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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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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祁鈺] 秦寶寶正傳1:巧仙秦寶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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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4:27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哎,黑兄,還在生氣呀?”

夕陽銜山,寒鳥歸林,大地已抹上了一筆憂鬱的色彩,只有月光和星光泛著微弱的幾抹顏色。

黧黑少年和秦寶寶開始第二夜的賽輕助長方,但見黧黑少年雙目漾著怒芒,一路上,任秦寶寶如何逗他也不開口。

今夜的賽法又與昨夜不同,黧黑少年不再拼命三郎式的趕路,只用了六成功力沉穩的走,存心比到天亮要寶寶吃不住苦。

輕輕鬆鬆的跟在後頭,秦寶寶又道:“大補雞是黑兄自願要吃的,怎能怪我呢?再說,我只是想證明別人吃補品也是愁眉苦臉的,回去好與大哥爭論,誰知黑兄為了不使我如願,居然將加了黃連粉的苦雞吃得眉開眼笑,嘖嘖有聲。”

黧黑少年恍若不聞,秦寶寶心中氣道:“可惡,給少爺使刁,若非看在你師父份上,早請你吃‘麻癢針’了。”當下也不再理他,自個兒又唱又笑。

黧黑少年忖道:“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功力就這麼深,一路上又說又唱又跳,也不聞他疲憊的喘息聲,使人不得不心服。曾聽師父說過他的調皮傑作,只道是普通小孩子的小搗蛋,沒想到他連耍了我好幾次,又是用計使人自願入殼,那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孩?

今夜奔了幾個時辰,卻不像昨夜後力不繼,莫非補品中自有增進內力的聖藥?他的一舉一動當真古怪透了,沒法知道他下一刻鐘又會出什麼主意捉弄你。”

在他自嘆倒黴之際,秦寶寶指桑罵槐的唱道:

“黑呀黑,飛呀飛,黑鬼是飛賊,度量小、耐性足,一氣長城嘆不如,不氣死,沒氣昏,可憐成啞子,哎呀呀,怎回事,呱呱烏鴉變成雞?可憐黑兄台,且將心寬懷,聽餘行一令,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去了溪邊水,添鳥愛成雞?得時貓兒雄似虎,褪毛鸞鳳不如雞。”

黧黑少年聽他愈說愈不象話,終於還嘴道:

“有木也是棋,無木也是其,去了棋邊木,添欠變成欺,魚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嗤!”秦寶寶笑道:“原來黑兄喉嚨無損,可喜可賀!”

語音清脆悅耳,但語意十分尖酸刻薄,又道:“我想黑見乃方大俠愛徒,定是不會和一個小孩見識,一路上所以沉寂不語,可能大補雞太油矇住喉頭以至出不了聲,我也大人大量不與黑見計較,咱們和好吧!”

黧黑少年自與秦寶寶碰面,二天來,由於不懂寶寶性子,加上年輕氣盛不認輸,被寶寶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差點沒被氣得二佛昇天,上天見老祖,如今聽寶寶刻薄損人一頓又故示大方和好,怒道:“我便拚得被師父責罵,也不願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秦寶寶哧哧笑道:“你怕我?”

黧黑少年氣沖沖道:“見你的大頭鬼,我只是討厭你愛捉弄人的個性。”

“可惜呀可惜。”

秦寶寶搖頭嘆道:“少爺就是喜歡捉弄那些連烏鴉蛋和烏龜蛋都分不清的人。”

“真會給你氣死!”

黧黑少年怒道:“咱們最好永遠不要再碰面,就算將來死了去見閻王老子,我寧願入地獄十九層,也不願在十八層看到你。”

秦寶寶怪叫:“我又沒害你,何必咒我下地獄,身為男子,度量奇差!”

“你也會怕?”

黧黑少年冷道:“不想下地獄,就少做缺德事,還有那張嘴也該修點道行。”

不聞寶寶回聲,黧黑少年總算出口氣,又道:“說真話,你的確非常可愛,見著你的人都會為你所迷,可惜你好的不學,壞主意特別多,不然,和你結伴同行誰不樂意。”

“是麼?”

一聲冷冰冰的語音接上了黧黑少年的話尾。

黧黑少年陡地嚇了一跳,轉身見寶寶扳著臉兒,訝異道:“你怎麼了?”

大人儼然的模樣,大人嚴肅的語氣,秦寶寶學個十足十:“你喜歡看我這副樣子?

喜歡聽我說話冷冰冰?犯賤?”

仔細打量寶寶臉似殭屍的表情,黧黑少年不禁好笑,道:“你不必裝得太過火,自然一點行麼?笑一笑。”

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寶寶道:“你太不知足,少爺決定自此以這副容貌與你相處。”

徒然嚇了一跳,黧黑少年叫道:“我才不想和殭屍結伴,你為什麼非跟著我不可?”

鬼叫的笑聲使人毛骨悚然,秦寶寶道:“其一,前些天你師父曾經跟了我好些天,所謂來而不還非禮也,少爺只好跟還你,下次見著你師父,別忘了提一提:

其二,你的目標與我相同,跟在你後頭可以省了問路的麻煩,雖然你的容顏舉止很不討少爺歡心,也只有暫時忍了:

其三,貴宅既在江西,正好助少爺一臂之力,你也可藉此名揚天下。”

冷森森不帶感情的聲音聽了讓人頭皮發麻,混身不自在,說起話來又損又貶使人生氣,末了令人聽得莫名其妙,心想不會是好事。

搔搔耳根,黧黑少年覺得看輕這小孩是天大的錯誤,好奇道:“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怎的聲音也像殭屍?”

“嘿嘿……。”

冷笑使人心跳,秦寶寶得意道:“歐陽必群就是這樣,少爺學得很像吧?”

“呵呵……。”

黧黑少年看著寶寶俊臉更感好笑,道:“歐陽必群那假撇清的怪物可沒有你這麼俊美,再則你也太矮了,想假扮他是不成的,裝裝聲音倒可以。”

一氣之下,秦寶寶也顧不得再裝,叫道:“跟同年齡的小孩相比,我發育很正常,倒是你這隻黑烏鴉,十多歲就壯如牯牛,你是吃豬飼料長大的呀?”

怒得雙眼冒火,黧黑少年嘴不留情:“你皮膚白皙,容貌太美,身材瘦小,活像個姑娘,何不穿起女裝,當個天下第一美人,免得丟了男人的臉。”

臉剎時黯下來,誰都看得出寶寶這次真的發火了,氣白的臉,遭辱的憤怒,抿緊的嘴,冷冷的眼神,一動也不動直視黧黑少年,少年不由得心跳急促,一方面是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慚愧,另一方面也被寶寶嚇住,他突然發覺,這位謎樣的小孩,在頑皮精靈中,有一股高貴的嚴肅。

那不是發自深厚內功的威嚴,而是另一種高貴氣質形成的自然威勢。這等氣派,使得黧黑少年為之一呆,心亂如麻,眼皮直跳。

彷佛過了一甲子,才聽秦寶寶一個字一個字的冷道:“亮出你的兵器!”

突如其然被嚇一跳,黧黑少年道:“做什麼?”

秦寶寶冷冷重複一次:“亮出你的兵器!”

彷佛傻住了,黧黑少年也重複:“做什麼?”

微微牽動嘴角,漾著不算笑的笑容,秦寶寶道:“你不僅羞辱我,也侮辱創造我的父母,必須還我一個公道。”

黧黑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師父說過他深藏不露,和衛大俠一樣,沒有人瞭解他武功深淺,平時頑皮胡鬧,辦起事來,腦筋之精細,步驟之簡捷,效率之高,使人望塵莫及,只是天性依賴心強,凡事不愛自己動手,此次反常出言挑戰,可見是動了真怒,輸贏尚且不論,這事被師父和奶奶知道,我就吃不完兜著走。”

這些想法一閃即過,開口道:“我願意向你賠罪,不能與你動武。”

眉梢子一揚,秦寶寶道:“你恃才傲物,也想將少爺玩弄於股掌之上。”

黧黑少年不禁慌了,忙道:“不,不,你對奶奶與師父有恩,我身受師恩,自然不能與你動粗。”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生起氣會給他這麼大的壓迫感。

冷冷一笑,秦寶寶道:“嘴上動粗比雙手動粗更能傷人,你知道麼?外貌與生俱來,我有何罪?我雙親何罪?你不願先動手,我得罪了”

不讓黧黑少年有閃避的機會,秦寶寶將心中的憤怒全發洩出來,凌厲的攻勢迫使少年不得不還手,剎時掌影飛旋,少年掌勢雄渾有力,寶寶掌法輕靈詭異,一時難分勝負。

秦寶寶除了輕功、暗器,掌法、劍法均是從別人那裡偷學來的,並參考衛紫衣書房中的武學秘籍,再經衛紫衣點撥融合,化出一套適合他的獨門武功,雖然敵不上衛紫衣的“幽冥大九式”,少林的碎玉掌、羅漢拳,但他身軀瘦小,輕功練得好,再有名師的指點,一般高手是討不了便宜。

反觀黧黑少年則不然,他出師無名,心理上先弱了三分,而且寶寶積憤之下快打快攻,根本不讓他有解釋的機會,心浮氣躁的強撐拆解敵招,師門專擅的又非掌法,沒多久就左支右絀。

“秦寶寶,你聽我說……。”

黧黑少年總算找著一點空隙可以出言,寶寶卻截口喝道:“沒什麼好說,使出你的真本事,別像娘們似的囉嗦不停。”

性子一起,秦寶寶根本不願聽人解釋,何況黧黑少年又犯了他的大忌將他形容成女人,這是多大的侮辱,對他來說。

“小心,下一招‘黑烏鴉彎腰’!”

秦寶寶暴喝出口,雙掌附魂隨魄與黧黑少年對打數掌,驀地,轉掌當頭向少年劈了下去,刷起一道勁風,使人感到他怒氣淘淘,沒料到他底下卻飛起一腳踹向少年腰眼。

黧黑少年大驚,立時暴閃左側,雖然解了破頭的危機,腰眼卻被寶寶踢個正著,直痛得彎腰,雙手捂住腰眼。

好一招“黑烏鴉彎腰”!

黧黑少年痛得直咬牙,道:“你好狠心,只為了一句……。”

“氣話是不是!”

秦寶寶接著話尾,道:“你不小心說溜了嘴侮辱我,少爺也不小心踢了你一腳。”

黧黑少年叫道:“這叫不小心,你要是小心,腰豈不被你踢斷?”

秦寶寶氣可還沒消,激道:“踢斷了就沒戲唱,少爺頂多把你踢到長江漱漱口。”

少年傲性不容黧黑少年做縮頭烏龜,怒道:“你好狂,剛才我是出師無名,所以……。”

“讓我是不是?”

秦寶寶又截口激道:“你若是不服輸,就亮出兵刃,咱們再比一場,敢麼?”

“不敢的是烏龜。”

黧黑少年怒喝一聲,從懷裡掏出兵器,原是一根三節棍,手腕輕輕一抖,剎時成了一根長棍,寶寶也解下金匕首,撇著嘴道:“你在那根三節棍上下了幾年功夫?”

黧黑少年冷道:“六年多。”

古怪的一笑,秦寶寶道:“看你熟練的手法,充滿自信的表情,我要小心一點了。”

“但願如此,得罪了”

黧黑少年長棍舞得咻咻作響,迎著秦寶寶劈來,卻不料寶寶反應之快,真是無與倫比,疾快的倒轉翻身,躲過迎面一劈,斜身一錯,人已站離少年一丈遠,輕鬆的望著面露訝異的少年古怪笑著。

長棍一掄,黧黑少年手指寶寶喝問:“想打退堂鼓了麼?若是,我不會逼人太甚。”

不屑的搖個頭,秦寶寶道:“少不害臊,少爺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黧黑少年以居高臨下之勢問道:“問吧,小不點。”

秦寶寶冷著臉道:“小心禍從口出,黑烏鴉。”

哼了一聲,黧黑少年道:“這就是你要說的問題麼?秦寶寶。”

臉色稍緩,秦寶寶搖頭道:“我想問你,閣下的棍子太長對我不公平,能否削短一點?”

怔了怔,黧黑少年好笑道:“也只有你會向敵人提出這種要求。”

秦寶寶一本正經的道:“汝言之差矣!我們還不算是敵人,而且我提出的不是要求,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做到,你高我矮本不公平,棍子自然不能比我長。”

黧黑少年見他不講理,怒道:“有本事自己來削。”

“這可是你說的哦!”

得到對方不甘願的首肯,秦寶寶已騰身疾竄向黧黑少年左側,往一縷棍風撞去,金匕首靈狡的視機往棍身揮去。

“可惡的秦寶寶,叫你知道三節棍的厲害!”

就在寶寶即將砍斷的剎那,長棍一眨眼變成三節棍往下一甩,避開匕首,反噬圈向寶寶左腕,寶寶一嚇忙閃,險險避開,三節棍在黧黑少年手中接擋有致,宛似毒蛇可隨意翻轉傷人,五招已過,突然寶寶發瘋般左手想捉住三節棍,黧黑少年將棍滴溜一轉,巧妙的圈住寶寶左腕,不由得興奮道:“如何?在下的三節棍乃精鋼所打,你解停開麼?”

黧黑少年的三節棍設計巧妙,三節鋼棍之間有細鍊相結,可長可短,揮灑自如,化成長棍,細鍊回收棍內,運用自如,打人腦袋更是方便,只須一下,用不著第二下,是少年最心愛的兵器。

絲毫不掙扎,被捆煉和鋼棍圈了好幾圈,秦寶寶細瘦的手腕幸而包在袖內,所以不覺得難受,打量它半晌,好整以暇的道:“這種破銅鋼鐵也值得誇口,臉皮之厚,萬牆不敵。”

嘿嘿自得的笑聲中,黧黑少年道:“我若不將它收回,就這麼拖著你走,你作何感想?”

撇撇嘴,秦寶寶不屑道:“閣下好象認定你已經贏了?”

總算出了口怨氣,黧黑少年也不為難:“好啦,現在架也打,你氣也出了,可以扯平吧?”

寶寶慢慢搖個頭,慢條斯理道:“除非削斷你的三節棍,否則和平免談。”

“你……。”

黧黑少年氣結道:“你好生不講理,非要弄壞別人心愛的東西。”

秦寶寶笑得很不高興,倒似充滿了冤屈,道:“對於得罪你的人,你會跟他講道理麼?反正這種平凡又囉嗦又沒多大功能的東西,到處可見,何必像寶似的。”

黧黑少年冷笑道:“你笑它沒多大功能,怎麼還套入它圈裡出不來?”

很遺憾的嘆口氣,秦寶寶道:“看樣子你是不願意削斷它,求取我們之間的和平?”

黧黑少年怒道:“是你太過份,師父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秦寶寶奇怪的看他一眼,道:“我們之間的事,何必扯上你師父?你真怕你師父?”

黧黑少年凜然道:“是尊敬,師父對我有恩,我自然不能違抗他的命令。”

理解的點點頭,秦寶寶道:“你師父已報過恩,你大可不必再顧慮那些點滴恩惠。”

看到三節棍,又氣道:“你到底將不將它削斷?”

黧黑少年一時也摸不清他性情,只道:“收回可以,削斷則免談。”

“那少爺就自己動手。”

倏地

秦寶寶揚起匕首就要往左腕削去,黧黑少年以為他想斷腕,大驚之下,手一抖,三節棍奇妙地離了寶寶左腕,正欲回收,寶寶左手已快速捉住尾棍,哧哧笑道:“多謝相助!”

彷佛切蘿蔔般的輕鬆,金匕首疾揮下將三節棍削成三段。

望著手中禿禿一小段鋼棍,黧黑少年彷佛不相信似的道:“你真的將它削斷了?”

氣出了,秦寶寶輕鬆將匕首扣回左腕,笑道:“事實就在你眼前,還懷疑什麼?”

呆楞了,黧黑少年道:“它斷了,我如何向師父交待?”

秦寶寶失笑道:“到兵鋪重打一根,有什麼難以交待的?”

黧黑少年彷佛在夢囈:“師父說,這兵器是我爹留下來的,是父子相認的證據。”

一頭霧水,秦寶寶道:“原來你有爹,你爹呢?”

黧黑少年黯然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不過,我娘說爹一定會回來。”

秦寶寶不以為然道:“這種不負責任的爹要他做什麼?”

黧黑少年宛如受傷的獅吼:“不許你侮辱我爹,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秦寶寶沒好氣道:“那有做丈夫的一出門就十多年不回家,他有託人帶信回來麼?他知道有你這個兒子麼?你為他出什麼氣?”

彷佛被說到痛處,黎黑少年掙扎道:“我爹不是那種無情的人,他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娘是這麼告訴我的,娘不會騙我的。”

看他痛苦,秦寶寶也於心不忍,撿起兩截斷棍交給他,笑道:“等天亮我們尋家鐵鋪將它接好,你爹回來就可以派上用場。”

黧黑少年茫然接過,吶吶道:“謝謝!也許你說的沒錯,我該好好重新考慮。”

秦寶寶肅然道:“做子女是沒有資格恨父母的,不管他們有多壞。”

頓了頓,不禁又羨慕道:“你還有娘照顧你這麼大,我卻只見過我孃的畫像,比起來你幸福多了,也該好好把握現有的幸福,人生至多七十,將時間浪費在恨人上,未免太也可惜了,對不?”

前後不到一炷香時間,黧黑少年對秦寶寶的觀感全部改變,原本就不討厭,如今更加喜歡他,見他小不丁點的就失了雙親,心想大多數小孩在他這年齡都被父母摟在懷裡寵著,他卻流落街頭,為他感到難過,也覺得自己實在很幸福,有慈祥的母親,有嚴父般的師父,還有師父的母親也像奶奶一樣疼愛他,他沒有什麼遺憾的。

心思一轉,黧黑少年天外飛來一筆:“你跟我回家,我將我娘分一半給你。”

秦寶寶差點暴笑出來,隨即想到他是好意的,微笑道:“你不用為我可憐身世孤單,別忘了我還有大和尚叔叔和大哥,還有其它好多人疼愛我,怎可以搶你母親,太貪心會遭天殛的。”

黧黑少年也感到自己太可笑,母親怎能分與別人?朝寶寶不知所措的一笑,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拋開拘束,放懷大笑,二人遂前嫌盡棄,不再比武,慢踱閒談,其樂融融,直至天亮入店休息。

和風日麗,青山含笑。

秦寶寶和黧黑少年渡了長江,進了江西邊境。

一路上兩人談談說說,秦寶寶很高興得知一件事,就是黧黑少年的家就在鄱陽湖附近的吳城鎮,對於計劃的進行大是方便有利,更令他高興的是,黧黑少年答應協助他計耍群雄,只因黧黑少年也快被他同化了,使他深深認定將來少年的成就定在他師父方自如之上,不住為少年打氣加油。

這日近年來到吳城鎮外,秦寶寶突然道:“說來好笑,我到現在還不知黑兄尊姓大名哩!”

黧黑少年笑道:“叫黑兄也蠻好聽的,再改反而不習慣。”

聳聳鼻子,秦寶寶道:“見到令堂總不能連你姓啥都不知道吧,一口一個黑兄,令堂愛子心切,不對我瞪眼才怪,弄不好將我攆出來。”

露齒一笑,黧黑少年道:“我爹姓陰,名字是我娘取的,單名武,小字南飛。”

當場怔住,秦寶寶小聲叫道:“鸚鵡?難飛?鳥飛不起來,這不太吉利吧?”

“哈哈……。”黧黑少年失笑道:“你有時精得可怕,有時卻迷糊的讓人好笑。”

見寶寶發窘,忍笑道:“陰陽的陰,武功的武,因為我爹學過武,而且據我娘所知他人在北方,取字南飛,是希望我爹能早點回來。”

總算懂了,秦寶寶連忙點頭,道:“你的名字都跟你爹有關,我的名字則是我爹捉了十幾位算命先生關了七天七夜算出來的,我爹說很吉利不怕衝到死神。”

黧黑少年覺得好笑又不可能,但見寶寶又認真又幸福的臉龐,不再有那種想法,反而為他父親愛子之心生出一股敬意與羨慕。

入了鎮,黧黑少年陰武如魚回大海的高興奔跑,秦寶寶不認輸跑得更快,兩人轉了幾條街,來到一間大宅,陰武推門大叫:“娘,娘,武兒回來了,娘”

立時有幾名僕人裝束的漢子奔了來,見到陰武,均興奮道:“是少爺回來了,快稟報夫人。”

秦寶寶雙目打量這間大宅,心道:“假山流水,地鋪石磚,曲亭拱橋,這小子家顯然是個富戶,居然將唯一香脈送去做小偷,當真古怪得緊。”

陰武親切的招呼寶寶進大廳,自有僕人送上毛巾及茶點水果。

坐在鋪有錦墊的椅上,秦寶寶覺得很舒服,笑道:“你瞞我好緊,富家少爺怎會學做小偷呢?”

歉然一笑,陰武道:“我天性愛武,六歲那年師父恰好來到江西,偶然見到我根骨很好,和娘商量想收我為徒,娘不喜歡江湖人,原本不肯,是我求了好幾夜,娘才勉強答應的,卻一再告誡我不可仗武欺人……。”

這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來人心情激動。

陰武幾乎是跳起來,忙奔了出去,不一會,迎進一名中年美婦,寶寶見她慈眉善目,很有好感,忙起身行禮,一口伯母請坐,伯母請喝茶,嘴甜得使中年美婦喜愛不已,拉著他話家常,倒把陰武冷落了。

拿出陰武賄賂的玉龍杯,寶寶負轉送給陰夫人,道:“伯母,這隻玉龍杯是我一個混蛋朋友送我的,我想這麼漂亮的杯子,只有伯母這麼高貴美麗的人才有資格收藏。”

陰夫人喜悅無比的接過玉龍杯,對寶寶的讚美更是高興,道:“謝謝你,寶寶,你比我那沒出息的兒子好多了。”

陰武正在心裡咒罵秦寶寶,聽得母親責備,冤枉道:“娘,你怎麼偏袒起外人,尤其是這個混蛋小子。”

陰夫人頗為不悅,道:“武兒怎可以咒罵別人,娘說他乖是錯了麼?”

陰武向來最孝順母親,忙道:“娘責備的是,武兒不該出言辱罵寶寶。”

秦寶寶大做好人,道:“伯母別責罵陰兄,我與他是打出來的交情,不會計較這些的。”

陰夫人又憐又愛,忙道:“武兒太粗魯,打傷你了沒?”

可憐兮兮的伸出被陰武捉住,烏青尚在的右手,秦寶寶道:“陰兄手下留情,只捏痛我的手。”

陰夫人看事實俱在,也不問原因,責備兒子道:“武兒,你沒將孃的話聽入耳麼?

居然對一個小孩子下這樣的重手,你太使娘失望了,娘要請方師父嚴加管教你。”

陰武真是冤枉極了,忙辯道:“娘,這事不能怪武兒,是他……。”

秦寶寶截口天真道:“伯母,陰兄沒錯,是我太頑皮才惹得陰兄生氣。”

陰夫人更是不悅,道:“這就是你不對了,武兒,寶寶這麼小,頑皮些也是無可厚非,你應該讓他呀,怎麼動不動就使用武力,學武目的在此麼?”

陰武見母親生氣,只有道:“武兒不對,請娘責罰。”

秦寶寶見已佔上風,笑道:“伯母,陰兄答應陪我到處玩玩,你就原諒他吧,好不好?”

“好,好。”陰夫人覺得這小孩真善解人意,笑道:“寶寶若是沒事就多住幾天,讓我兒陪你玩作陪禮,武兒,聽見沒?寶寶,你府上那兒?”

陰武心裡早將秦寶寶的十九代祖宗都罵上了,聞娘吩咐,只有答應,順口將寶寶沒有雙親的事說出來,陰夫人十分仁慈,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強笑道:“武兒好好招待寶寶,娘去給你們準備中飯。”

二人恭送走陰夫人,除武開始興師問罪:“好個寶寶,你害我在娘面前成了壞孩子,居心何在?”

秦寶寶惡人先告狀,歪理很順口:“這年頭好人一向沒好報,你聽清楚,我說你是混蛋朋友是有原因的,你未出師就做案不是混蛋麼?要是你娘知道了看你怎麼辦?我見你尚可造就,所以幫你頂下來,沒有後顧之憂,你居然怪我?再則我討你娘歡心也是為你好,我們可以順理成章的出去玩,早點將事情辦好,難道錯了麼?”

一頓疲勞轟炸,陰武好一會兒才醒來,叫道:“那你也不該將一切過錯全推到我身上,使娘誤會我。”

舒舒服服的靠在椅上,秦寶寶大剌剌道:“自始至終,我有說過你一句壞話麼?”

陰武閃了舌頭,寶寶的確沒有說他一句壞話,不是打蛇隨棍上,就是旁敲側擊的數落使他沒有反駁的機會。

見他楞住,秦寶寶笑道:“算啦,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做母親的最明瞭,伯母之所以會責備你,可見你平日也不是什麼乖小子,咱們言歸正傳吧!”

廢然嘆氣,陰武苦笑道:“該迷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迷糊一點?”

指指腦袋,秦寶寶道:“怪它吧,它有時候神經兮兮的我也沒辦法。”

“亂扯!”

陰武失笑道:“你打算那一天動手?需要幾個幫手?”

秦寶寶沉吟道:“待會兒我們到附近勘查,時間允許的話,明晚初更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我想也不用幫手,我們兩人先下去就可以。”

陰武問道:“你是怕野心份子偷覷?”

“不!”秦寶寶分析道:“決定夜晚動手是不想驚擾百姓,上街勘查是想知道江湖人來了多少?張貼告示將他們召集,當他們面將寶藏拿走,免得他們老是打我主意。”

陰武搔搔耳根道:“寶藏在你手上,他們不會搶麼?”

秦寶寶取出一塊玉佩,陰武大驚叫道:“少林達摩玉牌?”

將玉佩收好,秦寶寶笑道:“此地有少林分寺,當著群雄的面,將寶藏交給少林寺分發救濟貧民,一了百了,而且,依我猜測也許根本沒有寶藏。”

陰武好奇道:“你是說,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沉思一會,秦寶寶才道:“但願如此,怕只怕是一個陰謀。”

陰武也不是呆子,隨即領悟:“你的意思是說某些有陰謀的人,散播寶藏的傳說引開群雄的注意力,暗地裡進行著不軌的企圖?”

秦寶寶也討厭自己會想到這種事,道:“這也不是什摩新鮮事,算了,先別管這些。”

預知的事是不可靠的,陰武遂轉話題:“鄱陽湖這麼大,要是真有寶藏,如何尋找呢?”

呆了呆,秦寶寶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陰武不禁失笑,最重要的一點他居然沒去想過,還口口聲聲要尋寶藏,對寶寶迷糊的本領,不由得佩服極了。

這時,僕人來喚吃飯,陰武招呼他,寶寶不動,於是道:“吃完飯我陪你到鄱陽湖看看,再決定如何尋找。”

秦寶寶懶洋洋的起身道:“也只有如此了。”

無精打采的進入飯廳,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江南菜,秦寶寶的精神就來了,雖然吃得很少,卻笑咪咪頻頻稱讚,讓主人覺得他實在是最可愛的客人,獻寶似的將好吃的東西全搬出來。

湖邊冷風徐徐,秦寶寶打個冷顫道:“這就是有名的鄱陽湖?水好象不怎麼多嘛!”

陰武解釋道:“鄱陽湖湖面大小隨季節變化,夏日長江水增漲,倒流入湖,湖面擴大,冬日枯水時期,湖水補註入長江;如今冬的氣息剛過,湖面還小,找起來比較容易,想想看,寶藏可能在那裡?”

秦寶寶撥著被風吹到面頰的髮絲,道:“不知道!”

陰武氣結,道:“就是不知道才要你想呀!”

朝他一笑,秦寶寶道:“不用想。”

陰武大喜,叫道:“你知道寶藏在那兒了?”

秦寶寶慢慢的搖搖頭,笑得好神秘。

被搞迷糊的陰武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看出什麼異狀?”

點點頭,秦寶寶道:“咱們邊走邊談,這兒江湖人愈聚愈多了。”

陰武看了聚在湖邊的人一眼,隨即跟著寶寶離開,好一會兒,只見寶寶低頭沉思,好幾次差點撞到樹或絆到石頭,忍不住道:“寶寶,不要低頭走路,害我為你提心吊膽的。”

抬頭一笑,望見路邊一叢青竹,竹後隱約露出一角灰石,秦寶寶搥了搥大腿,指著石頭興奮的向陰武道:“那兒有石頭你看見沒有?”

陰武明瞭得很,道:“當然看見啦,我們到那兒休息一會兒吧!”

秦寶寶眼瞳裡含著笑意,聲音也活絡了:“你對我真好,你師父最壞了,老要我趕路。”

也不期待陰武回答,精神十足的跑向青竹叢,撥開一看,不禁十分洩氣,原來早有一名紅衣姑娘背向他而坐。

紅衣姑娘聽得跑步聲卻不回頭,倒是陰武走近笑道:“寶寶,怎地還站者,又不累啦?”

秦寶寶也懶得打量她是誰,懶洋洋道:“沒法子,有人先佔了,害我白跑一趟。”

陰武正待言,紅衣姑娘豁然起身轉頭,語氣掩不住興奮:“秦寶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秦寶寶聞聲打量她一眼,笑道:“原來是‘小羅剎’宮玉敏姑娘。”

可不是宮玉敏,雖然清瘦些,穿著紅衣裘卻不減清麗,訝異道:“你恢復記憶了?”

秦寶寶只有胡扯:“上次見到你覺得很面熟,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後,直到見到你父親司徒聰才想起一點點,人卻昏迷了,等我醒來你們已不知上那兒去?我就一個人亂逛到這裡來。”

手比陰武,介紹道:“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陰武,是俠盜方自如的徒弟。”

宮玉敏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麼,只把一雙俏眼盯住他的俊臉,秦寶寶本待發怒,但見她痴痴的表情又不忍,搶著坐在石上,笑道:“這‘椅子’總算被我佔到了。”

宮玉敏柔順道:“這椅子本就該你坐。”

秦寶寶被她的溫柔嚇了一跳,抬眼道:“女人都和你一樣善變麼?從前想殺我,如今卻這麼溫柔。”

宮玉敏紅了臉,陰武取笑道:“寶寶好本事,小小年紀就得佳人垂青,不知我是否該回避?”

秦寶寶還太小不懂男女機關,訝異道:“你上那兒去?我才剛坐下,你又要我走路?”

陰武看他是真不懂,蹲下身道:“她是女,你是男,男女說悄悄話,外人不好偷聽。”

側頭想了想,秦寶寶叫道:“我只愛和大哥說悄悄話,何況你又不是外人。”

除武可頭疼了,愛情還沒來時,任外人如何湊合也是沒用的。

宮玉敏看寶寶不懂情趣,多日之美夢隨之幻滅,雙目含淚轉身欲走,秦寶寶正和陰武為此事爭辯,眼角驚見,忙叫道:“宮姑娘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我有事想請教你呢!”

對於喜歡的人,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宮玉敏強笑道:“什麼事?我知道的事很少,可能無法作答。”

秦寶寶見她淚痕尚在,道:“這事由我來決定,不會勉強你,只是,我不懂你為何流淚,大哥沒說女孩子不可以哭,不然我就可以教訓你了。”

宮玉敏看心目中的情郎這麼不懂女人心情,悲從中來,“哇”的大哭啜泣不已,秦賓賈手足無措,他是真的不懂,從小與和尚為伍,下山又與衛紫次等豪傑相處,認識的女人都是足以做他母親之流,紫秋如雖是年輕姑娘,也大了七八歲,而且不到幾天就離去,所以應付年輕姑娘他是破頭兒第一遭。

宮玉敏愈哭愈傷心,秦寶寶則瞪傻了眼,心中叫慘:“在少室山我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下了山大哥才慢慢教我一點,可是,大哥偏偏漏了教這個,我只好亂搞了,佛祖保佑!”

陰武雖然懂多了,卻也勸不住,不禁埋怨寶寶道:“都是你不好,說話不看對象,對女孩也不懂溫柔一點。”

秦寶寶被宮玉敏哭得頭大,火氣很盛:“我怎麼知道她會隨便亂哭,椅子還她總可以吧?”

宮玉敏聽他說話像呆頭鵝一個,被氣得放聲大哭。

秦寶寶被她的哭聲嚇一跳,忙跳起來躲在陰武身後,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們愈安慰她哭得愈大聲,好男不跟女鬥,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陰武被氣得七竅生煙,罵道:“你怎麼像只呆鳥,你那種安慰法,我都會被你氣哭。”

秦寶寶嗔叫:“你要怎麼辦?又沒人教我,誰知道她這麼愛哭。”

陰武知道他真不會,平氣道:“你跟她說些好話或道聲歉,她就不會哭了,記得聲音要溫柔一點。”

秦寶寶小聲抗議:“你為什麼不去,將這種討厭的事丟給我?……。”

陰武忙捂住他的嘴,見宮玉敏沒注意,才小聲道:“人是你弄哭的,自然你要去,我勸她她也不會聽。”

翻翻白眼,秦寶寶道:“我弄哭的?莫名其妙,自己沒用就推給我,哼!”

朝陰武扮個鬼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石上,清清喉嚨道:“宮姑娘不要哭好不好?

我大哥說愛哭的不是乖孩子耶!”

陰武一聽差點氣死,忙對他比手式,秦寶寶看了心道:“這也不行,那換另一個。”

“有了!”努力想著衛紫衣以前用過對付他的方法,很高興道:“我心情不好大哥都會陪我玩,那我也陪你玩遊戲好不好?”

宮玉敏氣苦叫道:“大哥,大哥,你心裡就只有你大哥,再也容不下別人?”

“胡說!”

秦寶寶被寵慣了,性子又發,叫道:“還有大和尚叔叔,明智他們,社裡的弟兄我都喜歡,只是他們對付我的方法用來對付你都不適合,所以才拿出大哥的絕招想安慰你,誰知你這麼不知好歹,你哭不累,少爺可說得口渴了。”

宮玉敏一怔,“哇”的大哭起身想走,秦寶寶喝道:“站住坐下!”

宮玉敏被他的威嚴氣派嚇得不敢動,居然依言做了。

秦寶寶表面一本正經,心裡卻笑得腸子打結:“原來女人怕的是這套,少爺不用人教也會,真了不起!”

一點即全然貫通,秦寶寶如今已是高手,換了頑皮嘴臉:“我突然想到一個又刺激又好玩的遊戲,你瞧,我的鞋子快磨底了,你若再哭,我就把你捉到當鋪典幾吊錢買雙新鞋。”

頗有回事的將鞋子高舉,宮玉敏看他鞋子還八成新,離磨底還遠哩,知道他在亂蓋,但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又怕他可能會故意將鞋子弄壞玩真的,一時倒不哭了。

秦寶寶得意洋洋的朝陰武打個眼色:“沒用的小子,多學學,瞧,少爺一出馬就萬事如意。”

陰武只有苦笑歎服,大嘆女人心海底針,也只有秦寶寶這等做事不按常理的胡鬧王才製得住。

鬧歸鬧,秦寶寶也知正事要辦,很親切的道:“心情好點沒有?宮姑娘,現在我可不可以問你幾個問題?”

宮玉敏發洩夠了,好奇道:“你到底要問我什麼問題?”

想了想,秦寶寶決定從頭問起,道:“那天我昏迷後醒來,我的和尚朋友告訴我有一男一女來找你,男的是你生父司徒聰,女的是誰,你能說麼?”

俏顏泛紅,宮玉敏囁嚅道:“原來你知道我的身世了,你會看不起我麼?”

這個秦寶寶就懂,正經道:“上一代的錯誤沒必要由你來承擔,不論司徒聰是否真心,我相信你娘是以滿腔的愛生下你,別人怎麼說,你不必去理會。”

宮玉敏豁然解開心中的死結,笑道:“我懂了,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真謝謝你。”

“不敢當!”

秦寶寶笑道:“現在請你告訴我那女的是誰好麼?”

心中沒了顧忌,宮玉敏很爽快道:“她是我生父的紅粉知己,武林極負美名的‘玉里刀’蘇紅梅。”

“嘖嘖!”秦寶寶大發牢騷:“不取些溫柔好聽的外號,又是羅剎,玉里刀,真刺耳。”

宮玉敏不好意思道:“人在江湖不取個嚇人的外號,是難以出名的。”

“我不管這些。”秦寶寶懶得多理,道:“後來你們都到那兒去了?我都找不著。”

宮玉敏微笑道:“生父怕人認出,要我改了裝束,三人日間休息,夜晚趕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點點頭,秦寶寶雙眼一亮,又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爹和蘇紅梅呢?”

宮玉敏黯然道:“我也不知我生父在做什麼?這些日子來總是神秘兮兮的,我問他,他只是神秘的笑笑,卻是不肯說的,前些天我們來這裡,他和蘇紅梅進進出出的,將我一個人丟下,只好出來走走。”

秦寶寶沉吟道:“你知道這兒出了什麼大事麼?”

宮玉敏想了想,興奮道:“你是說鄱陽湖有寶藏的事麼?”

“對!對!對!”

秦賈寶忘形的捉住她柔荑,注目道:“是不是你爹告訴你的?什麼時候說的?”

宮玉敏含羞的低下頭,小聲道:“我來這裡才聽人家說的,我想我生父的目的也在此。”

一直沒機會發言的陰武道:“寶寶,你為何盡問些不關己的事情?”

瞪他一眼,秦寶寶撿枝竹子在地上亂劃,不太小的腦袋搖來搖去,嘴裡喃喃不知說些什麼,陰武和宮玉敏愈看愈迷糊,兩人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敢先開口問。

一刻鐘後

秦寶寶突然打個哈欠,起身懶懶道:“我想回去睡覺了,再見!”

陰武和宮玉敏那容他脫逃,左右夾攻將他捉回來按回石上,四隻眼來勢洶洶的瞪著他,寶寶耍賴閉眼休息,陰武只有道:“別鬧了,寶寶,不要對我們打馬虎眼,沒用的。”

沉寂一會,秦寶寶緩緩睜眼,頑狹的眼神使他們心跳,開口道:“敢問宮姑娘,打算從此跟著司徒聰麼?”

宮玉敏不明白他用意,只有道:“不,如今我決定回宮家,娘去世,爹一個人太孤寂,而生父卻有新的紅粉知己,再則,我姓宮不是姓司徒。”

如釋重負的笑了,秦寶寶道:“既然如此,聰明的姑娘,何不立即起程,免去生父回來節外生枝。”

臉色變了變,宮玉敏道:“你…….你是說……。”

秦寶寶知道她誤會他討厭她,於是截口道:“我是說這兒不久將有一場大風暴,怕你受到牽連,何況你對寶藏沒興趣,所以請你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宮玉敏很受感動,道:“我們初次見面時你不是這樣,如今你好象長大了點。”

秦寶寶心中暗罵:“這得拜你生父之賜。”

口中卻笑道:“快走吧,盤纏夠不夠?”

宮玉敏領首,戀戀不捨的起身,秦寶寶又道:“你們落腳的客棧是那家?住那間房?”

宮玉敏也不問原由,道:“離這兒最近的‘再來客棧’,後院的左廂上房。”

秦寶寶謝一聲,又道:“我想你最好直接回宮府,不用再回客棧了。”

宮玉敏笑著點頭,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奔向自己的前程。

陰武若有所失的怔在當場,秦寶寶戲謔道:“佳人已去,獨留傷感陰君嘗,可憐,可憐!”

陰武驚醒,吶吶道:“別取笑我了,寶寶。”

秦寶寶哧哧笑道:“別害羞啦,過幾年登門求親不就得了。”

囁嚅半晌,陰武終於鼓足勇氣道:“我喜歡也沒用,她喜歡的是你。”

秦寶寶嗔罵:“喜歡不表示愛呀,你少沒出息,想愛又不敢表示。”

陰武轉了話題,道:“別盡說我,寶藏之事你到底做何打算?”

秦寶寶卻怨他方才袖手旁觀,故意道:“瞧不出你大個兒一個,麵皮倒薄,我代你向伯母說去。”

陰武忙阻止,求饒道:“好寶寶,你放我一馬吧,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說的?以後都聽我的如何?”

陰武最怕母親逼他早日取親斷了走江湖的念頭,寶寶這一告狀正中了陰夫人下懷,只好連忙點頭表示答應。

人家認栽秦寶寶也不好為難,道:“回去吧,睡飽了好辦事。”

陰武如釋重負,也不問,只有道:“好,回去,太晚了娘會擔心。”

秦寶寶淡淡一笑,沒有母親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再來客棧”和其它各地的客棧沒什麼兩樣,分為上房,單房與統間,普通百姓是住不起上房的,大都是江湖人或富有商賈包下,今晚左、右廂房各被兩批人整院佔住。

是夜二更剛過,秦寶寶和陰武這兩個沒出過江湖的小子,雙雙潛伏到“再來客棧”

後院,打清地形,秦寶寶小聲叫道:“這麼晚了,怎麼兩邊廂房的人都未睡,哪邊才是左廂上房?”

老天爺作怪,這時節給寶寶開個玩笑,讓左、右廂房的人都沒有睡意,原本以為有燈光的就是司徒聰所住的,如今可分不清。

偷偷竊笑,陰武道:“決定沒有,待太久會給人發覺。”

秦寶寶白眼嗔道:“你是這兒人,難道不知那邊才是左廂上房?”

陰武存心要他難看,道:“不知道,這兒人不住這兒的客棧。”

秦寶寶一想也對,隨即醒悟,瞪眼道:“學偷盜的會連左右廂房都分不清?下次見到你師父……。”

陰武忙搖手不滿道:“你每次都拿師父威脅我,你右手邊即是左廂房。”

“誰叫你不守諾言。”秦寶寶隨即招呼道:“表現你師門絕學,小心不能讓人發覺。”

秦寶寶身先士卒閃身向左廂第四房,腳剛沾到屋頂,隨即往回望,見陰武沒動,正想招呼他,卻聽房內傳出懶洋洋的聲音:“瓦上朋友若沒重大事情,請回吧,在下要安歇了。”

秦寶寶聞聲一震,想也不想,在凌空倒翻的瞬息,他已明白被騙了,卻也不生氣在空中借樹一頓,翻身潛伏於真正的左廂房,小心翼翼拿開幾片瓦,屋內聲音清楚傳入他耳裡。

男的聲音寶寶知道是“玉面判官”司徒聰,聽他道:“紅梅,你怎麼還不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說才相信?”

女的即是“玉里刀”蘇紅梅,聲音悅耳卻充滿自負驕傲:“要我相信也容易,將闢水犀角交由我保管。”

司徒聰聲音中透著不耐煩:“說了多少次,我根本沒有闢水犀角。”

“玉里刀”蘇紅梅狠聲道:“沒有闢水犀角你跑來這兒納涼?司徒聰,你當我是三歲娃娃?”

司徒聰辯解道:“闢水犀角傳說秦寶寶將它丟了,如今落入歐陽必群手裡,那個怪物及其同黨也不知躲在那兒,你怎麼問我要呢?”

一聲極微的脆響,一聲極短促不引人注意的驚呼聲,卻使秦寶寶心驚,他隱約可猜出那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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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5: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個不屬於屋中兩人的男人聲音,冷森森的傳出:“司徒聰,你放走你女兒在先,毀了我們之間的信諾,如今又死硬不肯透露闢水犀角及寶藏的地點,我‘怒煞碑’皮九幽是好與麼?”

伏在屋頂上的秦寶寶驚得差點叫出來,他已大概明瞭一切。

司徒聰呻吟道:“敏兒不是我放走的,我也不贊同你為了私怨想汙辱她。”

傑傑怪笑有若狠嚎,“怒煞碑”皮九幽道:“當年你和鍾賤人私情暗通,由於你貪心,逼得鍾賤人下嫁宮老頭,使我受人恥笑,最後還中了宮老賊的奸計,害我多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我要報復,最好的方法,就是毀了你們留下的賤種,讓你們痛苦、悔恨,我恨你們,我要讓鍾賤人在地獄也不得安寧,呵呵……我要報復!”

“玉里刀”蘇紅梅聲音透著害怕:“九幽哥,不要這樣激動,對面好象也有不少武林人。”

哼了一聲,“怒煞碑”皮九幽道:“司徒聰,放聰明點,別在皮爺面前扮什麼父女情深,你要是對小賤人有一點感情,也不會答應將她送給我受用,如今小賤人逃了,你老丈人就做不成,咱們的合作也到此為止,現在,你應該告訴我闢水犀角和寶藏到底在那裡?奉勸你不要給皮爺打馬虎眼,皮爺向來不懂慈悲為懷。”

司徒聰恨聲道:“皮九幽,你這狗孃養的,老子栽在你手裡還有什麼好說?”

沉寂一回,才聽“玉里刀”蘇紅梅膩聲道:“聰哥,你說出來,大家都有好處,何必這麼死心眼。”

呸了一聲,司徒聰冷道:“蘇紅梅,算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臭妮子,你不必跟皮老狗眉來眼去的算計我,老實告訴你,根本就沒有寶藏。”

皮九幽冷笑一聲,道:“司徒老鬼,我看你盡在胡說八道,不給你加些苦頭,你是不知道皮爺的手段。”

“當”一聲,又惡狠狠道:“你號稱‘玉面判官’,平日最是愛惜容貌,要是皮爺在你臉上挖幾個洞或刻幾個字,看你今後如何見人,就算死後下地獄,鍾賤人看你變成鬼怪般醜,恐怕再也不會愛你了。”

沉寂一會,才聽司徒聰嘆息道:“闢水犀角在我鞋後跟內,寶藏在鄱陽湖是我傳出的,目的是想借旁人之手取得闢水犀角,好安然渡海到東瀛。”

皮九幽聲音充滿了驚訝:“三十年前的傳說是真的?”

司徒聰聲音透著自信:“這點我敢肯定,上次遇海難以致失敗,所以我才想到闢水犀角。”

皮九幽像在喃喃自語:“若真能得到那些隱世高人的傳授,我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過日子,整個武林將以我為尊,宮老賊算什麼,呵呵……”

“玉里刀”蘇紅梅語聲驚惶道:“九幽哥,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別吵!”皮九幽道:“司徒聰,老實說,寶藏的傳說是真是假?”

“你……”司徒聰遲疑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皮九幽嘿嘿笑道:“如今你的命捏在我手裡,咱們就做個交易,取了寶藏均分,闢水犀角由我保管,你帶我上東瀛去,如何?”

冷笑一聲,司徒聰道:“原來如此,敢情你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

皮九幽怨叱道:“這不關你裡,條件對你有利無損,答不答應?”

哼一聲,司徒聰道:“不答應成麼?蘇紅梅呢?”

“玉里刀”蘇紅梅搶著道:“九幽哥,我跟你去,不許你拋下我。”

皮九幽呵呵賊笑道:“你這騷妮子誰捨得拋下你?”

換了語氣,皮九幽又道:“司徒聰,沒有資本是過不了海,寶藏到底在那兒?”

嘿嘿自得而笑,司徒聰道:“那些傻瓜都以為寶藏在鄱陽湖底,也不動動腦筋想想可不可能?其實,真正的寶藏在這個鎮上銀樹衚衕最裡一家磚房,是已去世的‘剝皮王’江黑心的聚財之處。”

再也忍不住的得意笑聲刺耳,皮九幽道:“昔年‘剝皮王’江黑心專門放高利貸致富,雖然有錢卻一毛不拔,深為武林人不恥,走了還不是帶不走一兩銀子………”

瓦上君子秦寶寶不再聽下去,輕輕將瓦放回原處,凌空倒翻下地,朝始終楞在那裡的陰武一笑,走到已熄燈的右廂房。

小偷似的在方才被發現形蹤的紙窗往內望,屋內人顯然未睡,懶懶道:“閣下寅夜二次光臨,到底有何實事?”

秦寶寶清清喉嚨,變了聲音道:“閣下真好本事,居然聽出二次都是我,可否開門一敘?”

一會兒,屋裡燈火亮了,門依呀開了,秦寶寶不顧屋主愕然,大大方方的走進去,然後將門關上,朝屋主一把抱去。

屋主也忘形抱住他,喃喃道:“寶寶,怎會是你?你害大哥擔足了心。”

原來屋主即是“金童閻羅”衛紫衣,龍雲天祝壽那日得知寶寶失蹤,和悟心大師對談數小時,預測寶寶會不顧危險前來鄱陽湖,所以悟心大師帶著明智三人和衛紫衣統領陰離魂、席如秀、馬泰及戰平,分兩路向鄱陽湖抄來,一路上分社傳來方自如的消息,明瞭寶寶沒有喪失記憶,放心之餘更加擔憂,深怕寶寶太過倔強不肯認輸,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會使他有生命之憂。

所幸一直沒這個謠言,只有寶寶亂編的歪歌到處有小孩子在唱,衛紫衣失笑之際,也歎服寶寶這招很妙,至少有抵制作用。

秦寶寶沒料到衛紫衣會這麼快找將來,心裡直罵方自如老混蛋,害他方才嚇得差點從屋頂上跌下來,大嘆恩人不好當。

為今之計,就是如何應付衛紫衣這關。

秦寶寶將頭埋在衛紫衣懷裡,可憐兮兮又充滿懺悔的道:“對不起,大哥,寶寶怕你會一氣之下把我趕出來,所以想等一段時間後你氣消才回去,大哥還在生我的氣麼?”

衛紫衣擁著他的長髮,當真又憐又愛,心卻道:“這小傢伙愈大愈精,難以管教,不給他點顏色看不行。”

當下將寶寶推開,扳著臉道:“你欺騙大哥在先,又戲弄我們為你擔憂,你還有臉見我麼?”

沒料到衛紫衣會算帳,秦寶寶迷糊道:“我什麼時候欺騙你?”

見他呆呆,衛紫衣心裡暗笑,口中卻氣道:“哼,嘴上說要回少林寺,卻到現在都沒踏近嵩山百里內。”

秦寶寶雖精,也沒有衛紫衣在險詐江湖中練出的精明,辯道:“大哥危言聳聽嚇唬我,說領悟出你說的話,從此就不能回少林寺,所以找才不敢回去,恰巧遇見明智他們就玩到現在。”

衛紫衣深知寶寶害怕知道真相會帶來煩惱,道:“不回少林也罷,總應和明智他們一塊回來,可是你……”

秦寶寶截口嗔道:“明智他們欺負我,大哥卻什麼都怪我,你偏心!”

“放肆!”衛紫衣怒道:“你愈來愈壞,一點也不懂事。”

大大受了委屈,秦寶寶雙目噙淚,指著衛紫衣道:“你是假的,你不是大哥,你跟上次假冒的人一樣壞。”

聞言大驚,衛紫衣再也顧不得教訓,忙道:“有人假冒大哥想害你?是那幫人敢動你腦筋?”

秦寶寶捉住機會想扳回勢,道:“是歐陽必群那堆賊,我以為他是大哥,一時太高興沒注意看差點沒命,沒想到現在又有一個對我兇巴巴的大哥,哼,再見!”

他溜得快,衛紫衣身手更快將他抱回來,憐惜道:“那賊子傷了你沒有?”

