無法接受他這份禮物,也知道這袋玻璃珠的重量對她而言太吃力,於是他小心的將袋子放在旁邊的花臺上,便騎上腳踏車默默離去。

  “阿冬,謝謝你,再見!”他都騎遠了,譚溱才回神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阿冬回首揮了揮手,露出一抹怪笑,隨即又悶頭踩著破腳踏車離去。

  望著那輛快解體的腳踏車,譚溱相信阿冬絕無暗藏傢俱行老闆的錢,否則他就會像傢俱行老闆所說的,去買輛新摩托車而非繼續騎那輛破腳踏車。

  此時的她,心緒有些複雜,呆坐在袋子旁邊,手指撫觸那鼓鼓的藍色布面,感覺裏頭每一顆玻璃珠都在對她高喊著:消滅、消滅!

  她駭然收回手,真不知拿這袋玻璃珠怎麼辦?而該死的杭競言竟然還沒出現!

  才抱怨著,杭競言的車子已經滑向路邊,在她前方停住,打開門車下車。

  譚溱從花臺上站起身,正想招手要他過來幫忙提這袋玻璃珠時,只見他繞過車頭,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然後……便握著一束花,以玉樹臨風之姿朝她走來。

  哇──偶像!

  有那麼一瞬間,譚溱以為他是站在聚光燈下的超級巨星,而自己是舞臺下拿螢光棒尖叫呐喊的追星小女生。

  “呐,送你。”杭競言將花舉到她面前。

  “不要告訴我,這是你遲到的原因。”她看著他手中的花束,明明心裏竊喜,卻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在他面前一個謝字都說不出口,反倒言語刁鑽了起來。

  只是她雖有意刁難,但粉豔的臉頰卻將她的羞澀心事透露無遺。

  “當然不是。”

  “那麼請問你遲到半個鐘頭是為什麼?”譚溱臉色一凜,本來不想計較他遲到這種小事,可見他全無愧色,不禁讓她想追根究柢。

  她倒想聽聽這個向來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囂張大律師,要如何解釋自己的遲到行為。

  “車子半路爆胎。”說著,杭競言不等她接過花,直接將花塞到她懷裏。

  “爆胎?你說真的還假的?!”

  捧著此生第一次由男朋友所送的花,譚溱還不及觀賞品聞它的芬芳,就被他的話唬得一愣一愣。

  一般人只會拿塞車搪塞,可沒人會說爆胎。就跟她剛才聽到阿冬說的“消滅”一樣,讓譚溱的腦袋瓜怎麼轉也轉不過來!

  “我騙你做什麼?”杭競言沒好氣的捏她鼻子,當視線落在花臺上那只藍色登山背包時,換他愣住。

  “你那什麼表情?”譚溱雖然也覺得這只舊舊髒髒的登山背包俗氣了點,但他也不需要表現出那種表情嘛,活像在取笑她沒品味似的。

  “你的?”杭競言順手一提,卻沒料到袋子那麼重,他重心一個不穩,腳步踉槍了一下。“喂!你裝炸彈啊!想炸我爸媽喔?”

  “要炸也該先炸你,我犯得著炸你爸媽嗎?”

  “你想炸我?我送你這麼美的花,你竟然想炸我?”杭競言雙臂套住她,表情裝得惡形惡狀。

  “誰教你……”惹她又愛又恨,得失心愈來愈重。

  一接觸到他溫熱的體溫,譚溱不免心狂意亂,雖然想推開他,以保持自己端莊典雅的形象,但是又捨不得。

  捨不得每次靠在他懷中時,那股浸染她整顆心變得又紅又熱的浪漫感覺。

  “我怎樣?”他俯首將臉湊近她,盯住她的眼,想知道她的理由。

  “誰教你遲到!”譚溱撇開臉躲避他的凝視。

  “哼哼,有那麼單純嗎?我猜,你該不會是那種‘得不到、就乾脆消滅’的心態吧?”杭競言鬆開她,雙臂環胸,探究性地繼續盯著她。

  “消滅?!”聽到消滅二字,譚溱的心頭像被紮了一針,臉色暫態蒼白。

  難道冥冥之中,這些玻璃珠真是要讓她消滅杭競言用的?

  不會吧?她不是那麼狠的人哪!

  “快說,你袋子裏到底裝什麼?”杭競言忍不住往袋子戳了戳。

  “玻璃珠。”

  “別鬧了!一整袋都是玻璃珠?你帶這些玻璃珠去我家做什麼?”

  “這剛好是人家拿來送我的嘛!現在只好帶著走,不然你要我扛去哪兒?”

  “誰那麼無聊送你這個?”送一整袋的玻璃珠當禮物,很瞎耶!杭競言好奇地眯起眼睛質詢她。

  “你猜。”譚溱抬頭挺胸,決定不告訴他這個神奇玻璃珠的秘密。

  他賣她一個關子,她現在也要回報他一個,再說,她也是不想讓他眼紅……

  她和他都是幫阿冬的人,可阿冬卻只送禮物答謝她,像杭競言這種高傲的人,一定會心裏不舒服。

  只是,為什麼杭競言在她眼中,缺點愈來愈多?她明明喜歡他、想要他的呀!

  怎的,情人眼裏不再出潘安,倒漸漸變體成妖魔鬼怪?

  “要我猜?”真是個自不量力的蠢丫頭,想跟他鬥?

  “對,你猜。”譚溱揚起下巴,暗自得意,諒他再聰明也猜不出來。

  “阿冬。”

  “你……”她愣了愣,沒想到會被他猜中。“你怎麼知道?!”

  “傻瓜才會以為我不知道!”

  杭競言取笑似的,用食指往她額頭輕輕一戳,扛起那袋沉重的背包,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向來不喜與人鬥的譚溱,現下更是氣得雙拳緊握,挫敗到不行。

  “上車啊,傻瓜蛋!”杭競言回頭叫喚。

  “幹嘛又變傻瓜蛋……”抗議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討厭啦!看著那扛著重物的背影,帥到讓譚溱由原先的憤怒一變而成傻愣,呆立在原地,口水差點犯濫。

  連自己從小蠢蛋變傻瓜蛋,到底是進化、還是退化,她也顧不得了!