秦寶寶白著眼,挖苦道:“如今我倒希望遇害,大哥忙著替我報仇就不會生氣了。”

衛紫衣見教訓又失敗,笑道:“想害你也沒那麼容易,誰不知你鬼靈精一個。”

人家認輸,寶寶就高興,拉著衛紫衣的手吱吱喳喳簡略說了二個月來的遭遇,及在對面廂房所聽到一切。

衛紫衣面露微笑聽他說,聽到陰武面上微露一絲驚訝,但一閃即過,卻給秦寶寶捉住問道,他笑而不答。

喘口氣,低頭喝著衛紫衣送到嘴邊的茶,秦寶寶道:“大哥,我們將寶藏拿出來救濟貧民好不好?”

衛紫衣冷酷的一笑,道:“沒想到司徒聰會勾結上皮九幽設計陷害你,這事不徹底解決,你將難以安寧過日,也該給那些貪財的人致命的一擊。”

秦寶寶有點害怕,道:“大哥……你是想下殺手?”

點點頭,衛紫衣道:“鐵血江湖,原本毒膽辣心,尤其敵對之間,更須立斷立決,那能有什麼仁慈悲可言?你不殺他,他即殺你,這是誰都明瞭的事,你還小又不懂江湖險惡,大哥實在不希望你走江湖。”

秦寶寶不服氣,道:“我是不喜歡江湖,只是,大哥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好好的麼?”

衛紫衣不再辯,扯著他的手起身,道:“叫醒他們,由他們去搬銀子,咱們捉賊去。”

秦寶寶小聲叫道:“大哥想把司徒聰和皮九幽捉起來打屁股?”

衛紫衣哧哧笑道:“胡鬧!捉了他們向武林承認一切計謀均出自他們之手,才算真正解了你的危機,懂麼?小鬼。”

“不懂!”

秦寶寶嘟起嘴,衛紫衣好久沒見他這樣,大感有趣。

出了房門,衛紫衣在每個房間各敲三下,用手招招陰武走近,不一會,陰離魂、席如秀、馬泰和戰平均悄悄出了房門。

席如秀見到寶寶反應最激烈,差點就大叫出來,還是衛紫衣眼快忙低聲喝止他禁聲,低聲吩咐幾句,才向陰武道:“小兄弟,麻煩你帶他們到銀樹衚衕好麼?”

除武見到衛紫衣就十分心折,忙點頭答應。

陰離魂打從見到陰武,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彷佛和他十分親近,又彷佛是陌生人初遇,一時百感交集。

席如秀摸摸寶寶長髮,建議道:“魁首,咱們一起捉賊後再去搬銀子不好麼?”

“不。”

衛紫衣道:“你們將寶藏交由少林寺接收,回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

眾人見衛紫衣嚴肅的表情,知道事情沒有圜轉的餘地,只有展開身手去做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搬銀子!

待他們走了,衛紫衣拉著寶寶,慢踱向左廂房,突然道:“你又瘦了,有沒有好好吃飯哪?”

捏捏他的手,又道:“差不多隻剩皮包骨,你大概很懷念補品的滋味。”

秦寶寶連忙抗議:“大哥也瘦了一圈,怎能只強迫人家吃。”

轉話題又道:“大哥,你看他們會不會已溜去搬銀子,連夜逃走?”

衛紫衣衝他一笑,大聲道:“放心吧,他們迷不掉。”

“誰,誰在外面亂叫?”

一聲尖銳的女高音劃破夜晚的沉寂,衛紫衣和秦寶寶不給他們有其它反應的機會,急快震斷門閂走了進去。

只見屋裡陳設和衛紫衣房中相差無幾,司徒聰一條右臂用布條掛在胸前,兩隻靴子均被脫下來,見到他們,嘴張得可塞雞蛋。

另有一位五十來歲的蝤髯大漢怒目瞪視他們,方方的大臉,滿面黑泛白的硬須似叢林,塌鼻方口,長相十分不好看。

秦寶寶看了心裡暗笑:“他就是皮九幽?難怪鍾敏敏看不上他,張領主雖也胡腮,看起來很有英雄氣概,他給人的感覓卻是土匪一個。”

大眼好奇的瞄向看上皮九幽的“玉里刀”蘇紅梅,這一看卻怒氣上心,原來蘇紅梅一雙媚眼在俊逸瀟灑的衛紫衣身上打轉,一點大姑娘的羞去也沒有,秦寶寶暗罵:“這女妖精見一個愛一個,該打!”

冷不防脫了衛紫衣掌握,秦寶寶動作恍若電閃,不知他如何出的手,雙手幻成千般掌影暴射蘇紅梅面門,在蘇紅梅驚異倒翻的瞬息,皮九幽暴喝一聲擋在蘇紅梅面前,寶寶叫道:“大哥,這隻刺蝟讓給你。”

“臭小子無禮!”

“怒煞碑”皮九幽雙手形同一面大網罩向秦寶寶。

在流翻呼嘯的掌風裡,衛紫衣身形穿掠騰挪,在此斗室三舍卻做著廣原千里般迅捷自如的閃射,接了皮九幽的重掌。

蘇紅梅見機不妙正待穿窗溜走,已無後顧之憂的秦寶寶一個撲地旋,雙手猛起正中她飛越而起的胸口,蘇紅梅罵道:“你這小不點敢阻攔老孃去路。”

“侮辱少爺,掌嘴!”

秦寶寶人影滴溜旋轉,施展“幽靈鬼影”幻出四尊人形,根本無法分清誰真誰假了,劈劈啪啪聲響,打了蘇紅梅十七八個耳光,原本妖嬈的面孔已腫得像饅頭,不再有絲毫誘惑力,蘇紅梅怒極攻心,雙爪拼命似向秦寶寶捉來。

哧哧一笑,秦寶寶道:“好可怕的指甲功,活像虎姑婆。”

原來蘇紅梅的指甲浸過藥水,長而硬,攻擊力不亞於鋼爪。

有道是不怕貨比貨,只怕不識貨,秦寶寶不料有人會以指甲當武器,五招一過,一個疏忽,著了蘇紅梅道兒。

“嗤”聲輕響,寶寶左肩衣棠被撕裂,現出二道血痕。

“啊”火燒般的疼痛使寶寶禁不住痛呼一聲。

另一旁的衛紫衣和皮九幽如大人與小孩在比武,皮九幽多年來日子驚惶,功夫沒多大精進,衛紫衣的功力卻是足以和當今少林掌門抗衡,甚至更勝一籌,二十招不到已制服皮九幽,順手點了司徒聰穴道。

這時傳來寶寶短促的痛呼聲,衛紫衣心中如被針猛扎一下,心痛如絞,猝然翻飛準確,雙掌狂砸猛擊,力逾萬鈞,流動的勁勢呼轟作響,宛如整間房全在震動!

“玉里刀”蘇紅梅早被驚得呆住,只有待宰的份兒。

奇怪的是,衛紫衣可怕的攻勢掃過,她卻全身無損,只是地上多出剛好十片又長又硬的指甲,反觀蘇紅梅的手指禿禿的十分整齊。

將心中的怒氣發出,衛紫衣忙著查看寶寶的傷勢,左肩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膚,兩條二寸長的血痕未深入骨,看來卻很可怖。

衛紫衣急著替他敷藥,一指點了蘇紅梅穴道,抱起寶寶如流星趕月到對院廂房,小心翼翼幫他清洗傷口,可是任他再小心,寶寶還是痛得臉都白了,卻是哼也不哼,表現無比的勇敢。

見他咬牙忍痛,衛紫衣也咬緊牙根,彷佛比他更痛,輕輕為他上了藥,找來布條包紮妥當,遠處梆聲已打了四更天。

白蒼蒼的臉蛋泛起微笑,秦寶寶道:“虎姑婆的虎爪好生厲害,一抓帶肉見血。”

衛紫衣笑得很勉強,卻很嚴肅道:“寶寶,答應大哥,傷口絕不要讓別人看見,待會兒他們回來要探視傷口深不深,答應大哥,絕不能現出來。”

秦寶寶也不想被當怪物似的觀賞,點頭道:“好,下次要敷藥就找大哥。”

衛紫衣紅了臉,道:“小棒頭在就方便多了。”

秦寶寶想及夥伴,忙問:“我走後小棒頭有沒有哭!那小鬼最愛哭了。”

嗤的一聲,衛紫衣笑道:“你叫他什麼?你比他小多了哩,至於他哭不哭,大哥怎知道?”

秦寶寶聽了也不怪他,只因寶寶知道衛紫衣實在很忙,那有閒情去管一個僕人哭不哭的問題。

這時

院裡傳來說話的聲音,衛紫衣知道搬銀子的人回來了,取出件長袍罩在寶寶身上,那是件名符其實的長袍,袖子、下襬都長出多多,衛紫衣雖瘦,但他的衣服穿在寶寶身上還是大得離譜,勉強用帶子縛好,袖子可以捲起來,下襬卻會絆腳,衛紫衣只好幫他將下襬撕掉一段,總算勉強能穿。

秦寶寶低頭看這身不倫不類的長袍,前看後看都不滿意,嗔叫:“這是什麼衣服嘛,叫人家穿這樣,難看死了。”

衛紫衣強憋住笑,安撫道:“忍耐點,天亮大哥就派人給你買幾套新衣裝。”

秦寶寶白眼嗔道:“他們一定會笑我的。”

傳來敲門聲,席如秀在外道:“魁首,你們在裡面麼?”

秦寶寶忙向衛紫衣搖手示意,衛紫衣笑指臥床,寶寶大喜忙和衣上床,用被蓋住怪長袍,衛紫衣這才提高聲音道:“進來吧!”

席如秀推開門,陰離魂手提司徒聰,馬泰押著皮九幽,戰平推著蘇紅梅,陰武殿後魚貫進來,見房內只有一人,席如秀道:“寶寶呢?魁首,他並沒有在對院廂房呀!”

“我知道。”

衛紫衣指指臥床,笑道:“鬧了一夜,剛才又受點瘍,我要他上床睡了。”

陰離魂指著蘇紅梅道:“是這位姑娘傷了寶寶麼?”

席如秀指著道:“我也是這般想,這位姑娘臉上的饅頭定是寶寶賞賜的,寶寶之所以會這麼做,十之八九這位姑娘對魁首有意思,引得他醋勁大發,不過,好象打得重了點……”

“席領主,你敢冤我!”

秦寶寶側身怒視席如秀,道:“我是看不慣蘇紅梅朝楚暮秦才教訓她,你說我什麼大發來著?”

席如秀忙換了關切的語氣問道:“你醒啦,寶寶,傷口痛不痛?”

唉叫連天,秦寶寶痛著聲道:“本來不怎麼痛,被你亂罵一通,現在痛得好厲害。”

席如秀喃喃小聲道:“原來罵人也會傷人,我真厲害!”

嗤的一聲,陰離魂笑罵道:“臉皮之厚,萬牆不敵!”

秦寶寶高興的笑道:“我心有慼慼焉也!”

衛紫衣叱道:“寶寶,不許亂接口。”

吐吐舌頭,秦寶寶賭氣翻個身,不小心把傷口正對床壓下去,痛哼一聲,衛紫衣忙過來察看,見傷口沒出血,放心和悅道:“別鬧了,乖乖睡一覺。”

席如秀等人在床邊看,席如秀道:“寶寶傷口沒什麼大礙吧?”

衛紫衣轉身笑道:“過些天就好。”

清清喉嚨,又道:“如秀,這三位朋友就交給你,知道該如何做麼?”

一拍胸膛,席如秀自信道:“放心吧,魁首,屬下擔保以後沒人敢再找寶寶麻煩。”

讚許的點點頭,衛紫衣目光閃動著笑意:“我很相信,你的確很有這方面的才能。”

陰離魂看了寶寶一眼,道:“啟稟魁首,方才我們在樂平寺遇見悟心大師,這會兒也該來了。”

秦寶寶猛的坐起,求救道:“大哥你要幫我說話哦,不然大和尚叔叔會捉我回去唸經悔過。”

“嗤!”

席如秀指著寶寶笑道:“你……那是什麼衣服,肩線垂到手肘,呵呵……”

衛紫衣成人的肩膀寬,秦寶寶又比同齡小孩的肩細,小孩穿大人的衣服,衣肩自然也成了袖子的一部分,但席如秀也言過其實。

瞪起圓圓的大眼,秦寶寶冷道:“你們當家的長袍也認不出來?你是笑我還是笑你們當家?”

其它人看著寶寶穿著不倫不類,怎麼看都不適合他穿的衣服,又扳起可愛俊美的臉蛋說話,愈發顯得不相稱,均忍不住仰夭大笑。

席如秀噴著笑意道:“魁首的長袍是照他的體型裁製的,也只有魁首本人穿來才好看,你這小不點穿起來就……呵呵……”

摟腰笑個不停。

秦寶寶抱怨的望向衛紫衣,衛紫衣拍拍他右肩,示意他不要介意,又答應為他向悟心大師說好話,才安撫住寶寶。

突然,馬泰從皮九幽身上搜出蒼犀角,道:“魁首,寶寶的蒼犀角果真在他身上。”

衛紫衣接過端詳幾眼,笑道:“幾可亂真,可惜不是真的,寶寶?”

秦寶寶小聲嘀咕:“大哥的賊眼愈來愈厲害。”

巧手在髮束上轉呀轉,突然又現出一塊蒼犀角,原來犀角還是在發上,只是他把它移到髮束後,蓋上濃細的黑髮,任誰也瞧不出來。

“真妙!”

陰武突然興奮道:“我正在懷疑沒有闢水犀角如何到鄱陽湖尋寶藏哩!”

秦寶寶不悅這:“這犀角的確少見,可是並非什麼闢水犀角,居然有許多人為了一件飾物你爭我奪的狗咬狗,當真好笑!”

司徒聰又是失望又是不相信,道:“你發上那塊也不是闢水犀角?”

秦寶寶不願和他交談,衛紫衣代他道:“不是,據古書上記載,闢水犀角乃是暗綠色,而且必須是百年以上的母犀角才真有闢水的功能,你們也都看見了,寶寶發上的犀角是瑩亮的翠綠色,這下該死心了吧?”

司徒聰宛如洩氣的皮球,道:“那為何又有一塊假的犀角?”

衛紫衣失笑道:“我閒極無聊時曾照寶寶的犀角雕了一塊,沒想到卻被他拿去欺騙你們,這也是天意,註定你們要敗事。”

席如秀惡狠狠道:“司徒老狗,你三番兩次陷害寶寶,這次可沒那麼便宜放過你。”

皮九幽粗著嗓門道:“你們找的是司徒老狗,捉住皮爺是什麼意思?”

蘇紅梅也可憐哀怨的道:“各位英雄,我是被拖下水的,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住口!”

衛紫衣冷冷的道:“全是一丘之貉,不能饒恕,如秀,明天可以將事情辦好麼?”

席如秀躬身道:“魁首放心,屬下一定辦到。”

衛紫衣點點頭,又下一道命令:“馬泰、戰平,點住他們啞穴,押到別房關著。”

陰武幫著趕下囚,衛紫衣又道:“天快克了,都回房休息去吧,悟心大師既然沒來,天一亮我就帶寶寶上樂平寺,唉,這小祖宗真會給我惹麻煩。”

扁扁嘴,秦寶寶嘟聲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大哥何必直皺眉,大不了我一個人去。”

衛紫衣眼中閃著戲謔的意味:“真的麼?”忽又改顏朗聲道:“大師來了,我們出門迎接!”

遠處傳來

“阿彌陀佛,衛施主功力非凡,老納佩服。”

衛紫衣等群雄出房門,不多久悟心大師領著明智、明理、明月前來、雙方見禮後,衛紫衣先說了寶寶受傷之事,好讓悟心大師心疼之餘顧不得責備,不料梧心大師卻笑道:

“衛施主如此寵愛寶寶,老納當可放心將他交給你。”

說著朗聲大笑,一行人魚貫進房,卻都楞住了。

原來寶寶側身跪在床上,前面放著一隻倒翻的茶杯,右手拿著一根竹棒,見到他們進來,扭頭苦著臉苦著聲音道:“大和尚叔叔不要生氣,寶寶自己先罰了。”

用手中的竹棒敲著倒翻的茶杯,秦寶寶朗聲念道:“南無喝囉恆……嗯,恆那多羅……夜耶,還有南無阿唎耶,再來是婆……對婆盧羯帝……這個爍缽囉耶……”

起初還蠻大聲的,後來聲勢愈來愈小,最後是蚊子咬似的沒人聽得見,寶寶急得冒汗,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種拗口的經文有書給他看都會別字連篇,沒法只有敲著不像木魚聲的假木魚。

沒有人笑他,因為人家都知道他是真的想念好一篇經文,無奈當初沒有用心記起來,看他額上冒汗,均於心不忍。

悟心大師憐愛的輕輕拿下寶寶手中竹棒,慈祥道:“不要勉強自己,和尚叔叔知道你最討厭唸經。”

秦寶寶始終低著頭,立時轉身面對悟心大師,突然雙臂平舉,手掌合併朝天,抬眼可憐兮兮望了悟心大師一眼又忙垂下,大師詫異道:“你這是做什麼了?”

秦寶寶小聲道:“大和尚叔叔拿著竹棒不是要打我麼?寶寶知錯不敢反抗。”

悟心大師放下竹棒,把寶寶的手按下來,無奈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會胡思亂想,誰打過你來著?”

秦寶寶雙眼閃閃發亮,大喜道:“大和尚叔叔不怪我啦?”

端詳寶寶,悟心大師道:“看你瘦巴巴的,大叔有最大的怒氣也消了。”

明理向來活潑拘束,笑接道:“方丈,寶寶痛罪可免,但不痛罪難逃。”

秦寶寶連忙嗔道:“大和尚叔叔已經原諒我了,明理少來挑撥離間。”

明智幫著明理道:“方丈,這不痛罪對寶寶很有好處,請方丈准許,也請衛大俠助陣。”

衛紫衣望著寶寶,微微一笑,點頭答應,任寶寶抗議,無效。

席如秀的好奇心被引起來,問道:“這不痛罪到底是什麼,魁首好象知道了?小和尚你說呀!”

秦寶寶那許他說出來,抱住悟心大師,撒嬌道:“大和尚叔叔,他們都欺負我,您答應不罰我的,不能再答應他們。”

悟心大師是一頭霧水,安慰道:“好,好,不過,聽聽明理他們說什麼好不好?”

“不好!”

秦寶寶忽又改變道:“好吧,反正他們說出來也白說,大和尚叔叔先答應我的。”

明智、明理及明月嘀嘀咕咕商討半天,由明智代表發言:“第一,不許寶寶吃三碗飯;第二,不準寶寶吃大補品;第三,寶寶必須再次流落街頭;第四,從今不歡迎寶寶回少林寺。”

群雄聞言,一股兒楞住,第三、第四還像罰條,第一、第二簡直是正中寶寶下懷。

明智退下,明理上來接著道:“剛才方丈答應寶寶不照我們訂出的罰條做,意思就是反過來實行,如此一來,第四,歡迎寶寶常回少林寺;第三,不準再流落街頭,第二,必須常吃大補品;第一,寶寶每餐要吃三碗飯。”

明月緊接著道:“方丈親口答應,衛大俠願意助陣,寶寶別想要花招,好好生受吧!”

“哈哈……”

除了苦著臉的秦寶寶,眾人均禁不住仰天長笑,直叫妙!

“不算,不算,你們不能連合起來欺負我,大欺小,羞羞臉。”

秦寶寶大聲抗議,可惜沒有人願意聽他的,紛紛附和明智、明理、明月的主意,想讓寶寶狠狠栽一次跟斗。

送走悟心大師和明智師兄弟已是二天後。

衛紫衣雙目如電直盯著大執法,道:“離魂,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該有個決定。”

陰離魂被盯得全身不自在,吶吶道:“魁首,答應跟你來時,我已下了決心。”

“很好!”

二人宛如兄弟互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拋開煩惱坐船渡江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尤其船上生的均是所愛的人,彼此閒話家常,了無拘束,更是人生一大樂事。

桌上擺的是江西最有名的“九江茶”,另有幾碟秦寶寶看了就眉開眼笑的江南點心,當地著名的瓜果也擺了不少。

席如秀磕著瓜子,漫不經心的問:“我說寶寶,什麼原因使你沒有掉入鄱陽湖?”

喝甜甜的九江紅茶,秦寶寶正大感舒服,聞言搶得直咳嗽,叫道:“我什麼地方得罪了席領主,非咒我掉入鄱陽湖不可?”

衛紫衣一直躺在躺椅上閉眼休息,聽得咳聲,睜眼道:“如秀,說清楚點,別嚇壞寶寶。”

秦寶寶猛的回頭笑道:“大哥醒啦,我看你好象沒精神,喝杯甜茶如何?”

“不了!”衛紫次微微一笑,道:“你們繼續談,我洗耳恭聽。”

扁扁嘴,秦寶寶佯怒道:“席領主最壞,居然咒我掉入鄱陽湖,可惡!”

咯咯一笑,席如秀睨著眼道:“嘿嘿,薑是老的辣,饒你精似鬼,還不是被我嚇了一跳?說正經的,你怎知鄱陽湖底沒有寶藏,沒有跳下去洗洗澡?”

秦寶寶本欲賭氣不說,最後忍不住嘴癢,道:“‘金龍社’乃天下第一幫,社裡密探如雲,從來就不聞鄱陽湖底有寶藏,突然冒出這種消息,豈不可疑?況且寶藏必有主,江湖中人居然無人知道寶藏是誰遺物,這是可疑之二:再則傳說一出,立即有人硬認闢水犀角在我身上,連大哥都是從一本快爛成灰的古書才得知有闢水犀角這種寶物,芸芸江湖庸手竟那麼快就找上我,不正表示有人故意散出這件秘辛想害我?這是可疑之三。”

頻頻點頭,席如秀讚道:“不錯,不錯,經我們這些巧匠琢磨,你果然慢慢綻放異彩,不負所望。”

側轉頭,秦寶寶斜睨眼,鄙夷道:“好厚的臉皮,我看金匕首都無法戳破。”

“寶寶”告誡一聲,衛紫衣笑道:“一老一少別老愛鬥口,問點正經事吧!”

席如秀平日是老頑童一個,也不介意,道:“去他的寶寶,你就這樣放棄寶藏啦?”

秦寶寶細嚼玫瑰千層糕不聞不問,表示抗議。

席如秀沒輒,只好笑道:“好寶寶,乖寶寶,你就這樣放棄寶藏啦?”

喝口九江茶,甜甜一笑,秦寶寶才道:“我本來就對寶藏沒興趣,只是不甘心讓存心害我的賊子得到,所以才決心一查究竟,將假的犀角拋出去做引子。”

沒意義的點個頭,席如秀道:“你認為得到假犀角的人會來鄱陽湖一試究竟?”

秦寶寶側頭沉思措詞,一會兒道:“未知道主謀人是司徒聰之前,我就在想鄱陽湖有寶藏之事,根本只是個幌子,可是他何要蒼犀角做什麼呢!直到見了鄱陽湖,才想及大哥跟我提過闢水犀角之事,主謀人可能極需要它,在寧可信其有的心理下,以為我髮束的蒼犀角即是闢水犀角,可是他又沒膽子直接找我,成為你們和少林寺的敵人,因此將腦筋動到群雄身上,採用間接方法得到蒼犀角,這樣一來,他即可放手進行他的計劃。”

席如秀聽得入迷,不讓寶寶喘氣,忙問:“後來呢?你如何懷疑到司徒聰身上?”

白了席如秀一眼,秦寶寶舉到嘴邊的茶杯又放下,道:“想通了疑點,只剩一個問題,就是闢水犀角對誰最有用?”

席如秀喃喃自語道:“這和司徒聰又有多大關係?”

突然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寶寶……”

秦寶寶這次有防範,沒被嚇著,截口笑道:“明白就好,我也可以喘口氣,喝杯茶。”

席如秀是不說不痛快,道:“司徒聰的事蹟你是知道的,因此會聯想到他需要闢水犀角渡海至東瀛也沒啥稀奇,只是……不對呀,寶寶”胖的人嗓門大,突如其然大叫是可以嚇死人,衛紫衣雖然已經習慣,也瞪起眼望向他,秦寶寶更是雙手壓住胸口,怨聲道:“這船就這麼大,你小聲點,誰都聽得見。”

衛紫衣忙坐起身,關切道:“沒事吧?寶寶,發作了麼?”

“沒有。”秦寶寶笑道:“讓大哥擔心,真抱歉,只是嚇一跳,不會那麼沒用。”

衛紫衣凝視他,看他氣色平和,安心道:“那就好,不舒服一定要說,懂麼?”

有人關愛自然開心,秦寶寶甜甜一笑,領首應好。

席如秀則滿面愧疚,道:“對不起,寶寶,沒嚇壞你吧?我一時忘了你……”

“算啦!”沒人願意聽傷心話,秦寶寶截口道:“別把我看成一豆腐般弱:方才你認為什麼不對?”

席如秀搔搔耳根,道:“憑猜測是無法取信人,你怎會認定主謀人是司徒聰?”

神秘一笑,秦寶寶道:“因為我遇到司徒聰的女兒宮玉敏。”

“哈哈……”

席如秀突然大笑,道:“宮玉敏那妞兒看上你,自然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秦寶寶直翻白眼,怒道:“自己風流就道別人都與你一樣?老實說,宮玉敏根本不知有寶藏。”

閃了舌頭,席如秀道:“那你是自己想出來的?”

“廢話!”

秦寶寶把頭一揚,道:“見到宮玉敏,我已認定十之八九是司徒聰搞的鬼,恰巧她想回宮家,如此我就不必顧到她的感受,直接找司徒聰算帳,只是,沒料到失蹤多年的皮九幽會參與其中。”

衛紫衣突然有趣的道:“也沒料到我們這麼快就找來,而且正巧與司徒聰對門而居?”

扁扁嘴,秦寶寶不服道:“連續兩次都被你們的速度嚇一跳,下次我會仔細計劃一番。”

席如秀登的跳起來,插腰叫道:“你沒有下次了,再來幾次突然失蹤,魁首的命會喪在你手上。”

衛紫衣一曬,道:“如秀,別胡說。”

席如秀為魁首抱屈,叫道:“魁首,我是告訴他實情,這小鬼不懂事老是亂來,不知大人會為他擔心,這些日子來,魁首瘦了一圈是假的麼?”

秦寶寶起身跳到衛紫衣長椅旁,拉起衛紫衣左手,道:“對不起,大哥,我為你把把脈,看需要什麼補藥。”

看他一片真誠,衛紫衣不忍拂拒,由得寶寶把脈良久,又用手背試試額頭有無發燒現象,又看眼又觀口,好一會,秦寶寶道:“糟糕,大哥一點病都沒有,我無從下藥。”

衛紫衣不禁苦笑,道:“你好象很希望大哥生病?”

“才不是。”

秦寶寶道來:“只是大哥太強壯,好象永遠不會倒,害我總是想依賴你,人家會笑我長不大,如果大哥生一點病,就可以換我照顧你啦。”

衛紫衣握住他手,拍拍白皙的手臂,笑道:“長大會帶來很多煩惱,不要那麼快就想長大,好好享受童年的快樂,大了才有點回憶,到時一定很有意思,哈哈……”

突如其來的笑聲使秦寶寶怔住,道:“大哥笑得好賊,到底打啥鬼主意?”

衛紫衣不答,反而教訓道:“大哥不喜歡聽你學江湖人的口吻,斯文些。”

“哦!”寶寶將計就計,嚴肅道:“是也,兄長教誨甚是,小弟遵從矣!”

“嗤!”席如秀笑道:“魁首,別迫寶寶了,長大他自然懂,他很聰明的。”

秦寶寶一揖,正經道:“席領主讚譽,小生感激肺腑,死後定求閻王記你一功矣!”

席如秀罵道:“你這小鬼不安好心,咒我早死。”

“恕罪,恕罪!”秦寶寶誠惶誠恐的道:“小生言之不清,惹領主心煩,小生該死,其實,小生乃是一片孝心也,因觀領主昔日一不燒香,二不拜佛,殺孽太重,恐閻王大怒判入地獄,豈不苦哉,因此……”

“夠了,夠了!”

席如秀忙叫道:“你饒了我吧,這些話應該說與陰老鬼聽。”

“咄。”想及夥伴,席如秀叫道:“魁首,陰老鬼為什麼沒跟我們回來,你派給他什麼新任務,我怎地不知?而且為何跟陰武小子同回陰家?”

衛紫衣懶洋洋的道:“因為離魂也姓陰,所以我放他三個月的假。”

秦寶寶坐得一板一眼一絲不苟,扳臉道:“兄長之意,陰執法與黑兄乃親人焉?”

“哈哈……”

衛紫衣猛的跳起一把抱住寶寶,笑道:“之乎也哉焉,全給你說遍了,還有沒有?”

“是了。”秦寶寶就是不笑,正經道:“黑見與陰執法相像矣,定父子也,小弟言之不差耶?”

衛紫衣好笑又詫異,道:“別酸溜溜的,你如何認定他們是父子?”

秦寶寶硬撐,一板一眼道:“兄長忘耶,曾告之小弟陰執法慚貌拋妻事乎?黑兄貌像之,且小失怙,如此叮叮咚咚叫聯之矣,真相不大白焉?”

衛紫衣噗嗤失笑,道:“文言裡有叮叮咚咚這句麼?你是從那出戏聽來的?”

原來寶寶小孩心性重,每當衛紫衣逼不得已非出去應酬,他定當跟屁蟲隨之去聽戲,請得“金龍社”魁首前往參加宴席,主人當然會聘幾班戲子熱鬧,而寶寶在少室山住了十多年,對這種熱鬧新鮮的很,學上兩句,並不為過。

席如秀則被說得頭昏腦脹,總算明白寶寶的意思,道:“你說陰老鬼有那麼大的兒子了?”那股子醋勁瞞不了人。

“酸也,酸也!”

秦寶寶搧著鼻風,道:“吾厭醋,誰吃之不休焉?”

衛紫衣點點他小鼻子,笑道:“夠了,不累呀?”向席如秀笑道:“離魂在老家有位結婚三日即分別的妻子也住在吳城鎮,若是當時有了身孕,也該這麼大了,這次他可是下決心回去的。”

席如秀狀欲昏倒樣,哀聲道:“與他出生入死十多年,他居然瞞我這麼緊,這是那門子朋友?”

秦寶寶是說上癮,正經道:“汝言之差矣,此因陰執法無汝潘安之貌也。”

席如秀向來自認最有女人緣,安慰自己:“說得也是,女人見了他不嚇死也昏倒,難怪不敢回去。”

秦寶寶十分古板又十分不屑地道:“汝亦差矣,此乃陰執法己心作祟也,非陰夫人厭之矣。”

清清喉嚨,向衛紫衣微微一笑,道:“兄長聽稟,陰執法日後挈妻子返社也,餘麻煩大矣。”

衛紫衣沒料到寶寶這麼認真,道:“則之乎也哉焉了,好好說話,嗯?”

秦寶寶嘆口氣,道:“弟弟不好當,這不行,那不對,下輩子要記得當哥哥。”

席如秀急忙報復,諷刺道:“當哥哥若遇上你這種弟弟,才倒了八輩子楣。”

秦寶寶聞言一震,仔細回想,自與衛紫衣結拜,帶給他的全是麻煩,別說要為衛紫衣解決煩惱,反而常因自己頑心太重,故意將事情搞得更復雜,使衛紫衣晝夜不眠的調度人手辦事,自己就趁機搗蛋,逼得衛紫衣不得不點他穴道讓他好好睡一覺,如此行徑,真被席如秀說中,衛紫衣實在倒了楣才會碰上他,想又想,寶寶不由得垂下頭,雙手手指互絞,右腳無意識在地板亂畫,頹喪無比向船艙走去。

衛紫衣和席如秀沒料到他會把戲言當真,四隻眼楞楞看著他走過面前,走進船艙,好半晌,席如秀才蹦的跳起來叫道:“魁首,他怎麼會把這種話當真,魁首快去勸勸他吧,這小子神經有時候挺遲鈍,萬一轉不過來,噗通跳下海就糟了。”

衛紫衣胸有成竹在躺椅一躺,微笑道:“沒那回事,寶寶生性樂觀,這時也該想通出來了。”

果然

秦寶寶幾乎是一口氣跳出來,也不理席如秀,徑向衛紫衣走去,道:“差點被席領主唬了,我沒他說的那麼壞,是不是?”

“當然!”

衛紫衣笑道:“別理他,方才你說陰執法攜妻子回社,你有何麻煩?”

向席如秀做個鬼臉,秦寶寶搬張椅子坐在衛紫衣躺椅旁,道:“大哥與陰執法算是平輩,我與大哥是兄弟,那,除武不就要叫我叔叔?原本是伯母的陰夫人理成嫂子,頭痛耶,陰武定是不肯叫,稱陰夫人作嫂子也不對勁,怎麼辦?”

“呵呵……”

衛紫衣笑了好一會,才道:“令尊‘萬邪聖醫’秦英算來也該上七十齡,出道又早,離魂見了也要稱一聲前輩,你雖稚齡,在武林中的輩份卻大,近些年剛出道的生手見著你也得彎腰,所以,陰武叫你叔叔是應該的。”

看寶寶認真聽教的模樣,衛紫衣又失笑道:“悟心大師乃當今武林老前輩,你比他小一輩,所以算起來,放眼江湖大約有一半以上的人必須尊你三分。”

撇撇嘴,秦寶寶道:“到了利害關頭,他們連大和尚叔叔都敢害,更別說我。”

衛紫衣藉機告誡道:“下次不要亂跑,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秦寶寶扭頭望著江水不答,深怕衛紫衣會算帳。

鬧了好久,三人都沉寂不語休息,望老長江水流悠悠。

“金龍社”的總堂口,那座巨獸也似的灰黑石砌造大廈,便盤踞在秀麗平坦的“子午嶺”嶺端。

“黑雲樓”樓上衛紫衣的書房有兩名小鬼在大發議論。

一個怒氣沖天,一個小心勸慰…只因又有人失蹤了。

慢點,這次失蹤的不是秦寶寶,而是“金童閣羅”衛紫衣也。

秦寶寶狠狠跺幾腳書房的地板出氣,道:“氣死人,大哥已經兩個月沒有回來了,他們居然不擔心。”

小棒頭從未見寶寶這麼生氣過,小心道:“大領主沒有派人出去尋找麼?”

“沒有!”

秦寶寶氣得大叫:“我要他們派人尋找,他們居然勸我不用擔心,大哥一定遇上不平之事出手相救才會誤了行程,屆時自然會回來。”

小棒頭嚇得舌頭打顫,道:“寶少爺何必生這麼大的氣,領主說得也沒錯呀!”

秦寶寶累得坐在大椅上,有氣無力的道:“算了,跟你說也沒用,剛才差點氣得跟他們動手,唉!”

左手支腮,喃喃自語道:“我也明白他們說的有理,只是,出手扶弱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麼?大哥到底遇上什麼不尋常的事令他流連忘返?”

眼角瞥見小棒頭,微笑道:“你去吧,我要留在這裡好好想一想。”

小棒頭看寶寶沒心情玩,脾氣又壞,早就巴不得這句話,趕緊溜了。

秦寶寶輕拍臉頰,苦笑道:“我大概把他嚇壞了,不過,他膽子也太小了點。”

雙腳盤膝,靠在椅背上休息很是舒服,秦寶寶同它道:

“喂,你認為大哥會遇到什麼事?

這種簡單的問題也來請教我,寶兒,你也未免太差了。

少神氣,這叫當局者迷,快說來聽聽。

迷你的阿彌陀佛,你若是女的,什麼麻煩也沒有了。

大哥失蹤跟我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

咳,呆鳥,笨鳥,我問你,你大哥是男的?

廢話。

哼,如今你還笑得出,待我將事分明,你不大哭才怪!

佛祖慈悲,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

很簡單,你大哥是個男人,他需要一個妻子。

你……你……你是說……

我說你大哥一定途中遇上令他傾心的女子,正在她身上大下功夫。

胡說,紫秋如那麼美,大哥都不動心,遑論他人。

娶妻就娶淑女,只要心意相通,醜八怪又何妨?

不對,大哥不會為兒女私情撇下社中事情不管。

別安慰自己啦,自古英雄難過妻子關。

嗤,美人關才對,算啦,大哥也該娶妻了。

難得你想得開,只是,屆時他不再是你大哥。

這可不行,那,有了,待我長大嫁給大哥好了。

去你孃的阿彌陀佛,這不是變態麼?唯今之計,只有設法阻止了。

阻止?有一就有二,阻止了這次,下次呢?大哥不能不結婚呀!

那只有怪你命苦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大哥,可惜又要被人搶走了。”

想及最溺愛自己的大哥就要被女人搶走,從今又無依無靠,秦寶寶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小棒頭聞聲忙奔過來,一個勁兒問寶寶為什麼哭了?這一問又觸痛寶寶心事,更加哭得驚天動地,小棒頭給他哭得六神無主,只得請來三位領主,三人小心又溫柔的追問,寶寶才抽抽咽咽的道:“大哥……大哥……被……女人……女人……搶走了,哇……”

三人一頭霧水,席如秀搔著耳根道:“寶寶不要哭,你聽誰說的?”

秦寶寶哭得滿臉是淚,小棒頭拿巾子為他擦淚,寶寶這才用小手指指腦袋瓜子,三位領主一看差點昏倒,原來他又在胡思亂想。

大領主展熹乾咳兩聲,微笑道:“沒那回事,寶寶,魁首對兒女私情一向看得很淡,而且,你想,算算日子,陰執法也快回來,說不定魁首半途遇上他們因而耽誤行程。”

二領主張子丹強忍住笑,道:“是啊,寶寶,跟了魁首這麼多年,再美的女孩子,魁首都不屑一顧,自願送上門的也不少,魁首應付這種女人很有一套,連如秀都自嘆不如呢,你不用煩惱啦!”

“對!對!對!”

席如秀好不容易沒笑出來,忙道:“跟魁首比起來,我像是學爬的嬰兒。”

撇撇嘴,秦寶寶也不哭了,反而道:“大哥有這麼好的本事,為什麼不教我?害我上次遇見宮玉敏差點沒有送她一巴掌而壞了大事,回來非逼他教我不可。”

三位領主互覷一眼,只有苦笑的份。

秦寶寶哭夠了心情就好,起身笑道:“吃飯吧,今天大哥若不回來,明天我就去找他。”

三人被嚇了一跳,展熹道:“不行,萬一魁首在你走後回來,我們如何向他交待?”

張子丹摸著大胡腮,道:“是啊,我們答應要好好照顧你,怎能讓你出去冒險。”

席如秀正想開口,秦寶寶已截口叫道:“我不管,大哥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他搶走。”

說完,奔出門去了。

席如秀唉叫連天,道:“完了,完了,魁首是上了賊船,這輩子甭想結婚了。”

展熹老成道:“寶寶的獨佔心極強,不過,待他大了自然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張子丹呵呵一笑,道:“是啊,想我小時也是如此,長大了不是好好的?”

展熹和席如秀也沒有笑他,因為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對特別喜愛自己,溺愛自己的人總有想獨佔的慾望,寶寶自己也不例外。

張子丹婚後大方多了,豪邁一笑…道:“走吧,小心看住寶寶,免得他又偷溜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三人趕緊尋找寶寶去也。

夜,又是一個灰濛濛露水多的夜。

秦寶寶今夜又失眠,在他專屬的遊樂間雕著木塊打發時間,作品已近完工,隱約可以看出是人像,是衛紫衣的人像。

奇怪的是,他雕的不是笑臉,而是衛紫衣發怒時的神情。

另聽秦寶寶喃喃自語道:“大哥啊,你看了可不要生氣,只因你生氣就和它形成雙胞胎,到時我會認不出誰是真人,你不氣死才怪!”

“我的確快被氣死了!”

一聲很輕但充滿溫柔和笑意的聲音使寶寶豁然轉身,正想大叫出來,那人已機伶捂住他的嘴,兩人笑望一眼,寶寶挪開那人的手,小聲道:“大哥是不是風流太久,回來不好意思讓他們知道?”

正是衛紫衣悄悄回來,聞言一怔,道:“你說什麼呀?”

雖然兩人的低聲交談,還是掩不住寶寶語氣中的不滿:“少裝蒜,他們都說你對女人很有一套,居然只瞞著我。”

衛紫衣苦笑不已,道:“他們又是誰?”

輕哼一聲,秦寶寶道:“三位領主呀,如何?承認吧!”

“嗯!”衛紫衣居然道:“他們也太小看我了,何止一套,好幾套哩!”

秦寶寶鼓起腮幫子,一字字道:“是真的?”

衛紫衣輕笑一聲,道:“假的!”

秦寶寶冷冷送他一句:“壞哥哥!”

衛紫衣也一本正經道:“有壞弟弟自然有壞哥哥,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

兩人相視而笑,雖然不能大聲,但相擁而笑,就算只能在心中偷笑,彼此也感覺得出那股子親情的溫暖。

秦寶寶籲口氣,道:“我很擔心大哥會被女妖精搶走耶!”

衛紫衣撫著他的長髮,笑道:“又來胡說,一切等你長大就會分曉,大哥沒有結婚的打算。”

秦寶寶興奮的小聲叫道:“那好極了,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衛紫衣一笑,轉個話題道:“寶寶,大哥是回來帶你走的。”

秦寶寶可迷糊了,道:“帶我走?我們不是住在這裡麼。”

古怪的笑了笑……,衛紫衣道:“先離開這兒,大哥再慢慢告訴你原因。”

“我不懂!”

衛紫衣不再言語,也不容寶寶爭辯,輕輕拉起寶寶身子,悄悄出了遊樂間,來到寶寶隔壁睡房門口,微微彎腰在寶寶耳邊小聲道:“你進去拿件披風和替換衣棠,快點!”

事到如今,秦寶寶只有照著做,不一會,就拿出一件白綢披風和一個小包袱,衛紫衣幫他將披風披上,秦寶寶趁機道:“要去那裡?領主他們怕我偷溜,看得很緊哩!”

衛紫衣拉著他手,笑道:“別擔心,咱們從別條路走。”

說完推開對房自己的臥室門,進房小心又將門關上,穿過外室揮開珠簾進了內臥房,和寶寶雙雙躺在床上,衛紫衣手在床邊一按,兩人突然被床的彈力彈上半空,奇妙的,床頂和天花板居然適時下坍,露出一個床般大小的大洞,衛紫衣和秦寶寶藉著彈力躍上一個少為人知的天地。

床頂和天花扳又回覆原狀,衛紫衣和秦寶寶處在黑不見五指的上層不知名地方,居然能站立,寶寶親見妙境,與奮道:“大哥怎從未告訴我有這樣一個地方,別人知道麼?”

衛紫衣取出火摺子,從豆大的火光中,依約可看清這層矮樓設備齊全,桌上有一支巨燭,點亮巨燭,衛紫衣才笑道:“這棟樓外表沒什麼出奇,其實裡面大有幹坤,就以這層矮樓來說,除了你我,社中兄弟無人知曉。”

“這麼神秘?”

衛紫衣收起笑容,嚴肅道:“事關‘金龍社’存亡,怎能掉以輕心。”

秦寶寶睜大雙眼,道:“大哥愈說我愈迷糊了。”

衛紫衣拉著他小手落座,嘆氣道:“社中有了叛逆之人,也許他也不是主謀,而是奸細。”

秦寶寶驚得兩隻大眼珠差點掉出來,嘎聲道:“大哥何時發現的?與你遲遲不歸有關麼?”

衛紫衣顯得很疲倦,是精神上的疲倦,任誰都看得出,他對社中兄弟有離叛之心十分難過,久久不語,緊握雙拳,似乎想竭力控制那將爆發的情緒,寶寶從來沒見過衛紫衣這般憤怒,也許該說失望,兩隻小小的手掌不知何時握住他的雙拳,柔聲道:“孔聖人的學生有智魯之分,大哥手下弟兄上萬,乃江湖最大的幫會,良莠不齊在所難免,重要的是統治者如何控制那些欲起異心之人,大哥是江湖上的傳奇人物,人中龍鳳,武林奇葩,牛毛小事何須動怒,該動的是腦筋與手腕。”

衛紫衣反握住寶寶小手,微微一笑,道:“大哥知道該如何做,只是一時情緒不穩,別擔心。”

說著起身在矮樓中慢踱數步,正視寶寶道:“不過,這可不是牛毛小事,對方來頭很大哩!”

秦寶寶嘟起嘴,道:“大哥不從頭說起,我可不明白。”

有了寶寶在身旁,衛紫衣就覺得精神大振,笑道:“讓我想想,告訴你好還是不好?”

大眼一瞪,秦寶寶叫道:“二月不見,大哥也學會刁難人?倘若不說,這鬼地方寶寶不願留也?”

說著就想溜,可惜他忘了問衛紫衣開關在那裡?空在那地方轉來轉去,地板也快被他踏陷了,就是不現出口,寶寶這時才感到學習雜而不精的壞處,太過精妙的機關,他尚未深入研究,害他這時氣得直跳腳,望及衛紫衣揶揄的笑容更生氣,解下無堅不摧的金匕首蹲身要割地板,衛紫衣忙一手搶過,道:“半月不見,你任性胡鬧的脾氣,可一點都沒變。”

秦寶寶一怔,也不生氣了,道:“半月?大哥一個半月前就回來了?”

衛紫衣直認不諱,道:“有什麼不對麼?”

秦寶寶心中氣苦,多日吃睡不寧,精神十分衰弱,一直強撐,聞得衛紫衣無心之語卻極傷人的話,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寶寶”衛紫衣忙扶住寶寶倒下的身子,雙手抱到床上,點他“神堂穴”不見醒來,急得倒茶灌入寶寶嘴裡,輕拍他面頰,喚了一聲又一聲,才見寶寶悠悠醒來,見著衛紫衣,雙眼一瞪,劈口罵一句:“混蛋哥哥!”

衛紫衣大皺眉頭,卻也沒發怒,安慰道:“別怪你大哥故意不與你相見,我是怕賊子會把腦筋動到你身上。”

秦寶寶猶自氣鼓鼓的,撇著嘴道:“我才不怕,少爺又不是娘們,只會躲在房裡繡花。”

衛紫衣語意深長的一笑,心道:“你若會繡花,我就不用為你頭疼了。”

但這種話他說不出口,尤其寶寶最恨別人說他像個姑娘。

在搖曳的燭光下,豬八戒的姊妹弟兄也不會難看到那裡去,何況俊男美女之結晶秦寶寶,雖然還有點生氣的影子,看來卻憑添另一種美,真他媽的得天獨厚。

衛紫衣凝視著寶寶俊美又帶點頑皮可愛的臉蛋,心道:“寶寶實在俊美得出奇,可惜這個小傻蛋……,唉!”

秦寶寶也死瞪著衛紫衣回敬,心裡卻高興的很,他突然發覺自己很喜歡衛紫衣這樣看著他,大眼在衛紫衣俊逸的臉上巡迴,心道:“大哥真年輕,長得又英武又瀟灑,真乃名符其實的偉丈夫也,不知有多少女人爭著想嫁他,女人,女人,可惜我不是,唉!”

兄弟倆心裡各懷鬼胎,嘀嘀咕咕說著對方,最後忍不住感慨良深,同聲一“唉!”,又不約而同怔住,奇怪的望著對方。

衛紫衣不以為然道:“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

秦寶寶打蛇隨棍上,道:“我在感嘆大哥年紀輕輕的就會嘆氣。”

衛紫衣一怔,隨即失笑道:“小鬼頭,真說不過你。”

秦寶寶嘻嘻一笑,跳下床,順手拉起衛紫衣,笑道:“大哥先告訴我,這矮樓的機關在那裡?”

衛紫衣領首,一把又想將寶寶抱回床上,寶寶自然抗拒,叫道:“我不睡,我不睡,你不告訴我,我就是不睡。”

任他雙腳亂踢亂打,還是抵不過衛紫衣有力的雙臂,氣而大叫:“等你不注意,我就把地板挖成洞洞板,你聽見沒有,大哥?”

衛紫衣總算讓小搗蛋睡好,嘆道:“何止聽見,耳膜都快被你這位小祖宗震破。”

秦寶寶將頭扭開,嘀咕道:“活該!”

拍掉長袍上的小腳印,衛紫衣笑道:“不想知道機關在那兒啦!”

秦寶寶哼了一聲,不做回答。

衛紫衣伸手將寶寶的頭轉過來,指著他額上硃砂痣,笑道:“機關就在你腦袋下,小心誤觸機關。”

秦寶寶嚇得忙抱住衛紫衣,再也不敢碰一下枕頭,對於書上為的誤觸機關會中毒全身血骨無存,或萬箭穿心等等,他可是深信不疑,暗罵衛紫衣好沒良心,居然讓也睡在機關上,但是,又忍不住心中好奇,一隻小手還是很不聽話的上前掀開枕頭,枕頭下是一床薄墊被,又把那床被掀起來,只見光亮的床板,那來撈什子機關,回首望及衛紫衣有趣的笑容,輕哼一聲,滑膩的小手在光滑的床頭摸索,想找出機關與床板的接痕,苦尋不著,心中一動,下床勘查起這張一人睡太大,二入睡嫌擠的硬木床。

床是緊靠著牆,秦寶寶在床另外三邊一陣敲打,赫然發覺這張床的確堅硬,一百零一個大漢壓上去也不愁下坍,因為它是整塊高約四尺的實心檜柏所造,根本沒有任何接痕,如今唯一可疑的就是緊靠著牆那一端了,寶寶低頭端詳著自己兩隻又小又白的手掌,心知想搬動這張床是不可能,不由嘆口氣。

衛紫衣微微一笑,道:“找不出來也不用嘆氣呀!”

秦寶寶頹喪的坐在床上,道:“找出來也沒用,我根本無力可為。”

衛紫衣目光一閃,笑道:“說說看,機關妙在何處?”

“兩句話!”

秦寶寶比了個數字,道:“將床移開,地道立現!”

衛紫衣有趣道:“這兒可是頂樓哩,能設地道麼?”

秦寶寶神秘一笑,道:“也許不能稱為地道,而應叫做頸道。”

“頸道?”衛紫衣目中閃著讚許之意。

秦寶寶看了更有信心,道:“就像人的頸子窄窄扁扁的,在樓下看來沒什麼異處,但就這矮樓來說,這張床的一半寬度到了樓下就成了牆的一部份,是不是?”

雙眼往後凝視緊靠床的牆,指著道:“換句話說,這棟樓有一面是雙層牆,就是這面,是不是?”

衛紫衣直認不諱,道:“全給你猜對了,不過,搬床太費時費力,智者不取也。”

秦寶寶猛點頭表示贊同,道:“大哥的確是智者,快說出開啟法吧!”

言下之意,大有衛紫衣刁難不說,就要遭殃的意思。

對於寶寶的一語雙關,衛紫衣當作沒聽懂,只笑道:“時候未到,急什麼?你不妨先睡一覺。”

秦寶寶心裡暗罵一串:“老狐狸!給小狐狸欺負緊了,反咬一口來著?真沒良心。”

嘴裡可不敢說出來,道:“大哥,這條頸道是通到外面去麼?”

衛紫衣領首承認。

指著方才彈上來的那塊地板,秦寶寶又道:“咱們從那裡上來,可以再下去麼?”

點點頭,衛紫衣道:“若不能下去,這秘密早被人發現。”

“機關呢?”

嘿嘿一笑,衛紫衣道:“機關就在那塊地板,只是你不懂踩的方法罷了。”

秦寶寶曲起腳,不滿道:“大哥笑得好奸,又是時候未到,不用急是麼?”

衛紫衣哈哈一笑,道:“你倒扯起大哥後腿來著?實際上是如此,只因機關在出口地板,踏對了機關,人就往下掉,可是現在還不能下去呀!”

秦寶寶起了另一個念頭,道:“大哥當初為何造這層矮樓及頸道?”

衛紫衣頑皮一笑,道:“溜!”

“溜!”秦寶寶覺得很不可思議,叫道:“大敵來臨,從頸道溜之大吉?”

明知很失禮,寶寶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心裡可一萬個不相信。

衛紫衣一笑置之,補充道:“溜者,溜出去玩之溜也。”

秦寶寶聞言一怔,萬萬想不到眼前這位“金龍社”弟兄奉若神只的大哥,會跟自己一樣,對於偷溜出去玩的遊戲大感興趣,而且顯然還技高一籌,直當衛紫衣是怪物似死盯著。

衛紫衣咳嗽一聲,解釋道:“‘金龍社’宣佈成立之前,我已開始感到自己不再是自由之身,以後將有無窮無盡的煩惱圍在我身旁,普通人的快樂今生是休想再享受到,而且我也體驗到高居上位者的寂寞十分可怕,所以在建造‘黑雲樓’時,我親自督工造了這層矮樓及秘道,每當夜晚孤寂時,就由秘道偷溜出去不夜市和那些夜貓子共歡,在那兒,我不是衛紫衣,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優勢和寂寞,只是個浪蕩子,和他們一樣見不得陽光的人,我可以隨意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必在乎周圍人期待的眼光,雖然時間很短,卻足以消除我的疲倦,你說大哥對不對?”

秦寶寶聽得出神,心裡大是讚佩,點頭道:“大哥這麼做也是為了使頭腦清楚,辦事下命令才不會出差錯,自然是對的,只是,大哥怎麼不讓我也參加一份,好吝嗇。”

說著不由得嘟起嘴,衛紫衣失笑道:“那是因為你來了之後,大哥就不曾再偷溜出去過。”

秦寶寶好奇問道:“為什麼?”忽而恍然大悟,自作聰明嘻笑道:“我每晚纏著大哥講故事,自然沒機會再偷溜啦!”

衛紫衣潑他冷水,道:“不夜市初更才開始,那時你已睡到十八殿去了。”

撇撇嘴,秦寶寶道:“我又錯了,這是今晚第幾次?”

秦寶寶問得無心,衛紫衣卻正經道:“第三還是第四吧!倘若亂罵大哥不算的話,那是第三了。”

翻翻白眼,秦寶寶道:“大哥還是說說為何突然變乖了?”

這句“突然變乖了”可大有文章。

原來衛紫衣與當被寶寶的胡鬧氣得發怒或無奈時,就會道:“老天保佑你有一天突然變乖了,衛某人願意散出百萬家財。”

只是,沒想到這時會給寶寶拿來說嘴,猛扯後腿。

衛紫衣沉住氣,沒有表情地道:“我想你自己也算不出一個月到底惹出幾件事,不,幾十件事,但也由於你的搗蛋調皮,使得大哥精神大振,再也不會感到無聊,寂寞那東西早被拋到長江去,自然不用再偷溜;另外一個理由,你胡鬧好玩,為你處理善後的我可累慘了,再則到了晚上,你的鬼腦筋特別發達,鬼主意層出不窮,直到將你哄睡,我已累得眼皮直貶,回到房裡一躺就不到天亮不打算起來,你說大哥還有精神再出去麼?”

秦寶寶起初聽得很得意的,愈往下聽就愈不對勁,這種明褒暗眨的話,他可是聽得懂,想反駁卻找不出話,雖然衛紫衣故意加油添醋,有點言過其實,可也相差不遠矣,對於問話,只有當作沒聽見。

衛紫衣看了心裡暗笑:“終於克住這個搗蛋精,免得興師問罪我故意避不見面。”

不料秦寶寶哼哼了半天,開口第一句就是:“大哥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小弟何以避不見面焉?”

嘆了口氣,衛紫衣才道:“死去的人會出現在生人面前麼?”

秦寶寶毫不思索的道:“當然不會,這算什麼理由?”

衛紫次長嘆口氣,道:“展熹他們幾位高級幹部恐怕在二個月前均已得知,我破人毒殺屍骨無存的事,只是還不敢宣佈出來,你自然不知了。”

秦寶寶瞪大雙眼,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使人發噱,左掌貼在衛紫衣額上,右掌貼在自己額上,喃喃自語道:“大哥沒發燒,莫非是我發燒?”

衛紫衣拉下他的手掌,見他發呆,想笑又忍住,正經道:“你聽清楚,大哥已經死了,被劇烈的蛇毒毒死。”

秦寶寶表情呆呆的道:“被蛇毒死了?”

衛紫衣肯定的點點頭。

像是猛然醒悟,秦寶寶叫道:“騙人,你身上有解毒丹,誰毒得死你?”

衛紫衣苦笑,秦寶寶雙手抱住他,過一會,又叫道:“你身上是熱的,我知道死人是冰冰的,你少騙人。”

豁然大笑,衛紫衣撫著寶寶長髮:“還是你聰明,展熹他們卻都被我瞞住月餘。”

秦寶寶迷惑之極,問道:“大哥這麼做有何用意呢?”

衛紫衣點點寶寶小鼻子,道:“你若是不愛睏,大哥就從頭說給你聽。”

秦寶寶連忙附和道:“不困,不困,我一點都不想睡。”

衛紫衣目睹寶寶興奮的表情,心道:“這孩子以為我又要講神話故事了,總是長不大。”

卻也不忍讓寶寶失望入夢鄉,清咳一聲,道:“二個月前,北京分舵來了一個消息,最近江湖出了一個神秘組織,叫‘屠龍幫’,揚言要消滅‘金龍社’,取代‘金龍社’在武林中的地位,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即是北京分社,以後再逐個擊破,最後進攻總壇。”

秦寶寶突然插嘴道:“他們還蠻光明正大的嘛!”

“怎麼?”笑了笑,秦寶寶道:“他們光明正大的向‘金龍社’挑戰,不像些屠狗輩專做暗中扯人後腿,令人防不勝防的卑陋行為,只是野心太大,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對,他們應算是好人吧!”

“你太天真了。”

衛紫衣搖頭道:“這正是‘屠龍幫’陰毒之處。北京分社是‘金龍社’在北六省最大的分社,他們明目張膽的向北京分社下手,目的就是想叫我出山,果然我接到消息後,立即下山,說也可笑,下山不過三個時辰,我就知道社裡出了內奸。”

秦寶寶對聽故事挺有心得,立即接著道:“‘屠龍幫’開始對付你麼?”

“不錯!”

衛紫衣摸摸寶寶的頭以示讚許,道:“下了‘子午嶺’,我就遇到一個殭屍臉,自稱是‘屠龍幫’副幫主,請纓討頭功,想取我項上人頭,寶寶不妨猜猜看,那位殭屍兄是何方神聖?”

秦寶寶最喜歡衛紫衣邊說故事邊猜謎語,想了想,道:“歐陽必群!這人我見過,非常狂妄自大,難怪敢單槍匹馬找大哥算帳,一定討不了好的。”

一雙大眼十分有自信的瞪向衛紫衣,想逼衛紫衣點頭稱讚。

不料衛紫衣卻搖頭,十分興趣的道:“這回你猜錯了,大哥就是被他毒死的。”

“怎麼會?”

秦寶寶大叫,過會兒,突然長長“哦”了一聲,道:“我懂了,大哥就是想利用他狂妄自大的天性,讓他認定你已經被他毒死,以便暗中調查內奸是誰對不對?”

衛紫衣不得不稱讚:“聰明小寶兒,全給你碰對了。”

每聽到衛紫衣的讚美,秦寶寶都忍不住要嘀咕。

“大哥從來就不曾好好誇獎我一番,什麼碰對不碰對?好似我全是胡亂猜的,一點根據也沒有,真令人洩氣。”

衛紫衣哧哧笑道:“往後不要太頑皮,誰都會誇獎你的。”

扁扁嘴,秦寶寶道:“人家才不稀罕別人誇獎我,我最喜歡大哥,只是大哥對我太苛了,你不誇獎我,會使我對自己沒信心。”

說著不由得嘟起嘴,可愛的神態,看了令人又憐又愛。

衛紫衣看得發呆,溫柔道:“寶寶,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無論學什麼均又快又好,可謂是個天才,就因為如此,大哥一直擔心你會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不敢大誇你,並不是不欣賞你,懂麼?”

點點頭,秦寶寶笑得好天真,道:“大哥誇我是天才不太好,至少唸經我是學不來的。”

衛紫衣想起上次在“再來客棧”,寶寶唸的那段蹩腳經文,就忍不住大笑,點頭道:

“說的是,這輩子你是當不成和尚,西方極樂世界與你這等頑皮鬼無緣,我佛如來真是好運的很,不用擔心寶座下會被你偷放老鼠蚱蜢。”

秦寶寶聽了也禁不住咯咯而笑。

原來“金龍社”每月有例行大會一次,各地分社的舵主必須趕來參加,報告一個月來分社的大小事情、或請示衛紫衣決定重大計劃,秦寶寶知道這事後,在前一天夜晚就在議會廳兩列酸枝鑲嵌雲母石的太師椅椅墊下,左列每張放著一隻木雕的小老鼠,右列每張放著四、五隻昏迷的大蚱蜢。

議會當日,眾位分社主雖察覺椅子有問題,但未想有人敢在議會廳動手腳,均紛紛落座,但見左列分社主個個表情古怪,好象如坐針氈,右列分社主一坐下,椅下大蚱蜢被壓死,傳來嗶嗶碌碌的怪響,臉上尷尬不已,大廳盡頭的中央,坐在一張鋪著黃斑虎皮的大圓椅的衛紫衣,察覺有異,要他們起身掀椅墊,這才知道真相,紛紛苦笑。

衛紫衣目睹此景,就知道是誰在搗鬼,心中一動,猛地掀開虎皮,只見寶寶躲在椅下用手捂住嘴,笑待全身打顫,衛紫衣氣他公私不分,捉出來就由眾分社主處分,可是沒人敢動他,不是因為他是大當家的寶貝弟弟,而是寶寶說的話:“為什麼生氣呢?我是看你們進議會廳像進森羅殿,才想出這法子讓你們輕鬆一下,既然你們不喜歡,下次我不理你們就是,何必學大執法繃著一張閻王臉,真難看!”

各個老江湖都明白這位小祖宗的真正意思,就是如果處罰他,下次再來開會,他會再想法子使他們進議會廳如進遊樂場,糗事不斷,回想剛才的尷尬,誰敢動他呢?

這時衛紫衣不禁搖頭苦笑:“自從那次的惡作劇,往後開會他們更是戰戰兢兢,不是議會廳的嚴肅氣氛使然,而是怕你使他們當場出醜。”

秦寶寶好生不服氣,叫道:“才不是呢,那次過後,我回去看,小老鼠都不見了,一位弟兄告訴我,他們都把小老鼠帶回去做紀念,這叫怕我麼?”

“有這種事?”

肯定的點點頭,秦寶寶轉個話題道:“咱們繼續說故事吧,為何見著歐陽必群,大哥就認定社裡出了內奸?”

詭異的一笑,衛紫衣道:“因為這次我走的是小路,知道這事的人只有六個。”

秦寶寶的好奇心被勾起來,忙問:“那六個?”

衛紫衣露出沒有笑意的笑容,道:“我、老展、子丹、如秀、戰平和陳東昇。”

秦寶寶知道陳東昇就像旭日東昇一樣,在“金龍社”竄起非常迅速,短短三年,由剛入社的把手升成最大分社北京社的舵主,為人老練自不待言,武功也屬一流。

沉思一會,秦寶寶道:“那天馬泰生病自然不知道,可是為何告訴陳東昇呢?”

衛紫衣苦笑道:“寶寶這樣問,我可不知要如何回答,當時也不知為什麼,居然要戰平通知陳東昇我要抄小路去,結果出事了。”

哦了一聲,秦寶寶道:“這叫直覺,如今大哥懷疑陳東昇就是內奸?”

衛紫衣漫不經心的道:“不是懷疑,而是確定,並且我在想,陳東昇極可能才是‘屠龍幫’的副幫主。”

秦寶寶忘形的握住衛紫衣雙手,叫道:“大哥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嘛!”

“別急。”

衛紫衣疼愛的拍拍他小手,笑道:“那天我從小路下”子午嶺“,就被歐陽必群攔住。”

衛紫衣和秦寶寶一行人告別陰離魂回社不幾天,接到消息想也沒想,就決定親自走一遭,遇見歐陽必群大馬金刀往小路中間一站,除非從他頭上飛過,不然一匹大馬實在過不去,未弄清對方來意,衛紫衣不願貿然行事,道:“小路狹窄,朋友能否靠邊站?”

歐陽必群嘿嘿冷笑,道:“衛紫衣,別來這套他孃的虛與委蛇,你我心裡都清楚,遲早必須一戰,秦寶寶那殺千刀更應碎屍萬段。”

衛紫衣點點頭,挑明道:“為了寶寶編的那首歪歌,你專程在這兒等我?”

歐陽必群沉住氣道:“臭小子亂編歪歌中傷人,你做大哥的難咎其責。”

衛紫衣冷哼一聲,道:“若真無其事,寶寶是不會亂冤枉人,反過來說,一切均是閣下咎由自取,‘金龍社’沒有找你們算帳,該是你們燒了高香,如今你找上門,理由恐怕不單純吧!”

歐陽必群嘖嘖怪笑,道:“衛紫衣不愧是衛紫衣,果然神目如炬,使人無所遁形,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閣下並非天下第一傑。”

衛紫衣好笑道:“不才是稱不上天上策一傑,閣下攔住去路,就是為了告訴我這點?

若是,我已聽明白,讓路吧!”

歐陽必群大馬金刀宛如路神,大剌剌道:“我歐陽必群縱橫江湖數十年,每戰必勝,武林中誰不敬重我,只有秦寶寶那殺千刀膽敢得罪我,也不秤秤……”

“夠了!”衛紫衣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他的話。道:“閣下若要陶醉請對鏡子說去,我沒閒情聽你瞎扯。”

“呔!”歐陽必群怒叫一聲,道:“難怪秦寶寶會那般狂妄大膽,就是有你這種不知香臭的大哥做榜樣,這叫近墨者黑,可惜了一個好資質的小子。”

衛紫衣冷下臉來,寒聲道:“歐陽必群,你是在跟誰說話,不知香臭的該是你吧!”

哼了哼,歐陽必群不屑道:“衛紫衣,你不用拿‘金龍社’來嚇唬我,‘屠龍幫’上下立誓非除你這條金龍不可,你好好生受吧!”

衛紫衣冷冷一笑,道:“敢情閣下就是‘屠龍幫’來的,不知屈居何位?”

“少來他孃的激將法!”

歐陽必群高抬頭,道:“我已被‘屠龍幫’請任副幫主之位。”

“失敬,失敬,原來是堂堂副幫主。”衛紫衣笑道:“歐陽副幫主此行意欲殺我立頭功?”

歐陽必群毫不慚愧很有信心的道:“衛紫衣不愧是蓋世奇才,可惜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日”字甫跳揚空中,歐陽必群的身形極其快速,手中雙刀越發掣似流星趕月,瞬息間只見一道道金光好似千萬把金刀同時揮向衛紫衣及其坐騎。

有道高手過招爭的就是先機,衛紫衣自歐陽必群出現,即暗中戒備,這時大喝一聲:

“來的好,這是兩幫之間的第一戰!”

快不可言的解下腰間銀劍,飛身離了黑駒,銀劍展至極盡長,一招“群鬼臣服”解了黑駒之危,餘勢重如萬鈞直逼歐陽必群的手中雙刀的威猛。

“幽冥大九式”歐陽必群駭然大叫,他未想衛紫衣一出手就是他獨傳秘技,雙刀運足全力抵擋,不料甫一交碰,噹噹數聲,歐陽必群的雙刀不多不少被衛紫衣的銀劍削成八段。

歐陽必群整個人宛如掉進冰窖中似的,混身泛寒,他竟抵擋不住人家一招,嘎聲道:

“好厲害的幽冥大九式,好利的一把銀劍。”

衛紫衣撫著銀劍,也為它感到驕傲,道:“它的確是學劍者的好夥伴,永遠不背叛主人。”

哼了哼,歐陽必群道:“想必你已知道社中出了內奸。”

衛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錯,就是告訴你,衛某人會走這條路的人。”

乾咳一聲,歐陽必群道:“說實話,衛紫衣,方才你用了幾成功力?”

衛紫衣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不多不少,五成七。”

歐陽必群混身一震,自己用了十二成全力竟抵不住一個後生小子一半功力,不信道:

“你才幾歲?打從孃胎開始練武也不可能有如許深功力。”

衛紫衣艱澀的一笑:“因為我肯吃別人不敢吃的苦,閣下現今如何打算?”

歐陽必群突然仰天怪笑,其實有若狼嚎梟啼,道:“衛紫衣,你活著對我的威脅太大,方才你沒有趕盡殺絕,只能怪你自己太傻,我歐陽某可不領情,如今我更下定決心非除掉你不可,我不容許有你這樣的敵人存在。”

歐陽必群手中雙刀除了刀柄,只剩二寸來長的刀身,他居然發瘋似揮著短短的刀身直逼衛紫衣面門,衛紫衣只好奮起精神抵擋,在兵刃碰撞的剎那,歐陽必群突然狂叫:

“衛紫衣,你上當了”“卡!”

一聲輕響,歐陽必群左手金刀柄突然裂開,一條金光燦爛的細小金光暴射向衛紫衣,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尺,衛紫衣一時閃避不及,被金蛇咬住右肩,身形立即暴離歐陽必群,左掌憤怒之極捉住金蛇摔向山崖,人突然也發瘋般往山崖奔去,好象想解除蛇吻的痛苦,墜入深崖。

歐陽必群站在崖邊往下望著深不可測懸崖,冷笑道:“任你衛紫衣一代人傑,也受不住金蛇錐心蝕骨的蛇毒,金蛇啊金蛇,你總算為主人除掉一害,雖死猶榮,何況有‘金龍社’的龍頭‘金童閻羅’的衛紫衣為你陪葬,真是太光彩。”

忽又嘆息道:“只可惜了好一把曠世難求的銀劍,也陪葬崖底。”

大笑三聲,歐陽必群離了“子午嶺”。

良久

一個人坐在崖邊雜草上沉思,正是墜入崖底的衛紫衣。

歐陽必群要是見著此景,不大叫見鬼了才怪。

其實衛紫衣早已知道歐陽必群刀柄中藏有金蛇,拼命之際早已服下解毒丹,只有狂妄自大的歐陽必群認定無人知道這件秘密,被衛紫衣耍了一記。

跌入山崖,衛紫衣立即運功將銀劍插入崖壁支撐墜勢,待歐陽必群走遠,他才慢慢爬上來休息。

此時,他心中念頭如電閃:“黑仔見我墜入崖底,一定會回總壇,他們看到馬回人不回,就會猜測我出事了,希望不要告訴寶寶,不然他會哭死,那就冤枉了。”

“過不久,江湖將會盛傳衛紫衣被歐陽必群逼入崖底,真乃冤哉枉也,不過,如此一來倒有利我暗中調查內奸之事。”

想定計劃,衛紫衣立即閃身進入一個被竹藤遮掩住的洞窟,這個洞穴別有洞天,就是通往“黑雲樓”那層秘密矮樓,這也就是為什麼衛紫衣不在小路上設崗哨,魁首偷溜出去玩,被部下知道了,象話麼?

在黑暗中摸索回到矮樓,衛紫衣亮了巨燭,解下束髮,讓頭髮披散在兩肩,換下紫色錦袍,紫色緊身衣,在一櫥十二層的櫃子的第四格,取出一套灰舊布衫換上,收斂神光,雙眉下拉,活脫一個走了黴運的酸秀才,那裡找得到一絲貴為魁首的英姿颯爽,恐怕親如寶寶都認不出來,這位“金童閻羅”攬鏡一照,也不禁自豪暗道:“寶寶的易容術也是從我這兒學去的,西方一霸‘見血魔君’都察覺不出,何況新竄起的‘屠龍幫’。

想改變容貌就這麼簡單,一雙掃帚眉及煥散的眼神,誰認得出我就是衛紫衣?那撈什子人皮面具可以省啦!”

細心的又換雙舊鞋,突然在樓上踱來踱去,似有重大事情等他決定,不一會,又突然站定,小聲卻堅定的道:“不能去,這身打扮若給寶寶發覺形蹤,定是沒完沒了。”

原來他在考慮要不要偷偷去看寶寶幾眼,想了想,還是不去為妙,毅然決然又從地道溜下“子午嶺”。

衛紫衣心中早有腹案,所以取道京城。

是夜初更,他又來到闊別已久的不夜市。

所謂不夜市,就是到那塊地盤鬼混的人全是些日夜顛倒的混蛋,特特大號的混蛋。

何謂特特大號的混蛋焉?

這就有待商榷了,因為裡面龍蛇混雜,有青皮無賴,有被老婆鎖在門外的失意丈夫,有經商失敗來此藉酒消愁的,有暴發戶送錢給人花來的,也有許許多多敗家子在此鬼混,衛紫衣就是其中一個,他自己說的。當然,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女人,於是花蝴蝶穿插其間自是不用大驚小怪。

在這裡,更有不少武林人物,歐陽必群刀柄藏有金蛇之事就是衛紫衣在此無意中得到的消息,至於這種應是極親密的事,他們如何得知,衛紫衣就不得而知了。

來這兒消磨青春的沒幾個正經人物,所以說他們是特特大號的混蛋,他們自己也不敢否認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不夜市,除了有形形色色時間太多的人之外、更有供應這些人花錢的所在,有落魄漢聚集的麵攤、破賭坊、庸脂俗粉的妓院、有大酒樓、堂皇值得你一擲千金的賭坊、環肥燕瘦俱全的窯子供有錢老爺消耗良辰金銀。

在這裡,腦筋還清醒的人就會感嘆上天是多麼不公平,貧富懸殊一目瞭然,偷兒們的眼光是不會向窮漢瞟上一眼。

在這兒,衛紫衣就是屬於偷兒兄不歡迎的那一類人。

今夜,衛紫衣步履蹣跚,一臉黴氣的又來到闊別已久的不夜市,麵攤的么老爹打招呼:“烏哥兒,這許久不見你影子,給你老子關著出不來呀?年輕人沒精打采像什麼,吃碗大面熱呼熱呼吧!”

“烏哥兒”是衛紫衣的化名,么老爹是此地做生意不會錙銖必較,很有同情心的老好人,煮的大面量多便宜,不過,衛紫衣很不願意上桌,只因么老爹煮麵的技術比衛紫衣本人更差勁,做的大面又太粗糙。

衛紫衣苦笑,比個手勢表示肚子不餓。

么老爹卻彷佛很喜歡他,再一次招呼道:“不餓喝點熱湯也好,我說烏哥兒,年輕人最重要的就是鬥志,可是你瞧你,難怪你老子不肯放你出來。”

衛紫衣只有苦笑,步伐懶散的朝一條陰溼的小巷子走去。

那是條僅容一人行走的小小巷子,巷底掛著一盞昏黃的小小燈籠,上頭寫著大大的一個“賭”字,夠了,一個字就足以使人明瞭裡面是什麼營生。

衛紫衣本人對賭博這玩意沒興趣,但敗家子“烏哥兒”卻不能抵拒它的誘惑,所以他又走進這家破舊賭坊。

嗜賭的人只要有地方可以賭,堂皇或破舊則他孃的看也不看一眼,眼睛是用來看牌九的,所以這家小賭坊依舊熱鬧得緊,熱霧汗臭摻著吵鬧喧譁之聲,好一幅墮落圖。

沒有人注意衛紫衣進來,這裡的人沒有人會去關心別人,衛紫衣也不理他們,到處觀看,最後決定賭骰子。

莊家是個四十許的中年漢子,叫道:“上場不分大小,只吃銀子元寶!英雄好漢,愈輸愈笑!王八羔子,贏了便跑!”

四粒骰子一把撒將下來。

眾人紛紛下注,衛紫衣取出一錠銀子押在大上,莊家抬眼望見他,呵呵一笑,曖昧道:“烏哥兒,你老子的寶庫又被你這賊子光顧了?”

衛紫衣在這兒是出了名的惜言如金,聞言只是一笑。

莊家也不期待他回答,只是嘆一句:“可憐的烏老頭,生了這麼個寶貝兒子。”

賭骰子自然有吃有賠,賭了一會,大家興起,賭注漸大,衛紫衣始終一錠十兩銀子,倒也贏了數百兩,莊家不滿道:“烏哥兒,你今夜手氣倒好,別他娘老是十兩銀子。”

衛紫衣笑笑,依然推出十兩銀子,莊家怒叫:“她媽的,各位,現在最低碼改為二十兩銀子,有錢下注,沒錢回去抱老婆,下下下,愈多愈好,老子不怕。”

有人不滿,但大多數人無所謂,所以還是順了莊家的意,有下數百兩的,而衛紫衣則又加了十兩,湊成最低碼。

莊家也拿他沒法,只有咒罵道:“真他孃的烏哥兒,想把錢留著巴結老子?”

時間飛逝,三更天,莊家就結算不賭,換人當莊,搖搖晃晃的出了賭坊,衛紫衣也裝作不著意跟在後頭。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不夜市,那莊家不察有人跟在後頭,腳步愈來愈快,明眼人一看即知這位莊家是個高人,難得他在不夜市隱藏的好,這時施展輕功可唬人了。

衛紫衣心裡暗哼一聲,心道:“果然是隻老狐狸,最好小心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當下地無聲無息悄然跟在莊家身後。

不一會,莊家棄小路走京城大道,在一間大飯莊“龍鳳軒”停下,左右看清無人,突然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閃身進入,立時傳來一聲吆喝:“什麼人?”

足見“龍鳳軒”不是普通飯莊。

“是我!”

“原來是舵主,小的魯莽……”

“算了,好好把守,最近風聲不穩。”

“是,是。”

一會兒,又傳來竊竊私語:“這位舵主真奇怪,每晚都要出去,三更才回來。”

“聽說是到郊外練功哩!”

“難怪升級特快,原來是日夜用功,真使人佩服。”

“別說了,四處看看,不要讓賊子進來了。”

立在牆下的衛紫衣心中暗笑:“堂堂‘金龍社’最大分社主居然到賭坊練功,看來我得清理門戶了,等這事了結,必須重新整頓部下,否則叛徒會出了一個又一個,今日若不去賭坊,可給你瞞住了。”

冷笑一聲,離了“龍鳳軒”。

往後數天,衛紫衣每夜均到不夜市監視那位莊家,即北京分社主陳東昇,都捉不到什麼證據,也曾跟蹤他進“龍鳳軒”,監視到天亮,依然沒收穫,只好廢然離去。

衛紫衣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懷疑,因為他曾經進“龍鳳軒”的帳房查看帳冊,發覺北京分舵各處專業的真實收入,與他上報總壇的數字,相差數十萬兩,這只是一個日的份,衛紫衣等人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可說是陳東昇的手段太高強,很有經營生意的天才,自他接管北京分社,營運日隆,進帳多於以前,衛紫衣等人只有稱讚他辦的好,認為自己用對了人,那想到他會以多報少,明明多賺十兩,他卻上報多賺二兩,這中間當然有許多人與他同謀,衛紫衣將帳上記載帳房人名一一抄錄下來,將來好處分。

至於陳東昇將錢財貪汙到那裡去,則可想而知。

秦寶寶聽到這兒,忍住插嘴道:“大哥何不乾脆將帳冊順手帶走,讓他們窩裡反。”

衛紫衣清清喉嚨,才道:“假如當時我帶走帳冊,得到的結果只有一個,與陳東昇勾結之人統統會被他殺之滅口,反而使他起了戒心。”

秦寶寶乖巧的下床給衛紫衣倒茶,頑皮道:“聽席領主說,美人倒的茶,飲來宛如瓊漿玉液也,寶寶第一次倒茶,大哥喝喝看,比之美人茶可有遜色?”

衛紫衣接過來,哧哧笑道:“口渴之人,就算泥水也覺得甘之如飴。”

說完仰首將茶喝個涓滴不剩。

撇撇嘴,秦寶寶頗為不滿,道:“比起美人,做弟弟自然差了一截,弟弟茶畢竟比不上美人茶,這也不能怪大哥吝於讚美,誰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真乃天才也!”故意裝出哀傷的搖頭嘆氣不止。

衛紫衣哈哈大笑,一把將寶寶抱在懷裡,道:“美人茶怎比得上我的寶貝弟弟茶呢,別喝乾醋啦!”

秦寶寶不服叫道:“我才不吃醋呢,反正我已覺悟大哥總有一天會結婚,到時我回少林寺做和尚,不會妨礙你的終身大事。”

衛紫衣聽得直搖頭,正視寶寶,正經道:“別傻了,這輩子你是做不成和尚的,何況大哥不會拋下你去娶別的女人做妻子,唉,一切等你長大再說吧!”

秦寶寶高興的抱住衛紫衣頸子,在他耳邊道:“我喜歡大哥盯著我看,一點都不會生氣耶,大哥說奇不奇怪?不過,我討厭女人老是在大哥身上瞟來瞟去,好不正經,大哥不要理她們好不好?”

這幾句話清脆稚嫩,輕柔欲融,衛紫衣只聽得心亂如麻,心跳加快,深深吸口氣平靜心情,輕輕推開寶寶,溫柔道:“小孩兒別口不饒人,咱們繼續講故事吧!”

吐吐小舌,秦寶寶怕衛紫衣訓他罵女人,道:“只憑陳東昇貪汙社款,大哥就認定他是內奸麼?”

搖搖頭,衛紫衣又接著說道貪汙社款之事被衛紫衣知道,又過了幾天,正是初一夜晚初更,巷底小賭坊突然聚集了好些江湖人,衛紫衣一雙無神的眼光故意在他們身上打量,引得一位大漢不滿,衛紫衣知道他的名諱,正是怕老翁姜白頭,他叱道:“你這窮酸有什麼指教麼?還是眼睛癢,需不需要大爺幫你搔一搔,甚至可以一舉永顧,挖出你的眼珠子。”

衛紫衣表面只好扮出一副忸怩神態,畏畏縮縮道:“我……我是看諸位大爺都好生英武,所以……”

“好了,好了。”姜不老不耐煩的揮著手道:“聽你說話會破病(生病),眼睛不許再亂看,知道麼?”

衛紫衣忙不迭的道:“是,是,大爺好活……”

姜不老截口瞠目叱道:“什麼大爺好活?”

一把捉住衛紫衣襟領叱罵。

衛紫衣一副掙扎不開,慌亂害怕得結結巴巴道:“大大大大爺,小小生是說大大爺好好活力,滿頭白白髮的老老公公公,還像生生龍活虎,使人人佩佩服。”

一這番話更觸動姜不老的痛處,咬牙切齒恨聲道:“該死的窮酸敢辱罵你家大爺,老子今年四十有七,你居然笑我是老公公,該死!”

右拳力大無窮就要往衛紫衣面門撞去,突然一隻手將他支開,姜不老怒視其人,看清是陳東昇,不怒卻不滿道:“你為何阻止我教訓他,莫非這窮酸也是自己人?”

陳東昇拿開他捉住衛紫衣襟領的手,對衛紫衣道:“烏哥兒,江湖人最忌是非,以後看人要小心點。”

衛紫衣心有餘悸的點點頭,道:“陳先生也是江湖人?江湖又是什麼東西?”

陳東昇目注衛紫衣良久,想試其真偽,良久才道:“這你就不用知道,繼續玩你的骰子吧!”

衛紫衣一副莫名其妙,磨磨蹭蹭往骰子莊家行去。

另聽姜不老很不滿的對陳東昇道:“喂,陳老大,你何時改吃素齋,跟個窮酸講慈悲。”

陳東昇陰森森的一笑,道:“陳某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梟梟,只是,我們在這兒動粗,萬一落入有心人的耳目,對計劃的進行可就有點不大方便,姜兄又何必跟一個酸丁見識。”

姜不老只好大人大量的放衛紫衣一馬,好奇道:“你怎麼知道他叫島哥兒,熟識?”

陳東昇大剌剌的道:“一個敗家子怎配和我做朋友,以前曾碰面罷了。”

在這兒敗家子可不少,姜不老不再注意,喚道:“人都到齊了麼?”

哼了一聲,陳東昇不悅道:“只差歐陽必群那位慢郎中。”

不久,歐陽必群也駕臨,雖然換了裝束,還是瞞不過衛紫衣這位有心人,眼睛餘光瞥見他們向賭坊內院走去,忍不住輕嘆氣,心道:“敢情這些人全是被寶寶得罪的正派人物,陳東昇很懂得利用這些人復仇的心理,結合他們來對付‘金龍社’,不愧是位梟雄,不過,想憑這些人的力量消滅‘金龍社’,無異以卵擊石,陳東昇會這麼傻麼?不可能,說不定這些人只是供他利用的墊腳石,真正的武力隱伏在暗中,陳東昇呀陳東昇,你可真毒辣,可惜任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出‘金龍社’會打出我這張秘密至尊。”

衛紫衣又賭了幾把,拍拍錢袋,表示輸光了,這才又懶洋洋的出賭坊,四望無人,翻身上了屋宇,腳步輕快往後院行去,他很久以前就知道這間賭坊不是普通賭場,裡頭置有秘室,他也曾潛進過,很明顯是間議會廳,一個小賭坊需要什麼議會廳呢?調查一段時日沒收穫,於是放棄它的價值,如今衛紫衣已明白這些人聚會的時間是在每月初一夜晚初更,陰謀何在,馬上就可以揭曉!

賭坊的內堂有間廚房,有廚房當然就有放碗筷的櫥櫃,將櫥櫃移開,看到的當然是牆壁,不過,這小塊牆壁是障眼法,運功一堆,就是一道小門,議會廳就設在裡頭。

衛紫衣自然不會傻得偷溜進去竊聽,這個秘室早被他動了手腳,緊靠著賭坊有棵大榕樹,大榕樹四周長了不少雜草,衛紫衣翻身下地,倚在牆與樹間的空隙躺著,靜聽四下無人聲,撥開牆邊草,赫然突出一塊碗口大的黑石,輕輕抽出黑巖,秘室的火光可見,也能看清裡面有陳東昇、歐陽必群、姜不老、於老黑、善化堂的葛通,其它躲在死角的可能有好幾個,雖然看不到,但聲音卻清晰傳出來。

一聲陰森森不似活人的聲音肯定是歐陽必群,他怒道:“姓陳的,你不相信衛紫衣已被我的金蛇咬中右肩,毒發墜入深崖之事?”

哼了一聲,陳東昇道:“你太小看衛紫衣,他那身能耐放眼江湖,幾乎找不出有人可以與他匹敵,當然,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但事關我們今後的生死榮辱,我不能不小心,如今之計,要確知衛紫衣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個法子,擒捉他的寶貝弟弟秦寶寶,他若是知道拜弟有危險,定會現身相救,屆時我們再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歐陽必群強抑住怒氣,道:“倘若衛紫衣真死,秦寶寶須交由我處置。”

“不行!”陳東昇道:“秦寶寶如今是江湖上最有價值的小孩,有了他,‘金龍社’不敢放手對付我們,也可拿他逼少林寺助我們成為天下第一幫,推我當武林盟主,呵呵……”

想及日後光輝燦爛的日子,陳東昇不禁得意大笑。

歐陽必群有被愚弄的感覺,質問道:“我們倒成了你成功的踏腳石了。”

陳東昇頓然收起笑容,嚴肅道:“副幫主此言差矣,當初我們合作就已聲明,你的目的在衛紫衣與秦寶寶,與我不謀而合,談不上誰利用誰,只要不殺死那小鬼,你們要如何折騰他,我不會干涉的。”

歐陽必群嘖嘖怪笑,語聲中充滿了殘酷悍野:“他使我失卻顏面,我要在他臉上劃上千刀萬刀。”

姜不老也嘖嘖有聲道:“那小鬼的眼珠子實在漂亮,當標本一定不錯。”

秦寶寶聽到這兒,忍不住氣得發抖道:“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只要被他們捉住,我立刻就咬舌自盡,讓他們春夢大空。”

語氣甚是堅決,使人一聽就知道沒有婉轉的餘地,衛紫衣就怕寶寶這種寧死不屈的倔強性子會害了他性命,聞言將他摟在懷裡,柔聲道:“為那些鼠輩自盡值得麼!何況憑你的本事和鬼頭腦,想害你的人可需三思再三思,再則大哥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秦寶寶躺在衛紫衣的懷裡很舒服,索性就不起來,道:“他們計劃如何捉我呢?”

衛紫衣看寶寶一臉舒適也就不忍推開他,道:“明日又是每月的例會,陳東昇會邀你去京城玩,伺機派屬下送你回來,再由幾位同黨蒙面將你劫走,不錯吧?”

“差透了。”秦寶寶不屑道:“他道高一尺,大哥魔高一丈,先將我劫來了。”

衛紫衣哈哈大笑,道:“你可編派起大哥來著?”

“豈敢,豈敢!”秦寶寶拱手道:“被烏哥兒捉來,總比被殭屍劫走好,小生感激不盡。”

“貧嘴!”衛紫衣笑罵一句,復又正經道:“我已暗中告訴老展等人,陳東昇要是提出這要求,就回復他說你偷溜出去尋找大哥,讓那批賊子轉移力量空忙一場,待他們疲倦,陳東昇暗藏的主力就會出現,到時將有一場拚殺,所以,你最好留在這兒,我們最安心。”

秦寶寶猛的推開衛紫衣,大眼睜得更大,叫道:“大哥怎能要我學姑娘躲躲藏藏不敢見人,兄長有難,做弟弟的豈能袖手旁觀,你根本就瞧不起我,要是嫌我會給‘金龍社’添麻煩,想把我藏起來,我寧願回少林寺。”

衛紫衣早知這招行不通,卻也是最安全的一招,也知寶寶會不高興,只是沒料著他反應會這麼激動,一時倒無言以對,秦寶寶看了更生氣,以為衛紫衣真的嫌他累贅,眼淚如珍珠斷線不停的落下來,本想放聲大哭,但突然靈機一動又忍住哭聲,衛紫衣幫他擦淚,柔聲道:“好啦,只要你乖乖不偷溜,大哥答應不把你藏起來。”

秦寶寶這才破顏面笑,舉手發誓道:“寶兒決不偷溜,偷溜的是地鼠。”這話有點影射衛紫衣像地鼠一樣在牆上,地底鑽來鑽去,小小報復一下。

衛紫衣面對這小頑童,只有一笑置之,道:“天快亮,大哥送你回房睡吧!”

秦寶寶拿著小包袱,嘟聲道:“大哥故事講完啦!這麼快,騙人!”

衛紫衣怕天亮給人察覺行蹤,不理寶寶的抱怨,拉著他往方才上來的地板左上方踩一下,右上角踩四下,運力往中間一蹬,兩人往樓下掉,在床上一滾,衛紫衣匆忙抱著寶寶往對房行去不提。

次日清晨。

大領主展熹、二領主張子丹、三領主席如秀,近身侍衛馬泰和戰平均不約而同來到寶寶房裡,一眼望及床上躺著個大腦袋小孩,不由得暗罵魁首為何不依言將他藏起來。

小棒頭不許有人進內房打擾,五人只好廢然而去。

席如秀邊走邊搖頭又邊嘆氣,忽然道:“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這小鬼一定又會惡作劇。”

二領主張子丹倒無所謂,道:“那也由得他了,誰知魁首會對他狠不下心。”

馬泰卻似早知如此,呵呵笑道:“這位小祖宗一撒嬌,魁首隻好舉白旗投降,要是狠下心藏起他來,那才是奇聞哩!”

戰平提出建議道:“不如每三時辰點他一次睡穴,明天才讓他醒來。”

三領主席如秀首先反對叫道:“你少出這種害人的主意了,明日他醒來,誰去應付他?我可不幹,這小鬼只有魁首製得住,我們都無能為力。”

大領主展熹又是最後開口道:“事情已明擺著,我們急也沒用,防著點就是。”

實際上也只有如此,不然有誰敢在小狐狸頭上拔毛?不給他設計害得去當老婆才怪哩!

他們互相自我勉勵一句:君子不與“小”人鬥也!

當日議會結束,陳東昇果然提出想邀請寶寶上京城玩之事,代衛紫衣全持議會的展熹正待拒絕,秦寶寶不知從那兒鑽出來,興奮的大叫道:“去,去,我當然要去,都快悶死了。”

展熹大驚,期期艾艾道:“寶寶,你……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嘻嘻一笑,秦寶寶頑皮道:“你們只告訴我不可偷溜,可沒說不能接受邀請呀,而且,我也可以明正言順的出去找大哥,嘻,只怪你們當初沒說清楚,我要走啦!”

秦寶寶一直揹著手,說完將手伸出來,敢情他連包袱都收拾好了,洋洋得意的道:

“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偷溜,這下可得感謝陳舵生了。”

“不許去!”展熹大喝一聲,道:“魁首行蹤不明,你再亂跑,誰來照顧你?”

秦寶寶一溜煙躲在陳東昇身後,只伸出腦袋吐舌道:“陳舵主自會照管我,再說我也不小了,你不用擔心。”

心懷叵測的陳東昇當然幫著寶寶,笑道:“大領主不用擔心,屬下擔保寶少爺會一絲無損回來。”

展熹嘆氣,喃喃自語道:“要是以前,我自然相信你,可是現在……”

陳東昇耳尖得很,聞言一怔,道:“怎麼?大領主認為屬下本領低微,不足以保護寶少爺周全麼?”臉色有點不悅之態。

展熹是有苦說不出,解釋道:“你誤會了,如今‘屠龍幫’正計劃全力攻打北京分社,寶寶調皮胡鬧,去了只會添麻煩,分散你手下的力量。”

秦寶寶一直躲在陳東昇背後,這時又伸出腦袋道:“誰在說我壞話?大哥突然不見了,我做弟弟的當然要承當點責任,幫你們對付‘屠龍幫’,別忘了,我是智多星耶,有我在北京分社坐鎮,誰敢打‘金龍社’主意?”

展熹有點聽出寶寶言外之意,還是不放心,道:“你擔心魁首安危,最好就留在這兒等,免得魁首回來雙方錯過,寶寶……”

秦寶寶做個大鬼臉,不屑道:“守株待兔是笨人做的;我已經決定自己去找大哥,大領主不用再勸我了,等人的經驗太豐富會變成白痴,你忍心看我成為一個痴呆麼?陳舵主,咱們走吧!”

陳東昇點點頭,向展熹抱拳道:“大領主請安心,寶少爺決不會出事的。”

事到如今,展熹也只有道:“但願如此了!”

秦寶寶得了便宜又賣乖,嘻嘻笑道:“不要愁眉苦臉的,大領主,這副模樣給領主夫人看到了可不大好。”突然又變正經:“你應該對我有信心,少室山下來的可不是草包。”

望著寶寶細小的背影離去,展熹突然感覺到現在的寶寶跟以前有著很大的不同,簡直就像一個頑童突然變成智者,令人心靈大震,尤其是寶寶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眼神,充斥著智能的光芒,當他離去,卻又回覆天真頑皮的神色,使人無法捉摸,彷佛他心中有重大的計劃正待進行。

展熹不明白秦寶寶的用意,只擔心他這番身入虎穴會有什麼遭遇,更不知要如何向衛紫衣交待寶寶離去之事。

嘆口氣,展熹決定先跟夥伴商量再做計劃。

讓人頭疼的秦寶寶,永遠只會做出讓人頭疼的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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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6: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龍鳳軒”是間大飯莊,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飯莊,富豪名流以常能在這裡用餐自傲,因為“龍鳳軒”最便宜的炒青菜索價就要五兩銀子,小富商是吃不起的,遑論老百姓,當然,來這裡吃飯的王孫貴人不會只點一道炒青菜,給人見著了多沒面子,所以一餐下來的費用,足以讓小康之家的老百姓吃上二個月而有餘,儘管貴得嚇人,生意照樣興隆,吃飯時間,座上少有虛席,甚至必需事先訂位。

“龍鳳軒”的經營是成功的,經營人懂得富豪喜歡炫耀財富的心理,可說十分聰明,這位聰明人已經故世,接替他的人更是青出於藍,即是北京分社主陳東昇。

不置存疑的,它佔置了京城最好的商業地點,它的佈局格調更是京城之最,並且每二年就重新佈置一次,不會令人有看膩的感覺,也難怪富紳名流爭相在那裡設宴,不僅有美食可享,絃樂好聽,店夥計的服務更是周到親切。

烏哥兒衛紫衣這位落魄漢,敗家子今午也來這裡用餐,灰舊的布衫,一臉的楣氣倒路屍模樣,自然使夥計看了一怔又一怔,卻也沒說什麼,依舊招待的很親切,只要閣下口袋有銀子,就是乞丐,他們照樣歡迎,但是決不賒帳。

烏哥兒點的全是最貴的,叫的都是連那些穿綢著緞的王孫也不敢輕易點的酒菜,因為這裡是“龍鳳軒”。

他一個人要了四道大菜、七道小菜,外帶五十年以上的女兒紅一罈,夥計們紛紛猜測他可能是微服出巡的太子。

可惜他的嘴巴除了點酒菜和吃酒菜,是不輕易開的,別人的議論聽而不聞,他吃得很斯文也很快,不消多久,一桌酒菜已被他吃掉十之七八,夥計們再次瞪眼,想不到這位瘦瘦的“太子”這般會吃,不知吃到哪裡去了?

烏哥兒起身伸個懶腰,無精打采的就待走,夥計忙道:“這位爺,您還沒付錢哪!”

烏哥兒很乾脆的道:“錢,我花光了。”

夥計登時臉色一沉,冷道:“沒錢你居然敢上京城最有名的”龍鳳軒“,而且點的全是最貴的,你是存心來誑吃的?”

烏哥兒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也沒有,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存心想白吃白喝,而是錢昨晚全輸光了,沒地方吃飯,聽說這家是江湖人開的,江湖人最重義氣,應該不會計較這點銀子,是不是?”

夥計看烏哥兒一臉楣氣早就不順眼,這時更勃然大怒:“義氣?你和我們老闆一點交情也沒有,憑什麼講義氣?要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我們豈不該都喝西北風?”

烏哥兒拿袖子擦額上的小汗珠,居然道:“喝西北風總比餓肚子好,問題根本是一絲風也無。”

掌櫃的走上來,和氣生財的笑道:“這位小哥要是身上沒現銀,我們派人到府上收也行。”

烏哥兒兩手一攤,很無奈的道:“老子的爹把我趕出來,小心他用掃把掃你出來。”

掌櫃的也火了,臉色冷森的道:“朋友,江湖人不作興白吃白喝,你存心找碴來著?”

夥計很恭敬的向掌櫃道:“陳掌櫃,要不要請頭兒出來一下?”

掌櫃姓陳,名得運,是陳東昇的親戚,搖頭道:“昨天來了位小貴客,頭兒為應付他的要求,正忙得焦頭爛額,況且這點小事何須勞師動眾,咱們看著辦就成。”

這時櫃檯居然伸出一顆很可愛的腦袋,幸災樂禍道:“我要告訴你們頭兒,說你們擅自作主欺上瞞下。”

櫃檯很高,秦寶寶站在裡面,只有腦袋沒被遮住,一雙頑皮精靈的大眼閃著有趣的光芒盯在烏哥兒身上。

掌櫃和夥計聞聲回頭,忙打招呼:“小少爺……”

秦寶寶最討厭別人笑他小,截口叱道:“少爺就少爺,為何加個‘小’字,莫非你們上頭還有位大少爺?”一改以往待人的親切,刁鑽古怪更勝於在“金龍社”總壇,陳東昇若非有目的,早送他回去了。

掌擔陳得連忙陪笑道:“是,少爺,不過,少爺怎會在櫃檯上?”

秦寶寶伸出小手在台上一拍,頗具聲勢,怒道:“做掌櫃的不坐櫃檯,居然跑去陪客人閒磕牙,少爺可憐你們頭兒會怪罪,幫你坐鎮不好麼?”

“是,是,”陳掌櫃忙跑回櫃檯,陪笑道:“多謝少爺關愛,只是,那位客人……”

秦寶寶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出了櫃檯,笑道:“反正少爺正閒著,不如幫你們對付他去。”

掌櫃和夥計只有苦笑,不過也因而安心,不管處理的如何,陳東昇都怪不到他們頭上。

一襲月白錦衣更襯得寶寶嬌貴猶勝王孫,客人的眼光不時投在他身上,只有烏哥兒一雙眼睛目注地面,故意不看他,秦寶寶就頑皮的貼緊他站,抬眼正好兩人目對目。

烏哥兒嚇一跳,忙退後一步,道:“這位小哥有何指教麼?”

秦寶寶清清喉嚨,一副老學究的氣派,負著手道:“我的手指不會教人,所以沒有指教,但有不少口訓。”

烏哥兒莞爾一笑,拱手道:“有何口訓,請說不妨,小生洗耳恭聽。”

“孺子可教也!”秦寶寶有模有樣的點頭,正經道:“瞧你像是讀過幾本詩書的人,做人的道理該是知道的,白吃白喝是強盜行為,這不僅要具備厚似城牆的臉皮,還要有跟江湖大幫會做對的勇氣和本事,你有麼?”

秦寶寶是愈說愈得意,一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教訓模樣,在座客人不禁暗暗竊笑,有的忍不住還笑出來,這些他全不在乎,望見烏哥兒哭笑不得的樣子他就高興,又道:“瞧你一副弱不禁風,活像見了生人就害臊的小媳婦,做這種事定是第一遭,眼見你快遭殃,我有點於心不忍。”

說著長長嘆了一口氣,秦寶寶頗為無奈道:“文弱書生逞什麼強,我可不知要如何維護你才好?”

烏哥兒衛紫衣好氣又好笑,心裡暗罵:“這小鬼明知我是誰,還有板有眼頗像回事的教訓我,居然將我比作小媳婦、弱書生,回去非打他屁股不可。”

秦寶寶看在眼裡,暗叫不妙,心道:“好象過份了點,大哥一定在偷罵我,說不定會真打我屁股,還是救他一救將功贖罪,不過,老實說,每次都是大哥教訓我,這次倒換角色,真乃痛哉快也?”

兩人各懷鬼胎,烏哥兒表情慌張,先道:“小生並非有意白吃白喝,事情有那麼嚴重麼?”