  原來,自己不只迷戀他,而且根本已經太習慣他的存在。

  他以男朋友的身分呵護她、注視著她,甚至捉弄得她團團轉、哇哇叫……

  她常常以為自己與他會天長地久的愛下去,也以為他已無再交新女友的可能,正在一點一滴地愛上她,她能感覺得到他眼神中的深情很真,就像是她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她一點也不想放手,她真的愛慘他了!

  *   *   *

  杭競言將車子駛入杭家大院,在院子乘涼的杭氏夫婦立即迎了上來。

  “伯父、伯母您好。”

  “來啦!”杭母美環一見譚溱下車,笑咧咧的嘴隨即收小。

  哎,也不能怪她給譚溱臉色看,誰教這千金小姐讓她兩頭為難,一看到譚溱“瘦又薄板”的身材,她哪高興得起來?

  “對呀!伯父、伯母每次都這麼熱情邀請我來,我一定要來的呀!”在老人家面前,譚溱一臉甜笑,被嫌棄也無關緊要。

  “懂得聽話就好。”這妮子知道討好他們,杭母也不得不回饋一點親切感。

  “吃過晚飯了嗎?”杭昆仁問著,臉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怪異、不自然,像是隱藏了什麼事似的。

  “吃過了。”杭競言雖是如此回答,但仍轉頭細心的詢問譚溱。“小溱,你還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

  只見譚溱仰首望著煙囪,不發一語。

  “競言,你猜今天飯是誰煮的?現在又是誰在替你燒洗澡水?”美環用手肘撞了撞兒子。

  “啊?什麼意思?”杭競言被母親一問,怔了。

  “是胡曉茵!”美環得意的宣佈。

  “曉茵?!”杭競言驚訝得張口結舌,出現不曾有過的呆滯反應。

  “胡曉茵……”譚溱下意識跟著念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心開始發冷。

  早在看見煙囪口緩飄著白煙時,她就已經嗅出不祥的氣息,而現下,隨著那女人的名字出現,她更覺得難堪。

  “對呀,她今天突然跑來跟我們說,她想要嫁給你,想當我們杭家媳婦,所以願意接受考驗,我想她的外型比起小溱來,的確比較符合我和你爸所設定的標準,所以我們就答應……”美環興致勃勃的說明胡曉茵出現的原因。

  “她要來接受考驗,我沒表示意見,都是你媽做的主。”杭昆仁當然知道兒子前後兩任的女友同時出現,是非常麻煩的事,因此為了怕兒子生氣,也為了維護父子感情,他必須先自清,其他的再慢慢“喬”。

  “爸、媽,你們事先怎麼沒跟我說?現在……”現在譚溱都來了,他要怎麼向她解釋呀!

  這個胡曉茵也真是的,捨不得他,想要回心轉意、重拾舊情,也不先跟他照會一聲,問一下他的意願,怎麼就直接上門向他父母“洽談”了呢?

  他是有心當孝子,但他也是個有主見的男人,平常父母搞考驗媳婦那一套,他可以不管,可像今天這種情形,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胡曉茵不尊重他,他的父母也不尊重他,最重要的是,無辜的譚溱也連帶被他們不尊重。

  “現在兩個人一起考驗,誰勝誰負,端看各自的本事,我覺得這樣挺不錯的呀!”美環大聲表態。

  她既中意胡曉茵豐腴的外表,又喜歡譚溱無懈可擊的手藝,她也難以取捨,乾脆讓兩個人下田競賽,誰行誰就當杭家的媳婦。

  “我覺得你媽這樣說也沒錯。”

  “爸、媽,你們簡直走火入魔了!”杭競言氣到臉色發青。

  而譚溱在一旁默默無語,光想到自己是冒牌的女友,而胡曉茵和杭競言卻確實有過一段感情,一個假、一個真,根本不必下田比賽,勝敗立即分曉。

  她還能說什麼呢?

  “競言!”伴隨著清脆嬌柔的呼喚,一臉笑意奔至眾人面前的胡曉茵,果然是一位有著魔鬼身材的豐潤美女。

  “曉茵……”很久沒見面了,當胡曉茵跑到杭競言面前時,他臉上無法隱藏的有了幾分驚奇及喜悅。

  “很驚訝,對不對?”胡曉茵笑盈盈地貼近打算回收續用的男友身邊。

  “是呀……”看到胡曉茵,杭競言的氣怒莫名地消了大半,但他也沒有忘記譚溱就在身旁,要如何化解這種尷尬,說實話,他還真沒概念。

  因為職業關係,他看過不少男女為感情的事翻臉打架,而一旦自己身為三角關係中的男主角時,他向來過人的智慧頓時消失,機靈陷入停擺狀態。

  “怎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高興?”胡曉茵伸手往他的臉摸去。

  “我跟你介紹一位朋友。”杭競言巧妙地躲開胡曉茵的碰觸,一把將譚溱拉了過來。“曉茵,這位是譚溱,譚溱,她是曉茵。”

  飛快地介紹完,杭競言卻有預感,接下來的場面一定更糟。

  “譚溱?她是你什麼樣的朋友?”她是明知故問。

  看見譚溱也個美人,胡曉茵心裏早已有數。而且會被他帶回家裏,一定是媳婦人選吧?她這才知道原來與杭競言分手的這短短幾個月,他已經有了新歡。

  “譚溱是我的……”

  “我是杭競言的女朋友。”譚溱壓根沒細思便沖口而出。

  她不想認輸!就算自己是假的,贏面少得可憐,但她就是不想在胡曉茵的面前認輸!

  “對!她是我女朋友。”既然譚溱都這麼說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推翻這個說法。

  譚溱雖是假女友,但他知道她值得被他尊重及保護。

  “那我呢?你怎麼說?”胡曉茵沒料到杭競言會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地承認譚溱的身分,一股醋意在她的心中快速擴散。

  “曉茵,你跟我已經分手了。”

  “如今我回頭了呀!我願意下廚、願意生灶火,甚至願意下田,你怎麼說?”