眼珠子一轉,秦寶寶已有主意,難為道:“吃喝一頓本不算什麼大事,問題是規矩不可破,否則有了你做先例,往後大家效法學之,‘龍鳳軒’生存可慮。”

烏哥兒臉色發白,顯然很顧慮江湖人的手段,道:“怎麼辦?怎麼辦,昨夜不把錢輸光就好。”

秦寶寶演技也不差,兄弟倆很有默契的互繞著踱圈子,似乎都想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掌櫃想來勸說又不敢離櫃檯,招呼小二如此這般,此時兩兄弟卻異口同聲:“有了!我有法子了。”大叫一聲又莫名其妙望向對方。

秦寶寶撇撇嘴,很大方的道:“瞧你呆頭笨腦會想出什麼好法子,你先說好了。”

烏哥兒一笑置之,更有風度的道:“小哥既然聰明蓋世,法子定是好的,你先說不妨。”

這話明褒暗貶,只有秦寶寶聽得懂,很天真的道:“我是個壞小孩,想的全是歪主意,我大哥更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想的主意更不能用,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改變你的身份才能倖免於難。”揚手招來掌櫃,微笑道:“我年紀小,比較適合當小少爺是不是?”

陳掌櫃一時摸不清小祖宗用意,模稜兩可道:“若是少爺喜歡當小少爺自然好,若是不喜歡也行。”

秦寶寶點點頭,好象有了重大決定似的道:“好吧,為了救這位仁兄,我只有委屈當小少爺了。”

掌櫃陳得運自然沒意見,有點迷惘道:“小少爺,這與這位小哥又有什麼關係?”

嘻嘻一笑,秦寶寶斜睨著道:“小少爺吃酒菜不用錢,大少爺吃的需要付錢麼?”

陳掌櫃更不懂,問道:“少爺吃東西自然不用付錢,不過那來的大少爺?”

秦寶寶手指烏哥兒,咯咯笑道:“你們叫他大少爺,他就不必付錢,也省了你們麻煩,你說這法子好不好?”

“啊!”陳掌櫃忍不住叫了一聲,吶吶道:“這……這……這恐怕……”

“好法子,好法子,誰敢說這法子不好,我就扭斷他的頭;寶少爺真乃天才也!”

一聲很有威嚴的聲音打斷掌櫃的話,來人正是陳東昇。

掌櫃和眾夥計忙躬身行禮,秦寶寶則愛理不理,只道:“你回來可早,東西找到了麼?”

陳東昇黯然搖頭,安撫道:“還沒有,明天一大早我再去一趟。”

哼了哼,秦寶寶冷冷道:“隨你,反正我只待半個月,最好快點找來。”

陳東昇忙應好,目望烏哥兒,詫異道:“這位是誰?寶少爺為何認他是大少爺?”

在不夜市陳東昇改了面目自然不能認識烏哥兒。

秦寶寶很好心的為別人創造姓名,道:“他穿著灰衣不吉利,所以姓白,日常生活鹽、味素及糖最有用處,叫‘白鹽’不好聽,‘白味素’有點娘娘腔,我看你們就叫他‘白糖’大少爺好了。”

陳東昇差點暴笑出來,強忍住,向烏哥兒抱拳道:“原來是‘白糖’大少爺光臨,失敬,失敬!”

烏哥兒心裡咒罵寶寶胡鬧,表面卻忙搖雙手道:“我叫烏哥兒,不叫白糖,也不是你們大少爺。”

陳東昇瞪瞪眼,不悅道:“就算你本來不是,寶少爺說你是,你就是了。”

烏哥兒囁嚅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道:“我姓烏,這是不可能改的,再則我也不想做你們大少爺。”

秦寶寶抑住陳東昇的不滿,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法子解決事情?”

烏哥兒避開陳東昇的怒芒,小心道:“我可以為你們工作,直到償清帳款。”

“不行?”陳東昇首先就不願意,道:“烏哥兒這人我聽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能做什麼事,別個得不償失,那才冤!”

秦寶寶已有點不耐煩,哼聲道:“我說的他不同意,他說的你不願意,那該如何?”

陳東昇見寶寶維護他,做順水人情道:“既然寶少爺出面,一切就由寶少爺決定好了。”

秦寶寶嗯一聲,很是滿意,指著櫃檯道:“我看掌櫃的很愛偷懶,不如就請他當帳房,好讓掌櫃的有機會偷懶,這叫成人之美,是不是?”

掌櫃心裡直咒寶寶不得好死,陳東昇則苦笑道:“寶少爺體諒下屬很令我敬佩,一切就依你的妙見。”

就這樣,烏哥兒成了“龍鳳軒”的帳房,雖然有點笨手笨腳的,但寶少爺特命的人,誰敢說他一句不是?

老天是很不公平的,有的男人一生著中無數的女人、偏偏沒一個女人中意他,有些則嬌妻美妾多的需要編號,外帶在外面金屋藏嬌的好幾個,天下女人全他媽瞎了眼?

上天待陳東昇不薄,給了他一個嬌妻一個美妾,大老婆溫柔嫻淑,小老婆妖嬌冶豔,陳東昇較寵愛後者,秦寶寶心裡喜歡前者,卻故意接近後者,即陳東昇的妾王純純。

王純純一點也不純,蛇腰隆胸,媚眼勾魂,秦寶寶來了之後立即偷偷送她一個綽號“大騷婆”,北京分社隱藏地“龍鳳軒”裡的弟兄人人同意。

“大騷婆”王純純乍見秦寶寶,頓生自慚形穢之感,但想通他是個小不點男孩,則遵夫命殷切照顧無微不至。

秦寶寶大模大樣的接受她的服侍,一點也不避男女之嫌,時常出入她臥房要這要那,不要到手決不放棄,王純純已有點疲於應付,有時會忍不住問道:“寶少爺,你何不去大房那裡要?”

撇撇嘴,秦寶寶頗為不悅道:“我住離你近,自然找你要,繞圈子找呆鳥要多苯!”

秦寶寶認為大房太過嫻靜,無情無趣才會失寵,所以叫她“呆鳥”,暗暗替她叫屈。

王純純很高興打敗情敵,笑道:“寶少爺要的姆指大珍珠,我這兒沒有,大房可能有。”

秦寶寶哼了哼,挑明道:“你是捨不得給,還是真沒有?來前我問過陳舵主,他說姆指大的珍珠你有二顆,大房只有一顆,衡量一下,我自然找你要,陳舵主也答應了,喏,這是他的手書。”

秦寶寶拿出一張手書,大剌剌道:“原來用不著它,但陳舵主說你很小氣,一定不肯承認有珍珠,怕我費累唇舌逼你拿出,才給你這道命令。”

王純純迫不急待的接過手書,上頭果然寫著要她送寶寶一顆最大的珍珠,她只好玉手顫抖的拿出心愛珍藏的兩顆渾圓珍珠,見寶寶取了最大一顆,心痛如絞,問道:“你是男孩子,要珍珠做什麼?”

珠寶在女人眼裡簡直此生命還重要,“大騷婆”王純純自然不甘就此放棄,企圖挽回。

秦寶寶回首神秘一笑,小聲道:“配藥!當年秦始皇求的長生不老藥。”

不管王純純的驚訝,徑自出房,忍不住喃喃嘆道:“真可怕,取了她一顆珍珠彷佛害她死了一半,這般看不開,乃奇聞也,人家大哥我要幾顆就給幾顆,哼,小氣鬼!”

蹦蹦跳跳往陳東昇為他挑的最大房煉丹房。

其實這事不能怪王純純小氣,只能說寶寶被寵壞了,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再珍貴的東西只要他開口,就有人為他取來,何況幾顆不是很罕見的珍珠,對於拒絕他要求的人,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人好小氣,該打屁股!

在煉丹房

藥味充斥,東一把草,西一罐藥,識貨的就知道這些全是珍貴已極的藥材,還有各式大大小小煉丹用具。

小棒頭也來了,因為秦寶寶說需要助手,小棒頭有經驗,所以陳東昇就派人接了來。

十六、七歲的少年與十二、三的小孩是有很大的不同,秦寶寶一進煉丹房就叫道:

“小棒頭,你有沒有忘了帶杏脯蜜棗來?”

小棒頭見著小主人很是高興,那知他一開口就要零食,永遠那副調調,不禁洩氣道:

“京城乃繁華集中地,寶少爺要什麼沒有?陳舵主派人來接時間太匆促,所以沒有時間準備新鮮零食。”

秦寶寶彷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坐在特製的大椅,沒好氣的望著小棒頭,懶洋洋道:“陳東昇派人買來的不是太鹹就是太甜,不然就是吃來像吃菜瓜布,他說這全是最好的,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也不好意思要他到郊外‘蜜林海坊’走一趟,瞭解好吃的蜜棗是什麼滋味,京城繁華是繁華,可惜我不知那家才是真正的好零嘴店,乾脆不吃,這些天懶得話都不想說。”

小棒頭明知小主人是故意撒嬌要他跑腿,還自願入殼:“‘龍鳳軒’的師父沒有為小少爺做小細點麼?”

秦寶寶暗自好笑,又懶洋洋道:“做啦,每天都設計出十幾樣可愛的細點,可是他們畢竟是做菜好手,點心做來就不對勁,其中竅訣比不上趙叔,我就愈吃愈不高興,乾脆不吃了。”

小棒頭深知這位小主人可以一天不吃飯,零嘴卻一天也少不了,“金龍社”裡各幹部夫人,全是做點心糖果的好手,一半是被他逼出來的,後來愈做興趣愈濃,加以寶寶不時指點建議,添加一些香料,各個夫人研究出來的零嘴足以使自命一流師父的人嘗之興嘆,而寶寶的嘴也愈吃愈精,被她們寵得更刁,普通一流零嘴已無法滿足他,陳東昇也無可奈何,這時小棒頭覺得主人好可憐,憐惜道:“寶少爺,我看不如我再回去拿些剛制好的蜜棗來。”

秦寶寶暗暗得意,嘴上卻十分英雄的道:“算啦,人在江湖,那有天天過年的,有時吃點苦換個口味也新鮮,你可知道我要陳東昇接你來是為什麼?”

小棒頭被寶寶搞得七暈八素,楞楞道:“不是說寶少爺要煉丹,需要我來做助手麼?”

秦寶寶嗤的一聲笑出來,小聲賊笑道:“煉丹需要在隱密安全的地方,這房子成麼?”

小棒頭回目四顧,見這屋子雖然寬大堅固,但和“金龍社”秘築,彷佛固若金湯般的煉丹房一相比較,的確是差上好大一截,隨時都有敵侵的危險,不由得直點頭。

小棒頭人很機伶,望及地上草藥,奇怪地道:“寶少爺要這些藥材做什麼用?”

秦寶寶起身走近草藥,招近小棒頭,細聲解釋道:“你別小看這些藥材,請大哥派人出去找,有的草藥罕見,懂的人很少,有的生長在深谷裡或沼澤邊,想找著一株都非常困難,所以找就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派任給陳東昇,一來可以拖延他的時間,二來能夠減少大哥派人找藥的麻煩,只是沒想到他能找來這麼多,乃天助我也!”

小棒頭點點頭,也細聲道:“這樣說來,寶少爺不是在為他煉丹。”

嗤嗤一笑,秦寶寶對與他所愛的人做對的人一向不留情,道:“藥當然要煉,否則就露了馬腳,只是不煉他需要的藥,況且那種藥根本就是神話,只有白痴才會相信有那種東西。”

“哦?”小棒頭大感興趣,道:“陳東昇請少爺為他煉什麼藥?”

閒來無事秦寶寶就愛猜謎語,於是道:“秦始皇一生風光,唯一的遺憾就是苦尋不到一種藥,不僅是他,只要有點成就的人都有一個願望,陳東昇也不例外,他想稱霸永世,就需要它,你猜它是什麼藥?”

秦始皇的故事小棒頭聽寶寶說過,立即想道:“長生不老丹!寶少爺以前就說過那位暴君,對於他求藥的事蹟那段,我最有印象。”

秦寶寶微笑讚美幾句,又搖頭嘆道:“這種根本不可能有的藥他居然求我為他煉製,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小棒頭點頭大表贊同,秦寶寶轉憤為喜,笑道:“他瘋由他瘋,咱們做咱們的,這些藥材是帶不走的,不如煉製成藥丸,將來要用也方便,否則根本運不出去。”

小棒頭自然沒意見,只奇道:“那少爺如何向陳舵主交待?”

秦寶寶突然在小棒頭手心寫著“有人偷聽,小心配合”八字,取出要來的珍珠,道:

“小棒頭,你瞧這顆珍珠還不錯吧,渾圓天成,陳東昇的姨太太眼光可真好哩!”

小棒頭經驗很豐富,當下也放開聲量道:“寶少爺說好自然是好的,只是珍珠對少爺沒用呀!”

秦寶寶眼中閃著讚許的光彩,口中卻罵道:“笨傢伙,珍珠不僅是飾品,也可做藥材用,知道麼?”

小棒頭被罵,委委屈屈的道:“這我就不知了,少爺要用它來煉長生不老丹麼?”

秦寶寶突然唉聲嘆氣道:“是啊,珍珠磨粉吞食可以養顏駐青春,若是用它配以其它珍貴藥材,長生不老指日可待可惜呀可惜……”

小棒頭乖巧的接下去問道:“可惜什麼呀?寶少爺,莫非藥引難求?”

秦寶寶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良久才道:“藥方既有,藥引就不難找,問題是,珍珠太少,好的珍珠更難得,陳舵主的大小夫人目前各有一顆,質地勉強能用,只是我不好意思強奪人家僅有的一顆。”

這幾句話賣的好乖,又要人家的珍珠,又嫌人家的珍珠只是勉強夠入法眼,小棒頭忍笑:“為求長生不老,我相信二位夫人很願意拿出來。”

翻翻白眼,秦寶寶沒好氣的道:“這又牽涉到第二個問題,我最多隻有四分把握。”

只要真有長生不老的藥方,就算只有一分把握,也有許多人願意嘗試,小棒頭道:

“寶少爺何不請陳舵主到珠寶行買幾顆來?”

哼了哼,秦寶寶蠻不講理的道:“少爺就是看中這三顆,其它的色澤不能配合。”

小棒頭聳聳肩,十分可惜道:“既然做不成,咱們回去吧,領主他們好想你。”

秦寶寶起身,孫孫嘴唇,笑道:“這裡沒啥搞頭,回去也好,可以大吃一頓零嘴。”

小棒頭嗤的笑出來,恍然大悟道:“寶少爺要我來的目的,就是指望我帶零嘴來?”

“唉,可惜你忘了。”

兩人相視大笑,行至門外,四下無人,小棒頭道:“寶少爺,偷聽者顯然有武功,你猜他是誰?”

秦寶寶不言,在門口四處轉了一圈,抬頭奇道:“有脂粉味,來人是女的?我原以為是陳東昇哩!”

小棒頭聳著鼻子四下亂聞,叫道:“真的有胭脂昧耶,寶少爺,你看會不會是陳東昇的二位夫人中的一個?”

秦寶寶沒有回答,發了好一陣子呆,喃喃自語道:“真是她們?我可著走眼了,以為她們是弱質女子。”

小棒頭見主子發呆,輕輕推了寶寶一下,喚道:“少爺?寶少爺?寶少爺你怎麼了?

有什麼發現麼?”

秦寶寶驚醒,微微一笑,狡黠道:“我非提出她們狐狸尾巴不可,方才的脂粉味是往右吹去,那是陳東昇小老婆的住處,哼哼哼,好一個大騷婆。”

小棒頭哦了一聲,秦寶寶又道:“事情有了新的發展,我要在煉丹上拖些時間好調查真相,你將這顆珍珠拿去還王純純,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說著在小棒頭耳邊嘀咕幾句,然後又笑道:“辦好上街到處玩玩,晚飯前回到這裡告之情況。”

小棒頭答應,接過珍珠,走前又丟下一句話來:“還有別忘了挑些合少爺口味的杏脯蜜餞是麼?”

秦寶寶作狀要打,小棒頭嘻笑一聲,忙溜了。

秦寶寶忍不住掩嘴偷笑,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變化,他感到很刺激,決定找那位新上任的帳房烏哥兒談談。

烏哥兒衛紫衣自當了“龍鳳軒”的帳房,不時受到陳掌櫃的排擠,冷言冷語更不必說,常以“大少爺”呼他取笑,烏哥兒總是一笑置之,由此得到夥計們的敬重。

“白糖白糖”秦寶寶每次來找烏哥兒總是未來聲先到,用自己為他取的姓名喚他。

陳掌櫃和夥計們見寶寶如見祖宗,忙笑著問安。

烏哥兒彷佛要證明自己不稀罕寶寶的特殊待遇,對寶寶總是愛理不理,聞聲故意不答。

秦寶寶明白烏哥兒怕敵人起疑他倆人有關係,但是烏哥兒一臉嫌惡的神態總使他不痛快,見這次又是如此,氣呼呼瞪眼正視烏哥兒,一個字一個字恨聲道:“你討厭看到我是不是?哼,我偏偏要你時時刻刻面對著我,帳房的事你可以交差了,從現在開始少爺走到那兒,你就跟到那兒,陳掌櫃你聽見沒有?”

“是,是。”陳得運被叱喝聲嚇了一跳,忙道:“小少爺有什麼吩咐,小的一定辦到。”

秦寶寶沒好氣的道:“還要我說麼?把白糖帳房辭了,他才能跟著我呀!”

“是,是!”陳掌櫃是巴不得烏哥兒快走,忙道:“烏哥兒,從現在你就是小少爺的隨從,知道麼?”

鳥哥兒皺了皺眉,最後有可無不可道:“只要能償清債款,做什麼都是一樣。”

秦寶寶這才微微一笑,招手道:“很好,那走吧!”

烏哥兒懶洋洋出了櫃檯,隨口問一句:“去那兒?”

秦寶寶嘿嘿一笑,頑狡道:“少爺要煉藥,你幫著顧爐火,走吧!”

就這麼著,烏哥兒又變成秦寶寶的藥僮了。

“沒用的東西,連千年龜甲也找不到。”

“鳳眉,這種藥材聽也很少聽過,要我到那兒找?”

“哼,這是你的事,趕緊找著千年龜甲好使秦小子煉出長生不老丹,如此才能向他下手。”

“歐陽必群那夥人已開始不滿,他們不願將事情拖欠節外生枝,一心想向小鬼動手。”

“他們敢?還沒有煉出長生不老丹、誰也不許動秦小鬼一根寒毛,否則別怪我文鳳眉翻臉不認人,那些膽小鬼成不了大事,能用則用,不能則滅之,知道麼?”

“我們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派武力去消滅他們未免浪費,留著他們好對付‘金龍社’那群高手。”

“你說的有理,聽說衛紫衣墜崖身亡了麼?”

“我們不能太小覷衛紫衣的能耐,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畢竟我們輸不起的。”

“咱們多年計劃就只有這次機會我們絕不能失敗。”

“放心吧,有了秦寶寶這張王牌等於有了少林寺和‘金龍社’的力量,江湖誰人能敵?”

“呵呵……說的好,不過,小心別讓那小鬼起了疑心,他可是出了名的鬼靈精。”

“是,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報幫主。”

“什麼事?”

“近日軒裡來位浪蕩子,叫烏哥兒,以前常出現在不夜市,秦寶寶要我收留他。”

“收了麼?烏哥兒又是什麼來歷?”

“不收不行,那小鬼專門找我麻煩,要這要那,我拿不出來,最少有三天必須出門避禍,不敢與他碰面,收留個人吃飯,怎敢說不,至於烏哥兒的來歷,我曾在不夜市打聽過,是個不學無術,只會吃喝嫖賭的敗家子,被老子趕出來又賭個精光,大膽來軒裡白吃白喝被小鬼撞見,於是出手救他一劫,還要我收留‘白糖大少爺’。”

“白糖大少爺是小鬼替烏哥兒改的名字?”

“你怎的知道。”

“‘屠龍幫’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一樣逃得過我的眼睛。”

“原來你還不信任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衛紫衣呀衛紫衣,當年你給我的羞辱,我要你和你周圍的人加倍償還,哈哈……”

“衛紫衣也許早已魂歸黃泉。”

“不,他不能死,他要死也必須死在我手中。”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派歐陽必群截殺衛紫衣?”

“哼哼……,這是一招秘棋,有人來了,你去應付。”

腳步聲愈來愈近,傳來小孩尖銳的叫聲:“陳舵主,陳舵主,大事不好了。”

叫文鳳眉的“屠龍幫”幫主小聲道:“我不能讓小鬼知道我在這兒出現過,東昇,好好應付他,我走了。”

待文鳳眉從另一條地道走後,陳東昇才開門迎接,笑道:“寶少爺好早,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麼?”

來人正是跑得氣喘喘的秦寶寶,上氣不接下氣的道:“煉……煉丹房的……藥材全不見了。”

陳東昇大驚,捉住寶寶左腕,急得口不擇言:“怎麼會?你把它們藏到那裡去了,快拿出來。”

秦寶寶一把甩掉陳東昇的手,揉著左腕不悅道:“我要那些藥材做什麼?況且煉丹房日夜有你的人著守,我能藏到那兒去?好心來告訴你,卻被你反咬一口,你好大的膽子,哼,想欺負我小孩兒,可惡!”

長髮一甩,秦寶寶很不悅的揚長而去。

陳東昇心裡清楚該上前道歉,至少目前情勢不容他大牌,可是現今有件更嚴重的事困擾著他,使他沒有開口叫住寶寶賠罪,目及寶寶走遠,才忙叫人找來昨夜看守煉丹房的人,人未來,他心中已直叫苦也:煉丹房早已被陳東昇視為機密重地,有寶寶在裡頭,看守的人就遠遠監視,夜晚寶寶不願工作,有專人駐內保護藥材,這原本也是秘密之一,誰知瞞不過寶寶這位有心人,被當面點出來,陳東昇已感到寶寶的危險性直追向他。

昨夜負責看守煉丹房的是許氏三兄弟,迷迷糊糊趕來。

陳東昇一言未發,先賞了他們三人各二個耳光子,怒氣衝衝的叱喝道:“說!昨夜煉丹房有什麼異狀給我一一說出來。”

三人唯唯喏喏,互望一番,最後許老大開口道:“昨晚秦寶寶和往常一樣,吃飯後就不再來……”

陳東昇截口氣急道:“我知道的不用再說,那小鬼的懶性我很清楚,重點呢?”

許老大對陳東昇稱寶寶小鬼很詫異,怔了怔,才道:“我們和江老大他們交班進屋,照例察看一次,發覺屋裡多了一位形象很落魄的漢子,他說他叫烏哥兒,寶少爺要他顧火爐,不能讓火熄了,我告訴他這事我們會做,要他出去,他又說寶少爺的命令他不能違抗,我們只好讓他待著,夜裡快三更天時,我迷迷糊糊聽到烏哥兒的慘叫聲,忙叫醒兄弟察看,發覺烏哥兒橫屍在地,原來被人點了死穴,我們怕寶少爺知道了要我們賠人,所以連夜將屍首運到郊外拋棄,將所有藥材收在別室,使秦少爺誤認藥材是被烏哥兒盜走,陳舵主,這樣做不好麼?”

“笨蛋,笨蛋!”陳東昇氣得直跺腳,大叫:“誰准許你們這樣自作主張的?‘龍王府’派你們這些龍蝦是來聽我號令的,你們難道不清楚麼?”

被人叫作龍蝦當然不高興,許老二道:“雖然龍王派我們來協助你完成大業,你也不應不拿我們當人看,又打又罵當我們是豬狗?你不是很怕秦寶寶少爺,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你省麻煩,何況藥材又沒失。”

哼了哼,陳東昇十分傲氣道:“大多數的藥材是龍王提供的我承認,我也相信你們不敢失落藥材,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秦寶寶相信藥材被烏哥兒偷去賣,煉丹引子只欠千年龜甲,如今所有藥引通通不見,那種珍貴引子短期內再出現他面前,他不會起疑麼?就算告訴他,藥材被我們從各藥店蒐購回來,他會相信一個無勢可靠的敗家子放在短短几天就把藥引脫手?再則他心知肚明我派你們著守,沒有武功的浪蕩子弟瞞得過你們耳目和其它警衛的耳目,從容帶走一大袋藥引?”

嘆口氣,陳東昇埋怨道:“你們太小看他了,秦小鬼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但他心思之細密簡直此女人更可怕,想騙他?難難難!”

許老三粗枝大葉,存心找捱罵,道:“何不如提早動手,綁了秦寶寶回去,省得夜長夢多。”

陳東昇嘿嘿冷笑半天,才道:“龍王和我們幫主的長生不老丹,你願負責煉製?”

許老三閃了舌頭,猶自辯道:“將他關在密室,派人監視他煉丹丸不成麼?”

陳東昇聽得直搖頭,毫不留情的道:“你以為秦寶寶和你一樣是普通貨色?明知自己被捉無苟活希望,他肯乖乖煉丹?”

許老大示意兄弟不要動怒,道:“為今之計,陳舵主有什麼好法子?”

陳東昇想也未想,一宇字堅定的道:“告訴他實情!”

許氏三兄弟嚇一跳,許老大道:“他要我們賠他烏哥兒怎麼辦?”

陳東昇詭異一笑,道:“烏哥兒沒死,再找一個烏哥兒給他不就成了。”

許老二抹一把臉,十分不解道:“問題天下那有如許像烏哥兒之人?”

陳東昇胸有成竹的道:“不夜市有很多個烏哥兒,只要在他臉上添添減減小心易容,再教他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就是活生生的烏哥兒,藥材你們明天放回去,我會替你們做完美的解釋。”

許氏三兄弟一想也只有這法子最好,許老三突然道:“到底是誰殺死烏哥兒,不會是你派去的吧?”

“不是!”陳東昇斷然搖頭,遲疑道:“莫非還有另一幫人介入此事,是誰?殺死烏哥兒是想殺雞儆猴?”

許老三搔著耳根子,煩躁道:“事情愈來愈複雜了,那幫龜兒子敢和我們作對?我看這事須稟報龍王得知才好。”

陳東昇領首,眾人商議定,即分手離去。

像突然想到一件重大事情,陳東昇急急回房,掀開臥床幔帳,拍開愛妾穴道,見她幽幽醒來,暗吐口氣,心道:“好險,再遲些點的睡穴就要超過三個時辰,可恨秦小鬼害我險些誤了愛妾的命。”

“大騷婆”王純純醒來見天光大亮,嬌嗔道:“東昇,這麼早了,你怎不早些叫醒我?”

陳東昇望及愛妾惹火胴體,愛憐道:“看你睡得這麼沉,我那捨得叫醒你。”

王純純愛嬌的白了丈夫一眼,膩聲道:“你不叫醒我服侍你梳洗,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陳東昇呵呵一聲,在愛妾耳邊輕言幾句,王純純紅著臉將他推開,啐道:“好不正經,羞也不羞人?”

陳東昇哈哈大笑,起身笑道:“你慢慢打扮,我有事要辦,不陪你了。”

王純純忙叫住丈夫,眉兒輕顰,道:“這好些日子你到底在忙些什麼?總壇來了什麼不好消息麼?”

陳東昇輕撫愛妾光滑的臉蛋,輕聲道:“這事你不用煩惱,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等我回來就好了,嗯?”

王純純領首,陳東昇輕吻她一下才離去。

且不論王純純如何梳妝打扮,低頭看床底,一個小孩正躲在裡頭,顯然正在沉思:

“陳東昇為什麼要點王純純的睡穴,他們不是夫妻麼?”

當然是夫妻,傻寶寶,沒看他們那般恩愛勁?

你厲害,有透視眼,我是沒看見。

好啦,你有聽而不聞,視而不見本領、我甘拜下風總可以吧!

別說這些,王純純顯然根本沒有武功,所以不知道自己被點了睡穴,如此一來,我的懷疑就有差,到煉丹房偷聽我和小棒頭談話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是誰?

會不會是陳東昇的大夫人?

葉香吟那木頭人?不太可能,而且當時胭脂味明明是往這兒吹來,可是,小棒頭曾試過王純純,以她對珍珠的熱愛,不可能眼見珍珠落地而不搶救,而且,一位舵主的夫人有武功並非怪事,實在沒有隱藏不露的必要,總括結論,我肯定王純純與‘屠龍幫’無關,甚至不知丈夫起異心。

既然如此,先將神秘女人擱一邊去,小寶寶,方才外面那些人的話,你有沒有聽見?

一清二楚,不清楚的是大哥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我也很迷糊,死一次不過癮,還要死第二次?

哼,想死就死,真俐落!

別使小性子了,你猜點你大哥死穴的是誰?

那只有閻王老爺知道了,看守的人都沒見著敵人影子,我怎麼知道?

嘿!寶寶,你怎麼可以咒自己大哥死呢?

他什麼都不告訴我,說死就死,若非有上一次經驗,現在在閻王殿的就是我!

這下好了,你們兄弟對以死唬人很有興趣,閻王問你怎麼死的?你如何回答?

哭死的!

為誰而哭?

就是那個不知自己怎麼會死的大哥。

待我查查生死溥……耶,根本沒有衛紫衣其人呀!

哦,那我再回去好了!

回來,回來,來到閻羅殿豈有往回走的?

大哥沒死我就不會哭,當然不會死啊!

你不是說你哭死了麼?

我那時候哭了?見你的大頭鬼,咱們在演雙人話劇,你還當真哩,居然咒主人死。

嘻嘻,別生氣嘛,這下心情好些了吧?

嗯,大哥是一定不會死的,陳東昇會找誰來冒充烏哥兒?‘龍王府’又是什麼組織?

既然沒聽過,極可能是秘密幫會,快點傳回總壇才是。

我會的,‘龍王府’就留給領主他們,我要先知道陳東昇找誰易容成為烏哥兒,免得陰溝裡翻船,到了閻王殿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那才冤哩!

你準備改裝到不夜市溜躂!

你說的好輕鬆,官話裡這就叫做微服出巡。

嗤,娃娃官大人,祝你馬到成功,一路順風,半路失蹤,說話露風……

夠了,取笑主人長不大,算什麼好夥伴?

彆氣,彆氣,說正經的,還為他們煉丹麼?

當然要煉,順便多制些大補丸給大哥補補。

不夜市能沒有因市外的文爭武鬥而改變它的生活秩序,他依舊初更開市,依舊人潮洶湧。

“捉賊啊捉強盜啊”

一名身材臃腫的中年漢子挺個大肚子,氣喘如牛的追趕著前面一個小賊,破銅鑼般的大嗓門喊得聲嘶力竭,就是沒有一個人動手幫他一下,只顧看熱鬧。

與胖子作對的是個十歲上下的小孩,長髮散亂,臉上全是黑灰,瞧不清面目,只有一雙大眼閃著頑皮神色,跑一跑,又停下等那胖子追上來,不給他追上,一溜煙又跑了。

這時小孩又停下對胖子大做鬼臉,甩著錢袋戲謔道:

“跑快點,個子這麼大還要小爺常常等你一等,未免太也不重用,虧你多吃小爺好幾十年,原來是白痴(吃),快快快,再慢吞吞的,小爺可不愛同你玩了。”

中年胖子跑得差點喘不過氣,聽小賊的口氣顯然以為他們在玩捉迷藏遊戲,氣極大叫:“鬼才同你玩,你不要動,給我追上非痛揍你一頓不可,天殺的小偷,偷東西偷到陳爺身上。”

小孩感覺這番話很不順耳,辯道:“偷者,不告之人而取之也,這錢袋小爺可是先跟你打聲招呼才拿的喔,不算是偷。”

中年胖子停下來喘大氣,指著小孩道:“你趁我不注意強行拿去,不是小偷,就是強盜!”

“強盜?”小孩直搖頭,一副大人教訓小孩狀,道:“若說小爺是強盜,搶了錢早溜了,會站在這兒等你追上來,好痛揍小爺一頓?瞧你腦袋肥大卻裝著豆腐渣。”

中年胖子只想拿回錢袋,聽有收回希望,忙道:“那你搶……不,拿我的錢做什麼?”

小孩賊嘻嘻一笑,頑皮道:“閒著無聊,找個人捉迷藏玩玩!”中年胖子臉泛苦笑,哀聲道:“這兒人這麼多,為何偏選中我?”

小孩登時雙目圓睜,很不講理的道:“小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而且小爺看你最不順眼,仗著有點錢就神氣活現,青天大老爺也沒你威風,如今錢在小爺這兒,瞧你待會兒如何付酒帳及賭款?”

終於有人看不過眼出來主持公道,聲音沙啞道:“小孩,打抱不平不是這般做法,他耍威風只要不妨礙到他人,又幹你什麼事?”

小孩冷眼打量這位有勇氣有正氣感的仁兄,覺得有點眼熟,又好象很陌生,直覺反應就是這人聲音好難聽,再來覺得這人多管閒事,沒事亂湊一腳,撇著嘴道:“他對小爺太無禮,這不是妨礙到我麼?”

“他如何對你無禮?”

哼了哼,小孩感到這人有股威嚴迫他不得不說,道:“小爺上酒樓吃飯,他嫌小爺一身破爛看不順眼,命令小二將小爺趕出來,小節豈是好欺負,讓他也吃不成。”

聲言沙啞的三十許漢子莞爾一笑,建議道:“你有錢上酒樓,為何不買套新衣棠,穿得體面些。”

小孩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大人自然幫大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聲音沙啞的漢子微微一笑,道:“人家賺錢很辛苦,把錢袋還給人家吧!”

小孩眼珠靈活一轉,笑嘻嘻道:“好吧,要我還錢袋很容易,早說不就沒事了。”

說著小孩髒兮兮的小手解開錢袋,正要把錢子倒出來,聲音沙啞的漢子又加上一句:

“連錢袋裡的銀子也一起歸還!”

小孩一怔,停止倒銀子的動作,狐疑的目注漢子,道:“咱們以前碰過面麼?”

“沒有!”

“你怎麼知道小爺要做什麼?”

“只因我小時也做過同樣的事,只還錢袋不還銀子。”

“當時有沒有愛管閒事的出聲點破你的鬼計?”

“很不幸,在下也碰上了。”

“所以你想拉個伴,要小爺和你來個同病相憐?”

“好聰明的小孩,全給你碰對了。”

“你以前也是個流浪漢?”

“不,從前我是流浪小孩,如今老大不小,所以改叫流浪漢,唉,現在的人真莫名其妙,流浪小孩愈來愈多。”

“你這人才莫名其妙,管閒事管到小爺頭上,小爺如今錢袋銀子都不還,你還神氣?”

“唉!看來非打你屁股不可了。”

小孩心頭一震,仔細觀察聲音沙啞的漢子的雙眼及身材,漢子臉孕笑意微微領首,小孩怪叫一聲,錢袋落地,後退幾步,忽然轉身奔跑,口中大叫:“鬼鬼鬼出現了大家快逃”跑得可快,一溜煙就不見了。

聲音沙啞的漢子搖搖頭,撿起地上錢袋,交還中年胖子,中年人接過,顫著聲道:

“你……你……你真是……鬼?”

聲音沙啞的漢子啞然失笑,道:“別聽那小孩胡說,鬼敢出現在燈火通明的地方麼?”

中年胖子撫撫胸膛,繼而罵道:“那天殺的小賊,最好出門就給馬車撞死。”

聲音沙啞的漢子不以為然,反過來為小孩說話:“老兄這樣就太不厚道了,這事也是由你所引起的。”

“是,是!”中年胖子有錢萬事足,握緊錢袋笑道:“多謝小哥替我取回錢財,上酒樓喝一杯如何?”

聲音沙啞的漢子謙遜不受,最後經不住中年胖子一再邀請,只好道:“承老兄厚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中年胖子大喜,親熱的拉著聲音沙啞的漢子歡歡喜喜往酒樓行去。

方才那名流浪小孩並沒有走遠,一直躲在暗處偷覷,雖然對方所說的不太聽得清,卻也能猜出八八九九,見他們往酒樓方向行去,暗暗冷笑,心道:“剛才玩得不過癮,且瞧小爺慈悲,大家一起玩!”

你道這名流浪小孩是誰?

即是多才多藝又喜歡惡作劇的秦寶寶。

這時想定一切,往遠處吹一聲短哨,不久便跑來一位面貌秀氣的少年,秦寶寶道:

“小棒頭,東西有沒有帶齊?”

來人正是小棒頭,捧著一大包東西,擦著額汗道:“放心好了,寶少爺,我小棒頭也不是隻有二把刷子的普通人物,誤不了事的。”

“辛苦你了。”秦寶寶讚許的點點頭,神秘兮兮道:“萬物俱備還等什麼,咱們找個地方改裝一下。”

“咱們?”小棒頭雙眼發亮,大喜道:“寶少爺也要讓我參加一份?”

秦寶寶白了小棒頭一眼,沒好氣道:“我會這麼殘忍叫你留下來顧東西麼?何況人多才熱鬧,你以前學的正可派上用場,對自己有信心麼?”

小棒頭很有信心的直點頭,隨著寶寶到不夜市外溜了一圈回來,嚇!個子較高的顯然是小棒頭,髮束綸巾,身著文士服,手搖羽扇,面目略微易容,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反觀個子小的那一個,不啻有天壤之別,膚色黃蠍,一雙大泡眼,難以入目的鷹勾鼻,唇上偏留著倆撇瀟灑的八字鬍,人矮難看就該想法子遮掩,這位仁兄卻似有意炫耀,穿著一襲大金鏽壽團字文士袍,髮束金光閃閃的綸巾,手搖金色羽扇,面黃加以衣著打扮不離金黃,遠遠一看,就像一尊金像,被頑童亂捏毀了容貌的金像。

如此庸俗的代表人物正是當今武林最有價值也是俊美壓群倫的秦寶寶,他如此犧牲色相,不可不謂用心良苦也。

為了表現出自己所扮演人物的狂妄自大,秦寶寶故意走得大搖大擺,如此一來,倒有點像是廟會時七爺八爺出巡,引得人人側目,小棒頭看了就想笑,噴著笑意道:“寶少爺不用走得這麼辛苦也很引人注目了。”

秦寶寶這樣走的確很辛苦,他卻不以為意,罵道:“你叫我什麼?我叫金多寶,你是白油漆,我就叫你白兄,你必須稱我金兄,懂沒,先叫一聲熟悉熟悉。”

“不要!”小棒頭怕惹人注目,小聲抗議:“白油漆算什麼名字?白兄聽不清不成了白熊?”

秦寶寶露齒一笑,八字鬍就隨之聳動,很是滑稽,道:“誰叫你一身是白,叫白油漆最適合,我一身是金,所以叫金多寶,表示我家遍地黃金,至於明白兒的世上很多,就沒聽過那個變成白熊的,抗議無效!”

小棒頭猛搧風,負氣道:“假若我一身是黑,金兄打算叫我黑烏鴉?”

秦寶寶瀟灑的打開金扇,自命風流的一笑,道:“不好意思,全給你猜中了。唉,你若不喜歡叫白油漆,不會自己另取一個嗎?”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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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6: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小棒頭心頭放下塊大石般吐口氣,暗歎道:“寶少爺只顧玩鬧,不想白油漆這名字一報出來,立即會引人猜疑?總是長不大。”

“你不要在心裡偷罵我。”不料秦寶寶先說出來:“跟你開開玩笑罷了,你的名字叫白亞聖,如何?”

“啊”小棒頭低聲叫一聲,無可奈何道:“好吧,總比白油漆好聽,再說人家孟子也叫亞聖。”

“是啊!”秦寶寶很得意自己為夥伴取了這麼偉大的名字,聲音雖故意粗啞卻有笑意:“人家孟子的亞聖只是我們對他的尊稱,你才是名正言順的亞聖,將來保管比孟子偉大。”

小棒頭苦笑不已,卻不敢再抗議,深恐被頑皮主人改為至聖,奉命跟孔子一別苗頭。

當下一高一矮兩文人,一俊一醜互顯威風來到剛才秦寶寶鬧事的酒樓富貴閣。

“富貴閣”並不是什麼金碧輝煌的大酒樓,只是桌子像四腳板,椅子像板凳,杯子沒有缺一角,酒壺也不會漏水罷了,不過,在不夜市,“富貴閣”已算是一流酒樓了。

當然,收費也是一流的,窮人未撿到黃金千萬莫上。

秦寶寶和小棒頭上了酒樓,立即引得兩樓客人觀望,隨之竊笑不已,笑的自然是秦寶寶那一身俗氣的金黃。

秦寶寶一雙大泡眼在客人面上溜來溜去,終於找到那位中年胖子及聲音沙啞的多管閒事者,兩人也正握著酒杯不飲,好奇的往他打量,中年胖子更是笑得全身肥肉打顫。

秦寶寶除了暗叫自己運氣好,對中年胖子印象更壞,和小棒頭使個眼色,小棒頭點頭會意,連袂接近中年胖子。

大模大樣又驕傲狂妄的搖著金羽扇,秦寶寶看也不看中年胖子一眼,小棒頭則請教道:“二位仁兄請了,小生白亞聖,這位是同窗好友金多寶,不知我們何處不合貴地風俗,引得兄台如此發笑。”

“合,合,合!”中年胖子起身賠禮道:“兄台穿得文采翩翩,自然合時宜,只是貴友穿得好象太驚世駭俗了些,這只是我個人的觀感,莫怪,莫怪!我叫陳得祿,這位是我的恩人官非品,請坐,請坐!”

叫官非品的聲音沙啞男子起身謙遜一番,眾人落座。

秦寶寶再一次打量官非品,才猛然想起他有點像烏哥兒,難怪覺得面熟,暗暗好笑。

官非品對新來的二位客人沒多理會,對陳得祿道:“陳兄美意,在下心領,實在無能為力,陳兄莫怪。”

陳得祿也懶得理後生小子,只管對官非品道:“官兄別這麼說,這事非請你鼎力相助不可……”

“什麼事?”

秦寶寶金多寶大剌剌的截口問道,口氣像是對下人命令,非回答他不可以的。

官非品和陳得祿皺了皺眉,直覺這位金多寶外表討人厭不說,說話直比富佬惹人嫌。

秦寶寶見他們皺眉不應話,一拍桌子起身道:“白兄,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留在這裡做什麼?”

小棒頭白亞聖跟著起身,為難道:“金兄,我們好不容易才遇見二位好朋友,怎麼你又不高興,這樣如何交到好朋友?人說交友貴和氣,你怎地總是不明白。”

秦寶寶偽裝的大泡眼怒視小棒頭,恨聲道:“白亞聖,你是願意跟他們還是跟我?”

小棒頭白亞聖咕噥道:“咱們一塊兒出來戶,自然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什麼跟不跟,你的脾氣一點都不改。”

“廢話少說!”秦寶寶邊走邊道:“再不走,那兩人臭酸氣會沾到本少爺身上。”

小棒頭白亞聖對他們歉意一笑,追上秦寶寶而去。

出了門,兩個小鬼立即躲在屋側暗處,小棒頭道:“寶少爺,得手了沒?”

秦寶寶拿出一個錢包往上一甩又接住,笑道:“喏,待會兒可有好戲看了。”

小棒頭又是佩服又是興奮,道:“寶少爺真了不起,與大俠盜方自如師徒相處幾天,就學會了這門好本事。”

秦寶寶狠狠白了他一眼,教訓道:“這種下三流的勾當,就算學會了神偷的本領,死後也無顏見列祖列宗,若非想教訓他們,我才不願使出來。”

小棒頭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說。

突然秦寶寶招呼他,兩人爭著由屋縫向裡看,原來陳得祿和官非品爭著付帳,最後陳得祿再度勝利,正待掏錢付帳,卻苦尋不著錢包,桌下椅下全找遍就是不見了,最後大罵金多寶和白亞聖搭檔偷了他的錢袋,官非品則勸他莫亂誣指人,那兩人看來還像個小孩,最後由官非品付帳。

秦寶寶在他們要出門之際,將錢袋拋到石階旁,官非品和陳得祿出門下了台階,官非品眼尖,手指著錢袋笑道:“陳兄,那個不就是你遺失的錢袋嗎?”

陳得祿丟了錢正自懊惱,就算不是他的也會昧著良心說是,何況真是他的,忙撿起道:“今夜兩度失財均能復得,都因有官兄在旁之故,可見官兄真是位大福星,有你相助,計劃的進行將更完美。”

官非品又是謙遜不已,兩人談談笑笑揚長而去。

躲在暗處的小棒頭推著秦寶寶道:“寶少爺,咱們快追上去呀!”

“不用了。”秦寶寶揮手製止小棒頭,道:“我們今晚來此不夜市的目的,只是想知道陳東昇找誰冒充烏哥兒,既然已經知道,咱們去辦另外一件事。”

小棒頭對於社裡的江湖事不愛過問,只是喜歡隨小主人到處惹事,對於新任務很興奮:“寶少爺又想捉弄誰?”

秦寶寶頓足,十分可惜的道:“原本計劃將錢袋塞在官非品身上,好讓他掏錢付帳時相陳得祿起衝突,這樣也就無法冒充烏哥兒,明天我就可以找陳東昇要人,給他難看,可是,一來我沒把握不被官非品當場捉住,二來那個官非品我不好得罪,免得日後屁股遭殃,好好一場遊戲就這麼放棄,你說可不可惜?”

小棒頭心有慼慼焉的直點頭,安慰小主人道:“別洩氣,寶少爺,你不是還準備了另一場遊戲麼?”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秦寶寶也無法倖免,突然一本正經,正視著小棒頭嚴肅道:

“這是一場遊戲,玩命的遊戲,你敢不敢玩?”

小棒頭大驚,瞧寶寶認真的表情,聲音也發顫了:“寶……寶少爺,小棒頭並不怕死,只是少爺若是有一點差池,我無法向魁首交代。”

“死都死也,還交待什麼?”秦寶寶沒好氣道:“既然你怕擔責任,趕快回去睡覺,裝作什麼也不知。”

手搖金羽扇,秦寶寶大搖大擺的往市外走去,小棒頭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良久才道:“少爺不說,小棒頭不知道要做什麼?”

秦寶寶看了小棒頭一眼,認真道:“不要隨便答應,這遊戲不小心就會喪命,你不用顧慮主僕關係,考慮清楚才是。”

小棒頭聽寶寶誤會他的意思,小聲叫道:“我死沒什麼可惜,值得在乎的是少爺的安危……”

“胡說!”秦寶寶截口叱道:“誰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你如此看賤自己一條命,小心我一腳將你踢到黃河洗腦。”

小棒頭感動的眼紅紅,忙說句俏皮話掩飾:“黃河水濁,恐怕會愈洗愈迷糊。”

秦寶寶“嗤”的笑出來,嘻嘻賊笑道:“那也沒關係,到時我再幫你改個好名字,叫胡塗膽,念快點就變成‘胡塗蛋’,小棒頭,你說這名字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棒頭忙搖雙手叫道:“我很滿意自己現在的名字,咱們還是談談新遊戲。”

秦寶寶很遺憾的嘆息一聲,清清喉嚨,才道:“我感覺到陳東昇絕不像他外表那麼平凡,他的小老婆王純純的房間大有問題,大哥說過,陳東昇極可能才是‘屠龍幫’真正的副幫主,而那位神秘幫主如何與陳東昇見面?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一定利用夜晚在王純純房裡見面。”

他點的明,小棒頭反應的快,道:“寶少爺打算回去偷聽他們談些什麼?”

“當然!”秦寶寶意氣風發的道:“只要我能查出神秘幫主是誰,以後大哥他們就不敢小看我,以為我只會惡作劇。”

小棒頭望著寶寶充滿頑皮稚氣的臉蛋,擔憂道:“陳舵主的本領不凡,能任幫主地位的人當然更勝一籌,想接近他們偷聽談話而不被查覺,恐怕很難很危險。”

“這個自然。”秦寶寶沉思半響,才道:“小棒頭,我們不要改裝就這樣去,你帶著我們平時穿的衣服到煉丹房等我,由我去偷聽,一來人多腳步聲重,二來萬一被發現,一個人溜得快,我會到煉丹房與你會合,因為煉丹房今晚無人看守,咱們正好派上用場。”

小棒頭明白自己武功很差,去了只會壞事,點頭道:“好,少爺自己小心點,我在煉丹房等你的好消息。”

“沒問題,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人發覺行蹤。”

“我小棒頭要是躲都躲不好,就該上吊了。”

“小心點準沒錯,走吧!”

當下一高一矮兩小鬼疾往京城掠去,不消時,“龍鳳軒”在望,兩人放經腳步,寶寶道:“小心起見,我是金多寶金兄,你是白亞聖白兄,不要忘了。”

“是,金兄。”

“很好,白兄。”

兩人相視一笑,閃身進入後院,比個手勢,小棒頭往煉丹房行去,秦寶寶則向王純純的臥室潛近。

很多人喜歡在自己房外建個荷花池,秦寶寶不一會就躲在荷花池暗處向屋裡觀看,心道:“瞧光景裡面不是沒人就是睡熟了,怎麼辦?”

“對了!”摸弄唇上那兩撇八字鬍,心裡得意又道:“陳東昇一定是趕去為官非品易容,我正好偷溜進去瞧瞧有沒有暗設什麼機關?”

秦寶寶左右四顧一下,起身走近王純純臥房門,輕推房門,居然沒鎖,閃身進去,掀開帳幔,目睹王純純沉沉的睡相,皺了皺眉,心道:“又被點了睡穴,陳東昇真不懂得愛惜人家的女兒,萬一三個時辰趕不及回來解穴,豈不害她周身血液逆流?”

心裡決定臨走前要幫她解穴,秦寶寶放下帳幔,開始遊移屋內,不放過任何一件可疑的東西,片刻,寶寶將腦筋動到梳妝檯,小心把梳妝檯移到一邊,腳在地面踩幾下,傳出空響,顯然下面另有洞天,苦於不知開啟法。

突然

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秦寶寶急忙又將梳妝檯移回原位,一溜煙躲在床下,暗罵:

“陳東昇老小子晚片刻回來,少爺一定可以查出地底信道通到那裡,可惡”又嘆道:

“今天早晚二次被迫躲在女人床底下,爹爹在天之靈有知,定會咒罵我這兒子沒出息,丟了他老人家的臉。”

在他自怨自艾中,腳步聲漸近,秦寶寶這時心靜如水,聽清來人絕不是陳東昇,因為腳步聲顯示有三人之多,而且躡手躡足,好象不想被別人知道,秦寶寶心裡偷笑:

“同行的?學少爺手段,該打,且瞧少爺厲害。”

伸出一顆頭一隻手,悄悄解了王純純睡穴,忙又躲好。

“依呀!”一聲輕響,門開飛快進來三個人,正是許氏三兄弟,許老三先道:“老大,先瞧那騷婆娘子睡熟了沒?”

許老大依言掀開帳幔隨意看了一眼又放下,道:“睡得跟死豬一樣,不過,嘖嘖,好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看得人心蕩神……”許老二一哂,不以為然道:“別忘了龍王交待咱們兄弟辦的事,老大,這陳東昇想與我們‘龍王府’合作卻不夠誠意,至今還硬騙自己是幫主。”

許老三點點頭,氣唬唬的咬牙切齒道:“他當我們‘龍王府’全是白痴?龍王來密函說有人密告陳東昇小老婆房裡另有密道,龍王要咱們察個明白。”

“是誰密告,扯陳東昇後腿?”許老二道:“會不會是點烏哥兒死穴的那一幫人?”