  “什麼都別說了,曉茵,你敢不敢跟譚小姐來場比賽?”美環執意讓兩位年輕貌美的女人為她兒子,展開一場爭鬥和廝殺。

  “我當然敢!伯母,我現在會在這裏,就表示我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我愛競言,我要當你們杭家的媳婦,所以我願意接受任何挑戰!”胡曉茵野心勃勃,眼光淩利地射向譚溱。

  “你呢?小溱?你要參賽嗎?”美環緊接著逼問譚溱。

  譚溱咬著下唇,情緒紛亂,她氣──氣杭競言不是真愛著她、氣杭氏夫婦現實又自私、氣胡曉茵沒事回頭來搶人,更氣自己假女友的身分!

  所有的氣憤加在一起,幾乎使她整個人快要爆炸!要比賽就來比賽,現在那出演不完的八點檔連續劇,還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比賽廚藝,誰怕誰!

  “我……”譚溱本能地雙拳握緊,正要開口接戰帖──

  “等一下!”杭競言打斷譚溱的話,對另外三個人說道:“你們等一下。”然後就將譚溱拉到牆邊咬耳朵去。

  “怎麼了?”

  “你考慮清楚,別衝動。”

  “你怕我贏,還是怕我輸?”

  “我?”他被問住了。

  輸贏是一回事,但見到兩個女人為他下田耕作,他卻感到不妥及痛心!

  “你希望我贏?還是希望我輸?”看到他那張向來很會說話的嘴陡然無言,她還是逼問到底,就是想聽他如何回答。

  “我只是要你考慮清楚。”知道她是蓄意刁難,杭競言可不會上當。

  “你沒回答我,你要我贏?還是要我輸?”

  “這種問題,你要我怎麼講?”杭競言的脾氣也上來了!

  “你還是愛她,對不對?反正我是假的,輸了正好讓你稱心如意,是不是?”自知不可能被他愛,譚溱心痛的無理取鬧了起來。

  愛情讓她失去理智,她只想贏,就算杭競言不愛她,她還是想贏過胡曉茵!

  只要打退情敵,她就可以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永遠只能是個是“假”的,她也甘願!

  “你別胡亂扣罪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我的假女友,根本不必太過認真,自討苦吃!”

  當初說好的,假的就是假的,她現在反倒怪起他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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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就是認真!”她在他的虛情假意裏認了真,那是她傻,但也是她的……自由,他不該剝奪她的夢。

  他明知她是個受詛咒的女人,就該明白,他不能剝奪她編織情夢的權利。

  “你不該認真的,你明知我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不是他無情,是他從不覺得自己有愛上她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怎能認真呢?他又怎能允許她認真呢?

  她想下田可以,但如果她以為只要跟胡曉茵一較高下、分出勝負,然後就會得到他,那麼她就錯得離譜了。

  愛情在他的認知裏,不是這樣的。

  為了父母的逼婚,他是與許多女人交往過,但他還沒有碰過自己非愛不可的女人,包括回頭的胡曉茵,以及……一心想弄假成真的譚溱。

  沒有心動,愛情不夠深刻;沒有火花,愛情不夠熾熱。

  他要的愛情,他還沒遇見。

  “杭競言,我們交換的條件有言明你交到新女友才可以離開我,其中並不包括前女友回頭,對不對?你要說話算話!”

  這一生,只要有關於愛情的任何事,她都不曾得到過,就算只能擁有他的虛情假意,她還是視如珍寶。每個人都會盡其所能的保護自己的珍寶,不是嗎?

  他不愛她,沒關係,她只希望他別那麼快收回他的虛情假意。

  “無論如何,你不想離開我就是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梗在他的胸口,似喜似憂,矛盾至極。

  “我還沒有體驗夠戀愛的感覺,所以在我滿足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沒錯,是她貪心,是她霸道,譚溱知道自己違反承諾,可她就是不想放棄,不想沒有努力過就放棄他。

  “你……我知道了。”杭競言輕歎一聲,對她執拗的脾氣只能認了,但也憐惜她為了得到愛情而付出的決心與努力。

  他忘情地將她擁入懷裏,此刻他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躁動在他的體內蔓延。

  “希望在我與胡曉茵的這場戰爭裏,你要保持中立。”話說舊情人魅力無窮,譚溱也擔憂杭競言會偏心胡曉茵。

  “我準備裝瞎、裝聾。”必要時,裝死。

  “喂!你們兩個討論得怎麼樣?”美環喝著在圍牆邊狀似摟抱的兩人。

  “我接受挑戰!”譚溱抬高聲量回答。

  “好!那麼明天早上八點鐘,在這裏集合。”美環拍板定案。

  好戲即將上場囉!

  胡曉茵和譚溱四目交接,無聲的廝殺已迫不及待展開。而杭競言,忽略了胡曉茵的頻送秋波,只是一逕的望著譚溱,忍不住探問自己剛才心跳激烈的原因。

  一整個晚上,杭競言幾乎都被胡曉茵霸佔住,而杭氏夫婦又固定九點鐘熄燈就寢,獨棟的宅院裏沒其他人陪伴譚溱,況且以她在杭家“作客”的身分,也不適合出門去敦親睦鄰。

  可她更不想眼睜睜看著那對昔日戀人談論舊情,只好關在房裏將整袋玻璃珠全部倒出來,數著玻璃珠打發時間。

  一整床的玻璃珠,在燈光下七彩絢爛、晶瑩剔透,美麗極了。

  每一顆都潛藏著一點點的消滅力量,團結力量大,這堆玻璃珠若真有消滅什麼東西的力量,只要能量一發揮出來,勢必非常壯觀吧?

  她隨意地仰躺在床上,隨手抓起一顆玻璃珠在燈下照著,不禁發出一聲歎息。

  “為什麼你代表的是消滅,而不是擁有?”

  她想擁有一份真正的愛情,一個認真愛她的男人,但這夢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譚溱,你睡了嗎?”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以及杭競言的輕喚。

  譚溱從床上坐了起來,本能地想跳下床開門,但隨即又打消開門的念頭,往鋪滿玻璃珠的床上躺回去。

  哼!才不想理你!

  有了胡曉茵,就將她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都三更半夜了,他來幹嘛?鄉下地方可沒什麼吃宵夜的好去處!

  “哇!玻璃珠真多!”

  杭競言在門外等了幾秒,從門縫窺知她還沒關燈,於是自動推門進房。

  “你怎麼可以進來?”她動都不動,只是用眼瞪著他。

  “以為你睡著了,所以進來幫你關燈。”其實他知道她心頭悶,這才刻意來哄哄她的。

  “對了,杭家規定要節約能源,不能開燈睡覺,連冷氣都只能吹半個鐘頭。”真要熱死她了,炎炎夏夜就算躺著不出力氣,也會汗流滿面。

  “所以沒有當我們杭家的媳婦,也算是一種福氣。”杭競言隨興地往她身邊一躺,兩隻長腳半掛在床外。

  “你這是在勸退我嗎?”譚溱側過臉看著他,她的情緒很低落,不喜歡他那種說法。

  “你明知我勸不了你。”杭競言也轉頭與她相對。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熱烘烘的體溫。

  電風扇吹著溫熱的風,譚溱的發絲微微飄動,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她迷失了自己。

  “杭競言,我不想你離開我。”她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當她意識到不妥時,也已收不回觸碰時的悸動。

  她多想抱著他、吻著他,但她從未那麼做過,她無法預測他會如何反應……萬一是拒絕,恐怕她會哭死。

  “看得出來你很想賴著我。”杭競言自然地將手環放在她腰際,他的笑容不是輕蔑,也不是嘲弄,而是一種瞭解。

  他明白她對愛情的渴望,也知道她對他的用心,但他卻不瞭解自己究竟想要拿她怎麼辦?

  女朋友的稱謂是假的,但他的吻與擁抱卻不能直接定義為敷衍或是演戲,也許潛意識裏,他喜歡與她親近,所以他做得自然,而且開心。

  “我想與愛神詛咒對抗,我要你愛我。”身上明顯感覺到他手臂的重量,她不禁迷戀起這親密的負荷。

  “我知道你很努力想當我老婆。”

  “那一個,何嘗不是?都追到家裏來了……”譚溱醋味十足的朝隔壁房間飄去一眼,連胡曉茵的名字都不想說出來。

  “假女友,真吃醋。”杭競言點了她的鼻頭一下,取笑她道。

  詛咒是神奇的玩意兒,天曉得他是不是因為詛咒的關係,才遲遲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對她有著難以界定的感覺,他也為此苦惱,尤其在剛才心跳劇烈的那一刻之後,他也很想解開詛咒之謎。

  “假男友,真無情。”譚溱噘了下嘴,怨念好深。

  “這些玻璃珠到底有幾顆?”杭競言隨手抓起一把玻璃珠,回避他不想回應的話題。他相信自己並非無真情,只是還沒想過要哪一顆女人心。

  “兩千顆。”

  “兩千顆?這個阿冬還真是個怪人,老是拿玻璃珠當謝禮。”

  “老是?”

  “傻瓜!事情已經這麼清楚了,你還不知道阿冬是誰?他就是九年多前,那個幫媽媽買醬油錢沒帶夠的小男孩呀!你想起來了沒?”

  “對喔,阿冬長得真的很像那個小男孩耶!我現在終於想起來了。”譚溱的模糊記憶經他一提才清晰起來。

  如此一想,人的際遇和緣分真的不可思議,多年後她與杭競言重逢,又遇到了那個拿玻璃珠當謝禮的小男孩阿冬,是否也代表她人生中將有什麼轉機?

  也許她真該拿這兩千顆玻璃珠,為自己的人生做點什麼?

  問題是,她該消滅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杭競言惡作劇地將手中一把玻璃珠往她身上輕撒,幾顆玻璃珠“好色”地往她領口滑進胸間,冰涼的輕觸她溫熱的肌膚。

  “喂!”譚溱霎時羞紅了臉,杭競言簡直是吃她豆腐嘛!

  哎,不過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吃豆腐,感覺有些奇妙!

  來呀,寶貝!多撒幾把──她在心中不自禁的傻笑。

  “你在想什麼?口水都快滴下來了!”杭競言手點著她的唇,取笑她。

  “你很壞耶!”譚溱想拍掉他的手,不意卻被他抓住。

  “我知道你就喜歡我這樣。”杭競言笑聲朗朗,在她的手背上輕啄幾下。“讓你嘗夠戀愛的感覺,別老像個討債鬼黏著我不放。”

  “哼!說穿了就是要打發我走,杭競言,你看著好了,在你打發我走之前,我會先將‘那一個’打發走!”

  固執的傢伙!

  杭競言笑了笑,在她頰邊印上一記輕吻,沒再多說什麼。

  畢竟胡曉茵是他交往過的女友,之前會提分手也是因為他父母的條件苛刻,情有可原,現在她回頭與譚溱槓上了,眼見兩蚌相爭,父母又興致勃勃的“挑起戰火”,他在左右為難之下,只能選擇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因為哪一個贏了或哪一個比較得父母喜愛,他就會娶誰,雖然多年來他不想忤逆父母,但並不代表他的結婚物件就會任由父母決定。

  杭家媳婦五大條件是父母訂的,他卻只希望找到一位能和自己心靈相契,相處起來舒服愉快的伴侶。

  他不能否認,當他與譚溱在一起時真的很快樂,逗她、親她、抱著她的感覺,就像在春風吹拂下的草原奔跑一樣,那麼自然和諧。

  他常常會忘了她是個冒牌女友,有時對她的感覺就像真情人一般,只是他無法解釋為何心中也常出現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讓他無法更接近她……