許老大一揮手,不耐煩的細聲叫道:“別談這些鳥蛋裡,快找出密道,今晚合該陳東昇為秦小鬼找烏哥兒奔忙,才給咱們兄弟這個好機會,若過今晚,想潛進來難如登天,還嚕嗦什麼鳥勁?”

老二、老三唯唯喏喏,三人重複著寶寶剛才的動作,可見對機關之學也頗有涉獵,不多時也將腦筋動到梳妝檯。

很不巧

這時又有腳步聲傳來,許氏三兄弟正待找地方躲藏,一直假睡的王純純已大喊救命,許老二正想一掌將她打死,許老大已找來三塊布巾,叱喝道:“別理那娘們,快蒙上臉,衝出去!”

來人聽到喊叫聲破窗而入,正阻止了也想破窗而出的蒙面許氏三兄弟,冷笑一聲,道:“閣下寅夜來到賤內臥室,存著什麼歹心?”

陳東昇為官非品易容成烏哥兒回來,碰見有三個大男人在愛妾房內,心中大火,話未說完,已攻出九三二十七招。

許氏三兄弟不敢戀戰,回敬數招,許老大低喝:“走!”

三人合力推出一掌使陳東昇一頓,立即飛窗而出。

陳東昇立在原地不動,面上現出猙獰笑容,小聲道:“許氏三兄弟,想瞞過陳某,太天真了。”

“東昇”王純純語聲驚惶的呼喚,陳東昇上前摟著她安慰道:“別害怕,純純,他們來做什麼?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王純純偎在丈夫懷裡,小聲道:“他們在房裡又敲又打,好象在找什麼似的,我不敢出聲,直聽到你回來的腳步聲,才大喊救命,我是清白的。”

“我相信。”陳東昇對妾充滿愛憐,柔聲道:“那三個免崽子我不會饒了他們,只是,如今我還不能對他們動手,純純你要諒解。”

“嗯,一切由你作主就是。”

王純純對丈夫可是百依百順,陳東昇省了解釋的麻煩,對這位美妾更加疼愛,憐惜道:“你今晚受了驚嚇,天明我吩咐下人燉些參湯補雞給你壓驚,叫‘李記銀樓’給你送副金手鐲來,喜歡麼?”

“喜歡,東昇,你真好。”

王純純嬌聲嗲氣的好不迷煞人,陳東昇呵呵直笑。

躲在床下的秦寶寶一動也不敢動,心中大喜:“原來女人這麼好騙,下次再遇到女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就買副金鐲子送她,要是不靈,回來打陳東昇屁股。”

陳東昇夫妾兩人輕聲細語說著體己話,秦寶寶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的想著自己的事情,卻免不了暗歎運氣不好,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機會出去,更有極大的不甘,眼見謎底就能揭曉,苦於如今只能躲在床底唉聲嘆氣,真他媽的窩囊之至也。

“龍王府”並非當朝王爺的王府,而是謎一樣的幫會,“金龍社”的探子很久以前就已探知此事,甚至為了知道“龍王府”秘設何處,曾經犧牲了二十位弟兄的性命,最後由一位弟兄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出一句話解開謎底土地公廟地底。

只是,那位弟兄來不及說出是那一間土地公廟,莫說別處,單是京城就有大大小小不下二百間的土地公廟。

“金龍社”不能為了一個與本身無關也無利害衝突的幫會再犧牲弟兄的性命,所以,“龍王府”依舊紳秘莫測。

“福德祠”是京城最大,香火最盛的土地公廟。

即使是皇帝親建的廟,夜深依舊無人喜歡逗留,只有廟祝王老福和他侄子王大頭留在廟裡與諸神共渡寂靜涼夜。

這時

達達達聲逼向“福德祠”,王老福揉揉眼睛,道:“這麼晚了,還有誰來上香,大頭,你去看看。”

王大頭的頭不算大,眼睛卻很銳利,一轉眼回來,道:“自己人,阿叔,鯊將七號回來稟報。”

“七號?”王老福數著指頭,費解道:“今天才初四,七號回來做什麼?大頭,出去問清楚,別個讓奸細混進來。”

“是!”

“笑臉迎鯊將,大喝來何人?”

鯊將七號走近,看清面目赫然是官非品,冷森森道:“閻王心腸觀音面,王氏叔侄巧容顏。”

王大頭呵呵一笑,親熱的握住官非品右腕,其實正捉住他脈穴,隨時可先發制人,道:“七號,想念師妹也不是這般想法,萬一龍王生氣,你和鯨手十七號豈非棒打鴛鴦兩地分了?”

鯊將七號官非品被握住右腕也不掙扎,詫異道:“大頭兄,師妹何時被調為十七號,應是十一號呀?”

王大頭一拍自己後腦,責怪自己道:“瞧我大頭記性多差,十一號和十七號都是美人,所以總會不小心將他們二人調包。”

鯊將七號官非品皺皺眉,很不悅道:“大頭兄,你是在試探我麼?鯨手十七號劉老弟是個大鬍子,算得上什麼美人?”

王大頭哈哈一笑,鬆開官非品右腕,拱手道:“失禮,失禮,因為你來得突然,所以不得不如此。”

鯊將七號官非品也拱手還禮,道:“我之所以早三日回來,實有重大事情回報,煩請大頭兄稟告龍王,鯊將七號已經混進‘屠龍幫’。”

“有你的,七號。”王大頭喜孜孜道:“你在這兒稍等,我進去請示龍王。”

待王大頭進去,官非品在此涼夜居然舉袖拭額汗。

不久,王大頭又出來對官非品道:“龍王有令,鯊將七號官非品進寺聽命。”

“是!”

鯊將七號官非品恭敬答應一聲,舉步進寺,王老福已在裡面迎接,領頭走至“福德祠”最大一尊神像福德正神的背後,把一張小神案右轉二圈,立即現出一條地道,不發一言又領頭先走,地道寬只三尺,兩壁有燈火照明,往下走,分為八處走道,王老福立在道口,轉身向官非品道:“龍王在七殿主處,你自個去見吧!”

鯊將七號官非品打了寒顫,道:“我最怕見七殿主了,龍王為何不在大殿主處?”

王老福賊眼一溜,曖昧道:“大殿主夠不上七殿主狐媚,龍王自然老大不想去。”

鯊將七號官非品不屑的瞄了七號道口一眼,嚴正道:“大殿主端莊賢能,豈是七殿主所能比向。”

王老福聽得直點頭,卻又十分無奈道:“這事不是咱們所能干涉,心裡想就是,嘴裡不要說出來,你這孩子就是太過直言惹龍王不高興,才被派到外頭偵查敵情,每月只能回來一次與情人會面,何苦呢?少說幾句不就沒事?好了,快進去吧,別又使龍王不高興了。”

“是,福叔。”

官非品走進第七號洞口,沒幾步,就被一名身高八尺的巨人攔住,聲如洪鐘:“來人可是鯊將七號?如何證明?”

鯊將七號官非品取出一塊銀牌,上雕一條鯊魚,朗聲道:“‘七號鯊魚’求見龍王,請銅巨人讓路。”

號稱銅巨人的大漢看清銀牌無誤,轉身先行,官非品跟在身後,不一刻,又出現三條支道,銅巨人轉身冷道:“自個兒進去,我不送了。”說完揚長而去。

官非品毫不猶豫正待從中間支道進去,左邊支道突然出現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喜道:“官師兄,龍王赦免你的罪,准許你回來了麼?我求了七殿主好幾次,拜託她為你說話,果然有用。”

官非品見了她先是一怔,繼而黯然搖頭道:“不,龍王決定的事,任誰勸他也沒用,今天我是回來稟報一件事,立即就要走。”

年輕女子歡容立即消失,跺腳怨道:“你就不能求龍王給你些時間陪我聊聊?”

“不能。”官非品想也未想就拒絕,道:“我如果不在四更天趕回去,將引起敵人懷疑。”

“任務,任務!”年輕女子跺腳道:“你直言頂撞龍王,就算立即為‘龍王府’而死,龍王也不會原諒你的過失:哼,你這白痴,我再也不理你了。”

“師妹,師妹!”

不理官非品的呼喚,年輕女子又消失在左邊信道。

官非品嘆息一聲,跨進中間支道,原本窄窄的信道,幾個轉彎,立即現出金碧輝煌的大屋氣派,奇怪的是,雖深入地底,空氣並不混濁,沒有不舒適的感覺。

所謂七殿主是引射龍王的第七位妻子,與“大騷婆”王純純有異曲同工之妙,十分美豔妖嬈,看見官非品,未語先媚笑,龍王坐在繡著蛟龍錦墊的椅上,長相十分威猛,一柱擎天的鼻子更現出他的霸氣,哼了哼,才大剌剌道:“你是如何混進‘屠龍幫’的?”

鯊將七號官非品先躬身行禮,才道:“昨夜陳東昇委派他的近親陳得祿至不夜市,尋找一位相貌與出名的浪蕩子烏哥兒相似的人,陳得祿找上我,要屬下易容為烏哥兒,好對衛紫衣的拜弟秦寶寶交待。”

“你答應了?”

“是,屬下認為這是難求的好機會,可以借烏哥兒的化身接近陳東昇,甚至……”

“混帳!”龍王銅鈴眼圓睜,截口叱道:“你竟敢背叛我的命令,私自做決定,你眼中還有我麼?你到不夜市做什麼?衛紫衣的生死調查出沒有?”

“這……我……”

“好啦!”七殿主狐媚的瞟了官非品一眼,向龍王道:“七號這麼做也是為咱們‘龍王府’設想,那個陳東昇呀為人奸狡,咱們不派個人臥底,便宜豈不全給他佔了?

我說龍王呀,不如就委派七號調查‘屠龍幫’真正的幫主是誰?想那許氏三兄弟個個飯桶,咱們龍王栽培他學機關莫說機關沒找著,差點就給陳東昇當面撞見,氣人不?”

“你就會替這臭小子說話。”龍王怒哼一聲,道:“七號,你聽著,本王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定要查出‘屠龍幫’的神秘幫主身份,還有,秦寶寶身價非凡,一併順手擄了來,只要你能辦好這二件事,我就調你回來,並且將鯨手十一號孫丫頭許配給你。”

鯊將七號官非品大喜過望,忙躬身道:“是,多謝龍王,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龍王仰頭呵呵大笑,大聲道:“好,好,你去吧!”

“是,屬下告退。”官非品後退幾步退出。

“等一等!”七殿主嬌嗲叫住官非品,狐媚道:“一個月沒回來,你不打算去見見你的心上人?”

“多謝七殿主美意。”官非品躬身道:“屬下必須四更天而回去,才不會引人懷疑。”

龍王不耐煩的揮一揮手,叱喝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回去,需要本王送你出去麼?”

“不敢,屬下告退!”官非品忙轉身離去。

出了“福德祠”,已是三更天,官非品腳步加快。

突然

一個又矮又醜,一身金光閃閃的侏儒截住他去路,道:“我是該叫你烏哥兒,抑是官非品,還是……”

“金多寶金兄!”官非品忙截住他話題,道:“咱們可真有緣又相會了,貴友白亞聖白兄呢?”

“他不見,我的朋友白糖也不見了,你說怪不怪?”

官非品這才仔細打量起金多寶,望及他一雙大泡眼,裝老的滑稽八字鬍,突然摟著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沙啞的聲音笑起來像兩塊粗陶緊密磨擦,十分刺耳,金多寶粗啞的嗓音很不屑的道:

“這麼難聽的聲音虧你好意思笑得這麼大聲,丟臉!”

“彼此,彼此!”官非品看著對方矮小的身材,笑道:“金兄真是少見又可愛又風趣的侏儒!”

“你敢笑少爺是侏儒,看打!”

金多寶說打就打,知道自己小掌打不過對方,就著金羽扇以振威勢,以扇做匕首短劍直刺官非品中宮。

“來得好,正好試試你功夫如何了。”

官非品輕笑一聲,雙手勾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金多寶人小心巧,正面用金羽扇與左掌對付官非品掌勢,暗中不時用腳抽冷子,官非品似乎有意讓他,除了閃避並不還腳。

二人邊打邊移動身子到暗處,交掌時官非品小聲道:“小寶貝,你打扮成這副模樣做什麼?”

“你現在才認出,可見我易容之巧妙不下於你。”

“別岔了話題,你跟著我做什麼?”

“羞羞臉,誰愛跟你,是你讓我跟的。”

“時間不多,別閒扯,快說!”

“好神氣!今夜我打算再潛進王純純房間調查秘道之事,不巧看見你由烏哥兒房裡出來,我早知你是官非品,想知道你去那裡,所以就遠遠跟著,沒給你發覺吧?”

“你輕功好,人又細心,想發覺也難,不過,今後不許你再潛進王純純房間,太危險了,你不知有許多人要你的命嗎?龍王也要我捉你回去獻功哩!”

“好啊,說不定龍王會賞你一位大美人。”

“嘿,又給你猜中,龍王是這麼說的。”

“啊可惡,看招!”

金多寶秦寶寶聽到令他不高興的話,不管對方跟他有什麼狗屁關係,雙手雙腳不按拳法一陣亂打亂踢,外人看來很亂,在官非品眼中卻感到詭異非常,小聲道:“你從那兒偷來這套怪掌法腳法?”

“你眼中只有大美人,也會關心我的武功?”

“嗤,美人是官非品的,再則我不會忘了曾對你說的話,你不願說也行,咱們快回去。”

“告訴你好了,我從陳東昇那兒偷學來的。”

“這樣做太危險,下次不可以,你想學功夫我會教你。”

“那你告訴我官非品的故事。”

“快四更天,先回去,白天找時間再說。”

“好嘛,下次你不可以再笑我是侏儒,真失禮!”

“對不起,你心裡也明白我是想逗你和我動武,如此才能遠離別人的監視。”

“唉,跟其它男孩相比,我的確小了點。”

“不矮啦,想想你才幾歲?”

“說的也是。”金多寶一笑,放大聲量道:“姓官的,你的同黨陳得祿躲那兒縮頭生龜蛋?告訴你,快放出我的朋友白亞聖,否則我們金家和白家可不是紙糊的,聯合對付你們這群臭酸小人。”

“好機伶的孩子!”官非品暗讚一句,也放寬聲量道:“我與陳得祿只是偶然相逢,怎知他與你們有何過節?”

“少爺不想聽你狡辯,還我人來!”

“你這人怎地這麼不講理。”

“武功強的就有理,姓官的,看打!”

當下兩人不再言語,人影旋閃更急,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只有從高度上略見端倪,勁力呼嘯,矮的掌法,腿法更見凌亂,高的面上卻浮出讚賞的笑意,雙掌化拳,招式極簡,有點太極拳的影子,奇怪的是,金多寶的攻勢卻愈來愈弱,顯然敵不過官非品簡單的幾式拳法。

以簡化繁是武學上至深的功夫,金多寶顯見未練到那種程度,只有輕功好並不管用。

倏地,二條人影乍分,金多寶聲色嚴厲道:“姓官的,今夜我打不過你,並非表示就此放過你們,只要白亞聖一天不回來,我們金家和白家誓死非與你們周旋。”

官非品攤了攤手,很無奈的道:“事情與我無關,再找我幾次也沒用,你應該相信我。”

“作夢!”金多寶二撇八字鬍氣得抖動,叱道:“任何與陳得祿在一起的人均有嫌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是好漢就不要藏頭縮尾,乖乖勸陳得祿交出白亞聖,否則咱們今生沒完沒了。告辭!”

蠻不講理的金多寶走遠,官非品突然喃喃自語道:“沒完沒了那才好,我也捨不得與你有完有了。”

微嘆息一聲,也消失在黑暗裡。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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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7: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龍鳳軒”的夥計小鬍鬚,今日照往常的時間啟開大門,猶帶惺忪的小瞇瞇眼一看到外頭情形,那雙從早至晚不大睜開的瞇瞇眼陡地睜大,帶著永遠刮不乾脆的鬍鬚的大嘴,這時更像癩蛤蟆張大嘴打哈欠,可以塞個駝鳥蛋。

依據“龍鳳軒”開業至今的規例,上午只賣茶。

今天是什麼日子?

外面擠滿了人,不是那些穿綢著緞的王孫貴人,而是平常須早起工作的老百姓小商人,原先吱吱喳喳二三人一堆討論不休,聽見開門聲,一個個轉移目標,頻頻往飯莊裡頭櫃台打量,陳掌櫃當然還未坐鎮,他們卻捨不得將頭轉移。

小鬍鬚在這裡工作好幾年,頭次見到這種情形,自語:“莫非這些人昨晚全撿到黃金,到這兒消受來著?”

儘管他做如此想,那些人依舊一個也沒進門來,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瞧,好像在等待某位名人或美女出現。

客人不進門,小鬍鬚也懶得招呼,又做著幾年來重複在做的事情,心裡卻一直嘀咕著:“瞧這光景,他們顯然將目標盯在櫃檯,想搶劫?算了,誰人不知‘金龍社’經營的事業由不得人搗蛋?這些人要他們做小偷有點可能,當強盜則貓尾提豆腐,提也不能提,耶,莫非掌櫃的昨晚殺了人?”

小鬍鬚愈想愈有這個可能,心裡直發毛,待其它同伴出來,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想拉幾個人壯膽。

就在他們費猜疑之際,掌櫃陳得運慢步到櫃檯坐鎮,外頭人眾立時大聲討論著,傳來“不像呀”“差不多”等字眼。

陳掌櫃抽口大水煙,指著小鬍鬚,用煙桿比向外頭道:“你去問問那些人有什麼事?

大清早就吵吵鬧鬧,真是!”

小鬍鬚拿人錢財,不敢說不,立在門口,大聲道:“各位鄉親請靜靜,請靜靜”

大嘴巴通常有副大嗓門,群眾果然靜下來。

眼睛依舊半開不張,小鬍鬚的喉嚨卻開的很大:“各位鄉親一大早就聚在門口,能否請個人出來說明一下,是不是‘龍鳳軒’負責採買的人沒有付你們銀子?”

眾人紛紛搖手說不是,其實“龍鳳軒”做大筆生意,跟小商店買貨不划算,小鬍鬚如此說法只是客套,這也是“龍鳳軒”訓練弟兄做生意的第一門課程和氣生財。

對街不遠一間雜貨店的吳老闆跟小鬍鬚較熟,站出來道:“小鬍鬚,請問你們掌櫃的是不是叫陳得祿?”

“不是。”這事小鬍鬚答得很快,更正道:“我們陳掌櫃的運氣一向很好,所以叫陳得運。”

陳掌櫃聽到吳老闆說的話,急急走上前來,道:“你剛才說陳得祿怎麼了?”

“請問他是……”

“他是我同胞弟弟。”

“哦,原來如此!”吳老闆不顧眾人驚呼,道:“事情是這樣的,陳掌櫃,如今街上告示牌及大牆,貼了好多張圖畫,上面畫著一位跟你很像的胖胖中年人,還有一位很英俊的少年書生,上頭寫著‘陳得祿:不交出白亞聖,小心少爺取你的狗命,金多寶啟’。”

陳掌櫃的呆了一呆,才慌慌張張的又道:“你們誰有看見貼告示的人?”

“我!”吳老闆笑呵呵的又道:“今天五更一過我就開了店門,讓我兒子早點上路回鄉下看他祖父母,正想再關門睡一覺,就看見三個人穿著青色僕人衣服抱著一包東西,看到告示牌或大牆就貼一張紙,我好奇之下走近前看,才知道是這麼回事。”

“青色僕人衣服?”陳掌櫃一想沒有結果,又問:“吳老闆能不能看出他們三人是那家大戶的僕人?”

吳老闆低頭回想一下這附近的大富人,搖頭道:“很抱歉,沒辦法,較有名望的富戶家僕人的衣服都有特殊記號,遠遠一看就能認出,那三人穿的就很普通。”

很普通的意思就是普通有請傭人的小富家,僕人所穿的大都是瓜皮小帽青布褲,根本無法確認是那一家,除非素識。

“多謝勞神,我先告辭了。”

陳掌櫃拱手作揖一番,慌慌張張急向後院跑去,被一名弟兄攔住,只好請他回報陳東昇,不一會,陳東昇在西廳接見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是為得祿的事情來著?”

陳掌櫃啞了口,好一會兒才道:“東昇,你已經知道了?”

在人前他們有上下之分,人後就不忘這些,陳東昇道:“你們是我遠房堂兄,我自然須照應你們,告訴得祿,這些天不要露面,我會解決,捉出金多寶這個人。”

掌櫃陳得運放心的籲口大氣,忽又嘆道:“得祿為什麼要與金多寶作對,捉住白亞聖做什麼?”

“不,得祿沒有理由這樣做。”

陳東昇瀟灑的廳裡踱個方步,拿起從街上撕下來的告示,又從另一個抽櫃取出一張奇怪的丹青,比較半晌,自語道:“筆跡不同,畫法也有異,否則我真以為又是小鬼的傑作,去年小鬼亂貼告示轟動全城及整個江湖,沒想到如今又出了位金多寶也使出這招,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陳得運只關心兄弟的安危,好奇的瞄了告示一眼,道:“東昇,得祿既然沒有擄走白亞聖,金多寶的目的是什麼?得祿何時跟他們有過節,要不要派人叫得祿問問看?”

“這事可能是個誤會。”陳東昇皺眉道:“也有可能是另一幫敵人故弄玄虛,故意尋這個藉口找我們麻煩,若是如此,危險的不僅是得祿,咱們和‘屠龍幫’的弟兄都是他們的目標,這些天可須防著點。”

“是”陳掌櫃對這位遠房堂弟的心計很心服,道:“得祿沒事我就放心,必須回櫃檯坐鎮啦!”

陳東昇有趣的看了對方一眼,道:“你好象很怕那小鬼?”

陳得運一想到寶寶,臉就像苦瓜,大吐苦水道:“明明會害死人的話,從他嘴裡吐出來,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在替我說話哩。”

陳東昇明白他說的全是實情,拍拍他肩膀,笑道:“不要放在心上,你的老闆是我,他的話我不會當真。”

“那就好,我走啦!”

掌櫃陳得運離了西廳,三步並二步的疾往前廳,心裡一直在禱告,希望平常不太愛睡覺的小祖宗今天懶一懶。

等他衝進前廳,往櫃檯一看,他幾乎想大哭一場。

通常放著帳簿及大算盤的櫃檯,被整理的很乾淨,上頭擺了四五碟令人垂涎的小菜及一小半鍋稀飯,由於櫃檯太高,為了配合小孩的高度,有一張特別高的藤椅替換陳掌櫃平時坐的椅子,秦寶寶小少爺就高居上頭,左手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珍珠米稀飯,看光景已經吃了好一會兒了。

“早啊!”秦寶寶看到陳掌櫃很親切的問安,頑皮道:“睡的好麼?沒關係,若是愛睏我幫你顧,再去睡會兒。”

陳掌櫃狠狠瞪了夥計們一眼,秦寶寶看在眼裡笑道:“你是不是怪他們沒有告訴我,你早醒來之事?其實他們說了,也告訴我剛才發生的事,我相信他們不會說謊,只是,我不知你何時才想回來,所以幫你坐鎮,你若想罵人出氣,找我吧,不干他們的事。”

“不敢,小的不敢。”

陳掌櫃嘴裡說的恭敬,心裡卻惡狠狠的咒罵道:“你這天殺的小鬼大模大樣坐在我的寶位上,那有一點肯讓人罵的樣子,少說些害死人不賠命的缺德話,我就會感謝上天大叫他媽的阿彌陀佛了。”

秦寶寶將碗一放,跳下椅子,哼了哼,道:“寶座還你吧,別的讓你心裡咒罵我不是好東西。”

陳掌櫃嚇一大跳,正待辯解,秦寶寶已走到門口,小鬍鬚慌忙追了去,叫道:“小少爺,你半碗都沒吃完呢!”

秦寶寶回頭戚苦一笑,小聲卻足以讓別人聽到的道:“陳掌櫃不喜歡我坐他的寶座,我還是到外頭吃好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出去,獨留他們在心裡咒罵陳掌櫃。

陳掌櫃是他們上層,不必在心裡偷罵,扯開喉嚨叫道:“你們這些白痴不會把他拉住麼?小少爺若在外頭刮破一塊皮,總壇不派人來剝你們的們皮才怪,小鬍鬚,還不快跟上去,陳大成,快吩咐其它商店弟兄暗中保護小少爺,千萬則讓他出一點意外,他可是魁首的心肝寶貝,烏哥兒和小棒頭這兩個免崽子死到那裡去了,需要時就不見人影。”

一串挾七挾八的吩咐命令,使“龍鳳軒”的夥計和後頭弟兄手忙腳亂,只為一個小傢伙,在座客人甚覺有趣。

秦寶寶可沒想過自己跑出來透透風,會給別人帶來這麼多麻煩,只想氣氣陳掌櫃罷了。

早晨空氣清新,秦寶寶來個深呼吸,他覺得今天精神很好,應該出來玩一玩,首先到告示牌上欣賞轟動清晨的丹青,看見過路人不時停下來指指點點,他心中得意道:

“饒陳東昇精似鬼,也得喝少爺的洗腳水,誰又想得到,我居然是個左拐子,爹爹說多會一手秘技,可以在最危險的時候救自己一命,所以從小左右手各學各的,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大和尚叔、大哥和我,誰想大哥居然也和我一樣,知道此事只有二人,我及大哥,我們真有緣……”

“小少爺……小少爺……”

甜蜜的白日夢被驚醒很使人生氣,見到小鬍鬚,秦寶寶怒目瞪向他,小鬍鬚見小祖宗不高興,大喉嚨小聲道:“小少爺,陳掌櫃吩咐小的跟來保護你。”

秦寶寶瞧這小鬍鬚滿順眼的,和顏悅色道:“分社需要人手,我會照顧自己,你回去吧!”

小鬍鬚沒有那麼大膽子違抗上屬命令,忙道:“社裡人手夠用,小少爺想去那裡玩,小的陪你去。”

“郊外‘蜜林海坊’你知道麼?”

“知道,很有名的蜜棗店,小少爺想吃我去買。”

“那多費時,我們一起去。”

秦寶寶拉著小鬍鬚粗大的手以示決心,倒像大人拉著小孩去逛街似的,小鬍鬚只好苦笑帶路。

行行重行行,從“蜜林海坊”回城,秦寶寶一路上笑咪咪的又蹦又跳,左手捧著一包蜜棗,右手不時來往蜜棗與嘴之間,神情快樂的像麻雀,兩個小酒窩不笑也甜。

小鬍鬚雙手捧著七大盒蜜棗跟在後頭有點吃力,道:“小少爺,買這許多蜜棗不怕吃壞肚子?”

秦寶寶回頭一笑,扳著手指數道:“一盒送你們舵主大夫人,一盒送小大夫人,一盒送小氣巴拉的陳掌櫃,三盒給弟兄分吃,一盒給烏哥兒和小棒頭嘗些甜頭,剛好七大盒,算是我對你們的謝禮。”

小鬍鬚驚於寶寶小小年紀就能面面顧到,問道:“小少爺自己豈不是沒有了?”

秦寶寶突然咯咯大笑,頑狡道:“烏哥兒不愛吃零嘴,提到他是說著好聽,其實送他與小棒頭的那盒蜜棗,到後來有一大半會在我肚子裡,放心吃吧!”

“是,多謝小少爺。”小鬍鬚苦笑道,心裡暗道:“小孩兒娃娃思想,以為別人和他一樣離不開零嘴。”

雖然這麼想,還是很感激寶寶重視他們的存在,就算再幼稚的道謝法,他們也很感動。

回到“龍鳳軒”,陳掌櫃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才放下來,正想念幾句阿彌陀佛,寶寶卻道:“把東西交給旁人去分,咱們再出去玩玩。”

當下不理陳掌櫃想哭,有口不敢勸的苦衷,對夥計們的苦瓜臉故意沒看見,打個招呼,一溜煙跑了,小鬍鬚忙把東西塞給別人,又吩咐幾句,急急追了出去。

秦寶寶立在告示牌下,等小鬍鬚追上,頑皮笑道:“又耍了陳掌櫃一記,真好玩!”

說完忍不住咯咯大笑,小鬍鬚看在眼裡心道:“可憐的陳掌櫃和那些弟兄,蜜棗吃在嘴裡是甜是苦?”

低頭看見寶寶瞪著他,嚇一跳,正待問明,寶寶已道:“你在心裡偷罵我?”哼哼哼半天,秦寶寶又道:“別否認,每次有人偷罵我,我的左眼皮會跳四下。”

小鬍鬚大感稀奇,知道這小孩兒花樣特多,問道:“為什麼不跳三下成五下,偏偏跳四下?”

“君不聞:凡事不過三?三再來就是四,而四又與死音同,表不好的意思,跳四下表示有人對我不滿意,一定在心裡偷罵我,跳五下就太嚴重了,豈不等於有人想害我?”

“跳四下暗示有人偷罵,跳五下表示有人想害你,真有這種事?”小鬍鬚覺得很玄。

“當然,這項本領是從我爹那兒遺傳下來的!”

“萬邪聖醫”秦英在世時,是江湖人公認的大怪物,什麼稀奇古怪的事發生在他身上都成了理所當然,他的兒子小怪童秦寶寶雖然沒有他爹的驚世駭俗行徑,但人家說遺傳是“好的不傳,壤的不斷”,跳跳眼皮就知道別人心思這等怪事,由秦英身上傳下來,就成了很令人心服的理由。

小鬍鬚痴然點頭,秦寶寶看了暗暗好笑,其實,他全在亂蓋,出生沒多久就被拖到天下最正經的大和尚廟“少林寺”撫養,在眾人層層濃濃的愛的包圍下,自然沒有厭世嫉俗的極端想法,和秦英慘淡的童年形成對比,這種怪事發生不到他身上;與衛紫衣結拜後,溺愛和嚴格管教雙管齊下,所有的劣根性均被衛紫衣拔除,只是天生喜歡胡鬧愛搗蛋惡作劇的習性改不過來就是了,衛紫衣對他不傷大雅的小缺點倒十分欣賞。

半日相處,秦寶寶和小鬍鬚已混得很熟,說說笑笑到處亂逛,見到新奇沒吃過的東西,秦寶寶總要買來嘗一嘗,嘴饞是嘴饞,卻沒有打算好好吃一頓午餐,沒有衛紫衣的管束,他樂得隨意亂吃,當然不忘警告小鬍鬚回去不準亂說,這和在少室山下警告煮葷食的農戶不得向悟心大師打小報告是一樣的,當然,寶寶也不忘請小鬍鬚大吃一頓,用酒樓的佳酒好菜塞住他的嘴,小鬍鬚樂得裝傻。

每次看到別人吃飯吃得津津有味,寶寶就會感慨問道:“真有那麼好吃麼?還是這家廚師的手藝特別好?”

小鬍鬚喝口酒將口中食物吞下,才笑道:“真的很不錯,小少爺不吃一點?”

“不了。”秦寶寶對口味重的北方菜沒興趣,道:“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好象從來不會肚子餓似的。”

“少爺一定零嘴吃太多,以致壞了胃口。”

“我知道,可是不吃難受的很。”

小鬍鬚回想剛才寶寶看到新奇零嘴眼睛就會一亮,不得不承認這位小少爺實在離不開零嘴,標準的大富人家子弟。

“小鬍鬚!”秦寶寶用研究的眼光看他,哧哧笑道:“我發覺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看你臉上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真是個老實頭,平常一定吃了不少虧吧!”

小鬍鬚微感驚訝,摸著後腦,不好意思笑道:“說的也是,入社快四年,眼看別人一直往上竄,自己卻停留原處,想想也很窩囊。”

“我到不這麼想。”秦寶寶停了停,端詳著他,道:“這些年來,‘金龍社’弟兄太平糧吃多了,精神大不如以前,最近可能社裡會發生變故,你可趁機好好表現。”

“社裡會有什麼變故?誰敢動‘金龍社’?”

“誰敢動‘金龍祉’?”秦寶寶嘿嘿冷笑道:“如果大家的想法都和你一樣有恃無恐,不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萬一有野心者打‘金龍社’主意,我真不敢想象在你們這種觀念下,如何站出去對敵?”

秦寶寶年紀太小,勉強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什麼攻敵先攻心,士氣第一等等,聰明卻好玩的他是不會想到這些,全是衛紫衣在講故事時,一點一點告訴他,這時拿出來教訓小鬍鬚,倒顯得他聰明睿智不下於大人,直叫人從心裡佩服。

“小少爺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對‘金龍社’不利?”

“你們舵主沒告訴你們‘屠龍幫’的事麼?”

“少爺若指前些日子轟亂一時的‘屠龍幫’,大可不用擔心,那種雷聲大雨點小的幫會成不了什麼氣候的。”

秦寶寶收起笑容,嚴肅的盯住小鬍鬚,一字字地道:“是否北京分社的弟兄都和你的想法一樣?”

“不,不!”小鬍鬚被看得心慌,急亂道:“這又是我個人的想法,陳舵主一直吩咐我們要小心戒備,再以魁首至今生死不明,弟兄們都緊張了,警備比從前嚴,只因‘屠龍幫’揚言要拿下北京分社,卻一直不見動靜,才使我偶而興起那種想法。”

“敵人是在跟你們比耐性,不要沒幾天就沉不住氣。”

“是,是!”

秦寶寶暗歎一聲,不與他說話,低頭沉思:“這小鬍鬚個性溫吞,不給他點刺激,這輩子難有出息的英雄行徑,我應該幫他,使他不至於給人終生瞧不起。”

靈機一動,想到前天晚上的事,不禁小手拍掌叫道:“就這麼辦!”搖頭幌腦想著細節問題。

小鬍鬚可慘,喝酒不成被寶寶搶得直咳嗽。

“怎麼了,小鬍鬚?”

“沒什麼,不小心被酒嗆到而已。”

“喝這麼急做什麼?放心,我不會跟你搶酒喝。”

“是,下次一定小心少爺剛才說什麼就這麼辦?”

“也沒什麼,等你吃飽了陪我上‘福德祠’玩玩。”

小鬍鬚聽得命令,三兩口將酒菜掃進肚子,擦著嘴道:“我吃飽了,小少爺,可以上路了。”

“好快的吃飯速度,厲害,厲害!”

秦寶寶對吃飯狼吞虎嚥的人很佩服,覺得他們的牙齒真好命,不必太勞累,也替他們的腸胃致哀,必須像驢子推臼磨米般辛苦,可憐歸可憐,他卻也干涉不到。

堅持之下付了帳,出了樓秦寶寶一路慢踱,心中忖道:“如今正是吃飯時間,廟裡人定不多,還是慢慢走待人多時才好下手。”

小鬍鬚跟在後頭可謂驚心動魄,寶寶在想事情根本不看路,行人紛紛讓路,小鬍鬚就在後頭直點頭賠禮,遇到阻擋的不是活物,就要及時提醒寶寶小心,心裡直叫要命:

秦賈寶腦後沒生眼珠,不知小鬍鬚在偷罵,自個心道:“烏哥兒前夜答應我,昨天找時間告訴我官非品的事,結果整日與我在煉丹房,卻總是沉思不語,瞧得我好生悶氣,哼,我就自己去打聽,讓你耽心!”

想到別人會為自己的失蹤急得直跳腳,秦寶寶忍不住掩嘴偷笑,誰知一抬眼就看見烏哥兒立在眼前,恭敬道:“寶少爺,煉丹有點問題,請你立即回去看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寶少爺第二次出門,我就一直跟在後頭。”

秦寶寶暗自叫苦,亂吃零食之事豈不落入烏哥兒手中?

“寶少爺,煉丹房不能沒有你,快點回去吧!”

“不要!”秦寶寶知道回去準沒好事,刁難道:“你跟在我後頭卻一直不打招呼,你心裡還有我嗎?”

“我看少爺玩得很開心不敢打擾,直看到少爺要向‘福德祠’去,才出聲阻止。”

“我去‘福德祠’拜拜保你平安也不成啊?”

烏哥兒背對小鬍鬚,眼中閃著責怪怒芒,口中卻道:“‘福德祠’過些天再去,少爺還是先煉好丹丸才是。”

秦寶寶知道烏哥兒的眼睛在說他已經生氣了,只好道:“回去就回去。”走近烏哥兒,低聲嘀咕一句:“你就會掃人家的興!”頭也不回的先行,烏哥兒和小鬍鬚緊緊跟在身後,怕他偷溜。

回到煉丹房,烏哥兒將門鎖好,傾聽無人潛近,一把捉住秦寶寶按在膝上,讓他屁股朝天,不由分說重重打了寶寶三下屁股,眼中怒氣才消失了一半。

秦寶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咳嗽道:“大人欺負小孩,羞羞臉,大哥對寶寶最壞了。”

原來如今的烏哥兒還是衛紫衣所改扮,至於他為何改扮成“龍王府”的鯊魚七號官非品,這是後話暫且不題。

秦寶寶從小長得瘦弱可憐兮兮,兼又可愛頑皮精靈集於一身,秦英心疼他有病在身,對他的要求百依百順,重話也捨不得說一句,別說打他一下;少林群僧不是與他交好就是怕他惡作劇,況且有掌門方丈護著他,人人待他像待祖宗!如今被重重打了三下屁股,可說是破頭兒第一遭。

自與衛紫衣結拜,近一年來,秦寶寶聽得衛紫衣說要打他屁股最少有六七次,但最後總是下不了手,責備幾句敷衍,沒想到這次居然真打,秦寶寶哭得差點岔了氣。

衛紫衣這回硬下心,不為寶寶哭聲所動,反而大喝道:“不許哭!給我好好想一想大哥為什麼打你?”

秦寶寶被喝聲嚇得一怔,復又放聲大哭道:“你是大哥,教訓弟弟誰敢說你不是,有什麼好想?”

衛紫衣一言不發,秦寶寶哭累了,見衛紫衣不安慰他,被冷淡的滋味噬痛他的心,帶著淚水伏在地板上安睡。

良久

忽聽得一聲長長的嘆息聲,衛紫衣小心將寶寶抱在懷裡,撫著他面頰,輕聲望自語道:“老天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你這小妖精啊,為什麼我會無法自拔的愛上你,從小無人疼愛的我,竟會這樣去愛一個人,冥冥中的主宰居然給我這樣的命運:從來沒有想到愛上別人會這麼幸福,不能忍受他受到一絲絲的不幸,偏偏布這小搗蛋一心想往虎山行,‘福德祠’表面是間土地廟,暗地卻不異龍潭虎穴,你的心思我會不瞭解?氣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打你三下屁股,實在便宜之至。”

躺在衛紫衣懷中安睡的秦寶寶,嘴角突然往上翹,睜開一絲眼縫,笑嘻嘻道:“大哥愛我,我很高興,我也最愛大哥,你知道麼?”

衛紫衣好象早知寶寶沒睡覺,絲毫不顯驚訝,微笑道:“你總是給我惹出一大堆麻煩,我真不敢相信你愛我。”

秦寶寶不滿的哼一聲,翹起嘴可以掛油瓶,怨聲道:“這那能怪我,女人見著大哥,活像螞蟻碰到糖,趕都趕不走,我只好惹些事纏住大哥,以防大哥被他們搶走。”

衛紫衣聞得稚語禁不住大笑,雙臂摟緊寶寶,好笑道:“小不點一個就懂得這些事情,當真後生可畏。”

“大哥就會取笑我,對女人就文質彬彬,偏心!”

“小孩兒不許胡說!”衛紫衣低頭正視寶寶,教訓道:“對外人自當客氣,那來男女之分,若是大哥以同樣的態度對待你,你喜歡麼?”

“不喜歡,好象太生疏了。”

“你懂就好,往後再亂來就多打幾下屁股。”

“你再打我,以後就不理你,你打人好痛。”

“怕痛以後就乖一點,頑皮惡作劇不打緊,就是不許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好嘛,那你也不要老喜歡扳著臉教訓我。”

“難不成你要我笑嘻嘻的跟你講道理,你會聽麼?”

秦寶寶對撒嬌很有一套,立即低頭懺悔,衛紫衣嘆道:“真拿你沒辦法,寶寶,大哥打你打得痛麼?”

秦寶寶一聽就知道此戰最後勝利的定是自己,嘟聲道:“大哥的力量自己最清楚,大人欺負小孩,羞羞臉!”

衛紫衣在寶寶面前,大哥的威嚴使不出五成,柔聲道:“你坐好,大哥告訴你官非品的故事如何?”

“一半好,一半不好。”秦寶寶賴在衛紫衣身上,道:“屁股被你打痛不能坐地板,你就這樣說好了。”

“十三歲不小了,老要大哥抱你,別人會笑你。”

“這裡又沒有別人,就算有別人,我們又何必在乎他們,我知道,大哥怕失了威嚴。”

“這不是大問題,最主要的原因是……”

“是什麼?”秦寶寶睜大雙眼,天真問道:衛紫衣目及他天真可愛的神態,又把話吞回去,笑道:“沒什麼,小孩子不宜有太多煩惱,你喜歡這樣就這樣。”

秦寶寶目睹衛紫衣欲言又止的苦澀笑容,心中忖道:“這種情形已經有好幾次,莫非大哥被那個狐狸精迷住了?”

想到衛紫衣的反常,秦寶寶愈想愈有這個可能,心中著急,他也不知自己為何不能容忍女人佔住衛紫衣,不管如何,他心中暗暗決定要套出那個狐狸精是誰?

“寶寶,你在想什麼?”衛紫衣奇怪寶寶為何咬牙切齒,心眼兒一轉,才失笑道:

“小傢伙真會吃醋,看來我得為你找個小女朋友了。”

“我堂堂男子會吃醋?”秦寶寶嘴角一撇,不悅道:“該吃醋的是未來的魁首夫人,大哥年輕俊美,文武雙全,而且稱霸江湖,那個女人不動心?唯一堪安慰的是,大哥定力還算不差,不像席領主,見不得漂亮女人。”

衛紫衣“嗤”的一聲笑出來,噴著笑意道:“老天爺,你到底幾歲?有時天真像五六歲小兒,有時又老氣橫秋直追子丹。其實每人性情不同,如秀喜愛女色,一半可以說是被席嫂子逼出來,不能全怪他,子丹見了女人就害臊,乃天性使然,所幸結婚後改進不少;大哥自小與環境搏鬥,養成對事心淡如水,嬌柔造作的美女只讓我感到厭煩。”

“阿彌陀佛,幸好我不是女的。”

“寶寶個性天真大方,敢愛敢恨,不像那些女人明明喜歡一個人,偏又裝作不勝害羞直說不喜歡,眼角卻又不合作猛拋媚眼,使人摸不清她到底是愛抑是不愛,折騰好些男人乾脆另覓對象,或出家做和尚,眼不見為淨,如此一來,又惹得她們淚眼婆娑,咒罵天下男子均是負心漢,真是莫名其妙之至,還是寶寶好,不管是男是女大哥都喜歡。”

秦寶寶對衛紫衣的見解好生佩服,最後一句感到不對,道:“大哥說‘是男是女都喜歡’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衛紫衣低頭正視寶寶,溫柔地、輕聲地試探性的道:“如果大哥告訴你,寶寶是女兒身,你願意相信麼?”

秦寶寶煞時怔住,眼中充滿驚駭,嘎聲道:“大哥不要跟寶寶開這種玩笑,寶寶要生氣了。”

衛紫衣嘆息一聲,面對被嚇住的寶寶,只有柔聲安慰:“抱歉,大哥只是想試試你,沒料到你膽子這麼小。”

“大哥今天最壞,連續欺負弟弟二次。”

秦寶寶將“弟弟”說得很重,明顯想安撫自己。

衛紫衣突然笑了,笑裡充滿對寶寶的愛,和悅道:“現在大哥告訴你官非品的事,免得你又偷溜去打聽。

鯊將在‘龍王府’是次於龍王和八位殿主的高手,官非品卻是個失意人。官非品廿五歲加入‘龍王府’,不久引進同門師妹孫玉品,他說當時就有王老福和王大頭二位假廟祝,入門之初,他以絕高的本領得到鯊將七號的地位,孫玉品成了鯨手十一號。他為人豪爽深得人心,尤其是他的聲音,非常悅耳富磁性,‘龍王府’的女弟子均為他所迷,連各殿主都喜愛他,加以他性子直,見不滿之事常直言勸諫,對龍王也不例外,被龍王下毒毀掉咽喉,自此聲音沙啞,而且被趕出‘龍王府’。

不夜市在一般人看來是罪惡源地,對失意人看來不啻天堂,官非品也迷上這塊地方,久而久之,就被烏哥兒盯上。”

秦寶寶聽了故事,立即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插嘴道:“不夜市龍蛇混雜,那麼多人大哥何以獨盯上官非品?”

衛紫衣最欣賞寶寶忘掉煩惱的快速本領,微微一笑道:“機緣巧合!有一個月初七夜晚,我與官非品同莊擲骰子,二更時分,他突然問我今天初幾,我隨口響應,他急急忙忙的起身,叫一聲‘糟了!’不避諱的施展輕功,我好奇之下看定他去的方向,慢慢跟了上去,終於給我發覺‘福德祠’藏有秘密,自此就對官非品的行止留意上心。”

“這些事領主他們知道麼?”

“知道,並特選幾位密探盯住‘福德祠’。”

“如此一來,大哥偷溜出去玩之事,豈不給他們知道。”

“小傻蛋,我不會另編一個理由麼?”

“欺騙弟兄給人知道不大好吧!”

“我與他們相交十多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我不是什麼聖人,他們有他們發洩情緒的特殊方法,我自然也有,大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妨礙社裡事情,不觸犯‘金龍社’規條,眾弟兄都很有默契的不去幹涉別人的私生活。”

秦寶寶想想確是如此,忍不住研究起衛紫衣,有趣道:“領主他們對大哥房中另有信道之事,知是不知?”

“不知道!”衛紫衣很肯定的道。

“也沒有起疑過?”

“起疑我房裡設有秘道?沒有!”

“不是啦,他們會不會好奇大哥如何發洩情緒?”

“好奇是好奇,那又如何?”

“他們不敢問?”

“沒這麼嚴重,問題是誰也不想問,想親眼看見我的秘招,這樣不是很有意思麼?”

“說的也是!”秦寶寶想了想,猛然點頭道:“你們這些權高位尊的傢伙,表面一本正經,發號命令像吃白菜,手下弟兄對你們敬畏如神,其實個個都童心未眠,孩子氣的很!”

衛紫衣驚奇望了寶寶一眼,哧哧笑道:“原來你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話直到現在才說出來。”

“才不呢,我是覺得你們這樣才正常,為了使底下人心服,自需裝出威嚴氣派,私底下若也如此,活著未免太累了。”

“說的好!”衛紫衣不得不心服寶寶思想超俗,道:“‘萬邪聖醫’秦英前輩的孩子,果真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這個自然。”秦寶寶深深以怪人父親自傲,甜甜一笑道:“大和尚叔叔就看不破這點,常被我爹取笑悟道不徹呢?”

“小孩兒不能批評長輩,悟心大師自小和佛門結緣,在莊嚴的環境中成長,自然不能和四海為家的秦英前輩互相比擬。”

“我也是在少林寺長大,就沒法子整天扳臉不笑。”

“令尊在你十一歲時壽終正寢,在這之前,你所受的遺傳被令尊完全引發出來,性格已漸漸定型,之後悟心大師想以佛學宣導你。可惜你天生愛胡鬧成不了正果。”

“我最討厭唸經了。”秦寶寶應一句,想又不對,道:“明智、明理和明月也不大像和尚,小時惡作劇,他們都是幫兇,大哥說的有問題。”

衛紫衣沒想到寶寶問題這麼多,暗籲口氣,奇道:“你怎地愈扯愈遠,談天說故事將和尚也拉來湊一腳。”

“大哥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再繼續說故事。”

“真要我說?”

秦寶寶肯定的點點頭,衛紫衣輕笑一聲,有趣的道:“我有一個答案,那一個才正確,以後再向他們求證。

其一,佛門中不乏灑脫之輩,有道‘酒肉穿腸過,佛自在心頭’就是這類人的寫照,明智師兄弟雖沒到這地步,相差亦不遠,平日率性而為,遇事出家人莊嚴自然顯現。

其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老掉牙的話,寶寶應該不陌生,明智三人沒有悟心大師等老一輩高僧的定力,與你玩鬧十年餘,多多少少會受你影響,所以哪,出家人的莊嚴漸被磨滅,剩下的就只有小孩子的調皮天性,是不是?大哥的解釋你滿意麼?

寶寶認為那一個才是正確答案。”

“都不對!”

“怎麼都不對,那兒不對?”

“其一對了一半,其二錯了一半。”

“有意思,大哥洗耳恭聽。”

“其一里,明智師兄弟天性不拘泥小節是對的,其二里,大哥說他們沒有大和尚叔叔的定力就不對了,明智、明理和明月看來很有出家人的味道,骨子裡卻有江湖人豪邁的瀟灑行徑,而且定力很強,平時邀他們惡作劇都會答應,有一次與他們共謀火燒少林藏經閣,陷住他們咽喉都不肯答應。”

“老天爺!”衛紫衣叫了一聲,猛然醒悟道:“是不是少林藏經閣得罪了你?”

“爹爹不喜歡我練武,藏經閣的武功秘籍我沒興趣。”

“那是為了好玩,想目睹火燒閣樓的壯觀?”

“我是個壞心人麼?為了自己去燒燬少林重地。”

“抱歉,大哥失言,莫非你這麼做是為少林寺著想?”

衛紫衣嘴裡這麼說,心中可老大不以為然,秦寶寶卻道:“沒錯,少林寺對藏經閣的武功秘籍視如性命,少林弟子一心一意想學完所有的武功,如此一來,不免荒廢了功課,再則出家人拼命想學殺人神功,嘴裡偏偏一開口就‘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真是不象話,將來圓寂到了西方極樂,佛祖也會一腳將他們踢到地獄,交由閻羅王調教。”

“還有更好的理由麼?”衛紫衣苦笑道。

“大哥別皺眉,聽小弟說下去。世人皆有依賴心,就像我喜歡依賴大哥一樣,少林弟子對藏經閣的依賴心更可怕,一心想學好閣中所藏的武功,不懂得練出一套獨門武學,每年寺裡比武,我跑去偷看,師兄弟對打均不太專注,只因彼此所學的都一樣,一招一式心中瞭然,看得我直搖頭,心想不如燒了藏經閣,往後他們各創武功,比起武來才有著頭。”

“胡鬧,胡鬧!”衛紫衣對寶寶的天真想法只有諄諄善誘:“第一,每年少林比武,均是入門沒幾年的小弟子,所學的全是為日後奠定基礎的粗淺功夫,學的自然都一樣,待他們有了根基,就依性情練適於他們的高深武學。

第二,想創出一套獨門絕技,首先就須具備高深功力和豐富的對敵經驗,就算一切都有,也未必能創出一招半式。

第三,對敵時最重要的是功力之深厚,眩目好看的招式遇到功力較你深的敵手就失去作用,表面看來簡易的功夫,其實只有敵對之人才知道,裡面暗含可怕的威力,這些道理,悟心大師和令尊一定與你分析過,你故意忘記對不對?”

“奇怪,大哥說的怎地與我爹差不多?”

“後來呢?”