  直到他知道她被愛神詛咒的秘密後,才猜想在他心底拉扯的邪惡力量,也許就是來自於“詛咒”。

  清晨八點整,譚溱與胡曉茵分別整裝完畢,由杭氏夫婦帶領,各自騎著鐵馬往“戰地”出發。

  杭競言本想裝聾作啞留在家裏喝茶看電視,但見兩個女人歪歪扭扭、萬分蹩腳地騎著老舊腳踏車的背影時,他又於心不忍。

  兩位都市小姐為了他,正準備下田廝殺,罪魁禍首是他,他若只是隔山觀虎鬥而不到現場關切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細想後,他也騎上另一輛腳踏車,跟著他們到田裏。

  “現在你們的工作就是搭豌豆籐架。”美環站在田埂上開始講解比賽內容,而杭昆仁也沒閑著,動作俐落地將放置在田邊各處的成堆竹竿仔細分成兩批。

  望著一畦不曉得是該用幾分還是幾甲的單位去計算的田地,不但譚溱整個人茫然發怔,就連胡曉茵也一臉杲若木雞。

  “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工作很簡單的。”相較於兩位大小姐的不知所措,美環簡直情緒高昂得快飛上天。

  “是嗎?”兩位小姐異口同聲,顫抖指數偏高。

  “只要將這一枝枝的竹竿,每隔一公尺,用力插到土裏,全部插完之後,再將溝渠兩邊的竹竿拉過來,在頂端交疊呈拱形綁在一起,然後再一一架上橫竿,這樣搭籐架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看吧!很容易對不對?”

  對……聽起來是很容易,問題是這畦田真的有夠大,堪稱一望無際,只怕搭完籐架,人也暴斃了。

  譚溱和胡曉茵面面相覷,兩人從昨晚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肅殺眼神,不約而同轉為一抹“難道我們兩個大美女真要為杭競言那個臭男人下田?”的極端困惑的眼神。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光發呆,曉茵你負責這邊,小溱你負責那邊,開始幹活吧!看誰搭得又快又穩固,誰就贏了。”美環指示兩人站好位置,接著一聲令下,她就退到一旁涼快去。

  “我覺得有點不妥,你覺得呢?”胡曉茵也顧不得兩人是敵手,突然徵詢起譚溱的意見。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不妥。”譚溱老實說出心裏話,畢竟這種粗活跟下廚、生灶火燒洗澡水那種小事,等級可是天差地別。

  “你想不想放棄?”胡曉茵打退堂鼓的意味太明顯,但她又覺得只有自己逃走太沒面子,於是打算慫恿譚溱一起逃。

  “我不想放棄。”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再反悔也沒有意思,譚溱在考慮良久後,以堅定的語氣回答。

  “是嗎?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骨氣。”胡曉茵冷笑一聲。

  “我喜歡杭競言,只要有機會得到他,再苦我也不怕。”不戰而退太丟臉了,譚溱絕不允許自己當鴕鳥。

  “好!你不放棄,我當然也沒道理退縮。”胡曉茵見她外表柔弱,而自己生得健美,占了很大的優勢,更不能平白服輸。

  “好,那我們開始吧!”譚溱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使是敵對的對手,可此生第一次下田幹苦活,有個伴總是好的。

  “好!就這麼辦!”胡曉茵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兩人的樣子挺有趣的。

  “Go!”兩人齊聲一喊,幹勁十足。

  “奇怪,她們怎麼突然像好朋友似的?”杭昆仁望著各有優缺點的媳婦人選,狐疑地說著。

  “對呀,也不知競言比較喜歡哪一個?”美環也不解她們之間的奇妙互動。

  喜歡哪一個?

  杭競言悄悄來到父母身邊坐下,聽到這麼一句話時,他不禁沉思起來。

  與胡曉茵分手後,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有重拾舊情的一天,遇上譚溱,他也同樣沒想過自己與她在條件交換之下,這段似真若假的戀愛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今兩個女人為了爭取他的愛情而展開田園爭霸戰,他的心到底向著誰?

  時間無情流逝,譚溱與胡曉茵搭籐架的動作由一開始的生疏,到熟悉俐落,進而因疲倦而速度變慢,杭競言的心也愈來愈沉重。

  這種找婦媳的方法,根本不是他認同的方式,他質疑自己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這場戰爭?

  父母是盲目的,兩個女人是衝動且不服輸的,而清醒的他竟然什麼也沒做……或許他根本不是清醒的吧?也許他潛意識裏想知道譚溱能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吧?

  一個受阻咒、沒有男人愛的女人,為了獲得她最渴望的愛情,她願意付出多少心力與逆境對抗?

  她的勇氣與沖勁,他點滴看在眼裏,同時也放在心頭。

  也許他該試著翻越心頭的那道高牆,多給她一點什麼……

  “我完成了!我完成了!”大太陽底下,只見胡曉茵將斗笠摘下,大聲歡呼且顫危危地跑在田埂上,朝他們飛奔過來。

  “曉茵做完了!我們去看看!”美環和杭昆仁紛紛站起來,向她走去。

  “伯父、伯母,我搭完籐架了!”胡曉茵大叫著,興奮的投入杭競言懷裏。“競言,競言,我贏了,我贏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贏!”

  “你果然很厲害。”杭競言望著經過殘酷的勞役之後,仍活力十足的胡曉茵,他發自內心讚歎,原來她卯起勁來竟是如此驚人。

  “我就說嘛!像曉茵這樣的身材才適合當我們農家媳婦啦!”

  美環高興得不得了,愈看胡曉茵愈順眼,認為只要她在廚藝及家事方面再多做訓練,勢必是杭家媳婦的不二人選。

  “美環,你別這樣講,其實小溱也不錯啦!”杭昆仁看著譚溱仍在做最後努力的背影,也十分不忍心。

  “哎呀!小溱不行啦,根本就有氣無力的,竹竿也插得不夠扎實,你看!”美環握住譚溱插在土裏的一根竹竿,隨便一拔,竹竿立即離土。

  “這……”杭昆仁無話可說。

  “競言,我贏了,你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胡曉茵一張臉紅通通的,眼裏全是期待。

  “曉茵,這是兩回事。”杭競言將胡曉茵輕推一旁,朝譚溱走去。“小溱!你停下來,別做了!”

  聽到杭競言的呼喚,遠處的譚溱動作一滯,隨即回神繼續綁著籐架,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但是她不想當個半途而廢的人,她還是選擇將工作做完。

  “譚溱,我要你停止,你聽見沒有?”杭競言加快腳步朝她沖去。

  譚溱充耳不聞,雖然感覺自己已經頭暈目眩,她仍憑著意志力,一竿一竿地努力著。

  “我要你別做了!”杭競言握住她的手,臉色和語氣都極為凝重。

  “我要做完。”沒有餘力多說話,譚溱僅簡短回了一句。

  “別做了,曉茵已經贏了。”他加重力道,將她整個人拉離竿架。

  “我知道,但是我要做完,我是個有尊嚴的人,請你不要阻止我。”

  “你……何苦?!”杭競言氣怒地吼出來。

  “人生本來就苦。”譚溱苦笑一聲,伸手推開他,轉身繼續工作。

  她的苦來自於詛咒,而杭競言無疑是加重她心中那道苦的幫兇。

  人生本來就苦……

  她的落寞,她的固執,她那麼幽幽怨怨的一句話,竟像把刀重重地在他心房畫下一刀,讓他的心痛了起來!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不忍心離開你嗎?你以為你能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嗎?不,譚溱,不可能的!就算你有本事通過這些考驗,我還是不會愛你、不會娶你!所以現在,我要你立刻停止,聽見沒有──給我停止!”

  杭競言由微叱變成怒吼,吼出這些無情的話語。他只希望這些不中聽的話,能夠阻止她幾近自虐的負氣行為。可是,顯然效果不彰。

  譚溱仍然一逕的綁著籐架,絲毫不理會身後男人激動又無情的咆哮。

  他不會愛上她,她知道;他不會娶她,她也知道。
  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她不會還厚著臉皮奢求他什麼,她只希望自己能通過這一關,證明她不是能輕易被打倒的軟弱女人!

  就算輸了,她也對得起自己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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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00:09: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搭完籐架,譚溱整個人像被挖空,體力空、腦袋空、心也空。

  抬頭望著烈日,她的唇邊綻放出一朵笑花,淚水卻迎著炙陽緩緩流下。

  如果這是追愛的代價,她不後悔。

  記不得最後是怎麼回到杭家宅院的,只仿佛記得自己是被杭競言硬抱走的。一在他懷裏癱軟倒下的刹那間,她接觸到杭競言緊蹙的眉頭及燃著怒火的眼光,似在罵她固執且無藥可救。

  在洗過澡後,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暗,譚溱起身扭亮燈後又無力地躺回床上。她兩眼盯著天花板,田裏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一遍一遍倒轉重播,而杭競言那番無情的話語,總在她心中回蕩很久很久。

  隔著牆,她隱約聽見美環和胡曉茵這對“准婆媳”,在廚房裏說說笑笑。

  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通過媳婦考驗的是胡曉茵,她確實是實力堅強,讓譚溱甘拜下風。

  “醒了?”杭競言一看見房裏的燈亮了,立即推門進來。

  “嗯。”她應了一聲,眼神卻刻意避開他。

  “你喔,自討苦吃,幹嘛那麼固執呢?”

  “我服輸了,我不會死纏著你,請你不要再數落我。”

  有關於愛情,不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譚溱都不想再討論了。反正勝負分曉,封口是她最好的下臺藝術。

  “我沒有要數落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他想為自己在田裏說的那一番話解釋。

  “不用了,請給我留一點面子,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譚溱搖頭,堅決不想再談,而此時胡曉茵帶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她的房間。

  “競言,吃飯囉!今天的晚餐全是我做的,伯母說我進步很多喔!”胡曉茵親匿地挨在杭競言身邊,笑著邀功。

  “是嗎?那很好啊!”杭競言笑笑地回應她。

  “我就說了嘛!我是那種‘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的人,如果我要做,就一定做到最好,不像有些人說得很動聽,做起事來卻虎頭蛇尾。”勝不驕、敗不餒是個至理名言,可胡曉茵就是忍不住要譏笑她的手下敗將一番。

  聞言,譚溱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灰暗。

  這個胡曉茵,也不想想一開始是誰說不妥、想放棄的?

  要不是譚溱堅持,胡曉茵才不得不跟進,可現在她贏了,倒對譚溱冷嘲熱諷了起來!

  “曉茵,你別說了。”杭競言將胡曉茵的身子輕輕推開,往譚溱床邊走去。“走吧,吃飯了。”

  “我吃不下,你們出去吧。”譚溱索性將臉轉向另一邊,不想看他們。

  “小溱……”這女人平常溫溫柔柔的,沒想到耍起脾氣來,竟冷到讓人透不過氣,杭競言第一次覺得拿她沒轍。

  “競言,她不吃就算了啦,我們快去吧,伯父、伯母在等我們了!”胡曉茵拉著他直往外走。

  “我待會兒幫你送晚餐過來。”杭競言本來想再多勸譚溱幾句,可胡曉茵拉個不停,他只好匆匆丟下話離開。

  兩人才走出房門,譚溱眼眶裏的淚就落下來了。

  沒有胡曉茵,要得到他就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有了胡曉茵,她還能再期待什麼?

  死心,該是唯一的活路了。

  她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   *   *

  當晚,杭競言將晚飯送來給她,見她悶不吭聲,對他不理不睬,他也無心再多說什麼,只是歎了口氣,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後便退出房間,一整夜未再出現過。

  譚溱身處異地又感情受創,只有孤獨寂寞陪了她一夜。

  等不到與杭競言約定的回程時間,又不敢摸黑出走,好不容易熬到天際露出第一道曙光,她決定立刻走人。

  拎著簡單的包包,她悄悄地經過胡曉茵的房間,又悄悄地經過杭競言的房間,然而就在她即將踏出客廳大門時,她忽然聽見杭競言的房門有了動靜,為了不讓他發現,她本能地躲在門後。

  然後她目睹了自己最不該看見的一幕,也是讓她徹底死心的一幕……

  由他房裏出來的人不是杭競言本人,而是胡曉茵──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胡曉茵!