“後來明智他們怕我獨自去放火燒閣樓,就將此事密告我爹,害我被關在茅屋,一個月不許出門。”

“你沒將自己想法分剖結令尊聽。”

“有啊,本來要關三個月,爹聽了後就改為一個月。”

衛紫衣忍不住大笑,著寶寶一臉委屈更是好笑,道:“小娃娃想法幼稚,令尊自然不好懲罰得太重。”

“爹爹最疼我,那次罰得最重,我難過了好多天。”

“令尊年老得子,對你自然寵愛,卻也怕你因此變壞不討人喜歡,是不是?”

秦寶寶領首,表示很諒解父親的苦心。

衛紫衣雙臂用力摟緊寶寶,撫著他長髮微笑道:“這才是好孩子呢!再說官非品的事吧!

多年前‘金龍社’曾犧牲二十多名密探高手調查‘龍王府’秘辛,只得到一點端倪,就是‘龍王府’隱伏在一間土地公廟地底,天下土地廟何其之多,最後只有放棄。

二年前,我們將目標移至‘福德祠’,只是剛開始我們不敢相信‘龍王府’會藏在京城最大的土地公廟,對於這事只是猜測,至於官非品的身份更加好奇。

官非品,出身門派不詳,身形魁偉,輕功極佳,雖然未見他施展武功,但我肯定他練過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硬功夫。”

秦寶寶愈聽愈迷糊,忍不住插嘴問道:“大哥既然能冒充他,怎會連他的出身門派武一概不知,如此不會引得旁人猜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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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7: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衛紫衣被寶寶當床躺臥,久了自然不舒服之極,商量道:“寶寶是勇敢的男孩,應該自己坐是不是?”

秦寶寶打個哈欠,換個方向躺,抬眼可憐兮兮道:“這樣好不好?我有點累耶,不然我乖乖坐地板好了。”

“就這樣吧,累了就閉眼休息。”

“大哥真好,剛才我問的你沒回答呢!”

衛紫衣嘴角上撩。露出個尚帶稚氣的笑容,道:“自家人不會和自家人鬥,只要在輕功上模仿像樣就成。”

“這麼簡單?”秦寶寶撇撇嘴,大不以為然道:“大哥說得辛苦,不如換我問你答較輕鬆,好不好?”

“你問吧,小鬼。”

“大哥何時確認‘福德祠’乃‘龍王府’根據地?”

“自從我盯上官非品,得知每月初七他均須到‘福德祠’找王老福叔,再由他們接進門,寺廟四周隱伏不少會家子,未到必要我不想現身,所以一直無法得知他進廟的目的,有一回初五,他反常的急往‘福德祠’,王大頭曾經以前夜對我的方法試探官非品,他們口中的‘龍王’使我認定‘龍王府’就在‘福德祠’這個間土地公廟地底。”

“真的官非品呢?大哥這位冒牌貨將他殺了?”

“沒有,如今他人在總壇。”

“被關在石室?還是將他待之上賓?”

“前一半沒大錯,後一半也不大對。”

“少來!”秦寶寶翻翻白眼,嗔道:“大哥是大人,不可以學人家咬文嚼字,故弄玄虛。”

“嘿,天下的便宜全讓你佔盡。”衛紫衣無奈道:“算你小嘴厲害,總歸一句話,官非品瘋了!”

“瘋了?為什麼?”

“原因我不清楚,在假死失蹤的二個月裡,除了調查陳東昇之事外,就是找機會接近官非品,只因為我一直認為陳東昇藏有秘密武器,‘龍王府’不正是現成幫手?上月初九,官非品和我一同賭博混得不錯,相邀去喝酒,出了酒樓,他突然發酒瘋,直嚷‘生不如死,師父我對不起你’,我點了他睡穴,馱回總壇石室,暗中叮囑老展等人照顧他,不想他因此發瘋,我與他在石室相處七日,於他病情發作時斷續知道‘龍王府’的口令及秘道,連各殿主性情和龍王如何對他不滿厭惡,對師妹的感情均說出,就是沒法子知道他出身何門派,我在懷疑他可能故意假瘋報復龍王。”

秦寶寶傷感點頭以示贊成衛紫衣想法,卻抿緊嘴不說話。

有道“知弟莫若兄”,衛紫衣明白寶寶在鑽牛角尖,道:“寶寶,你在怨大哥回總壇七日也不與你相見麼?”

秦寶寶小臉蛋通紅,搖搖頭,小聲道:“我知道大哥是為大局著想,怕我纏住你不放,只是領主他們都知道,就只有我這傻瓜為你的安危著急,他們好吝嗇,連偷偷告訴我一聲你沒事也不肯。”

這番話由瘦弱的秦寶寶說出來更具說服力,衛紫衣心中疼惜,什麼也不說,只是讓寶寶安靜舒服的躺在他懷裡。

這招果然有用,無言的慰藉最能安撫頑皮的小孩,不久,秦寶寶拍頭嘻嘻賊笑道:“大哥漏了前夜進‘福德祠’那段沒講,想哄我小孩?”

衛紫衣輕笑一聲,慢慢而詳盡的從頭至尾說一遍,中間秦寶寶插嘴模仿七殿主的嬌嗲,惹得衛紫衣哈哈大笑。

“今晨那件事是你做的?”衛紫衣突然問道。

秦寶寶一副很無辜的模樣,大打迷糊眼:“什麼事?大哥可不能給小弟亂加罪名,我近來,乖哩!”

“想裝蒜?”衛紫衣輕哼一聲,扳起臉道:“自己說出來呢?還是要大哥點明瞭?你這個搗蛋鬼。”

“大哥好凶,早知前夜就不以金多寶身份出現。”

“你亂貼告示意欲為何?”

秦寶寶抿嘴偷笑,見衛紫衣直盯不放,只好道:“我是想使陳東昇以為有另一幫人潛伏暗中,增加心理負擔。”

“是麼?”衛紫衣皺了皺眉,問道:“所謂另一幫人,就是你和小棒頭這二個‘小鬼幫’?”

“多難聽的詞兒!”秦寶寶鼓起腮幫子,不悅道:“人家是正經想幫你忙,你卻儘管取笑,明日我去責問陳東昇,說烏哥兒可能是有人冒充,看你們二人如何向我交待?”

“大哥不笑就是。”衛紫衣很怕寶寶搗蛋,嘆息道:“事情已發生,說你也沒用,自己小心不要露了破綻就好。”

“這點請大哥放心。”秦寶寶笑眯著眼道:“除了唸經,能學的事兒我都學的很快,各家書法均有涉獵,這次筆跡是從陳掌櫃那兒偷來,而且用的是左手。”

“想讓他們窩裡反?”衛紫衣潑他冷水,道:“可惜陳東昇並沒有注意到那幾張告示的字跡很像陳掌櫃。”

秦寶寶瞪了衛紫衣一眼,怨他不說好話,撇著嘴道:“若是一眼就認出那是陳掌櫃的字跡,反而讓人可疑,陳東昇在無人之際定會多看幾次,一定會發覺到疑問,他是個多疑的人,疑心一起不易再消失,找來陳掌櫃兄弟質問,如此一來,就會失去兩個心腹對他的信任,甚至會連想到陳掌櫃兄弟與金多寶一幫人勾結謀他地位,日思夜想,舉動之中難免露出不信任手下人的樣子,人心自然慢慢離他而去,就此削弱他的力量,是戰策之一,孤立陳東昇,是戰策之二,如何?”

衛紫衣不以為幾幅丹青會發生如此大效果,何況戰爭迫於眉睫,分離人心不是短短几日就能辦到,若說有效果,只是讓部下心頭不高興一下,但也不忍使他天真笑容失色,道:

“但願一切如你金玉良言,事成之後你就是大功臣了。”

秦寶寶很高興終於能為衛紫衣做點事,二個酒窩笑得好深,至於衛紫衣心中如何策劃為他收拾善後,就不得而知了。

“子午嶺”、“金龍社”總壇戒備森嚴,不管敵人來頭是大是小,他們從未看輕敵人的實力,所以能雄霸江湖多年不墜。

“龍吟廳”如今被封鎖已半個時辰,裡面只有大領主展熹,二領主張子丹及三領主席如秀。

還有大執法陰離魂也挈妻子歸來,坐在上頭叄與議論,當然,也有一點的不高興。

陰離魂臉上陰沉沉的,好不容易露出個笑容,道:“好久不見魁首,怎地這時還不回來,咱們等半個時辰了。”

他們商討多時是衛紫衣為何沒有按照約定時刻回來?

二領主張子丹打個哈哈道:“會不會北京分社出了什麼事?也該捎個消息回來啊!”

“不可能這麼快就出事。”大領主展意不表贊同道:“再則陳東昇大權在握,就算出事未必會傳回來。”

二領主張子丹將事情來龍去脈想了一遍,領首道:“說的也是,魁首如今的身份是無法命令陳東昇的。”

陰離魂一張黑膛臉有了生氣,興沖沖道:“沒想到咱們魁首對易容很有一手,陳東昇那臭小子死定了。”

“你可高興了!”久久不語的席如秀突然出言相譏:“前幾天到剛才一直怪怨魁首有事不通知你,也不想想魁首是想成全你們夫妻父子團圓,現在倒會捧起魁首來著。”

陰離魂聽了也不生氣,口才便給反譏道:“嘿,我懂了,你在吃醋我有個十六七歲的兒子,是不是?”

“呸呸呸………”席如秀十分不屑的道:“世上有兒子之人何其多,沒兒子的才稀奇,所以說,該吃醋的是你,因為我比你逍遙自在,不必為兒子的管教問題頭痛。”

陰離魂瞭解席如秀多年無子的失望,不好刺激他,只道:“突然有個兒子的確很頭痛,尤其孩子已經長大,真不知要如何與他相處,對人對事你向來比我行,我看不如叫陰武那小子拜你做乾爹,由你幫著管教,我才有信心。”

大領主展熹明白陰離魂苦心,附和取笑道:“好個離魂真奸滑,自己辦不好的事就推給別人。”

陰離魂朝天打個哈哈,斜睨席如秀道:“這種吃力工作不拉席老鬼湊一腳,算什麼好兄弟?”

席如秀心中感激,嘴裡嘿嘿冷笑道:“你打個好如意算盤,陰老鬼,怎不問我願不願意?”

陰離魂心中暗笑,表面愕然道:“怎麼?你不答應?席老鬼,你敢不顧兄弟情義?”

“答應,答應!”席如秀想兒子想死了,嘻笑道:“從今而後陰武那小子就叫我乾爹,他敢不聽乾爹的話,我就效法古人棒打出孝子。”

“你少嘴硬,別先心疼死?”陰離魂取笑二句,又道:“就這麼決定,繁文褥節全免,稟告魁首一聲就夠了。”

雙方沒異議,展熹和張子丹連忙向他們恭禧道賀。

封鎖的大廳門突然“依呀!”一聲開了,馬泰和戰平引進一名郎中。

席如秀得子心情大好,老頑童脾氣又發,打量郎中道:“馬泰,戰平,你們將賣狗皮膏藥的郎中拉來做什麼?”

戰平不語,馬泰則一本正經道:“回稟三領主,這位先生拍胸保證能醫石室那位瘋子的病,所以我們大膽請他進來。”

席如秀繞著郎中上下左右打量,以批評的語氣道:“怎麼看都不見一絲名醫的模樣,喂,你真能醫瘋病?”

那名看來平庸無奇的郎中突然撕下一張人皮面具,瞪眼道:“如秀,這時節還胡鬧什麼勁?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魁首─—”來人正是衛紫衣,席如秀詫異道:“你為何扮成這副樣子寶寶沒有跟你回來麼?”

大夥兒上前見禮,衛紫衣一一還禮,才道:“寶寶還不能回來,他已將丹丸煉好,後天傍晚陳東昇會派人護送他回來,在杉子林內歐陽必群等人打扮成黃衣黃巾蒙面人劫走寶寶,展熹,你率領弟兄十七人改扮他們模樣,在杉子林外先劫走寶寶,並且必須使護送的人在描述你們形象時,與歐陽必群等人相像,先讓他們來個窩裡反。”

當下又說了其餘十七人的姓名,展熹等人就知道他們的高矮特徵,以便於選人手。

衛紫衣坐在頭頂虎皮交椅上,從懷裡摸出一隻玉瓶,端詳道:“這瓶就是寶寶多日煉出的丹藥,共有十六顆,寶寶說藥材有缺,所以服一顆只能抵五年功力,要我分與你們服了。”

眾人心喜,不過最擔心寶寶安危,席如秀詫異道:“寶寶答應為陳東昇煉‘長生不老丹’,那又如何交待?”

“別擔心。”衛紫衣將玉瓶交結展熹,笑道:“寶貿說一次服二顆照本門運功心法大轉九周,可以激增二十年功力,其餘四顆送與方兄,陰武師徒,答謝他們照顧多日;你們快服下運功,我為你們護法。”

群雄好生感動,大執法陰離魂道:“魁首不告訴我們,寶寶如何應付陳東昇,我們無法心安。”

其餘人紛紛附和,衛紫衣心中歡喜,微笑道:“寶寶煉好那瓶丹丸後,就以剩下的藥渣子混合一錢珍珠粉,煉出四顆白色藥丸交給陳東昇,告之陳東昇此乃所有藥材大煉九次所得最精華部份,若不成功再也無法可想。”

三領主“銀狐”席如秀一副要笑不笑,神秘兮兮的道:“陳東昇那狗崽子相信了?”

衛紫衣回想寶寶被灰薰黑的臉蛋說話神情,哧哧笑道:“不相信也不成,寶寶的表演天才,即使是最多疑的狐狸精也不願相信他在說謊。”

“哈哈……”

群雄聞言仰頭大笑,席如秀更是摟著肚子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寶寶此舉可替我們出了一口氣。”

待群豪笑夠了,衛紫衣起身嚴肅道:“快將丹丸服下運功,我還有事要與你們商量。”

“是!”大領主“九面閻若”展熹分了丹丸,道:“魁首時間有限,不如先商討大事,丹藥我們自己會用。”

“不成!”衛紫衣斷然搖頭,嚴肅道:“欲使藥效增倍,運功之際絕不能受到外界的干擾,否則輕者終身癱瘓,重者七孔出血致死,還是我為你們守護的好。”

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粗中有細,忽問道:“丹藥讓我們用去,魁首自己呢?”

“金童閻羅”衛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道:“寶寶曾騙我服下少林大還丹,好啦,你們快服了吧!”

群雄不再言,集聚精神運功催藥力,衛紫衣重新戴起人皮面具,站在最有利的地點,凝神傾聽,只要一有敵人侵入“龍吟廳”,立刻能做最快的狙擊。

從六人催藥效的時辰可看出各人功力高深,半個時辰不到,展熹已大功告成,不久張子丹與席如秀,陰離魂以半刻鐘之差先後起身,又過了一刻鐘,馬泰與戰平雙雙圓滿成功。

衛紫衣見他們目中精光湛然,不禁代他們歡喜,發出會心的微笑,突然眉兒一皺,又取出一隻青玉瓶,招近他們小聲道:“小傢伙又制了九顆大補丸逼我非三天之內服完不可,這玩意兄我從小沒興趣,你們幫著吃吧,不過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馬腳。”

群雄不約而同均搖頭表示沒興趣,陰離魂道:“寶寶一番對兄長的敬愛之心,魁首豈能辜負?”

衛紫衣戴著面具無法看清表情,語氣卻充滿無奈:“敬愛我的成份最多隻三分,其餘七分是想報復我平時常迫他吃他最討厭的大補品,小傢伙存心不良,你們不幫我一幫?”

群雄你望我,我望你半旬,還是搖頭,衛紫衣沒好氣道:“算了,我自己吃就是,大不了一口氣將它們全吞了。”

“魁首別生氣。”席如秀搓著巨掌,不好意思笑道:“實在是那小鬼太精了,我們沒把握不在他面前露了馬腳。”

“老江湖居然怕一個小頑童。”衛紫衣沒法勉強,收好玉瓶,道:“關在石室的官非品病情有再發麼?”

群雄也不再嘻笑,大領主展熹沉聲道:“官非品可能如魁首所猜測是假瘋,這些天都很安靜。”

衛紫衣嗯了一聲,撫著假人皮,慢條斯理的道:“我以郎中身份回來,自須到石室看看他,咱們走吧!”

石室裡

有一盞燈火照明,可以看見真的官非品鬢髮散亂,雙眼無神的坐在唯一的擺設─床上,衛紫衣一行人進來,他彷佛沒看見,衛紫衣吩咐馬泰,戰平在門外看守。

官非品沒有任何反應,衛紫衣又撕下人皮面具,官非品盯著衛紫衣的真面目良久,突然雙眼發亮,緊閉的嘴居然開口道:“你終於回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衛紫衣好像料知如此,和悅的笑道:“將你關在石室很抱歉,希望沒有帶給你什麼不方便。”

“沒什麼!”宮非品沙啞的嗓音透著善意,道:“我喜歡安靜,這裡正適合我,想聽故事麼?”

衛紫衣明白地想說出一切,道:“請說!”

官非品感激的一笑,眼神似望著茫然的過去,慢慢道:“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孩,那時候多麼快樂,雖然我和孫師妹都是孤兒,但我們有師父和四個師孃,一起生活在地底宮殿,我們從來不抱怨沒有玩伴,師父和師孃會好多玩意兒,師父教我們學功夫,還會做好多奇怪的玩具,我們永遠也玩不厭,四位師孃煮的菜真好吃,縫的衣裳多好看。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生活在廟底,有一次我問師父,師父說等我和師妹練好武藝,將來就能夠幫助可憐的人,而地底清靜,是練武的好地方,要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我聽了好生奇怪,又問師父有一身好本領為何隱藏不露,師父的臉色好悲傷,他說世上有一種人見不得陽光,他就是那種人。

看到師父傷心的樣子,我不敢再問,又過了半年,師妹哭著想看外面的情景,我想到師父不能見陽光,正想阻止,師父卻笑呵呵的答應,那天晚上我們終於出了廟底,走到街上卻一片冷清,師妹又哭了,她沒有忘記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過的熱鬧街景,於是師父帶我們去住店,讓我們和師孃痛快玩了三天。

我想師父見不得陽光的病可能醫好了,很替他高興。那次之後,師妹就常常吵著要出去玩,師父不忍拒絕總是答應,可是,我好像可以看見師父眼中隱含著痛苦,做師兄的我並沒有勸師妹不要為難師父,因為我也想玩,想看看其他人是什麼樣子。”

官非品說的很慢很慢,沙啞的聲音彷佛從天外傳來:

“匆匆十年過去,師父眼中的痛苦也慢慢消失,出來外面他也能和我們玩得快樂,我原有的一點不安也隨之消失。

有一天夜裡,我們的宮殿被人發現,一個鼻子粗大擎天的惡漢率領二三十名手持武器的大漢衝進來,要師父讓出宮殿給他開山立派,師父好像和他認識,見到那個惡漢混身一震,卻也不肯讓出地底宮殿,雙方才展開廝殺,來人的武功都很高強,我和師妹及四位師孃功夫不成,師父一個對敵多人,人終不支,眼看四位師孃為了護我和師妹先後死亡,我恨自己為何貪玩,不專心練好武功……師父身上捱了一刀又一刀,我發瘋的想和他們拚命,這時師父卻拉著我和師妹衝出地底密殿,一聲聲敵人得意的笑聲刺痛我們的心,決心將來要報仇,報仇,報仇………

為了師父的傷,我們躲在一間航髒的小客棧,師父的傷中有毒,他告訴我,他活不久要我好好照顧師妹,我不相信,師父要我靜靜的聽他說,江湖上近幾年出了一位蓋此奇葩,叫衛紫衣,將來定然稱霸江湖,要我練好武功找機會混進那幫惡人,協助衛紫衣消滅那幫惡人,師父又說,那些人不出十年氣候既成,將出山為禍武林,只有衛紫衣能克住那個人的武功,一個神秘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我很不服氣,告訴師父自己的家仇我要自己報,師父搖頭說他們將來荼毒整個武林,不再是個人私怨,要我為大局著想,誠心和衛紫衣合作,師父的眼神充滿祈盼,我只好答應。

七天後,師父也拋下我和師妹走了,我們躲在一個小農莊勤練武功,過了七年我混進那幫惡人秘創的‘龍王府’,選為鯊將七號,半年後引進師妹,三年來我變了許多,唯一不星的就是復仇的決心,和師父臨終的心願。”

官非品收回眼光目注衛紫衣,七情不動的道:“衛紫衣,你願意和我合作麼?”

古怪的笑了笑,衛紫衣也古井不波的道:“我們不是已經在合作了麼?”

“謝謝!”

官非品說完這句話,又緊閉起嘴,衛紫衣簡略說出代他赴“龍王府”之會的一切經過和他師妹的怪舉,沉思道:“令師妹和我談話之際,有幾人躲在暗處監視,龍王對你們起疑心麼?”

官非品沙啞的嗓音懶洋洋的道:“龍王對誰都不信任,彼此互相監視,師妹才會說出那些話。”

點點頭,衛紫衣和悅的笑道:“如今你有何打算?何時出這間石室?”

這時

有跑步聲傳來,可轉出來人心情很慌亂,有人哭叫道:“大領主,二領主,三領主,你們在那裡?”

“是小棒頭!”

衛紫衣又戴回人皮面具,小聲道:“可能寶寶那邊有變化,你們出去問問看。”

三位領主和大執法一同出去,見著小棒頭,席如秀叱道。

“你這小鬼不陪在寶寶那小鬼身旁,自先回來做什麼?”

“寶少爺……寶少爺……”

小棒頭情急之下結結巴巴道:“寶少爺……他突然…突然又不見了,哇………”

小棒頭說完就放聲大哭,群雄大驚正欲入石室稟告。

“慌張什麼?”

衛紫衣以郎中身份出現,道:“寶寶那孩子若肯乖乖被我們劫回來,再乖乖的耽在社裡不出面,那才叫奇聞,隨他高興玩去吧,派幾名兄弟暗中保護就是,寶寶身子不好,江湖事不要插手才讓人放心。”

小棒頭停止哭聲,詫異的打量衛紫衣,道:“你是誰呀?怎地聲音跟魁首好像?”

衛紫衣撕下人皮面具,微微苦笑道:“這副撈什子面具再也用不著,本待劫回寶寶再恢復身份。”

大領主“九面閻若”展熹也笑道:“看來我也不必假扮歐陽必群,當一次倒黴的殭屍。”

三領主“銀狐”席如秀嘿嘿怪笑道:“歐陽必群那夥人定氣得直跺腳,跟陳東昇那小子翻臉。”

說到得意處忍不住大笑,突然煞住笑聲,又道:“糟了,歐陽必群那夥人平日可能虎視眈眈監視寶寶行止,寶寶溜出‘龍鳳軒’,豈不給他們逮個正著,到時焉有命在?”

大執法陰離魂一點不耽心,充滿自信的道:“寶寶是‘萬邪聖醫’秦英前輩的獨傳子,不能與一般小孩相比,他既然知道自己目前是敵人慾獵的最大肥羊,而敢單獨出去遊玩,表示他有自信使賊子捉不到他。”

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也補充道:“離魂說的對,寶寶機智過人,論武功也許鬥不過那許多人,若說比鬼腦筋和靈機應變之能,歐陽必群需再拜師學五十年。”

大領主展熹又在最後做個結尾,微笑道:“寶寶向來率性而為,對事容易厭倦,在‘龍鳳軒’這許多日子可悶煞他,還為我們調查出‘龍王府’和出現神秘女人之事,出去玩耍也是應該,江湖險惡他少知為妙。”

“誰又希望他入江湖來著?”席如秀瞪眼沒好氣道:“那小鬼少出江湖咱們少麻煩,省得天天有人上門告狀被他惡作劇,聽你們口氣好像只有你們才瞭解他,我只是怪怨他怎麼又一聲不響就溜了?”

“你當他呆瓜?”

陰離魂斜視席如秀一眼,道:“當時魁首和他在一起,若說出來,走得成麼?”

衛紫衣有趣的聽他們一個個發表完,哧哧笑道:“瞧光景你們都比我溺愛寶寶,全都幫他說話。”

席如秀“嗤”的一聲笑出來,道:“魁首怎地健忘,頭先開口為寶寶說話的,可是你耶!”

衛紫衣一怔,繼而哈哈大笑,不得不承認對寶寶太溺愛了點,有時候該嚴格一點,群雄不大以為然,均說寶寶很有分寸,聽得衛紫衣直搖頭,不得不佩服寶寶的魅力。

在杉子林一棵大樹上,秦寶寶有點無精打采靠著,古怪的道:

“嘿,少爺當膩,換口味做流浪小孩?真是怪胎!

怎麼著?給大爺罵得抬不起頭,無話可說了?

你說夠了沒,能不能停停換我說?閣下說話的速度直如鞭炮,ㄆㄧㄆㄧㄆㄧㄚㄆㄧㄚ想嚇死人?

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偷溜成功還不高興呀?

偷溜只是一時興起,如今倒不知做什麼好?

早知如此,何不當初照你大哥所說的去做?

那更無聊,為了不使陳東昇和歐陽必群那些人知道我被‘金龍社’人劫回,大哥定會將我藏起來,躲避歐陽必群等人。

他也是為你好,如今你已是眾矢之的,身價不凡哩!

真的?這又百什麼稀奇,從小至大我那天身價不非凡?

你被寵壞了。老實說,寶寶,此次偷溜到底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做江湖人好累,想休息幾年。

老天爺!你此次實際叄與江湖事前後才一個月,就打算休息幾年?打的好如意算盤!

不成麼?

不是不成,而是根本不可能,你聽我道來:閣下生身父母,一個是誰也不敢得罪的怪傑聖醫,一個是江湖俊彥追得焦頭爛額的武林第一美人;仙逝的不提,閣下的堂叔是天下最大門派少林寺的掌門,江湖老少拱為武林至尊;閣下的結拜兄長是稱霸北地的‘金龍社’魁首,跺一腳而江湖顫動的‘金童閻羅’衛紫衣,你聽清了麼?與你最親密的親人均是江湖人,而且個個都是令人聞之色變的大人物,江湖中誰不羨慕你有這樣顯赫的家世,及硬似萬年寒冰的靠山?雖然我明瞭你不在意親人身份的高低貴賤,可是,我必須提醒你,你命中註定就是個江湖人,就算你不去親身體驗江湖險惡,你的周遭依舊不斷有江湖事呈現在你眼前,除非你立即遠離少林寺與‘金龍社’的勢力範圍,躲得遠遠的,但你捨得?你忍下心?

你會因而快樂心安?

你扯到那兒去了?大和尚叔叔和大哥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不可能離開他們獨自生活,我只是對陳東昇那些人很厭煩,才出來玩玩!

面目可憎的人看久自然討厭,這檔事你放手不理啦?

一切隨緣,碰上需要我幫忙再插一手。

你念經雖差勁,佛法學的不少,隨緣?我瞧隨你才是真的。

那也不差,我是自己的主人,自然須一切隨我。

任性的孩子,如今你想到要做什麼了麼?

沒有!

哎,那聊天也好,為何你喜歡坐在樹上?

因為這裡沒有椅子可坐,其實坐在樹上不太舒服。

鋪張棉墊就舒服是吧?何不坐樹下,有落葉做椅墊。

樹高可望遠,避敵也方便,而且可以碰碰運氣。

請道其詳。

陳東昇弄丟我,極可能不告訴歐陽必群那夥人,準備硬賴人已被他們劫走:明天就是歸期,歐陽必群等人極可能來這兒勘查環境,尋找最佳的退路途徑。

也對,假如他們真地來了,你有何打算?

尚未發生的事,我不敢下斷言,尤其今天心情很不好。

這兩天瞧你好沒精神,想你大哥,是不是,寶寶?

想也沒用,暫時我還不想回去找罵挨。

你大哥責備也是為你好,怕你不懂收斂,其實心裡疼得緊。

少來又貶又褒的,聽來好生刺耳。

你別這麼沒出息,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若真想念,何不趁夜晚從頸道偷進去看幾眼?

耶,此招可行!不過,只看幾眼沒意思,語話長夜才好玩!

咳咳,你大哥面敵二幫一定很累,你最好替他想想。

說的也是,不好意思總為大哥帶來麻煩。

這才像話,想想你大哥待你多好,有時也該乖一點。

這一個月來我已經很乖了,可沒有給大哥搗蛋。

嗤,真不害臊,偷溜出來使他擔心,這不叫搗蛋麼?

這個………這個………啊,有人來了。”

秦寶寶很快地將它趕一邊去,處於備敵狀態。

杉子林是過路人歇息的所在,常有人經過並非奇事,只是秦寶寶少見多怪,將幾個過路商人誤以為是敵人勘查環境來著,被它好生取笑一番,心中忖道:“難道歐陽必群等人已知我不在陳東昇掌握?”

手腳並用爬下樹來,秦寶寶正待走出杉子林,忽停下心道:“我就這樣出去,萬一碰上他們,豈不哀哉?”

在‘黑蠍子幫’蕭傲雲曾送我幾副桃木鬼面具,正可戴著嚇嚇他們,可惜沒戴出來。

莫名其妙,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何必避著他們,我這個小寶兒真沒出息,丟了爹爹的臉,碰上他們又怎地?了不起雙方打一架,絕不拖累大哥就是!

心裡想通一切,秦寶寶頓感周身舒暢,再無任何負擔,也覺得自己更勇敢,更像男子漢了。

秦寶寶在街上招搖過市,想引得敵人尋他晦氣,但是,歐陽必群等人好像全都失蹤了,別說雙方將大戰一場,連個影子也沒見著,為什麼?寶寶心中忖道:

“他們可不是寬懷大量的英雄,豈有放過我之理?莫非大哥已向他們警告不許傷我?不可能,那種睚毗必報之人不會因受要脅就放棄復仇行動,大哥自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難道這二天情勢有了新的變化?”

想至此,秦寶寶仰頭瞧瞧天色,已是黃昏時刻,這時加緊腳步回去,正好可以與衛紫衣共進晚餐,秦寶寶大可如此做,他卻沒有,走進一家飯莊亂點菜餚胡吃,只因寶寶怕衛紫衣又會早早打發他上床或自己玩,根本不讓他叄與討論策劃,想也悶氣,不如待夜深偷溜回去,兄弟倆才有時間談心。

金烏早墜,玉兔飛昇

好不容易太陽完全掉入海里,秦寶寶立即飛身上“子午嶺”的後嶺小路,憑衛紫衣曾談起的大概,在草叢間摸索,被草尖刺癢刺痛自不在話下,他不管,只想找著洞口,半個時辰過去,終於找到竹遮蓋的洞口,寶寶不得不佩服衛紫衣設計得巧,誰有興趣去撥弄開一團又一叢的竹?洞口藏在此,自然隱密的很。

進入洞口,秦寶寶小心將竹弄回原狀,取出一個剛買來的大火摺子,自火光中,可看清這條窄小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是在整個“金龍社”地底,後崖很接近“黑雲樓”,所以這條地道並不很長,但秦寶寶走來總覺得很不是滋味,也許是他從來沒有衛紫衣那種高高在上的孤寂心情。

地道很快走到盡頭,出現一條很長很長的繩梯,寶寶仰頭上望,很高興自己說的沒錯,上頭即是整幢“黑雲樓”盤踞,有繩梯的這而是雙層牆,中間有條通往秘密閣樓的頸道,約寶寶身體的寬度,寶寶熄了火摺子,開始往上爬,一邊心道:

“這條頸道我和大哥爬來自然輕鬆偷快,若換席領主來爬,不免堵得死死的,成了真正的‘前心貼後牆’,大哥不告訴他們也有道理,以免席領主望之興嘆,想試一試都不成,徒具傷感,回去痛下決心一餐不吃,減肥!”

手腳並用的爬,腦子東南西北亂想,倒也不顯枯躁,很快就碰到頂,秦寶寶騰出隻手再捻亮火摺子,藉著火光想尋出機關,那天衛紫衣使刁不肯說,寶寶就賭氣不願再問,這時仰頭在這塊窄窄的地方尋找理應不難,偏偏他脖子都酸了,倘瞧不出一絲端倪,再次感慨自己學藝太雜太多卻不精。

眼見火摺子快用完,秦寶寶不禁有點慌急,因為他只買一個火摺子,在用完前不找著機關,就須摸黑再回城裡買,他可不願意,熄了火摺子,將腦袋伸回原位,扭幾扭想減輕酸楚,背脊不禁懶洋洋的往背後牆一躺,想休息一陣再找,不料用力大一點背脊居然誤撞機關,上面的床往側移開,現出一個半張床的洞口,寶寶又喜又氣,心道:“這機關是誰設計的,存心使人累得半死再‘誤觸’機關。”

秦寶寶心有未甘,捻亮火摺子側身觀看方才“誤觸”機關的地方,這一看才恍然大悟,原來繩梯是設在床頭附近,床是實心的沒錯,床頭卻是半空心,裡頭設有軸輪,只表面上又用樹削板蓋住,所以沒發覺,靠背脊的牆有一尺見方是空的,與床頭互通聲息,雖然表面看來無甚出奇,其實只要往那塊一尺見方的牆用力按下,就會觸動輪軸,不費力氣就能看到出口,也不必像寶寶看得脖子酸。

學藝不精,怪不得別人,秦寶寶卻不洩氣,以往只能從書上或傳說中知道天下有鬼斧神工般的技師,設計創造的機關往往隱在無形之中,不料今日得償心願,得以親眼目睹這些高深的機關之學,他不由得得意自己運氣實在不錯。

這小子真他媽的樂觀的很,還暗忖這機關是誰所設?

衛紫衣精於劍術及具有天生的統帥之能,至於其他技術,秦寶寶料想他也沒有時間學。

爬到床上,秦寶寶已知道機關所在,往床頭外側用屁股重壓一下,立即恢復原狀,頑皮的又在床頭裡側重踏一下,洞口又現,如此玩了數次,才覺得滿足。

至於地板上的機關,秦寶寶上次對衛紫衣的踏法已留上心,如今重蹈一次,整個人立即像騰雲駕霧突然失靈往下掉,床鋪了棉墊,倒也安然無事降落,只是床上空無人睡。

屋裡點上一盞燈火,秦寶寶可瞧出珠簾外的小廳也空著,床側有條小道可通向衛紫衣的洗澡間,也沒有傳出水聲,寶寶心道:“大哥此刻正忙得心力交瘁,我不應該去打擾他。”

坐在床上發呆,秦寶寶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就是有一種奇妙又怪異的感覺,衛紫衣的房間跟他的臥房有著很大的不同,雙眼骨碌碌瞧來瞧去,並沒有發覺什麼差異,衛紫衣房裡有的他也有,連原本沒有的洗澡間,衛紫衣立即派人趕工在二天內造出一間賞心悅目的洗澡間,只是顏色有所不同,寶寶房裡的沙幔床帳均是月白色,衛紫衣房裡則偏於紫色,茶几及其他設備不論顏色樣式均配合得高貴典雅,若欲強說不同之處,就只有寶寶房裡有許多小孩子才有的東西,例如桃木鬼面具,牛皮縫的球,吹泡泡工具等等從遊樂間移來的玩具,這種不同是很正常的,但寶寶感到有很大不同,最後只好罵自己。

“神經病!大哥是大人,自然不一樣。”

雖這麼敷衍自己,總感到這理由很牽強,作不得準。

打個哈欠,秦寶寶突然覺得很累,安慰自己道:“想不通的事情待睡飽再想,一定想得通!”

有現成的床可睡,秦寶寶自然不肯回房睡自己的床,躺在衛紫衣的床上,他突然又覺得怪怪的,心裡明白不是床有問題,決定今晚不再想這事,身子移近床裡側,暗道:“這床又大又舒服,我只睡一小半,大哥回來可睡另一大半。”

睡慣自己的床換睡別張床,雖然一樣又大又舒服,有些人會整夜輾轉無法成眠,寶寶卻覺得很新鮮,反常的居然很快就睡熟了。

夜更深,已是初更。

這間臥室的主人終於回來,在門外揮手要馬泰,戰平回房去睡,不必侍候,進入冰扉格子房門,反手上了門閂,並沒有立即上床,在珠簾子外的小廳坐了好久好久,才微微露出個笑容,可能心中的難題已想到解決方法。

衛紫衣掀開珠簾子,並沒有注意到睡到床裡側的寶寶,誰又想像得到有人敢睡在衛紫衣的床上?

衛紫衣終究發覺到屋裡不只他一人,就在他要解開袍帶之際,突然聞到一種香味,不淡不濃,令人聞來很舒服又很陶醉的香味,這種香味衛紫衣是極熟悉的,尤其在夜晚。

只有體質不好的秦寶寶才有這種香味,衛紫衣常想,會不會寶寶從小仙露湯喝多了,轉變成一股寶寶特有的香味從體內散發出來,卻不帶絲毫藥味,白日香味極淡,夜深人靜衛紫衣在寶寶房裡講著奇聞異事,香味自然轉濃。

這時又聞到這種熟悉的香味,衛紫衣想也未想就將眼光移向臥床,終於發覺到寶寶像個嬰兒般捲曲睡在床裡側,原來身上沒蓋被子,窗子又開了一半,睡夢中感到寒意。

衛紫衣立即關好窗子,側坐在床看了寶寶好一陣子,忖道:“這孩子能找著秘洞真是聰明,回來想找我談天,遇不著自己就累得先睡熟,也不回房睡,當真孩子氣;留了一半床給我睡,肯替人著想是好的,但我怎能睡在你旁邊呢?”

掀開方才為寶寶蓋上的薄被,雙手小心將寶寶橫抱在懷,出了房門,看寶寶甜睡的可愛模樣,不禁微微一笑。心中突然有個衝動,想低頭吻寶寶粉嫩的面頰,但還是被自己剋制住,他保證自己心中沒有任何邪念,就像寶寶高興時就抱住他吻他面頰一樣,彼此心中充滿手足之情,互相關愛,當然,在旁人面前,寶寶就不敢如此,恐怕有礙衛紫衣威嚴。

進入寶寶臥房,可看出寶寶雖然一個多月沒回來住,但依舊纖塵不染,肯定有人天天打掃揩擦;衛紫衣踏進珠簾子隔開的另一個天地,將寶寶放在他自己那張“又大又舒服”的床上,扯開疊好的白緞被蓋在他身上,正待離去,寶寶突然夢嘆:“大哥,我好想你……寶寶不乖,你不要生氣……咱們勾勾手,你不會被女人搶雲……大哥會跟寶寶永遠在一起,是不是?”

斷斷續續喃喃不清的囈語,聽在衛紫衣耳裡真是百感交集,想起大年初一那日被司徒聰鎖在衣箱,差點小命不保,待將他救活,寶寶小手緊抓住衛紫衣外袍不放,當時衛紫衣就已知道,自己已成了寶寶心裡最大的支柱,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負擔,他喜歡看到寶寶滿面天真快樂的笑容依賴著他,甚至害怕有一夭笑容不再出現,他不知要如何渡餘生,沒有人敢相信,其實衛紫衣也在依賴著寶寶,寶寶快樂的天性傳染給衛紫衣,寶寶的笑容可以令他忘掉童年的不幸,少年的堅辛奮鬥,及成名後的孤寂。

這一切,只有衛紫衣心裡明白,他也明白說出去沒有人會當真,當然,他年輕,他有滿懷的鬥志及自信可以克服一切痛苦,但是,他仍然感激寶寶帶來的快樂這種最珍貴的資產,因此不免地,對寶寶自然溺愛,卻不將他慣壞。

人與人之間原本就是互相依賴,只是很少有人有勇氣承認!

衛紫衣有這個勇氣,可是別人只當他在說笑。

因為他是老一輩心服,年經一輩視為偶像的“金童閻羅”衛紫衣?

此時衛紫衣見寶寶略顯不安的睡姿,又像當時在他耳邊輕語:“大哥會永遠和寶寶在一起,你放心的睡吧!”

秦寶寶雖然在睡夢中,卻似乎能聽見,也許是兩人心意相通,寶寶的不安慢慢消失,甜甜的睡容再度使衛紫衣發出會心的一笑。

又看了寶寶一眼,衛紫衣放經腳步出房門去了。

“啊─—”小棒頭驚叫一聲,只因他看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大亮,他捧著水桶抹布到小主人房裡清掃,所有該掃的都掃好了,該擦的也光潔明亮了,正要做最後一件事,再次整理寶寶的臥床,他駭然發覺已經失蹤的小主人突然出現在床上,不知從那兒冒出來的,忍不住叫了一聲。

秦寶寶這次沒有驚醒,只是似睡非睡的喃喃道:“吵死人的烏鴉叫,難聽死了,小棒頭,拿我的彈弓把它射下來。”

說完抱著棉被,一個翻身又睡著了。

小棒頭聽了夢話真是哭笑不得,上前看清確是寶寶,心道:“寶少爺什麼時候溜回來的?總壇戒備森嚴,任何人進出都瞞不過崗哨的眼底,可是又沒有聽人說起寶少爺回來了。”

小棒頭苦思不得其解,苦笑望了寶寶一會,端起水桶下樓,又到飯廳吃了早餐,回來看見寶寶已醒來,坐在床上,衝著他一笑:“我今天睡得很快樂!可是,我怎會睡在這裡?”

小棒頭比他更莫名其妙,聳聳肩道:“寶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不知道,問其他人也不曉得,早上我進來少爺就在床上了。”

“不是這樣啊!”

秦寶寶側頭想了想,嘀咕道:“我記得是睡在樹上的,不知誰叫了一聲,我嚇一跳就掉下去,為何這麼剛好,這張床恰好將我接住,居然沒有摔痛。”

小棒頭表情好生古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好道:“沒這回事,我保證這張床從來沒有移動過,至少昨晚沒有。”

“怎麼會?”

秦寶寶陷入苦思,小聲卻清晰的道:“做夢就是這樣啊,難道夢裡的情景是騙人的?”

小棒頭真想大笑一場,強忍住,盯著可愛的小主人道:“算啦,寶少爺,別想這些,你回來我們就安心了,瞧你昨晚要睡也不換睡袍,一身上好的衣棠都給你睡縐了,還不起身換。”

看寶寶不大想下床,小棒頭朝他神秘一笑,打開大衣櫃左門,一排簇新的衣裳立時展現在寶寶面前,大部份是月白色,其中有四套例外,淡綠、淡紫、淡紅,顏色均淡得十分漂亮,最出風頭的是一套純黑滾花邊的,看來不但不老氣,反而非常可愛,肯定出於名師設計,當然,料子均是上等綢緞。

小棒頭笑咪咪的充當介紹人,為寶寶解釋道:“寶少爺高興麼?十二套月白色,另外四套例外,可別小看這些衣裳,大年初四我就看洪管事被魁首招去談話,問他才知道魁首命他到‘萬花坊’指定大師傅親手為少爺裁製這些衣棠,布料必須是最上等的,而且要來自不同的地方,滾邊不能太花,最好來自波斯,顏色也是魁首選定的,‘萬花坊’的大師傅足足花了六個月的時間才做出來,前天親自送來,我在一旁聽他告訴魁首,這十六套衣裳的式樣均十分可愛而且只此一家,布料有的從很遠的國家偶然買到的,魁首看了很滿意,除了應給的價錢,又多賞大師傅一千兩。”

秦寶寶聽衛紫衣花這麼大工夫為地做衣裳自然高興,只是迷糊:“為什麼給我做這麼多衣裝?又不是過年。”

小棒頭噗嗤一笑,覺得今天寶寶真迷糊,有趣道:“北方雖寒,天氣也漸漸熱了,少爺總不能夏天穿錦緞襖吧?這些衣裳均是為春夏季而備,魁首命我將衣裳搬來放時曾說不夠會再添。”

“夠了,夠了,櫃子都快放不下了。”秦寶寶感動道:“大哥請人做的衣裳那件不是又貴又好,只穿幾次多浪費!”

其實他心中還有另一個想法不好說與小棒頭聽,忖道:“大哥初四請人做新衣,不正意謂著想使我脫胎換骨之意?初一差點見閻王,成了與四同音的死人,為了替我壓驚,重新打了一條”壽“字金煉子,沒想到又做這許多衣裳,寶寶福氣不小,大哥花費不少。”

心中一動,問道:“小棒頭,這十六套新衣的領子裡邊,是否都繡上‘壽’字?”

小棒頭怔了怔,然後很興奮的道:“沒錯,每件都用金線繡出很漂亮的小‘壽’字,少爺快來選一件換新。”

皺了皺小鼻子,秦寶寶盯住那件淡紅的,嘟聲埋怨道:“大哥為何選我最討厭的紅色?

只有女人才穿紅的。”

小棒頭取出淡紅色那套,讓寶寶看個清,才道:“寶少爺不覺得這種紅一點也不刺目,非常柔和,要將絲緞染成這種色很難,何況少爺還是小孩,穿來更顯可愛富貴氣。”

“少爺就是不要紅的!”

秦寶寶斷然道:“人家常說我太過俊美,少了男子氣概,再穿紅的會被他們笑話。”

“其實……”

小棒頭喉嚨彷佛卡住,很困難的道:“其實少爺……本來就……是………”

秦寶寶不給他說完,已大叱道:“你說什麼?不許你胡說!”

小棒頭四次來均說到“是”字即被喝住,不禁問道:“難道寶少爺已經肯承認自己………”

目及寶寶既怒又無助的樣子,小棒頭感到歉咎,改道:“魁首為少爺費心思做衣裳,少爺不肯穿,魁首恐怕會失望。”

秦寶寶很快又將不偷快的事拋遠,哧哧笑道:“沒關係,待晚上偷偷穿給大哥看,他一定不會笑我的。”

“魁首自然不會笑。”小棒頭另有深意的說一句,又道:“我的懶少爺,快點下床吧,太陽早曬到屁股了。”

秦寶寶也想仔細瞧瞧新裳,一骨碌下床,走近衣櫃,將新衣一套套拿出來欣賞,講道:

“真漂亮,雖然同是月白色,但一眼就能看清其中不同,布料少見的好,縫工也考究,大哥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九牛一毛而已!”

小棒頭有趣的笑道:“‘萬花坊’的大師傅是出名的獅子大開口,工夫當然好,但是在魁首面前畏縮得像老鼠,只敢要一萬兩銀子,魁首覺得很公道,做的又好,多付一千兩銀子嘉賞。”

秦寶寶很清楚“萬花坊”的大師傅是位王公貴人也不願得罪的人,只因他的手藝聞於天下,與許多朝廷顯要交好,不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只交給手下做,連起身招呼一下都懶,可是他畢竟不敢得罪“金龍社”的魁首,乖乖照吩咐做。

寶寶更明白這十六套衣棠若賣給別人,最少開口五萬兩銀子,足足多賺五倍。

選了一套從未穿過的淡紫色衣裝,寶寶穿上新衣轉個圈圈,小棒頭不禁讚美。

“寶少爺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那麼特殊好看,真是得天獨厚。”

小孩子換衣總想炫耀,秦寶寶啟唇一笑,道:“穿去給大哥看,然後陪他一起吃早餐。”

說完就想走。

“寶少爺─—”小棒頭急忙將寶寶喚住,道:“魁首在‘龍吟廳’主持議會,我問馬泰說魁首已吃過早餐。”

秦寶寶念及自己眼巴巴回來,卻到現在衛紫衣的影子都沒瞧見,小嘴一扁,眼淚差點滴下來,失魂落魄在衛紫衣書房呆坐,小棒頭送來早餐,看也沒看一眼,就以“沒胃口”搪塞不肯吃,命令小棒頭不要來吵他,小棒頭只好吐舌答應。

秦寶寶感到自己真沒出息,衛紫衣又不是會飛天遁地,再幾個時辰就可相見,現在應該找個遊戲玩,可是,今天偏偏很沒精神,厭遊樂只想呆坐,奇怪自己明明睡一整夜都未醒來,怎地會沒精神,方才不是精神很好?

是他有毛病?還是今天的空氣有毛病?寶寶這麼想。

滴滴答答,秦寶寶已呆坐二個時辰,思緒東南西北亂飛,這時間,小棒頭曾來過四次探問餓不餓,都給寶寶不耐煩的拒絕。

如今又傳來輕輕的扣門聲,秦寶寶火了,嗓門提高:“叫你不要來煩我須說幾次?你煩不煩啊?小心我敲你的頭!”

門“依呀”開了,秦寶寶賭氣不理來人,眼角瞥見小几上又放著端來的食物,不悅道:

“我說不吃就不吃,討厭的小棒頭,你能不能把這些惹人厭的東西給我端出去,當然你的人也順便給我出去。”

側身半背向人,秦寶寶瞥見紫色衣角,心中認定又是小棒頭煩人,“金龍社”上下人人一身紫,沒去想會是旁人,不料那人卻十分惋惜道:“火氣這麼大,豈不辜負這身漂亮衣裳?”

秦寶寶心中一驚,慢慢扭轉頭,瞧清來人,起身低頭道:“大哥一早辛苦,商討大事已有眉目麼?”

來人正是衛紫衣,沉默不語,秦寶寶想起剛才罵的話,頭兒更低道:“寶寶又錯了,大哥為什麼不說話,生我氣是不是?”

衛紫衣哼了一聲,語氣不悅道:“我如今只想說八個字。”

秦寶寶一怔,抬起重逾千斤的頭,道:“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衛紫衣眼露一絲笑意與責備,一字字道:“請你馬上坐下吃飯!”

秦寶寶“嗤”的笑出來,乖乖和衛紫衣雙雙落座,道:“大哥忙於大事,怎地知道我還沒吃飯?”

衛紫衣盯著寶寶的淡紫色新衣,心不在焉答道:“方上樓即遇到小棒頭端著食盤,一問自然就明白。”

秦寶寶心情大好,細嚼一塊核桃酥,甜甜笑道:“我想跟大哥道謝做衣裳之事,不料大哥正忙,只好在這兒等。”

“不必道謝,將這些食物吃完就行。”

衛紫衣笑道:“不過,大哥不得不稱讚你,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最適合不過。”

“小棒頭也這麼說的。”

秦寶寶自己也很滿意這身衣裳,笑道:“我頭一次穿紫色衣裳,站在大哥身旁,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

“不過……”

秦寶寶皺皺小鼻子,咕咕噥噥道:“那件紅的我不好意思穿,別人會笑我娘娘腔,多丟臉!”

衛紫衣表情古怪的一笑,寶寶突然臉上一紅,對衛紫衣耳語:“大哥為我做的衣裳不能不穿,那件紅的待晚上才穿給大哥看,好麼?”

“好!”

衛紫衣諒解的一笑,一頓,又哧哧笑道:“快吃你的早餐,待會兒午餐就要開席哩,在‘龍吟廳’。”

一碟又一碟的早點,瞧得寶寶眉頭直皺,端起叄茶,諂媚道:“大哥連日辛勞,多喝叄茶對身子有益,此乃小神醫秦寶寶告訴我的,快喝吧?”

衛紫衣忍俊不禁大笑,接過叄來,道謝一聲,仰頭喝個涓滴不剩,倒使寶寶一怔,心中卻是大喜,不料衛紫衣提起銀壺倒滿一碗,比方才那碗更滿,瞧著寶寶哧哧笑道:“賢弟多日江湖打滾,身子消瘦許多,喝完叄茶大有助益,此乃方才一位小神醫秦寶寶告訴我的,快喝吧!”