  那一幕說明了杭競言的選擇,以及胡曉茵的全勝。

  譚溱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結了,她兩眼空洞的緊靠著牆,就怕自己虛弱的雙腳撐不住受重創的身心。

  胡曉茵往屋後的盥洗室走去,譚溱快速地從門後走出來,仔細聆聽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她終於踏出杭家大門。

  鄉下地方的交通非常不方便,天才剛亮,她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走到大馬路攔到計程車。

  當她抵達火車站時,沒想到杭競言找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隨著手機鈴聲的催促,在她腦海回蕩的,除了昨天杭競言在田裏說的那一席無情的話之外,便是剛才胡曉茵由他房間走出來的模樣!

  望著手機螢幕不斷閃動的號碼,她苦苦一笑。

  算了,還是接吧,沒說一聲就走的確是沒禮貌,趁他還有心關心她,她也該做個交代。

  “喂。”

  “你竟然給我來不告而別這一套!”杭競言氣極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清楚,她竟然就一聲不吭的走人,當胡曉茵告訴他,發現她不見了,他真的是氣炸了!

  “現在講也一樣,我先回臺北了,麻煩你幫我跟伯父、伯母說聲抱歉,以及謝謝他們的招待,還有謝謝你這陣子陪我談了一場‘戀愛’,至於胡小姐,她真的很棒,也請你幫我轉達我的祝福與恭喜……就這樣了,再見。”

  譚溱也沒有心情體會他現在是什麼情緒,總之她像臨終前交代遺言般,以悲冷語調說完後,沒等他回應便掛斷電話。

  “譚溱……”他的呼喚硬生生被切斷。“可惡!”

  這個小蠢蛋,未免灰心得太早了吧!

  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一點也不瞭解他的為人,否則她就會靜下心用腦子想一想他的難處,而不是悽愴地帶著怨念離開。

  彼端,杭競言連忙再撥號卻已全然斷訊,氣得他益發抓狂。

  而譚溱將電話關機收回手提包之後,含淚買了張遠離杭競言的車票。

  胡曉茵從他房裏走出來的那一幕,無疑是壓垮她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大徹大悟了,努力不一定能得到預期的成果,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假的終究是假的,詛咒終究是詛咒……

  現在她所能說的、能想的、能做的,就只剩下──嘲笑自己。

  杭競言走回屋裏,提起那袋玻璃珠便往外沖。

  “競言!你要去哪裡?”胡曉茵第一個反應就是擋住他的去路。

  “我去火車站找譚溱,如果沒有遇到她,我會直接回臺北。”

  杭競言在電話中清楚聽見火車站內的廣播聲,因此他會先到火車站尋人,如果尋不著人,他就立刻開車回臺北。

  “我不讓你走!”胡曉茵緊緊抱住他,不讓他移動半步。

  她贏了比賽,博得他父母的歡心,可他所有的心思卻還在譚溱的身上,胡曉茵暗地生氣了兩天兩夜,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回頭挽救之前的那段感情,到底是對還是錯?

  “曉茵,我知道你為了我委屈自己吃了不少苦頭,可我也明白的告訴過你,我們回不去從前了,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好嗎?”

  “可是你父母希望我當你們杭家的媳婦。”

  “曉茵,依你對我的瞭解,你認為我會選擇忠於自己的感覺,還是跟父母妥協呢?”

  “我知道你是有主見、不輕易妥協的人。”胡曉茵垂下眼眸,滿臉失望。

  “所以我們就當普通的朋友,好嗎?”

  “難道我這幾天的努力都沒有意義嗎?沒有一點點感動你嗎?”她心有不甘,忍不住哭泣起來。

  “我很感動,可是,你給我的感動來得太遲了,有個女人已經走在你前面,她努力了很久,從我與她重逢的第一天開始到昨天為止,她不間斷的為我努力和付出所有,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回報她什麼,但她的確感動了我,深深的感動了我。”

  當著胡曉茵的面,杭競言剖白自己的內心,這才驚覺他對譚溱竟然有如此深刻的感情。

  “我懂你的意思了!總之,在我與譚溱之間,你選擇了她。”

  選擇?

  杭競言從來不覺得自己愛上譚溱,然而在心底深處,他卻早已將譚溱列為首選了。

  這就是愛嗎?

  姑且不管他對她是不是真愛,可他在意她是事實,而胡曉茵更是一語驚醒他這個夢中人!

  “曉茵,我走了!如果你想繼續在我家作客,就別客氣,當這裏是自己家!幫我跟我爸媽說一聲,我先回臺北去了,再見。”

  胡曉茵望著杭競言的車子飛快駛離,她的心涼了半截,所有的努力和心機都白費了!

  世上男人多得是,她怎麼會想不開回頭來找他?

  白白做了兩天灰頭土臉的廚娘,還下田幹了一天苦力,她真是大笨蛋!

  幸好,她做了那件足以破壞杭競言在譚溱心目中形象的好事!

  胡曉茵一想起清晨時,為了給譚溱來個下馬威,自己臨機一動做出的事情,多少撫平了她此刻的絕望與不滿。

  *   *   *

  “小溱,你看那個人是杭競言嗎?”

  從火車站接譚溱回家的譚峻,在將車子駛入縱橫天下車庫的車道前,發現疑似杭競言的身影。

  譚溱順著二哥的指引一瞧,果然看見杭競言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臉沉悶的靠在他自己的車子旁邊。

  難道他在被她掛了電話之後,就立即出發回臺北來?

  “他竟然比我還早到?”

  譚溱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先她一步回來等她!