“不算,不算,大哥耍詐!”

秦寶寶招架不住,叫道:“明明只有一碗叄茶,怎地突然多出一大銀壺的叄茶?”

衛紫衣呵呵大笑,指著小几下的暗格,笑道:“適才我進來,你根本沒看我一眼,怕你嚇著不肯喝所以將銀壺另放;嘿,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不快喝,我愈倒愈多羅!”

秦寶寶暗叫失策,若著臉將叄茶喝下,換吃春捲卻又笑咪咪,直讓衛紫衣搖頭好笑,不知這孩子何時才會長大。

秦寶寶吃飯的本領實在差勁,但說到吃蜜棗細點的本事,同齡小孩難與之比向,彷佛永遠也吃不厭,細嚼慢嚥一塊塊往肚裡吞,衛紫衣憐他在外受苦月餘(其實倒黴的全是別人),由他高興胡吃,取本經書誦讀,不見為淨。

小小肚子填上七八塊點心差不多滿了,秦寶寶笑道:“大哥不要這樣麼,不喜歡我亂吃零嘴為什麼不說?”

“吃夠了就來說嘴?”

衛紫衣放下經書,微笑道:“整整有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兄弟沒有好好在一起吃飯,這些天大哥會更忙,沒有時間陪你,所以………”

“所以慣壞我一次作賠禮?”

秦寶寶截口不悅道:“我雖然年紀小,沒有大哥的處事經驗,但是,大哥也不應將我視為剛出生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大哥身上所擔負的責任有多重,我很明白,不該搗蛋時就自己玩,當然也不會硬纏住大哥陪我,以致誤了大事,大哥若因此覺得對不起我而想法子補償,我會很不高興,好像我是大哥的累贅似的。”

衛紫衣抑住高興得想抱起寶寶的衝動,和悅笑道:“士別三日,寶寶懂事多了,不過,大哥從未視你累贅,真的!”

秦寶寶個性天真率直,沒那許多顧忌,高興就賴在衛紫衣懷裡撒嬌,玩弄著新打造的“壽”字型金煉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為我花費許多銀子打煉子做新衣,寶寶窮鬼一個,只有煉大補丹報答你了。”

衛紫衣又喜又愛,這才想起前些日的大補丹還沒吃,連忙笑道:“銀子不重要,寶寶身子健康才是要事,不要勞神制那些丹丸。”

“大哥不愛吃大補丹?”

秦寶寶是玲瓏心,心思一轉叫道:“啊,瞧我多迷糊,大年前釀的猴兒酒,應該可以喝了。”

“猴兒酒?”

衛紫衣指著靠牆書櫃的角落,苦笑道:“你該不會說放在那兒的青罈子是你釀的猴兒酒吧?”

“是呀!”

秦寶寶起身走近書櫃察看,問道:“怎地不見了,大哥喝光了?還是將它擺到別處去?”

“老天爺!”

衛紫衣一拍額頭,苦笑叫道:“那算什麼酒?我喝了一口差點噴出來,命人拿去丟了。”

秦寶寶小臉兒漲紅,小嘴一扁,委屈的眼淚直流,強忍不哭出聲,不理衛紫衣抱歉的神色,搶步回去自個兒遊樂間,這才放聲大哭,衛紫衣被關在外頭聽得心酸,更感歉咎。

半刻鐘彷佛一世紀長,哭聲突然煞停,衛紫衣大驚以為寶寶出事,正想震斷門閂,門居然“依呀”開了,寶寶站在門口小聲問道:“寶寶釀的酒真的那麼差勁?我真的親眼看到猴兒這麼釀酒的。”

衛紫衣早已心軟,蹲身攬著寶寶為他擦淚,微笑道:“下次你釀的酒大哥一定喝完,不過,你須標上你的記號。”

秦寶寶破涕為笑,摟住衛紫衣頸子咬耳小聲道:“皺著眉頭喝酒不好,我一定會釀出很好喝很好喝的酒。”

衛紫衣嘴裡笑應著,心裡可暗暗叫苦,忖道:“小傢伙釀酒實在差勁,以為看一看就會,殊不知釀酒是項專門學問,老天保佑他不要興致大發釀了一罈又一罈,我可吃不消。”

由此可見,再聰明之人,亦不可能樣樣皆能學上手。

“龍吟廳”午膳,衛紫衣帶著秦寶寶出現,每個人眼睛均瞪得像銅鈴,因為衛紫衣一直忙著忘了說,再則他們頭一遭看到寶寶穿著月白色以外顏色的衣裳。

“哈!哈!”

席如秀一把抱起寶寶捏他幾下面頰,笑道:“你這小鬼真是愈來愈俊美,這身新衣簡直漂亮到他媽的奶奶家去,何時回來怎地大家都不知?”

邊說邊笑邊捏,真是不亦樂乎!

秦寶寶撥開席如秀的手,揉著面頰怨聲道:“你已經捏了我十四千還不夠呀?我的臉又不是麵糰。”

席如秀呵呵大笑道聲歉,順手又握了寶寶面頰一下,道:“你的臉又白又嫩豈是麵糰可比?何必算這麼清楚。”

“十五下!”

秦寶寶眼珠子一轉,哧哧笑道:“你捏吧,待會兒我去捏你的寶貝乾兒子,而且加倍!”

“哈哈………”

群雄仰頭大笑,尤其席如秀想捏又不敢捏的模樣更讓人好笑,因為陰武實在是他的寶貝,這二日爺兒倆親熱得叫陰離魂大喝乾醋。

席如秀放下寶寶,搓著手嘻嘻笑道:“何必呢?小鬼,況且陰武小子早回他師父那裡去了。”

秦寶寶有模似樣的輕嘆口氣,無可奈何道:“那隻好讓奶記帳了,等他回來再一併算清。”

“哈哈………”

群雄又是一陣暴笑,近日的繁忙疲累感覺頓減。

進餐時彼此談笑風生,秦寶寶幾次想問與敵人間的進展如何了,均被衛紫衣的眼色止住,心中納悶不已,笑得最少。

午膳一撤走,“龍吟廳”立即封鎖,各個頭兒笑容頓收,一派肅穆之色,秦寶寶雖沒被趕出去,但他知道自己絕沒有插嘴餘地。

衛紫衣坐在頂頭的虎皮交椅上,不怨自威,道:“老展‘屠龍幫’與‘龍王府’有迴音麼?”

大領主“九面閻君”展熹冷靜道:“啟稟魁首,陳東昇叛社之罪狀已派人送去,回稟的人說陳東昇非常震驚,方才已送來挑戰書,十五日月圓夜酉時在杉子林決戰。”

“有勇氣!”

衛紫衣冷笑一聲,七情不動的道:“‘龍王府’想必答應為他們助陣?”

“不!”

大領主展熹斷然搖頭,道:“陳東昇派人送來的挑戰書只言明‘屠龍幫’幫眾。”

衛紫衣冷眼看著展熹呈上的挑戰書不言,席如秀憤而起身叫道:“魁首,‘龍王府’那些龍蝦分明打著打落水狗的主意。”

“我們是落水狗麼?”

衛紫衣冷笑一聲,誠摯道:“不論‘龍王府’打什麼主意,陳東昇在無人支援之下敢向我們挑戰,確是令人佩服。”

“這叫走投無路!”

席如秀搓著巨掌氣憤道:“陳東昇這狗崽子不想咱們對他一致的提撥,竟想得隴望蜀,企圖取代‘金龍社’在江湖上的地位,孃的,這廝真是可恨之極,這番魁首潛身他身旁捉住真實罪狀,屆時我席如秀非活活剝下他的皮不可。”

“不可輕敵,如秀。”衛紫衣沉吟道:“陳東昇這人並不像蠻幹硬幹之徒,雖無‘龍王府’相助,最少要五成的把握他才敢動手,我們若是輕敵,正中他下懷。”

“魁首說的是!”

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起身道:“‘善化堂’堂主葛通既與之勾結,定會出全力對付咱們。”

“我贊成子丹說的。”

大執法“鬼手”陰離魂起身道:“他們很明白就算就此歇手,即使咱們放過他,陳東昇亦饒不得他。”

三領主“銀狐”席如秀詫異道:“這論調可怪,陳東昇正自顧不暇,那有餘力消滅‘善化堂’?”

大執法“鬼手”陰離魂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嘆息道:“‘善化堂’算得上正派組織。如今卻因寶寶幾句實話實說的戲語欲加害之,甚至加盟角逐天下,陳東昇何必費大力,派幾個人到處宣傳就夠他受。”

席如秀顯然已贊成陰離魂的見解,嘴裡卻嘀咕道:“他孃的好像就只有你懂?何不順便加句其他那群假正派也是一個心思。”

“你總算不太笨!”

陰離魂最愛和席如秀鬥口,道:“你席老兒也有開竅的時候,算是不枉我大費唇舌教導。”

“你………”

席如秀也是口才便給之輩,不是好欺負的。

突然有人“嗤”的輕笑一聲,打斷席如秀的反譏話,正是閒得拿椅墊當毽子踢的秦寶寶,聽二人似小孩般吵架,忍不住笑出來。

席如秀一伸手接住被當毽子的椅墊,興師問罪道:“你好好玩你的‘毽子’,為什麼突然發笑?”

秦寶寶不理他,又要拿張椅墊踢,衛紫衣已叱道:“寶寶,好好坐著,要不,回你的遊樂間玩去。”

放回椅墊,秦寶寶端正而生,表情則有說不出的委屈。

席如秀感到歉咎不安,取出一隻三寸餘高,一寸寬的盒子,笑道:“這是陰武小子送給我的玩藝,裡面暗藏玄機,你先拿去玩吧!”

盒子小巧可愛,看來就有股神秘感,秦寶寶手伸出一半又縮回來,道:“大哥要我乖乖坐著,否則要把我趕出去,席領主好意我心領了。”

衛紫衣心腸該硬時直比鐵石堅,古井不波的道:“如秀,北京分社的弟兄有多少位為陳東昇所用?”

席如秀也知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收回小盒子,道:“啟稟魁首,誠如魁首潛伏期間所調查的,陳東昇任北京分社不足半年,想慫恿弟兄叛幫誠屬難事,除卻陳東昇及陳掌櫃兄弟及親信手下四十三名,其餘一概無辜。”

“你這不等於白說?”

衛紫衣輕笑一聲,道:“這些人我全知道,其他分社主或屬下頭兒有無與之勾結?”

“沒有!”

席如秀咧牙一笑,道:“這二月餘時光,屬下曾派百名密探調查與陳東昇來往的任何人,本社弟兄均無嫌疑。”

“很好!”

衛紫衣滿意的一笑,道:“大夥兒不虧是一起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的好弟兄。”

“可不是,魁首。”

席如秀回憶昔日壯舉,道:“想我們當初一塊打天下時那股子狠勁,真是所向披靡,聞者驚膽。”

群雄一聽紛紛附和當年昔日的大戰小戰,人人臉上均現出那股子興奮的英雄光彩,秦寶寶很少聽衛紫衣提起這些,聽得津津有味。

待他們說夠了,秦寶寶才問衛紫衣道:“這些英勇事蹟,大哥為何不說與我聽呢?”

“銀狐”席如秀不侍衛紫衣說,已哧哧笑道:“流血殺人的拚命事情能當故事說與小孩子聽麼?”

“我又不是問你。”

秦寶寶嘀咕道。

“實際上就是如此,寶寶。”

衛紫衣微笑道:“鐵血江湖的陰毒殘酷會使你失去小孩的氣質,大哥自然不能說。”

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摸摸寶寶頭頂,老氣橫秋道:“方才我們說的只是雞毛蒜皮不關痛癢的事,真正的殘酷血腥沒有親身去體驗,任是說破嘴也沒。”

笑一笑,對衛紫衣道:“魁首,陳東昇以四十三名叛徒及一些假正派就欲和我們拚命?”

“你忘了,陳東昇只是副幫主。”

衛紫衣神秘一笑,道:“如今我已得知‘屠龍幫’的幫主是一位叫文鳳眉的女子。”

“文鳳眉?”

展熹陡地驚叫,這是從所未見的情形,自是人人側目。

“天,居然是這老妖婆。”

展熹顯得有點急亂的道:“魁首,假如文鳳眉是‘屠龍幫’幫主,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怎麼?”

衛紫衣很感興趣的道:“文鳳眉這女子又與我們那位頭兒糾纏不清,報仇來著?”

張子丹有美妻萬事足並不介意,很大力的搖手錶示這次不是他。

陰離魂和席如秀也表示不認識,衛紫衣將目光定向展熹,不料展熹將指頭指向他道:

“你!就是你!就是魁首你!”

“我?”衛紫衣被展熹“你”的火大,叫道:“你瘋了,若不是這次事件,我根本不知世上有文鳳眉這個人。”

“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

展熹嘆口氣道:“七年前中秋夜,我陪魁首上鎮上遛,遇到一位很可愛的姑娘請咱們與她家主人談話,當時魁首的頑心還非常重,決意一探究竟,跟著小姑娘至‘柴安客棧’,見一位面蒙黑紗的女子,告之魁首若與她結合將能稱霸天下,魁首聞之差點笑彎了腰,理也不理就欲揚長而去,蒙面女子突然揭下黑紗,想以豔若桃李的容姿迷住你,不料魁首卻哧哧笑道:“擇偶對象本座心中有數,姑娘美則美矣,可惜不對本座胃口,饒恕則個,告辭!”

魁首也許沒有感覺到,我走後頭卻看見那位神秘女子一雙眼珠充滿怨毒的瞪著你。“衛紫衣自己也想起當時的情形,搖頭苦笑道:“一開口就要男人與之結合的女人倒也少見,你怎知她就是文鳳眉?”

大領主“九面閻若”展熹顯示他細心的一面,道:“神秘女子的怨毒眼光使我心驚,恐她日後對咱們不利,暗中調查月餘的結果更讓我心驚,原來她是一位駐顏有術的老妖婆,如今算起來也該上七十齡,看來卻像三十不到的少婦,門下徒人逾千,均是女流,武功不出色,妖法卻是不少。其中以她九位愛徒所佈的‘迷魂大陣’最可怕,至今無人能破,魁首須小心了。”

“‘迷魂大陣’?”

衛紫衣沉思斟酌詞句,道:“它的意思是一種迷人心魄的陣法,而非以武功為主力?”

“是的!”

展熹望了寶寶茫然的表情一眼,小心道:“老妖婆門下的九位小妖婆均是大多數男人所難抗拒的美,所以………”

“怎地不說了?”

秦寶寶很少接觸女人不大懂,問道:“大領主為什麼吞吞吐吐的,有什麼顧忌麼?”

展熹苦笑,衛紫衣起身走至寶寶身旁,撫其長髮溫柔道:“大領主是一番好意,不正經的女人不應理會,談也不該多談是不是?”

“我懂了!”

秦寶寶猛點頭,笑咪咪捉住衛紫衣的手興奮道:“大哥是指老是喜歡用一雙鬥雞眼的目光盯在大哥身上的女人,全是不正經的是不是?放心好了,我會幫你對付她們。”

衛紫衣聞之苦笑,見寶寶將天下女子一概一而論,不知如何教導才好。

“乳臭小兒就想對付女妖精?”

席如秀嗤的笑出來,道:“別個你這小鬼先被她們迷得七葷八素再不想回來。”

“‘迷魂大法’算什麼?”

秦寶寶哼了一聲,道:“我爹說那種玩意遇上定力強或功力深的高人就不管用,他老人家也遇上過,非但沒事,還賞了她們每人二個耳光子。”

“你又不是你爹。”

席如秀心裡佩服秦英,對寶寶卻譏道:“女妖精為自己吹牛陣法無人能破,是愛惜面子,你這小鬼大言不慚能學會你爹手法破陣,是怕魁首被搶走一時口不擇言?”

“打個賭如何?”

秦寶寶不生氣亦不否認,道:“我若是能破解‘迷魂大法’,剛才的小盒子送我如何?”

“不成,小盒子能借不能送。”

席如秀狡猾的很,道:“你爹一定與你說過破陣的方法,你輸的比例極小。”

“好一隻狐狸!”

秦寶寶皮笑肉不笑罵一句,道:“當時我爹與娘正是新婚燕爾,仙女下凡亦不屑一顧,再憑藉高深功力,自然輕易破陣,他的兒子定力,功力均差勁,而且你以為被破的陣法,十多年來不會圖思改進麼?”

“賭就賭!”

席如秀一想也有道理,可不能未賭先認栽,道:“你如能破陣,我輸你一對玉獅子,倘若你無法破陣呢?”

“少來,我賭的你懷中的小盒子。”

秦寶寶不屑道:“你那對玉獅子已輸過我三次,看都看膩了,我要剛才那小盒子。”

席如秀臉紅了一紅,試探性的道:“看過了還不還我?你的賭資呢?”

“還!當然還!十年是還,百年也是還!”

秦寶寶笑道:“至於我的賭資,一罈正宗猴兒酒,如何?”

衛紫衣忍不住笑出來,席如秀不明就裡,問道:“耶,魁首喝過正宗猴兒酒?如何?味道不差吧!”席加秀很愛杯中物。

衛紫衣笑了幾聲,點點頭,帶著笑意道:“我曾有幸喝過一口,味道麼?很是令人難忘。”

秦寶寶瞪了衛紫衣一眼,又神氣的向席如秀道:“大哥都這麼說了,有什麼好疑問的?

到底賭是不賭?”

“賭!”席如秀大喝一聲,非常不屑的道:“難不成,會輸給你這小鬼頭?這回你想蠃是難上加難。”

“未必!”秦寶寶忽然站到椅子上,撫著衛紫衣的眉頭道:“大哥皺著眉頭,好難看哦,你又想罵我胡鬧是不是?”

衛紫衣真是啼笑皆非,拍拍寶寶面頰,正經道:“你在玩什麼花樣?決戰那日你也想去湊熱鬧麼?”

“我當然要去!”秦寶寶斬釘截鐵的道:“沒有我怎麼可以,許多敵人都是我惹出來的,豈能做縮頭烏龜?”

“哦?”

衛紫衣暗暗嘉許,有趣的道:“如果你能提出更好的理由,我就答應讓你去湊一腳。”

秦寶寶眼珠子一轉,目注衛紫衣頑皮道:“你!就憑我是你弟弟!兄長有難,做弟弟的豈能棄兄而逃?”

好一個“棄兄而逃”,惹得群雄暴笑不已。

笑鬧過了,衛紫衣只有認輸,坐回虎皮交椅上,沉吟道:“遇上文鳳眉諸人小心些就是,如今就擔心‘龍王府’打我們空檔。”

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站出來道:“魁首,‘龍王府’的鯊將官非品尚未有飛鴿傳書捎來,會不會出了意外?”

這問題可難倒人,沒有人答得出來。

此時

有銅鑼三響傳來,在門邊守衛的馬泰,戰平請示衛紫衣的准許,開門引進朱總管,只見朱總管手捧一隻雕刻精美,長二尺,高一尺的木盒,向眾人見禮後,躬身道:“啟稟魁首,剛才有位弟兄在嶺下撿到這隻木盒,上頭壓張紙寫明木盒乃贈送魁首之物,屬下怕是要緊東西,所以立即送來。”

衛紫衣笑著接過木盒,端詳生晌並無異狀,方小心震開鎖揭開蓋子,只看一眼立即“碰”的又闔上,臉色大變,勉強泛出個笑容道:“辛苦你了,宋總管,下去忙你的吧!”

“是!”

朱總管一臉茫然的告退,大門又封鎖。

三領主“銀狐”席如秀最是性急,忙不迭的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魁首為何這般吃驚?”

衛紫衣苦笑一聲,將木盒交給他,席如秀揭開一看,驚叫道:“怎麼會?魁首,這………”

其他人看了也將目光移向衛紫衣。

衛紫衣再次苦笑,明白他們的疑惑,道:“一個是大家均認識的官非品,一個則是他師妹孫玉品。”

大領主“九面閻君”展熹嘆息一聲,道:“沒想到真被子丹料中,‘龍王府’的力量不能小覷。”

原來木盒裡裝的是一男一女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死者雙眼猙獰恐怖,面目扭曲,顯然死前受到極大的痛苦,也像有滿心的不甘。

大執法“鬼手”陰離魂從盒子拈出一張沾上血的紙,道:“‘龍王府’也下了戰書,十五月圓夜戌時在這裡恭候。”

“撿個好便宜!”

席如秀怒憤填膺的道:“前後相差一個時辰以示大方,待咱們與陳東昇那群男女狗賊拼命回來,再像打鐵趁熱一樣將咱們打成他需要的樣式?”

秦寶寶對死人頭沒興趣,不想看第二眼,本待閉目養神,聽了席如秀的話,忍不住又“嗤”的一聲笑出來。

“臭寶寶,你又笑個什麼勁?”

席如秀罵兩句,轉瞬又讚道:“不過,說真格的,你雖然看來繡花枕頭一個,煉丹的功夫可好,這二日我們均覺得功力大進,手腳更靈活,正好大戰一場試身手。”

又貶又損又褒,秦寶寶聽得直翻白眼,氣咻咻的道:“我是繡花枕頭?若非大哥要我對長者有禮,先與你打一架再說。”

席如秀自知失言,連忙賠禮,秦寶寶也就不為己甚,一笑置之:大領主“九面閻君”展熹嚴肅道:“如今事情已經明朗化,魁首如何調派人手?”

“看輕敵人是武人致命傷!”

衛紫衣冷硬的道:“這次一定要一舉消滅‘屠龍幫’與‘龍王府’,毀掉”福德祠“地底密殿,老展與離魂統領總壇全部弟兄鎮守總壇,以防杉子林之戰無法一個時辰解決,或敵人提前進攻,子丹調集火藥好手百名亥時炸燬地底宮殿,‘福德祠’由‘金龍社’負責重建,官方由如秀去溝通選個最好的理由安撫民眾。”

“沒問題,沒問題!”席如秀拍著胸脯保證,笑道:“省府都督最欽服魁首,只要修書一封告之地底藏有數十條大蟒蛇,由我送去,說不定還會送個‘愛國愛民’的匾額來哩!”

“捉狎!”衛紫衣笑罵道。

席如秀突然想及自己沒任務,問道:“我呢?魁首,老總不會又要我陪都督喝酒談風月吧?”

每當有交際應酬,衛紫衣能推就推,不好意思拒絕就派席如秀代替出席,一來正對席如秀胃口,二來也能使衛紫衣免受熱鬧吵雜之罪,萬不得已才親自下山。

“你想得美!”

衛紫衣一笑,才扳起臉道:“由我和你率領北京分社二百名弟兄赴杉子林之會,人手你去挑選,貴精不貴多,能與江湖好手抗衡者為上。”

席如秀尚未答話,大執法陰離魂已先哧哧笑道:“魁首選的好,我們席三領主久經胭脂陣,眾香國,臨場學得不少應付女人的經驗,選他去對付那群老少妖婆,正好趁熱現賣!”

席如秀正待氣唬唬的反譏,衛紫衣已揮手製止,道:“私底下再去吵個夠。現在,你們有什麼異議沒有?”

群雄均信任衛紫衣的統帥本領,實際上這也是最可行的方法。

“我有異議!”

秦寶寶說的大聲,手舉得高高的似乎怕衛紫衣沒注意到。

群雄一怔,不知小鬼又有何毛病?

衛紫衣輕笑一聲,道:“有話請說,不必辛苦高舉著手,你的聲音大哥認得出。”

秦寶寶悶了半天,總算捉到機會發表高論,起身道:“請教大哥,倘若‘龍王府’猜出我們心思,或有弟兄不小心洩露出去,屆時龍王不進攻總壇,反而守在‘福德祠’附近全力攻擊張領主等人,怎麼辦?”

席如秀不等衛紫衣開口,已先老氣橫秋的教訓寶寶:“你今日怎地突然變笨了?魁首命子丹亥時炸燬‘福德祠’密殿,離他們進攻總壇有一個時辰,子丹自會等他們到了才去點火藥呀!”

“我又不是問你,雞婆!”

秦寶寶小聲嘀咕一句,道:“問題是,炸藥須先掩埋,萬一龍王得知命人移到張領主等人的隱伏地,點燃導線豈不炸到自己人?再則有假幫主為何不能有假龍王?假龍王與總壇弟兄周旋,真龍王等著侍候張領主等人,不也糟糕?”

眾人驚於寶寶心思細密,一時怔住,二領主張子丹很有自信道:“這點不必擔心,我會命弟兄暗中蒐購不必掩埋的炸藥,炸燬‘龍王府’即造成地底坍塌,密地宮殿自毀,至於真假龍王之事也許是有,但我們身懷炸藥他們不敢潛近。”

秦寶寶“哦”了一聲,席如秀斜睨著眼笑道:“問題寶寶,現在你還有問題沒有?我們這些老江湖不怕人問。”

秦寶寶想及打賭的事,心想回去準備東西要緊,道:“等我想到再問,現在我想回去睡覺了,拜拜!”

馬泰及戰平不敢攔阻,開了門讓他出去。

席如秀沉思不解,迷惑道:“小鬼在‘龍鳳軒’染上女人家愛睡午覺的習慣?”

衛紫衣搖頭,他知道寶寶睡了一夜不可能再睡,笑道:“依我看,寶寶是回去想如何打賭蠃你才是真的。”

眾人談論清楚細節,由各領主統領屬下人辦事,衛紫衣總指揮,議會才散,已是又過半個時辰之後。

衛紫衣回到“黑雲樓”,在樓下客廳喝杯茶休息一陣,想及早上那本經書沒看幾頁,舉步回書房,經過寶寶的遊樂間,聞有聲響,忍不住好奇敲門想進去一觀究竟。

秦寶寶聽了敲門聲就知是誰,提高聲音道:“門沒鎖,大哥請快進來幫我一幫。”

衛紫衣感到門沒鎖,但想推開卻須大力,打個半開一看清楚才知屋裡不知何時已塞得滿滿的,連門都置身無處,這時又傳來寶寶不滿的叫聲:“大哥,門開個夠側身擠進就好了嘛,東西會給你弄亂了。”

衛紫衣決心看個究竟,依言側身進去,這又發覺除了寶寶坐的那塊小地方,連個站的位置都難找,如今他是站在門邊獨留開門用的一點點小空地,忍不住叫道:“老天爺,你這兒何時成了垃圾場,該不該派人來大掃除?”

遊樂間裡,一面牆開窗採光,另兩面各置一隻塞滿牆壁的大櫃子,櫃分明格、暗格無數,都擺的滿滿的,門兩旁還各設一隻小鬥櫃,放置工具,櫃上還排了不少書,地鋪絨毛氈便於坐臥,如今到處散著幾本攤開的書、竹子、釘子、鐵絲及一大堆東西。

秦寶寶回首道:“大哥快來幫我,戰平送的水槍弄丟了,你知不知道怎麼做?”

衛紫衣看到一屋子混亂直搖頭,苦笑道:“你不將東西整理一下,大哥簡直想奪門而出了。”

秦寶寶起身想整理可不知從何整理起,將目光移向放於角落的一對高四尺的天鵝玩偶,小心移腳步將它們抱給衛紫衣,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大哥將它們抱出去,就有空位坐了。”

衛紫衣將兩隻天鵝玩偶放在門外,總算有地方坐了,道:“一間屋子放太多東西很是不順眼,我看大部份都可以丟了,兩隻大櫃子搬一隻出去,拉雜沒有用的東西……”

“不要!”

秦寶寶愈聽愈不順耳,忍不住插嘴叫道:“大哥真殘忍,買的東西又要我將它丟掉。”

“不丟也行!”

衛紫衣心思一轉,提議道:“有許多窮人家的孩子從未摸過玩具,不如轉送他們。”

秦寶寶想及貧民窟的小孩的確可憐,點頭道:“我這兒至少有三四百件玩具,通通分給他們好了。”

三四百件玩具!

衛紫衣知道這不是虛話,光是他一年來就買了不下一百件玩具送給寶寶,加上其他人送的玩意,因為太多之故,其中很多重覆的,都被寶寶拆來拆去,憑他的鬼腦子重新改造,變成新的東西,其中自也包含他隨手亂刻的木頭玩偶,裝來可有一大簍子,有時也會文靜點,用絲線結字或動物鳥類。

“寶寶是個好孩子!”

衛紫衣誠摯的讚美,微笑道:“待解決敵人,派人將這些玩意送出去,大哥請人將遊樂間重新佈置清爽點,如何?”

秦寶寶誌在打發時間,並不感到有何不清爽,還是點頭道:“就依大哥的;不過,其實我已將玩意減到最低了,像他們打賭輸我的貴重玩意,我玩幾天就送回去,例如席領主的一對玉獅,大領主住處那匹高六尺半的長脖子玩偶,陰執法的一張虎皮,二領主的六件古董,還有其他好多人輸我的金屬、珍珠、玉石等等不計其數,要不,現今我也沒位子坐哩!”

秦寶寶心情好時,就會到總壇各位弟兄的住處拜訪一下,其目的是蒐購新玩意,大家都知道他玩幾天就會完好無缺的送回來,不是真要,所以均大膽同他賭,蠃的機會渺茫。

賭博,秦寶寶沒學過,賭的是腦子與技巧,自然位居蠃家。

衛紫衣趁機誇他兩句,幫著寶寶做水槍,問他有何用處,秦寶寶神秘兮兮的低聲說幾句,惹得衛紫衣哈哈大笑。

今天,是“金龍社”與“屠龍幫”決戰的日子。

雙方雖言明地點在杉子林,其實心裡清楚是杉子林外那塊雜草不生的空地。很奇怪吧,一片杉子林旁邊居然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可能土質有異,土地爺爺是怎麼乾的。

酉時

二百零三名“金龍社”弟兄靜靜的立在空地上,除了其中一個之外,全都一式紫色緊身衣靠,紫色頭巾,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們短掛背上所現示的龍形圖案,有金漆印就,少部份即是金線繡成的;外穿一襲紫色的絲織長袍,一雙袖口各繡一條飛騰的小金龍,就只有衛紫衣和席如秀了;那個服飾迥異的人,個兒最小卻也是一身紫,不過是淡紫,身上沒有任何“金龍社”標誌,只有胸前一條金煉子發亮,就是秦寶寶。

丈許外的敵人,為首二人,一個豔若桃李的少婦,身後立有不下六七百名全身著粉紅色紗衣的嬌麗女子,少婦則一襲黑色紗衣,更具神秘美感;男的,自然是“金龍社”叛徒陳東昇,不過,不再穿著紫袍,改換一襲銀白色長袍,十分顯目,其餘親信叛徒亦換穿黑色緊衣靠,身後還正著各式衣著的江湖高手,歐陽必群、姜不老,於老黑等均在,有些不是寶寶曾得罪之人,自是陳東昇新請來的幫手,“善化堂”的鮮紅色打扮弟兄也來了不少,總共不下二百來名。

神色冷沉,“銀狐”席如秀低聲道:“魁首,陳東昇的幫手可不少,嘿嘿,三比一。”

平靜的,那邊,陳東昇微笑著開了口,道:“衛大當家果真準時,酉時一分不差,在下們已恭候一刻鐘。”

席如秀一聽陳東昇不存絲毫情義,陰森森的道:“你陳叛徒可真夠狠,立即改了稱呼,顯示你幫主或副幫主身份?”

陳東昇臉色一變,復又淡漠的笑道:“這不叫背叛,席領主,乃是野心,爭霸武林的野心!”

“陳東昇,也許我該稱你聲陳副幫主?”衛紫衣冷硬道:“你有多大的野心我干涉不著,只要你先脫離‘金龍社’庇佑再開創你的天下,如今就不必干戈相見,至少不是今日,錯在你利用今天以前的身份盜用公款,蠱惑人心叛離,身在‘金龍社’卻做出不利‘金龍社’之事,這就叫背叛!”

陳東昇被數說得狗血淋頭,一時不語,歐陽必群業已狠道:“姓衛的,金蛇咬不死你算是運氣,如今你以三百之眾想對我們未免太也看得起自己?”

“銀狐”席如秀攻敵先攻心,冷悽悽一笑,道:“可憐你們這群不開竅的江湖人,寶寶亂編的歌詞裡只提到歐陽必群與姜白頭,陳東昇就控制他二人,再由他們控制其他人,你們等於是被牽著鼻子走的畜牲,當初寶寶完好無損歸來,所以我們也就不為己甚的放過你們,不料你們心胸狹窄,一意不肯放過寶寶,撒尿撒到‘金龍社’頭上?老實告訴你們,當時若非寶寶不喜為他一人動干戈,少林悟心掌門驚怒之下打算向你們各派掌門討個公道,你們吃得消麼?”

如今武林人莫不知秦寶寶是少林掌門俗家親侄,自小由秦英及少林僧眾一起帶大,不啻少林寺的活寶貝,欺侮他等於向整個少林宣戰,何況又有‘金龍社’,這座硬靠山,有人戲稱寶寶是“武林大福星”,實是半點不差,運氣真他媽的好。

那些江湖人互覷一眼,覺得自己實在太過份,歐陽必群眼見夥伴心動,冷森警告道:

“如今你們退縮已太遲,就算他們放過你,我也會將一切宣揚出去。”

“證據呢?”席如秀冷哼一聲,不屑的道:“如今你歐陽必群在江湖上的聲望已大打折扣,誰會相信你所說的?”

這番話直刺敵人心中,撥動他們的心,山派於老黑道:“你真的會放過我們麼?

‘金龍社’不再追究那件事麼?”

席如秀不敢獨斷,請衛紫衣作主,衛紫衣一笑道:“那件事的被害人是我的兄弟秦寶寶,應由他做決定!”

秦寶寶一直沒開口,這時聽衛紫衣要他拿主意,才道:“諸位均中司徒聰之計,也算是被害人,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有緣,佛門最講‘緣’字,所以,一點誤會應早淡忘,何須念個不休?”

“臭小子少挑撥離間!”陳東昇暴烈的道:“我早料到你們會來這招,今晚在他們飯中摻了‘子午斷魂散’。”

群雄嗶然大驚,陳東昇傑傑怪笑道:“只要你們俯首聽命我,每年中秋子時,我自會為你們解毒。”

衛紫衣突然將目光移向樹林子不遠大樹上,道:“樹上的朋友想看熱鬧,滾!有所指教,請現身!”

沉寂不一會,傳來朗朗笑聲,來人身形好快,笑聲未斷又抱拳道:“失敬,失敬,在下自以為隱瞞得緊,不想尚欺不過大當家耳目。”

意外蹦出來的是個廿五六歲上下的年輕人,舉止瀟灑,形態雍容,很是給人好感。

衛紫衣抱拳還禮,微微一笑,道:“閣下可是蜀中庸門排行第九,‘解毒聖手’唐烈!”

蜀中庸門精於使毒,只有九少爺唐烈意外被封為“解毒聖手”,唯一使江湖人聽到唐姓不會皺眉頭的一個,其實,使毒者未必會解毒,會解毒者對毒藥定有研究,否則如何解毒?

唐烈被號為“解毒聖手”,對毒藥之性自然十分精到,既是唐門人,使毒的本領自也不會差,只因出道二年未曾使毒,因此人均不知。

此時“解毒聖手”唐烈聽衛紫衣一語道出他來歷一怔,道:“不想在下一點微名,大當家也有耳聞,居然一點即破。”

秦寶寶一直目注唐烈,聽他自承姓名,大喝道:“大膽唐烈小子,闖出點名號就數典忘祖麼?”

眾人無不驚訝,“解毒聖手”唐烈見到蒼犀角如見祖宗,道:“你是娃娃叔叔?七年不見,已經快認不出了。”

秦寶寶滿意的點點頭,負手而立,老氣橫秋道:“你永遠比唐堯少根筋,現在才認出我;七年前,爹爹第一次帶我上唐門玩一個月,那時你和唐堯還是個毛頭小子,如今可長大了,唐堯呢?還搗不搗蛋?”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以大人姿態教訓大他十餘歲的“老小孩”,實在令人噴飯,連敵方都忍不住好笑,“解毒聖手”唐烈卻恭敬道:“唐堯也長大了,不過頑性不改,常被爺爺責罵哩,對了,娃娃叔叔,這次我出門,爺爺特別吩咐唐門在外弟子,遇上你須請你上唐門盤桓,他老人家對你念念不忘,叔公過世後,限於門派不同,爺爺無法上少林寺探望你,一直深深內咎,如今娃娃叔叔下山,爺兒倆正可見面敘舊。”

秦寶寶哦了一聲,向衛紫衣吐吐小舌,忖道:“不得了,小寶兒的靠山愈來愈多,全是江湖人不敢招惹的大組織,敵人一定會笑我本事沒有,幫手倒不少,我看還是快將這唐烈小子打發走吧!”

說著扯扯衛紫衣袖子,示意幫著打發人,才扳起臉道:“唐烈小子,聽說你解毒的本領愈來愈好,能否替我辦件事?”

“解毒聖手”唐烈心思一轉,恍然大悟,指著敵方道:“娃娃叔叔可要我為那些中‘子午斷魂散’之人解毒?”

秦寶寶領首微笑,“解毒聖手”唐烈呵呵一笑,道:“娃娃叔叔還是這般菩薩心腸,小子遵命就是。”對衛紫衣拱手道:“衛大當家一代武林奇葩,家祖父欽名已久,早想結識,一直不得機會,如今既與娃娃叔叔結拜,可說是一家人,務必撥空上蜀中一遊,以解家祖父多年心願。”

“好個唐烈,想搶我大哥?”秦寶寶撇著嘴道:“大哥去我也要去,你別想動歪腦筋,跟著唐堯作怪!”

“解毒聖手”唐烈哈哈一笑,道:“歡迎,歡迎,唐門早已掃榻相迎,大當家,一定請賞光!”

衛紫衣望了寶寶一眼,有點無可奈何道:“中秋前定登門拜訪,請代衛某向唐老爺至感忱之意。”

“多謝大當家成全!”唐烈十分興奮的道:“爺爺知道一定十分高興,唐門上下早就想一睹你廬山真面目。”

又與衛紫衣、席如秀、秦寶寶等拱手作揖,對方還禮如儀,唐烈走向敵方,微笑道:

“諸位中有幾位中‘子午斷魂散’,請與在下至杉林子裡醫治。”

陳東昇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連專門使毒的四川唐門都與秦寶寶有淵源,況且又有毒在身,群雄中那個還敢依附陳東昇?除去四十三名“金龍社”叛徒外,均走得一乾二淨,只因那四十三位明白,逃過今天,逃不過明天。

身著黑紗的少婦即是“屠龍幫”幫主文鳳眉,這時冷冷的道:“沒用的東西,招來的幫眾均是貪生怕死之輩,一點用處也沒有。”

衛紫衣冷冷一笑,面無表情的道:“這叫樹倒猢猻散,諸位的樹根扎得不穩,自然無人敢倚靠。”

文鳳眉面如寒霜的怒視衛紫衣,冷厲的道:“別得意得太早,衛紫衣,七年前你給我的屈辱,我會十倍討還。”

席如秀應付女人很有一套(他老婆例外),這時破口大罵道:“奶這瘋婆子、老妖婆,也不想想自己七老八十的,居然一開口就向我們魁首求婚,別說奶已是老太婆,就算年紀相當,我們當家的豈能娶這等厚臉皮的女人為妻?”

“住口!”文鳳眉冷叱一聲,恨得一挫銀牙,道:“我文鳳眉豈是普通男子可配,衛紫衣只是勉強夠資格。”

“衛某人無法消受美人恩,抱歉!”衛紫衣古井不波的道:“如今什麼也無須再提,有何道兒,請劃下吧!”

就在這時,陳東昇走向前,輕輕自腰間撥出一柄牛角柄的短刀來,刀身閃亮如銀,刀口鋒利,寬有三寸,長約尺餘,是個好傢伙,武家在兵器上有兩句格言:“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陳東昇這把尺餘的寬刃,可不知有個什麼險法?

席如秀同衛紫衣一躬身,也站出來,冷道:“敬你是一幫副主,就由席某人陪你過幾把,清理門戶!”

就在那個“戶”字還在席如秀嘴唇上跳躍之際,陳東昇右手的短刀電閃,十九刀分成十九個不同的方向刺向席如秀!

“好他媽的狠!”

怒叱著,身形急進,席如秀行動如飛,以狂風暴雨之勢反擊敵人的攻殺,這隻老狐狸以一方鐵牌作兵刃,陳東昇兵器輕,不敢力檔,一連被迫出十餘步!

文鳳眉一直冷視衛紫衣,對陳東昇的敗象視若無睹,道:“第一鑼已開響,現在,衛紫衣,有你生受的吶!”

倏地

一陣琴音飄來,音如情人嘆息,美人耳邊低訴,柔!柔得有點令人痴醉,彷佛徜徉在柔膩的東風中,與佳人細語纏綿!

此種琴音,最易消磨人的壯志,此情此景實在聽不得。

衛紫衣身後攻力較淺的兒郎,面上的嚴肅與狠勁,漸漸被琴音融化。

忽而琴音鏗然一震,音律轉悲,哀音四溢,彷佛海棠泣血,杜鵑悲鳴,引動人想及過往的傷心事,不禁眼淚想奪眶而出,更多人被琴音所影響,如何還能應戰?

衛紫衣倒不覺得有什麼,秦寶寶也知這琴音害人,但想及父親仙逝,忍不住眼睛泛紅,衛紫衣一看不得了,心想再不阻止琴音,這場戰不用打就穩輸。

望定琴音來處,衛紫衣仰天厲嘯一聲,琴音突然中斷,顯然琴絃已被衛紫衣凌空震斷!

一名粉紅輕紗女子走上前同文鳳眉低語兩句,文鳳眉面色一變,冷冷道:“沒用的東西,退下!”面代青煞的望著衛紫衣,道:“清龍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有這種功力,不愧一代奇葩!”

“過獎!”衛紫衣拂了拂衣袖,面無表情道:“文幫主,就此歇手,抑是繼續下去?”

深深吸口氣平靜心情,文鳳眉冷森森的道:“我是不能容許任何一個臭男人侮辱,假如那人不尊我意,就必需死亡!”

衛紫衣微慍的哼了一聲,冷道:“就因為七年前中秋夜之事,你不惜大舉干戈?”

強橫的,文鳳眉冷悽悽的一笑道:“我想不出有什麼原因應該例外!”

很平靜的,衛紫衣七情不動的問一句:“文幫主想武力解決?”

文鳳眉冷傲的點一下頭,衛紫衣陡地大喝:“金龍遨翔,左二右一,潘、洪、俞!”

只見腳步奔移,人影飛動,眨眼間,陣形業已布好,所有“金龍社”所屬立即分為兩邊。

衛紫衣的左手邊的兩排武士排頭,是席如秀麾下的硬把頭生像冷漠殘酷,眉目陰沉的“黑蛟”潘雄,與陰離魂麾下的硬把頭體魄魁梧,形容猛悍的“大力神”洪大行!

衛紫衣右手邊的一排大漢之首,則由展熹麾下的“黑臉將軍”俞浩及他的副手“鐵頭”

陶德站在指揮位置上。

衛紫衣立於陣勢中間,深沉的道:“俞浩,統領手下弟兄狙殺叛徒,被溜掉一個,刑堂侍候;潘雄、洪天行,隨我對付文幫主一眾,斬除妖精。”

“金龍社”並非“閻羅殿”,能進不能出,未退社又加入另一幫,企圖腳踏兩條船,“明拿官餉暗為寇”,為衛紫衣所痛恨,以一百之眾狙殺四十三人,是不讓他們有活命的機會。

俞浩、潘雄、洪天行回應如雷,三人單手揮舞,右翼百名試土立即轉成半圓的包圈住四十三名叛徒,左翼亦迅速形成雙層包圍之陣包圍住身著粉紅輕紗女眾;圓用的光芒照耀之下,人影幢幢奔掠,刀光閃閃生寒,但除了步履聲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響,三位頭兒如塔般業已挺立陣勢之前!

衛紫衣卓立雙層圓陣的正中,他的身邊站著秦寶寶,嘿,這小鬼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竹製的大水槍。

“屠龍幫”女幫眾人數雖多過“金龍社”多多,但是,這等陣勢何等嚇人,肅肅的煞氣直迫她們,呼吸之間,也俱覺恁般冰冷僵麻了。

文鳳眉悍然不懼的直視衛紫衣,衛紫衣回視冷然道:“本座向來不喜女子行走江湖,只因鐵血江湖無分男女,敵對之間,依舊朝狠處殺,此時此際,就無所謂惜香憐玉之心了。”

衛紫衣這番話是說給一干女子聽,也在警惕己方弟兄,不要為色所迷,掉入敵方的溫柔陷阱,重蹈剛才之轍。

就在一干女子呆怔之時,衛紫衣又威嚴的道:“俞頭兒,你還在等待什麼?”

俞浩洪聲回應,同時暴喝:“給我圍上去狠殺!”

他的聲音甫自唇縫吐出,他高大的身形已經猝然斜施,一溜冷電自他手裡暴射,半月彎刀眩目又陰森的光華擊向首當其衝的李榮,也是一把好手。

俞活的副手“鐵頭”陶德以下的弟兄自也不會閒著,全往敵人的狠處殺,而一干叛徒自知無活命之理,也紅起眼想殺幾個墊棺材底,雙方這一行動,均出手狠辣,招式悍野,身形俐落,不消多久,鮮血滲著慘號陣陣傳來!

這時席如秀已提著陳東昇的人頭回到衛紫衣身邊,道:“啟稟魁首,就是這狗崽子在‘龍王府’遇見官非品,明白自己被耍,又邀龍王赴戰不獲,胡口亂扯官非晶與咱們有勾結,引動龍王報復私心,下令對官非品師兄師妹行刑至死,屬下大怒割下他的人頭,以察官非品師兄妹在天之靈。”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衛紫衣黯然嘆息,道:“這件事你辦的很好,待子丹取回他們師兄妹遺體,縫回人頭合棺入殮,就以陳東昇及龍王項上人頭祭靈!”

衛紫衣說得斬釘截鐵,席如秀凜然答應,將人頭交一位弟兄帶回總壇。

文鳳眉好像要吃人一樣,咬牙切齒的道:“衛紫衣,你有人性沒有,人都死了你還狠心讓他成斷頭魂?”

“人頭是我砍的!”席如秀冷喝一聲,義正嚴詞道:“老妖婆,我想奶自家心裡明白,如今的一切均是奶一手造成的,由於奶心胸狹窄,不知廉恥,不辨是非,不自量力,唆恿陳東昇背叛,他的死該由奶負責!”

文鳳眉簡直快氣昏了頭,冷烈的叱道:“你強詞奪理!一切錯在衛紫衣那天殺的不該侮辱我。”

席如秀一聽簡直快氣破肚皮,叫囂道:“你這瘋婆子簡直比一百零八歲的祖奶奶還混蛋不講理,席爺非打破你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腦漿抑是彈簧片?怎地想法轉不過來?”

衛紫衣揮手製止席如秀,悠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大幫主,若想動手一決勝負,最好快些決定,莫不要等我那夥弟兄解決那幫叛徒包圍過來,諸位就討不了什麼便宜!”

文鳳眉一咬銀牙,叫道:“‘迷魂大法’侍候!”

“嘿,正點子來了。”席如秀低叫一聲。

立於文風眉身後九位豔若桃李的女子一併站出,設非對方是敵人,均有一副蛇蠍心腸,席如秀恐怕早就心軟如綿。

衛紫衣雙眉微皺,威嚴的道:“潘頭兒。洪頭兒,還在等待什麼?文幫主身後尚有六七百名女子等著侍候你們。”

潘雄、洪天行決聲答應,二人單手一揮舞,雙層半圓形剎時移動,將文鳳眉身後六七百名女子團團圍住,二位頭兒因有前車之鑑,不待她們使妖法,己身先士卒搶殺!

“牽一髮動全局”永遠不會錯,一干女子立即反攻,雖然不精於武功,以三對一,一時倒也不致敗陣,而“金龍社”兒郎怨怪剛才琴音妖法差點使他們出醜,身形沿繞攻撲之際,均無惜香憐玉之意,鐵血江湖,原本不分男女!

文鳳眉恨極了,忍不住瞪視門下九名女子:“還磨菇什麼?待敵人先殺過來只有死路一條!”

衛紫衣拂了拂衣袖,恬然道:“別緊張,我兄弟對貴幫‘迷魂大法’很感興趣,我會給你們時間慢慢施展,以盡為兄愛弟之意。”

文鳳眉像遭受極大的侮辱又不願相信,細聲道:“你是說由秦小鬼出戰我們十人?”

“有何不可?”衛紫衣深沉的道:“若論貴幫女徒眾之真本事,十個也不夠舍弟消磨半個時辰。”

面對敵人,衛紫衣像一座毅然的山嶽,面對寶寶卻十分溫柔,輕道:“你向文幫土等人討教‘迷魂大法’可須小心,大哥及席領主為你掠陣。”

秦寶寶展示一下大水槍,一點也不擔心的笑眯眯道:“萬事俱備,大哥請放心,只是,你可不要自先被她們迷走!”

衛紫衣沒好氣的笑罵道:秦寶寶正待走上前,席如秀忙的又加上:“支不住就求救,可不要為省猴兒酒,死撐不認輸。”

回首橫了席如秀一眼,秦寶寶沒有好氣道:“收個黑烏鴉乾兒子,自家也多了張烏鴉嘴?擾亂軍心,該當何罪?”

那邊文鳳眉已很不耐煩的叫道:“姓秦的小鬼,還不快過來送死?”

秦寶寶又向席如秀吐舌翻眼做鬼臉,才施施然走前去,道:“老太婆奶奶,少爺不是過來送死,閒極無聊破陣解悶來的。”

“放肆!好個利口小子!”文鳳眉目叱道:“你有多大道行敢出此狂言?‘迷魂大法’多年來根本無人能破。”

秦寶寶“嗤”的笑出來,回首向立在身後的衛紫衣道:“大哥,這位老太太很愛吹牛皮,你可帶有針之類的尖器?”

衛紫衣莞爾搖頭,秦寶寶忍不住輕嘆口氣,道:“可惜,可惜,萬事俱備,獨缺根針,無法戳破牛皮。”

席如秀哈哈一笑,又扳起臉道:“小鬼,甭再俏皮啦,還不快入陣破法。”

秦寶寶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道:“讓她們先在那裡惴惴不安,人人自危的煎熬一陣,消磨她們鬥志,亦是戰略之一。”

眼角瞥見席如秀嘴癢想反譏,寶寶又加上一句:“這是你們當家我的大哥說的。”既是衛紫衣說的,席如秀只好閉嘴。

以文鳳眉為首四人圍個小圓圈,其餘六人在外成雙圓,秦寶寶騰身躍入小圓圈裡,笑道:“十六七年前我爹破了這陣法,今天他兒子再來領教一次,瞧瞧十餘年來眾位娘子軍進步多少?”

“秦英?”文鳳眉吃驚,忍不住呼道:“你就是‘萬邪聖醫’秦英老鬼的獨子傳人?”

“然也!”秦寶寶得意一笑,又有點不悅道:“少爺花費好大工夫為你們煉製‘長生不老丹’,奶居然尚不識我?”