  “看來,他是開快車回來攔截你的,小妹,你被他追上囉!”譚峻笑了笑,自動地將車子停到杭競言面前。

  “二哥,我不要見他!”譚溱抓住譚峻的手臂,急著阻止他。

  “你不早說,現在來不及了,抱歉啊,小妹。”譚峻聳肩攤了下手,明明是故意卻裝無辜。

  “我不要下車。”譚溱雙手掩臉,十分苦惱。

  “下車吧!”譚峻越過她的身子,將副駕駛座的車門從內打開,杭競言見狀立即從外頭接應。

  “二哥,你很故意喔!”譚溱轉頭抱怨兄長,可杭競言伸手等在那兒,她就只能下車了。

  “譚峻,謝了。”杭競言將譚溱牽出車外,跟譚峻道謝後,隨即關上車門。

  譚峻笑了笑,油門一踩,立即消失在他們眼前。

  譚溱將手從杭競言的掌間抽回,轉身背對著他。以冷背相對,無非是她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跟他說什麼。

  杭競言盯著她微顫的肩頭,她的長髮在陽光照射下發出光暈,此刻,儘管她以沉默相待,但他揪了幾小時的心,卻因為她就在自己眼前而稍微放鬆了。

  “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僵持了幾分鐘,杭競言終於開口。

  “不用了。”譚溱聲音冷冷的、輕輕的,透露出她對這段吃苦的假戀愛已不抱任何期待。

  “為什麼不用?”

  “都已經知道結果了,還有什麼好談的呢?”譚溱淡然一笑,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

  事實擺在眼前,他又何必明知故問?她認為自己還沒笨到那個程度。

  “要談的可多了!”杭競言出其不意地握緊她的肩,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

  “你……”拿開你那雙碰過胡曉茵的手!他這個動作讓譚溱好不容易壓下的壞情緒又瞬間蒸騰起來。“不要碰我!”

  “你……”

  “既然你不要我,能不能請你不要碰我、不要管我!”否則只會讓她更難受!

  難道他不明白她的感情其實很脆弱嗎?

  難道他認為她這個人真的沒有自尊嗎?

  她都自動消失了,他不是應該像丟了個燙手山芋一樣,松一口氣嗎?為什麼還要一路追著她來!

  “我真想不到你這麼沒風度。”杭競言被她的態度氣到只能用話激她。

  眼前這個女人被嫉妒沖昏了頭,只怕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所以他必須用激烈的言語來刺激她面對現實。

  “我都認輸了,自己摸摸鼻子回家了,我哪裡沒風度?!”果然,譚溱受不了被他形容為沒風度,立即反駁。

  “有風度的人,是不可能一聲不響就離開的。”

  “難道要我當面恭喜胡曉茵?再恭喜伯父、伯母找到好媳婦?還是當面祝福你跟胡曉茵白頭偕老?”

  要真如此才算有風度……

  那麼她承認,她的確沒有!

  “你不需要這麼虛偽,我只是覺得無論你多麼生氣,你都不該不告而別,因為那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而且讓他擔心。

  那種提心吊瞻、為她擔憂的心情,才是他氣怒的最主要原因。

  “好吧!那我跟你道歉,杭競言,對不起,我這人真是太沒禮貌、也太沒風度了,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種不負責任又失禮的行為。”

  “夠了!白癡才會接受你這種口是心非的道歉。”

  何況他要的不是她的道歉,他只是想向她解釋些什麼……解釋這陣子在他心中不斷形成的朦朧又怪異的感覺。

  九年前,他用一句對她沒感覺而拒絕了她的告白,但從幾個月前重逢到今天,他十分確定自己對她是有感覺的。

  只是他無法確切形容那份他明明有喜歡她的感覺,卻每當那種感覺形成時,總像是被什麼邪惡力量給阻擋,促使他的熱情又冷卻、變淡。

  “那你到底還想怎樣?女朋友你有了,媳婦人選你父母也定了,我也遵照約定退出了,我真的不明白你想做什麼。”她氣惱的看著他。

  “我說過了,我不會因為誰比賽贏了就跟誰在一起,你到底有沒在聽?”

  “好,你不跟贏的人在一起,那我是輸的人,你要嗎?”現在就算他要,她也不要了!

  一想到他和胡曉茵同床共枕,她就氣得快瘋掉!

  “我……”她那麼直接無諱,杭競言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想說要,但在他還沒將那個字說出口時,那股莫名的力量又從他胸間呼嘯而過,“要她”的感覺頓時消失無蹤。

  “要嗎?”她再次進逼。
  “對我而言,輸贏根本就不是我的考量點。”

  “那你以什麼做考量?外表嗎?你喜歡胸大、屁股圓的吧?呵!”譚溱輕蔑地冷笑一聲。

  “你講到哪裡去了?”沒錯,胸大、屁股圓是很好,但他也從沒嫌過她身材不好呀!

  “總之,你說你不會愛我、也不會娶我,所以我也不可能厚著臉皮賴著你,我們就這樣吧!反正我是個受詛咒的女人,沒有人愛是正常的,我禁得起打擊,何況這也不是你第一次打擊我,我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問題是……”我覺得自己有事?!

  杭競言猛然住口,事情愈來愈詭異了,他竟抓不准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問題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因為見到你我就會難過,所以你如果有點慈悲心的話,就不要再來找我!”

  “你不想見到我?”原本還以為她是“欲拒還迎”,但看到她堅決的眼光及冷漠的神情,似乎是真的想與他劃清界線。

  “對,因為戀愛的滋味我嘗夠了,所有酸甜苦辣,謝謝你全部都讓我嘗到了,你已經功德圓滿,而我這個假女友在你的真情人出現後,也算功成身退了,所以我們再見面也沒有什麼意義,總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心情實在太惡劣,使得向來溫婉的她也忍不住對他吼著。

  “好,既然你已經不想交我這個朋友,也不想再見到我,我也不是那麼厚顏無恥的人,現在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聞言,杭競言也開始意氣用事了。

  他並不願與她恩斷義絕的……不同於九年前的年少輕狂,這次他有預感,他與她是不可能就這樣算了的,只是到底會有什麼結果,他也還是處於茫然的階段。

  “什麼問題,你問吧!不要太難,不然我也答不出來。”譚溱又背轉過身,冷漠地垂下眼睛,靜待他的提問。

  見她又以背冷酷相對,杭競言倏地將她拉轉過身,用力將她推到車門上,動作雖不粗暴,但也稱不上溫柔。

  譚溱沒有防備他會有這個舉動,嚇得她背緊靠在車門,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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