“也罷,也罷!”文鳳眉仰天一嘆,又咯咯大笑:“昔年你爹曾羞辱我,後來卻不知躲在那個老鼠洞,如今正好由你償還。”

秦寶寶低頭玩弄大水槍,不屑道:“母雞叫也比奶的笑聲好聽,要報仇快點,吱吱喳喳有何用?”

“哼,小子跟老子一樣無禮狂妄!”文鳳眉咒一句,聲音忽變得無比輕柔:“寶寶,你真俊,我們均為你所迷,你說我們美不美,為你而舞好麼?”

聲音又輕又柔,彷佛情人在你耳邊低訴,那個鐵漢忍心搖首說不?

秦寶寶卻機伶伶打個冷戰,他知道這聲音是陣法開始的前奏,文鳳眉為首的四人小圈開始旋轉,晚風吹拂,輕紗飄揚,寶寶一時眼花,居然搞不清這小圈到底有幾人;六人所成的大圈跟著旋轉飛舞,一圈住左繞,一圈住右旋,剎時人影飛旋,彷佛有雙倍或十倍以上的人在寶寶身旁旋舞!

雙倍或十倍以上?為何會相差這許多?這就是“迷魂大法”厲害的地力,以不停的旋轉弄花人的眼睛,以令人如痴如醉的妖嬈容貌誘惑人的心,致使敵人腦子混亂,搞不清她們到底有多少人?只見輕盈的軀體不斷向他迫來!

“寶寶—”“寶寶—”“寶寶—”“寶寶—”………

圈子漸漸縮小,一聲又一聲柔膩的呼喚,輕輕在耳邊響起,而且一聲比一聲動人心魄,秦寶寶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要破胸而出呼應她們。

陣外的衛紫衣與席如秀因置身其外,功力又深,未受到什麼影響。

他們卻看到寶寶面上變得很迷亂,席如秀擔憂道:“魁首,寶寶好像著了她們道兒!”

擔憂之下,沒有一出口就“小鬼”。

衛紫衣點點頭,使用傳音入密之法厲叱:“寶寶,這群烏鴉叫有何動聽之處?

瞧你那副迷糊樣子!”

秦寶寶聽得厲叱聲陡地一驚,人也因而驚醒,心火大起,迷人心魂的女子有幾人也看得清楚,文鳳眉等人舞得如痴如醉,一個個開始寬衣解帶,想除掉輕紗,寶寶目叱道:“不要臉的女人,通通給少爺安份點!”

三不管舉起大水槍望準她們嬌豔的面容,扳扣亂射,只見一股股濃黑的汁液噴在她們細白的臉上,立即黑白分明!

大水槍汁液容量多,秦寶寶又在氣頭上,到處亂射,不僅對準臉,露出衣服的手、頸,他一樣不放過,反正看到白白的肌膚就射,尤其是文鳳眉,最得寶寶禮遇,臉、手、頸幾乎找不著幾寸未變色的肌膚,再襯以一襲黑紗,乍看倒成了黑人!

陣法當然大亂,鶯啼燕叫,亂成一片,那個女人能忍受自己臉上成了調色板?

衛紫衣和席如秀差點笑彎了腰,秦寶寶怒氣已出,望及中獎的十女拼命用手絹擦著黑漬,愈擦愈糟,忍不住也呵呵大笑。

“黑臉將軍”俞浩所率領的百名武士早已剷除叛徒,幫著另一夥弟兄大戰紅粉武士,傷的傷,亡的亡在所難免,不過敵人死得更多,只剩下零零落落不到二百人,說起來,“金龍社”損失很輕,算是大獲全勝。

這時他們聽到這邊的異聲,紛紛扭頭看去,這一看可怔住了,也忘了要出手,不管是男是女均忍俊不禁呵呵大笑。

這一笑引得衛紫衣注意,三位大頭兒以為要糟,不料衛紫衣下令:“停戰!潘雄率領手下弟兄救治傷者,不論男女,督導他們清理戰場,收拾善後,該埋的埋,要燒的燒,把敵我的遺屍分出來,不要混在一起,另外,我方司衛以上的成仁弟兄須專為處理,以便祭奉,便昭忠魂!”

洪天行、俞浩率領手下弟兄先回總壇,協助大領主、陰執法應敵!

三位大頭兒恭謹的答應著自去。

秦寶寶一騰身回到衛紫衣身旁,低頭不敢看衛紫衣,為自己剛才被迷了心志感到慚愧。

衛紫衣輕輕將寶寶摟在懷裡,撫著他長髮溫柔道:“寶寶乖娃,怎的低頭不讓大哥稱讚你一番?奶是大功臣哩!”

秦寶寶將頭臉埋進衛紫衣寬厚的胸膛,感到說不出的舒適安全,忽然心跳加速,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是以前所沒有,暗罵自己神經病!

抬起有點紅紅的臉,秦寶寶問道:“這次賭賽,是我蠃?還是席領主蠃?”

衛紫衣鬆開寶寶,和悅的笑道:“不輸不蠃,就算和局好了。”

秦寶寶嘟起嘴不答辯,只因他藉助衛紫衣之力才脫險,不算大蠃。

文鳳眉簡直根不得生啖了秦寶寶和衛紫衣,叫道:“你不必向我們人施什麼恩惠,我不會領情的,你們今天賜予的恥辱,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們。”

衛紫衣面對這瘋婆子簡直無可奈何,道:“恩也好,怨也好,秤秤自己斤兩再來吧!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

驚疑加上憤怒,使文鳳眉瘋狂的叫道:“說!大不了再拚個死活。”

衛紫衣這才“嗤”的一聲笑出來,望著她們“黑臉”,道:“諸位面上的黑漬乃舍弟特製,必須在一個時辰內,以黑醋像刷馬一樣大刷三次,才得恢復容顏,超過時辰,就須終身頂著黑臉見人。”

文鳳眉等十女一聽大驚,漂亮的女人最是愛惜容顏,文鳳眉馬上下令撤退,十位“黑美人”之速度有若電掣風馳。

衛紫衣等人禁不住又哈哈大笑,席如秀噴著笑意道:“我的奶奶咧,什麼玩意嘛,跑得比風還快;小鬼,那黑汁真有那種效力?”

秦寶寶嘿嘿冷笑的望了衛紫衣一眼,道:“黑汁有什麼效力我不曉得,倒是大哥那張嘴挺會嚇唬人的。”

衛紫衣一笑置之,席如秀莞爾失笑道:“小鬼,你使用的黑汁到底是什麼東西?”

秦寶寶賣關子不肯說,席如秀轉問衛紫衣,衛紫衣搖頭表示不知,席如秀哼聲道:“你小鬼的心思我會不曉得,想動小盒子的主意?甭想!”

衛紫衣揮揮手,沉聲道:“別再鬧,業已過了一個時辰,‘龍王府’人也該到啦,走吧!”

說完單手扶在寶寶腰際施展輕功往“子午嶺”飛去,席如秀只好跟著。

“子午嶺”上“嗚”“嗚”的鋒刃破空之聲,宛如響起了漫天的號泣!

一片慘厲又尖銳的嗥叫聲應合著暴風雨的來臨,血肉橫飛,肢體拋舞,人在撲滾,“金龍社”所屬亂成了一團!

混戰當中

“金龍社”大領主“九面閻君”展熹使著一對大板斧,招術奇詭,動作驍勇,與他相對的正是“龍王府”的龍王,雙刃如電,並起並落,在一輪狂風暴雨似的揮擊中,喝道:

“‘金龍社’有你這等角色,難怪日易坐大!”

倏進倏退,“九面閻君”展熹身旋如螺,大笑道:“多承誇獎,但是你也夠運氣,如果你的對手是我們魁首,命早不保。”

龍王的雙刃交相撞擊,邊嘲弄道:“他人呢?由著屬下流血拼命,自家上那兒風流快活?”

“放肆!”展熹斧起似能劈山,挾著雷霆之力猛攻,冷道:“閣下存心吊死鬼賣肉,死不要臉?這件事你老兄應該最清楚。”

龍王大怒猛攻展熹,森森的光芒一射而隱,展熹舉斧回攻閃躲,這刀雖未中,他已經覺得肌膚泛寒,體驗到龍王功力的精湛勇猛,對敵之際愈發小心沉著!

另一方的大執法“鬼手”陰離魂可就沒這般輕鬆愉快,甚至有點捉襟見肘,招架吃力,胸前也被颳了一刀,與他對敵的是“龍王府”的二位鯊將“毒龍”龔勇、“一指劍”李容及一位鯨手“旋刀”司徒強。

陰離魂一雙巨掌練就一手“鐵沙掌”,厚硬如鐵,敵人眾多之際難免吃虧,見胸前被司徒強颳了一刀,暴喝一聲,從懷裡取出一隻五指尖尖的“鐵手”兵刃,剎時,逼得敵人一頓,刀鋒劃破,帶著裂帛也似的尖泣,“鬼手”陰離魂出手愈見兇猛。

撇開二位首腦人物不提,“金龍社”總壇及在杉子林大勝剛回的弟兄亦在浴血奮戰,“龍王府”的鯊將、鯨手、蟹手自然毫不客氣往敵人要命的地方殺。

“大力神”洪天行舞著一雙大銅錘,看到不是穿著紫勁裝的人頭便砸,那麼全神凝注,目突齒現,一副殘酷的興奮神色恨不得生啖了“龍王府”幫眾,當然龍上手下之士不是紙紮的,他這種不要命的拼法,業已弄得傷痕累累。

“黑臉將軍”俞浩也是一把好手,一柄半月彎刀連人撞進敵人懷中,虹光一現,一名鯨手慘叫半聲,身體往後倒仰,卻在倒的一剎,“括”聲扯飛了俞浩背脊上一片皮肉,而俞浩恍如未覺,奮力撲至洪天行身後,彎刀冷芒閃鑠的向著偷襲洪天行的蟹手頭頂掠過,蟹手大吼似雷,血雨噴灑,端的進不了氣。

“大力神”洪天行舐舐唇,怪叫一聲吼道:“你怎會跑來搶我的生意來啦?”

俞浩的彎刀閃過一抹冷光,朝圈子另一邊呶呶嘴,低沉的道:“有你樂的,老洪,過癮的在那一邊!”

於是,二個人一起躍撲,向挾攻總壇弟兄的“龍王府”人大下殺手。

雙方所屬的兒郎,有的成雙成對的廝殺,有的也混戰成了一團,但不管是個什麼樣的形勢,彼此卻全都將命豁上了………

衛紫衣與秦寶寶並肩長掠而來,席如秀跟在身後,有弟兄看到,大喊:“魁首回來啦,三領主及寶少爺也回來了………”

衛紫衣託著秦寶寶腰際在空中倏然一頓,竟以如此不可思議的身法像被空氣托住了一樣收仰來勢,極緩極緩的降下地來!

“龍王府”武士目睹此景的全都怔住,就是“金龍社”弟兄又何見過魁首施展這一手?

席如秀十分興奮的,也十分讚佩的道:“好功夫,魁首這一手‘凝氣如來’可愈來愈精妙了。”

衛紫衣謙了一句,笑道:“嚇嚇敵人亦是戰略之一,小傢伙說的。”

席如秀和秦寶寶忍不住“嗤”的笑出來,但隨即施展身手力鬥敵人,雙方武士被衛紫衣的功力嚇一跳之後,又纏鬥起來。

“鬼手”陰離魂以一斗三,時候一久,雖有“鐵手”兵刃相輔,不免有點力不從心,衛紫衣心急,遇到攔路者,一柄銀劍毫不留情的往敵人咽喉刺去,寒光數閃,黃泉路上又添死鬼數具,圍攻陰離魂之一的鯊將“毒龍”龔勇見衛紫衣過來道:

“司徒強,你去攔住姓衛的,姓陰的業已快不支了。”

“旋刀”司徒強猶豫著,“毒龍”龔勇又吼道:“司徒強,你敢違抗我的命令,回去稟報龍王治你的罪。”

“鬼手”陰離魂身形側移,嘖嘖兩聲,十分不屑的道:“你‘毒龍’果真毒,明知道他這一過去只是白白送死,還硬逼著人家過去,說穿還不是怕李容逼你過去,來個先下手為強,嘖嘖!”

“一指劍”李容地位比龔勇稍高,面上無任何表情,下令:“龔勇、司徒強,你們兩個都過去,姓陰的已是強弩之末,有我就夠。”

“鬼手”陰離魂猛地左掌擊向司徒強,逼他一個踉蹌,“鐵手”陰寒直迫李容,大吼:

“放你媽的臭狗屁,咱們倒試試誰才是強弩之末?”

“好個垂死的老狗,尚有這般神勇?”

李容破口大罵,一柄細窄長劍如毒蛇直刺陰離魂中宮,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聲:“你說誰是垂死的老狗?”

李容突然感到背脊泛寒,陡地回頭,恰好看見衛紫衣一劍刺在司徒強嚥喉,銀劍抽出,只有一點紅,多快的速度,好快的劍法,“毒龍”龔勇機伶伶打個冷戰,狂吼一聲,往前猝撲,一把大馬刀一個猛進迎上衛紫衣的銀劍。左手已自靴筒裡撥出匕首,兜心戳去!

眨眼裡,衛紫衣雙腳飛起,暴蹴龔勇,當龔勇的匕首未狠狠插進衛紫衣的腿肚子上的剎那,已被衛紫衣雙腳之力撞飛五尺,鮮血狂噴!

“鬼手”陰離魂見魁首大顯神威,下手更加兇狠,見衛紫衣來勢,吼道:“魁首,別他媽的不夠意思,我的生意都快被你搶光了。”

衛紫衣朗笑一聲,朝另一圈子圍斗的弟兄撲去。

“九面閻君”展熹與龍王鬥得狠緊,席如秀大剌剌的走上前,朗道:“‘子午嶺金龍社’三領主‘銀狐’席如秀特奉魁首之命,前來取‘龍王府’龍王項上人頭,祭官非品師兄妹英靈。”

“九面閻君”展熹看席如秀那等輕鬆樣子,沒好氣道:“如秀,你他娘別站在那裡充人王,找個人大殺去!”

呵呵一笑,“銀狐”席如秀慢條斯理道:“別吼,老展,我不會搶你生意的,席爺爺我只負責割人頭。”

龍王雙刃旋飛,呼當縱橫,陰森森的怒叫:“姓席的狂夫,頭在本王頸上,你不過來取,難不成要本王雙手奉上?”

席如秀搓著雙手,又興奮又期盼又有點不好意思的道:“龍王若有這等誠意,那是最好的,席爺爺就老實不客氣雙手接過。”

龍王被氣得鬢須倒立,一個不小心,大腿吃展熹大板斧一記,吼道:“卑陋下流的展熹,趁我與姓席的匹夫談話之際,偷襲本王。”

展熹斧起似能劈山,身旋如螺,挾著雷霆之力猛攻:“對敵之際你尚有空閒與人交談,莫不是侮辱我展熹?如秀,還不快走!”

席如秀見展熹有點不高興也不敢違抗命令,邊走邊道:“彆氣,聽你命令便是,不過,別忘了,殺了這老小子,人頭要留給我割。”

說完,舞起一記鐵牌,遇見敵人便砸。

秦寶寶本待跟衛紫衣一起進退,一看敵人沒三兩下喉嚨就多個透明窟窿,他倒變成看戲之人,心想這種戲多看多窩囊,解下金匕首,從圍斗的人群裡分出一個鯊將大顯身手。

此人乃鯊將一號“白額狼”尹疆,乃“龍王府”二十七名鯊將的統領,也是功夫最高的一個。

他親耳聽見有人呼眼前這位小鬼為“寶少爺”,又見衛紫衣對他那股子愛護熱誠,料定他就是眾人珍如拱璧的秦寶寶,心想只要擒住他,焉不怕衛紫衣棄械投降?衛紫衣一投降,“金龍社”上下那有不跟著投降?

“白額狼”尹疆想定這些好處,怕失手傷了這小鬼,空手施展擒拿手法想捉住秦寶寶。

秦寶寶看出他的心思,也在利用尹疆輕視小孩的想法,有幾次都故意差點被他捉住,再以匕首化做數十道寒光削向甫快碰著他身子的魔爪,任尹疆閃避的快,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各被削掉一節,狂吼一聲,尹疆掄起雙錘,恨不得砸了這可恨小子,秦寶寶哧哧笑道:

“這才像話,裝什麼大方嘛,你當少爺是三歲小兒殺不了人?”

衛紫衣的左右護衛馬泰、戰平,自寶寶離了衛紫衣身旁,便半步不離的隨在寶寶之後,表面上是拚戰,骨子裡,卻是在保護寶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周全。

此時乍見寶寶以一柄半尺長的匕首硬拚尹疆重逾千斤的雙錘,怪叫一聲,雙雙撲躍而至,一人抵住尹疆一記重錘。

秦寶寶想表現一下總到最後關頭給人搶走,不悅道:“你們喜歡和這位仁兄親近也罷,我退讓便是,搶個什麼勁?”

說完另尋目標,望及五名鯊將輩的圍鬥衛紫衣,顯然功夫均不下於尹疆,衛紫衣一時收拾不下,寶寶眼睛一亮,趕忙跑過去道:“大哥,你一個人佔住五位朋友,分一個給我吧!”

“你這是小孩子‘辦家家酒’說分就分,簡直胡鬧!”

衛紫衣叱罵一聲,一柄銀劍陡地伸至最長,施展他的獨門絕技“幽冥大九式”

勾魂使者!

銀劍流燦若千百頭殞星的曳尾,縱橫交織,芒彩含括天地,像是眨眼之間,便已罩五嶽四海於鋒刃之下,凌厲中,雍容自見。

五名鯊將高手的表情忽然變成驚駭,變得僵木,肌肉與骨骼在瞬息間彷佛不再是一家,那樣痛苦的分離,遭至這樣的痛苦,肌肉倒卷,心腔露出個大碗口,沒有人活得下去。

秦寶寶目及衛紫表又要施展最殘酷的一招,早一溜煙溜了,那敢再和他搶對手;觀看其他弟兄的拚鬥,好像都沒有他插手之地,他忽然感到,在這種場合,自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不禁感到意興闌珊,掩嘴打個哈欠,扣好金匕首,找了棵樹葉濃密的大樹,爬上去不久就沉沉睡著,這事居然無人知道。

馬泰和戰平合力解決了“白額狼”尹疆,身上均已掛彩,反身不見寶寶,顧不得火辣刺骨的傷痛,四下尋找不獲,猛的心腔縮緊,二人瘋了般掠到衛紫衣身旁低聲急促告知一切,衛紫衣沉聲道:“別慌,問問其他弟兄或有人知道,但絕不能讓敵人知道這事,免得他們坐實寶寶為他們所縛,以此威脅我們。”

馬泰、戰平分掠而去;此時嶺下忽然傳來高昂的女子聲叫道:“‘龍王府’的武士聽著,龍王駕臨,跪地親迎!”

眾人殺得興起,驀然被這些話怔住,又來一個龍王?

嶺上的龍王業已被展熹的大板斧逼得左支右絀,身上被劈了好幾斧,肉被扯掉好幾塊,自然,展熹也付出了代價,此時龍王大聲叫道:“我師兄來了,大夥兒快至嶺前迎接─—”

龍王有令,“龍王府”武土豈敢不聽?纏鬥中能脫身的均奔至嶺前,展熹豈肯讓龍王走脫,一輪大板斧往他雙腿揮去,龍王心火大起,雙刃交錯身子騰空飛向展熹,雙刀直取敵人雙目,展熹右腳斜錯一個旋身讓開雙刃,大板斧毫不留情往背後砸去,龍王在空中不好借路,任閃避得巧,肋骨已斷了一根!

展熹之所以沒有一斧斬斷龍王腰身,一來龍王也非泛泛之輩,閃避之快出乎他意料,大板斧只勉強夠著一根肋骨:二來,他並非使出全力,因為他忽然想及戰平趕來告訴他寶寶失蹤之事,心想留下活口做人質,萬一寶寶被縛,也有扭轉餘地。

趁龍王撲倒在地之餘,展熹又以斧柄點了他“軟麻穴”及“啞穴”,自有幾名弟兄用牛皮索將他捆個結實!

這時嶺上已起了新的變化,一張太師椅由四名大漢抬著上山,後頭跟著八位豔美女子,及一名小夥子。

上得嶺來,大師椅離衛紫衣等人三尺下地,衛紫衣看清來人不禁嘴角上翹,原來全是舊識,椅上大刺刺坐著的赫然是“幅德祠”的廟祝王老福,小夥子則是王大頭,八名女子不用說是八位殿主了。

雙方注視良久,王大頭猛的上前喝道:“‘龍王府’龍王龍在天特來向‘子午嶺’‘金龍社’大當家‘金童閻羅’衛紫衣討教,蠃者將被尊為武林第一人。”

眾人轉了禁不住竊笑,席如秀則一拍額頭叫道:“孃的,今天怎的全遇上瘋子,在杉子林見個女瘋子,現在又來個男瘋子,天下之大能人輩出,誰敢自尊為武林第一人?”

“我!”

坐在太師椅上的龍在天喝一聲,正視衛紫衣道:“本王問你,姓秦那小鬼煉的‘長生不老丹’是真是假?”

衛紫衣冷笑一聲,轉身便走,龍在天喝道:“慢著,衛紫衣,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紫衣轉身冷酷無表情,目中冷芒直逼龍在天,陰惻惻道:“你這隻無禮的瘋狗,大刺刺坐在椅上命令本座回話,你當這裡是你老巢?”

“金龍社”兒郎早已憤恨不滿,一雙雙惡毒的眼睛全盯在龍在天身上。

龍在天倒不在乎其他兒郎的怒視,但衛紫衣一雙冷厲的神目注視,他卻感到招架不住,回視幾眼,仰天哈哈大笑起身道:“衛紫衣不愧是衛紫衣,好嚇人的氣魄,也只有你這種人才夠資格做本王的敵人!”

一聽到“本王”,衛紫衣冷哼一聲,寒聲道:“本座尚未搞淆、閣下是真龍王抑是假龍王?”

龍在天很瀟灑的踱個方步,微笑道:“本王的師弟呢?你問他就可知道本王是真是假?”

衛紫衣冷冷的,鄙夷的道:“為何不自己說出來,沒有勇氣承認麼?果真如此,可立即回去當廟祝,本座不攔阻就是。”

“放肆!”

龍在天目斥責,氣唬唬的道:“本王委身廟祝乃大有用意,‘龍王府’上下就本王智慧、武功、膽識最好,以此監視下屬來歷是否可靠,有無離叛之心,再則能夠就近打探‘金龍社’的一舉一動,本王如此委屈,亦是為‘龍王府’設想,你局外人懂個鳥!”

衛紫衣回想王老福那種老好人的慈祥,與跟前這位同一個人龍在天的跋扈自大,不禁嘆息一聲,心思一轉,將計就計,道:“閣下改扮廟祝想必多年,貴府武士可有人知曉此事?”

“沒有!”

龍在天十分傲倨又自得的道:“只有我的親信師弟康明,八位殿主及小徒田展。”

“可憐!可憐!”

衛紫衣悲天憫人的道:“貴府武土為你賣命流血,死亡無數,結果你不但久久不來相助,而且不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主子,你說那些為你賣命的人死得值得,死得甘心麼?”

所有在場的人都怔住,眼睛全盯在龍在天身上,龍在天叫囂道:“衛紫衣,你別來這套挑撥離間,沒有用的,我不信有人敢叛我離去。”

“是麼?”衛紫衣負手卓然而立,不怒自威,道:“貴府的家務事本座無意干涉,只是有感而發罷了;憑閣下本事,多年來想必無奸細混入,或有人在你面前混水摸魚!”

“這個……”龍在天也非只知一味狂妄自大,沉吟道:“康明說官非品師兄妹是奸細,我想這多半是他假公濟私,其他就沒有,你問這些做什麼?”

衛紫衣及展熹等知道實情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龍在天叱道:“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本座錯了麼?”

衛紫衣收起笑容,簡略敘述官非品的身世,及自己曾冒充進“福德祠”混水摸魚之事全盤托出,“金龍社”弟兄一聽剎時暴笑出來,“龍王府”武士則因為是頂頭上司出醜,就算想笑也只放在心中偷笑。

龍在天則一張臉漲成紫紅。

其實,衛紫衣此舉不外是想替官非品師兄妹出口氣,再則一而再的譏刺,也能動搖“龍王府”武士雄心,攻敵先攻心,是兵法上最難運用亦是最有效的招術。

“哈哈………”

龍在天突然仰天狂笑,叫道:“好,好,殺得好,殺得好,當年兩條漏網之魚終究逃不過慘死的命運,康明啊,你可替為兄出了口怨氣,哈哈………”

大家均感到龍王笑得不尋常,甚至有點瘋狂,衛紫衣道:“閣下能否告知,當時與官非品之師父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有何恩怨?哈哈………”

龍在天瘋狂笑道:“問得好,劉老頭那龜公的大老婆曾經是我的女人,虧他還當她是寶,哈哈……”

衛紫衣聽出官非品之師姓劉,想及官非品曾說的密聞,小心道:“照這麼推算,你該是孫玉品姑娘的生父了?”

“你說什麼?”

龍在天那副模樣簡直想吃人,叫道:“孫玉品是劉老頭領養的私生女,怎會是我的女兒?”

衛紫衣絲毫不畏懼,平靜的道:“官非品曾告訴本座,有一次他無意中聽見他師父與大師孃的身世問題,才得知孫玉品乃他大師孃親生,生父為誰二人說到這裡就不說了,所以一直不得而知,十年前密殿被佔,官非品曾企圖尋找師妹生父,因無根據不了了之。”

“不可能,不可能!”

龍在天十分迷亂的道:“她不可能有了身孕不告訴我,那麼我豈會拋她而去?”

衛紫衣一聽就知道又是段感情糾紛,少理為妙,輕咳一聲,道:“是與不是均已成過去,再也無證可考,不如將話題轉回來,貴府與‘屠龍幫’企圖對本社不利,應該給本社一個交待。”

龍在天彷佛沒聽見衛紫衣在說什麼,兀自喃喃念道:“玉品,玉品,沒錯,玉品是我的女兒,她曾跟我說過,將來生了兒子就叫龍修書,女兒就叫龍玉品,玉品為什麼不姓龍?為什麼姓孫?我的女兒應該姓龍不姓孫,是不是?是不是?你們說是不是?我的女兒姓龍不姓孫是不是?”

龍在天突然仰天狂笑,陡地噴出一口鮮血,八位殿主依舊冷漠的立在身後不動,他的徒兒田展則慌亂的替他拍胸捶背要他保重,衛紫衣心生不忍,取出一顆寶寶逼他服而未服的大補丹,拇食二指將丹丸彈在田展手上,誠摯的道:“給令師服下大有助益,在下不想因己之失減低敵人的力量。”

田展感激的笑了笑,將丹丸給龍在天服下,這時轟隆─轟─隆─從遠處傳來爆炸聲響,“金能社”知情的弟兄歡呼:“二領主成功了,‘龍王府’被炸燬了─—”“龍王府”

武土驚愕之外還感到憤怒,等待龍王下令一決生死。

爆炸聲、地坍聲,良久良久方絕。

龍在天呆了好一會,彷佛在短短的時間內老了二三十歲,意興闌珊的道:“罷了,一大把年紀還爭什麼雄,連親身骨肉都不保,唉!”

田展一時無法適應師父的變化,不知如何是好,道:“師父,你老人家………”

龍在天揮手打斷田展的話,懶洋洋道:“大頭,別說了,為師現在什麼興趣也沒有,你想爭雄你去爭吧,為師只想重回深山,什麼天下第一?連女兒都毀在自己手下,英雄?哈哈………”

說著往嶺下直奔而去,田展忙跟在身後,叫道:“師父,等等我,你老人家到那兒徒兒也到那兒……。”

一切都那麼出乎人意料之外,不僅“龍王府”武士愕住,“金龍社”上下也個個成了楞頭青,簡直不知所措。

八位殿土互望一眼,最後由七殿主站出來道:“諸位或許會認為我們姐妹很無情,我們不在乎,只能說,算那老狗運氣好,方才地失常時有好幾次機會我們可以殺了他,只因衛當家一直凝神注意那老瘋狗的一舉一動,我們姐妹無人有自信能接下衛大當家的絕技,只好眼睜睜看著那頭老瘋狗揚長而去;如今,‘龍王府’已破,我們姐妹也恢復自由身,得以重見天日,請受我們一拜。”

說著八女盈盈下拜,衛紫衣等人還禮不迭,任由八女離去。

席如秀舐舐嘴唇,猛搔著耳根子不解道:“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我可給他們搞迷糊了。”

大執法陰離魂表情古怪的一笑,道:“涉及感情的事,局外人是永遠也搞不清楚。”

席如秀只有點頭承認。大領主展熹道:“魁首,‘龍王府’其餘武士該怎麼處理?”

衛紫衣舉目望了他們幾眼,沉吟道:“我想如今他們也沒什麼鬥志,‘龍王府’既破,本社算是大獲全勝,除了假龍王康明,其餘放他們自去吧!”

展熹答應一聲,前去傳命,不久一群垂頭喪氣的武士往嶺下行去。

席如秀湊近衛紫衣身邊,興奮的道:“耶,魁首,康明那位假龍王的人頭還割不割?我來割如何?”

衛紫衣沒好氣的望著席如秀,啼笑皆非道:“怎麼?割人頭割出興趣來了?一切就照我原先所說的去做,這兒的善後也交由你處理,如何,還滿意吧?”

“滿意,滿意!”

席如秀喜孜孜的忙去辦事,這時馬泰、戰平急掠而來,戰平道:“啟稟魁首,看守總壇的弟兄說未見有人進出,寶寶不可能在裡頭,我們不放心尚派人到處尋找,就是不見他人影。”

“這孩子會到那兒去?”

衛紫衣自問又問人的道。

馬泰、戰平無法回答這問題,他們根本無法摸清寶寶鬼心思。

衛紫衣揮手要他們先去治傷,獨自沉思,一會兒忖道:“寶寶這孩子從小頑皮,曾聽明理跟我提起,每當他惡作劇怕父親責罵,就躲在樹上不肯下來,待秦英前輩發現愛兒失蹤急忙尋找,自然狠不下心責備他惡作劇,會不會………”

明智師兄弟三人,以明理最得衛紫衣欣賞,想及這些,大聲道:“來人啊,快到各棵樹上尋找寶少爺。”

大家雖感到奇怪,沒有事的均分散找去,衛紫衣更是急迫尋找,突然聽到一聲極低微的呻吟聲,衛紫衣毫不猶豫的竄上去,眨眼間立在原地,在火光下凝視在懷中的寶寶,不由大驚。

秦寶寶臉色白裡透青透灰,呼吸極弱,偶而發出一兩聲低微的呻吟。

衛紫衣瞧寶寶如此,心中大痛,急忙伸手在他懷裡摸出一隻漆黑木瓶,又大喝命人取水來,倒出兩顆丹紅“護心丹”喂寶寶服下,展熹等人聞訊趕來,看了也是一驚。

衛紫衣將這裡的事交給展熹主持,吩咐馬泰快請季大夫至“黑雲樓”診治,自已抱著寶寶飛也似迴轉住處,戰平、陰離魂忙跟在身後。

剎時“黑雲樓”大亂,各位首腦的夫人正為今晚之事而惴惴不安,聽到寶寶出事,紛紛趕往“黑雲樓”,均被小棒頭攔在樓下大廳,說明病人需要絕對的安靜。

季大夫自然是特許上樓的一個,仔細診察一番,衛紫衣忙問道:“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

季大夫將寶寶被把脈的手放回被裡,小心道:“魁首請放心,寶少爺是不知不覺中受到極大的震驚,導至心臟負荷不住而暈絕,如今已服下‘護心丹’,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衛紫衣擦拭額上冷汗,放下心中大石,道:“方才的爆炸聲的確嚇人,難怪寶寶會受不住。”

馬泰傻呼呼的抱怨道:“要到樹上睡覺也不說一聲,害我們找得半死。”

“還說呢?”

戰平瞪了馬泰一眼,沒好氣的道:“都是你硬要搶他生意,其他弟兄也擔心他會出意外,使他感到無用武之地,只好躲起來睡覺了。”

“你就比我瞭解他?”

馬泰叫了一聲,忙又放低聲量道:“搶先替他擋下尹疆那小子一錘的可是你,怎的你不留一點給他施展?”

“夠了,夠了。”

衛紫衣頭疼的揮揮手道:“回去讓季大夫將你們身上的傷包紮好,私下再去吵個夠。”

馬泰、戰平這才感到剛才匆匆包紮的傷口又滲出血,火辣辣的疼痛直刺入骨,忙告退治傷去。

大執法陰離魂身上的傷早有人替他包紮好,衛紫衣要他回去休息,這時傳來席三領主席如秀很不滿的叫聲:“魁首,你怎麼叫小棒頭攔著不讓我們上去看寶寶,魁首………”

陰離魂正欲破口大罵席如秀,衛紫衣已先道:“你請她們明後天再來探病,夜深了,都去休息吧!”

陰離魂答應一聲,走了幾步又回首道:“其實魁首這麼說就太見外,我們從未將寶寶視作外人,而是當作………兒子。”

“兒子”二字雖細如蚊咬,衛紫衣耳尖還是聽到,笑罵道:“他媽的,你們想佔我便宜!”

陰離魂難得聽見衛紫衣出口三字經,感到很新奇,笑道:“魁首斯文已慣,偶而來句‘他媽的’,頗使人耳目一新。我那寶貝兒子問我,何以魁首能以二十上下的年紀就稱霸江湖?我告訴他魁首已是而立之年,他瞪眼張嘴說什麼也不肯相信他老子的話,說真的,魁首那張猶帶稚氣的面孔很容易使人產生誤會。”

“父母所賜,能嘆奈何?”

衛紫衣撫著面頰嘆一句,又笑罵道:“再說下去你都可以做我爺爺了,真會佔便宜!快下樓阻止如秀那副大嗓門,還有你的傷也該調養,去休息吧,明天還有的忙。”

陰離魂又笑幾聲,才告退下樓,準備大展身手塞住席如秀那張嘴。

衛紫衣坐在床沿,目光十分溫柔的投在寶寶臉上,微弱的燭光下,依舊可以看清寶寶每一個器官,他甚至可以數出寶寶有幾根又濃又密的長睫毛,眼睛開著,好像兩面可愛的小扇子,額心米大的碌砂痣圓而殷紅,憑添一股頑童少有的莊嚴。

望著秦寶寶緊閉的小菱形嘴,衛紫衣心中忖道:“寶寶的一切都那麼完美,連嘴也美得無懈可擊,五官配合得維妙維肖,可惜身子不好,如此可見,天下並無十全十美之人。”

想了想,忍不住微嘆口氣,這時秦寶寶微微呻吟兩聲,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衛紫衣一臉擔憂的神色,有氣無力的道:“我好像只會給大哥添麻煩………”說著眼角居然滲出眼淚。

衛紫衣知道生病時心靈最是虛弱,為他擦拭眼淚,故意不悅,道:“大哥不喜歡聽你說這種話,除非你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我,否則往後再聽你如此說,大哥就重重打你十下屁股。”

看寶寶露出怕痛的苦臉,不禁莞爾一笑,又溫柔道:“大哥尚未感謝你為我解決那群女妖精,怎的自己先感動流下淚來?”

秦寶寶“嗤”的一聲笑出來,小手伸出棉被刮在衛紫衣臉上,笑道:“大哥羞羞臉,就算你再怎樣誇獎我,我也不會感動得流淚!”

衛紫衣哈哈一笑,拉下刮在臉上的小手輕打一下,又塞回被內,笑道:“小傢伙扯大哥後腿,該打!你好好休息,大哥還有事不能陪你,要叫小棒頭來麼?”

秦寶寶搖搖頭,目中渴盼衛紫衣留下來,又不好說出來。

衛紫衣只有當作沒看見,安慰幾句,出門下樓聽見展熹及席如秀、張子丹報告今晚傷亡弟兄人數及善後問題。

一個月後。

衛紫衣閒來無事,找大領主展熹在書房對奕。

突然

門輕輕被打開,有一顆不大小的腦袋鬼鬼祟祟的伸進來,大眼四下搜索,見著屋裡有人,正想再把腦袋縮回去為時晚矣,衛紫衣已道:“想進來就進來,探頭探腦的做什麼?”

那顆腦袋好像聽出衛紫衣話中的心不在焉,點點頭,將門推大點,躡手躡足的走進來,雙手負在身後,又輕輕將門開上,這才大搖大擺的搬張椅子坐在對奕者中間,靜觀“棋變”,那股子乖巧勁,倒使衛紫衣與展熹雙雙停手奇怪的望著他。

那位乖巧反被人奇怪的人自是秦寶寶無疑,一怔,問道:“我又有什麼不對了?”

衛紫衣與展熹相視一笑,展熹答得有意思:“沒有不對,只是太乖了點,好像暴風雨的前夕。”

秦寶寶沒有好氣的猛翻白眼,指著棋盤嗔道:“棋盤上不寫著‘觀棋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麼?我只好乖乖坐著,免得成了偽君子,這也有問題?”

“是麼?”衛紫衣曖昧的盯著寶寶,有趣的道:“記得以前我與旁人對弈你旁觀時,一會兒要蜜棗,一會兒要點心,不久又口渴要茶,從未乖乖坐上一刻鐘,搞得我們心煩意亂,只好屢次中斷等你回來坐好,今天怎地變性了?”

秦寶寶聞得衛紫衣拐彎抹角罵他“偽君子”,不服道:“大哥不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句話麼?我是好心鍛鍊你們的定性才如此做,現在證明你們定性太差,卻反咬我一口。”

衛紫衣與展熹拍額大笑,秦寶寶自己也忍俊不禁,衛紫衣笑道:“算你嘴巧,我們認栽便是,不過,方才你探頭探腦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探頭探腦,多難聽的詞兒!”秦寶寶又不服道:“我想在這兒拿書本布城陣,又怕裡面有人,才‘小心翼翼’開個門縫見是否有人,見著你們奕棋不想打擾,不想大哥又將我叫進來,白白被數說一頓。”

“總有你說的!”衛紫衣無奈一笑,又道:“瞧你神色,莫非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秦寶寶滿臉期盼的神色,急切的道:“我想出去玩,一個月來大哥都不許我出門,都快悶壞了。”

大領主展熹見衛紫衣皺眉,代他向寶寶笑道:“你身子剛好,季大夫吩咐要多靜養,若是悶,魁首請人新佈置的遊樂間不是正好可以打發時間,不然我陪你奕棋如何?”

秦寶寶搖頭,神色黯然的起身將椅子搬回原位,從書櫃隨手抽本經書走到衛紫衣面前道:“跟你借這本書,晚上就拿來還。”

興高采烈的進來,出去卻有如喪家之犬,無精打采。

展熹私下總是將寶寶視若親兒,見他如此也不好受,道:“最近社裡又恢復平靜,魁首不妨帶他出去玩幾天。”

衛紫衣哈哈一笑,十分有趣的道:“你們這樣寵他,我可有點招架不住了,別擔心,他過一會兒就好了。”

魁首這麼說,展熹也不好說什麼,專心與衛紫衣對奕,反而衛紫衣有點心不在焉了,展熹明白他有點心動,更有極大的不忍,卻也不點破,奕二局就告退回住處。

衛紫衣何嘗不明白這位多年夥伴的心思,心中一動,忖道:“寶寶這惹事精要求不遂,別的又偷溜,我可吃不消。”

想及此,衛紫衣快步出門,察看遊樂間無人,敲寶寶房門,傳來不高興的叫聲:“裡面沒有人,拒絕拜訪!”

衛紫衣哈哈一笑,推門進屋,在床上找到寶寶,劈口一句:“你是男娃兒抑是女娃兒?”

秦寶寶面門倚牆而坐,用書擋在面前,無所謂的道:“都不是,我是個小可憐蟲。”

哼了哼,衛紫衣拿下寶寶擋住頭臉的經書,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疼你、愛你、寵你?你若是可憐蟲,天下可憐蟲也未免太多了。”

秦寶寶扳起臉兒不說話,衛紫衣豁然起身,生氣道:“本欲過幾天你身子再硬朗些,攜你去杭州欣賞西湖十景,如今瞧你為一點小事就鬧彆扭的模樣我就生氣,西湖是不去了,你乖乖讀書打發時間吧!”

將經書丟給他,轉身就走,秦寶寶突然倔強的道:“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

衛紫衣驀然轉身正視寶寶,強忍怒氣,一字字的道:“你若是認為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與管教,你儘可以去,也可以不必再回來了。”

秦寶寶陡地全身一震,十分冷靜的下床,拉開大衣櫃最下一層抽屜,取出第一次與衛紫衣見面穿的白粗布衣服,在洗澡間換上出來,手捧方才穿的白綢衣棠,上擺頸上除下的“壽”字型金煉子,平放在桌上,連鞋都換了,衛紫衣眼看他做這一切,簡直要昏倒,嗄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秦寶寶十分平靜又硬氣的道:“我不會死皮賴臉留在人家討厭我的地方。”

衛紫衣再也顧不得生氣說氣話,一把將寶寶緊抱在懷裡,道:“你為何說這種話傷大哥的心?大哥對你不好麼?你要去那裡?”

秦寶寶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雙手抱住衛紫衣脖頸,道:“大哥忽然對我那麼兇,又叫我不要回來,所以………”

“不要說了。”衛紫衣將寶寶整個人緊緊摟著,痛苦道:“大哥太喜歡你了,而你又這麼小,我擔心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將使你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你懂嗎?

你實在太小了。”

秦寶寶有點迷惘又有點懂,淚眼模糊望著衛紫衣痛苦的神色,道:“我不太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每次大哥有煩惱,我也快樂不起來。”

“寶寶—”衛紫衣簡直根不得將秦寶寶整個人揉進他身體裡,道:“如果寶寶是女兒身,長大了願不願意做‘金龍社’的魁首夫人?”

“嫁給大哥?”秦寶寶一怔,又有點興奮又奇怪的道:“這樣最好,大哥就不會被別人搶走,可是,我是男的呀!”

衛紫衣煩亂的搖搖頭,暴躁的道:“為什麼你到現在尚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秦寶寶憐憫的摸摸衛紫衣面頰,道:“大哥真奇怪,自小我就穿著男裝,當然是男的,有什麼好疑問的?”

“我的天!”衛紫衣累得一交坐在椅上,有氣無力的道:“如果可能的話,我真想狠狠打你爹一個耳光子,你明明是女兒身,卻讓你自小著男裝,造成你的錯覺,我不能再讓你這樣下去,本待你長大才點破,如今我發覺再不便你醒悟,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恐怕你一輩子都會迷糊下去;甚至搞不好,那天帶個小佳人回來,告訴我,這是未來的弟媳婦,到時可慘!”

秦寶寶跪坐在衛紫衣腿上,一臉迷亂,猛搖頭道:“不是,不是,大哥騙人,我不是女的,我不是……”

衛紫衣伸掌蓋在寶寶嘴唇上,嚴肅道:“這種事大哥敢亂說麼?況且你是醫者,難道不知男女有別麼?”

秦寶寶剎時怔住,低頭出神,衛紫衣暗籲口氣;心想總算讓他開點竅,如今最好讓他自己冷靜想想,把他抱到床上坐著,摸摸他後腦長髮,平靜又誠摯的道:“你好好想想,想幾天、幾月甚至幾年都沒關係,大哥期待有一天你親自跑來告訴我想通了,至於服裝打扮的改變就隨你高興,反正你還是小不點一個。”

秦寶寶低著頭,雙手互絞,不以為然道:“大哥不要總是以為自己大人家十來歲,就喜歡老氣橫秋嫌我小;如今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在大年後就變得有點怪怪的,哼,我才不要成為女的,大哥會因此對我生疏,甚至要我換房間住。”

衛紫衣可頭疼了,他突然發覺這小鬼不管是男是女,毛病都特別多,慢慢跟他說男女授受不親,自然不能再擁抱或對房而居等等。

秦寶寶一臉不高興的撇著嘴道:“大哥好迂腐,對別人自然授受不親,自己兄弟也這麼冷淡,乏味至極,既然大哥有這許多顧忌,咱們還是照舊的好。”

近一年的相處,衛紫衣已相當瞭解秦寶寶,雖有少林群僧相伴,但那種溫吞的愛無法令他滿足,因此喜愛躲在父親懷裡感受那般熱烈的親情,與衛紫衣結拜後,對其他弟兄的關愛雖感激卻不滿足,隨時都想找機會賴在衛紫衣懷裡撒嬌,貪婪吸收衛紫衣付出的愛,起初衛紫衣感到愕然與驚訝,憐惜他孤子無依倒也不排拒,日子一久,明白他的性情,瞭解他缺乏安全感,私底下也會主動抱抱他,欣賞他滿足的笑容。

此時聽他這麼說,衛紫衣只好柔聲安撫他道:“侍你想通,大哥不勉強你,就像以前一樣對你就是。”

衛紫衣看寶寶笑了,心情也舒暢,將桌上的衣物捧到床上,把金煉子載回寶寶頭上,和悅笑道:“快去將衣裳換回來,下次再亂來,小心我重重打你屁股。”

秦寶寶換了衣裳出來,衛紫衣已走,想是讓他獨自想想。

和衣躺在床上,秦寶寶什麼也無法想,它又跑出來道:

“哈哈,太陽底下果真沒有新鮮事?堂堂男子突然變成纖弱女子,哈!

就算我是女的,個性也不會變,不高興照樣惡作劇,別想我會躲起來繡花。

看來你是慢慢肯承認是女的了!

是男是女又有何關係?只是在那些假道學人眼裡就不一樣,如果我穿女裝向大哥撒嬌,他們不瞪眼搖頭說‘世風日下’才怪!

有旁人在自然不行,私下撒賴你最行,以前不也是這樣?

大哥是一幫龍頭,在屬下面前自須威嚴,我當然得替他想想。

這不結了,一切均與以往差不多,還有什麼好想的?

我沒有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奇怪,我怎麼會是女的?

咳,這就要問你爹孃了,什麼不好生,居然生出你這個小怪物。

少來諷刺,我問你,當男的好?還是女的好?

性別乃天生註定,由不得你選擇,各有好處,認命吧!

才不,我既然不會繡花,也不懂烹調煮食,所有女人家該懂該會的全然一竅不通,只會眼睛看,嘴巴說說其中奧妙,更沒興趣動手學上一學,當男的就沒有這些煩惱,多好!

等你大哥娶了一個色藝雙絕的姑娘進門,看你還好不好?

我真可憐,這也不成,那也不好,我到底是男是女?

你大哥說你該打屁股真是一點也沒錯,迷糊加混蛋!

哼,你倒說說如何才會不迷糊又不混蛋?

出去開開眼界,不久將會發現世間男女各有其煩惱及樂趣,重要的是如何為自己及所愛的人尋求快樂,不過,說真的,你這傢伙真他媽的好命,有機會嘗試男女兩者迥異的樂趣。

哼,我尚未決定,你少越權;出去看看也好,只是大哥會生氣耶!

留書告訴他,你的煩惱及苦衷,他一定會諒解的。

就這麼辦,可是,大哥看得緊,想偷溜難也!

傻小子,忘了你大哥房中的秘密麼?

對!不得了,你愈來愈聰明瞭。

哼,你這小子永遠不忘拐彎抹角稱讚自己一番。

嘻,自我陶醉也是使自己快樂的方法之一也!”

秦寶寶飛快出門辦事,很幸運地,也發現衛紫衣不在樓上,可能有事出去,在他書房留下一封文情並茂的家書,然後潛進他臥室,從秘密頸道溜下“子午嶺”。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切均落入衛紫衣眼裡。

杭州的美在西湖,而西湖的生命卻在蘇堤。

西湖春日好,蘇堤的春日更多,風光綺麗,沒有比它更好的了。

“步繞蘇堤看不足”,可見人們對蘇堤的偏愛,而蘇堤的婉麗,尤其以春天早晨為最。

時是清晨,雖已盛夏,蘇堤依然有無數人圍它而繞,嘴裡吐出自認為美絕的詩句讚美它,歌頌它。

照理說,外地人來到杭州,都會起個大早欣賞西湖十景,秦寶寶小少爺卻還在矇頭大睡,小孩獨自閒蕩,再美的風景也看不入眼。

小二要進房換茶水,秦寶寶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開門,他也不知為何今天這般愛睡。

小二顯然很健談,邊倒茶邊吱吱喳喳道:“小客官頭一次來杭州吧?應該起個大早到西湖看看才不虛此行;杭州的吃更是馳名,龍井、香片、杭菊、九制橄欖、筍乾、西湖菱、山核桃,還有二樣極為稀奇,就是茅栗子及香圓榧。”

一聽到零嘴,秦寶寶就心情大振,笑道:“茅栗子和香圓榧是什麼樣子,味道如何?”

小二見有人對他的談話感興趣,很高興的道:“茅栗子是圓形,剝開後,有一顆雪白的肉丸,嚼在嘴裡很甜,有點像糖,香圓榧又叫香榧,橢形剝開一層硬殼後,尚有一層厚厚的黑皮,可以用外層殼將它刮下來,肉是深黃色,清香而脆,吃起來有點像桃酥;小客官想吃,各名妓的書舫均有備,面對西湖景色,且談且吃,別有一番滋味。”

秦寶寶本來對畫舫的歌妓沒興趣,一聞有新奇零嘴好吃,決定勉為其難上一次畫舫,心又想要看就看最好的,問道:“小二哥,杭州第一名妓是誰?”

小二表情古怪的打量秦寶寶,忍笑道:“薛湘妃!”不過,小客官去也沒用,她眼高於頂,只招待富甲一方的貴人而已。“”薛湘妃!“秦寶寶唸了幾次,點點頭道:“聽這名字就使人感到她很驕傲,少爺非挫挫她銳氣不可。”

問明薛湘妃畫舫形狀及通常停處,秦寶寶賞了小二一塊碎銀。

為了表現自己的富貴氣,秦寶寶打開行李,取出十六套新衣中唯一的黑色衣裳更顯晶瑩如玉,將蒼犀角藏於發後,配上一塊黑玉,換上黑緞鞋,整個人看來不但獨具官宦子弟貴氣,更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氣派。

秦寶寶自己也感到很滿意,正待收拾好行李,突然發現行李多了十張銀票,每張面額一千兩,拿起銀票端詳,暗中忖道:“這些銀票從那兒蹦出來的?我記得沒帶這麼多銀票出來呀?奇怪,大概我記錯了!”

將銀票收藏在懷裡,秦寶寶不再想它,反鎖房門出去。

客棧大廳坐滿賞湖歸來的外地人,本地人也不少,秦寶寶睡飽精神大好,覺得每個人都很可愛。一個個斯文儒雅,彷佛均有滿腹文章欲吐,西湖不愧是騷人墨客愛留之地。

秦寶寶這等人才俊美,一身富貴的佳佳小公子,自然人人注目觀看,小二更是招待的親切近乎巴結,寶寶全沒放在心上,令他好奇的是坐於他鄰桌的一位怪客。

那人一身黑衣黑靴,連雙掌都戴上黑皮手套,頭上戴著一頂大斗笠,蓋住大半容貌,顯見不喜歡讓人看清他真面目。

秦寶寶悄聲問小二怪客的來歷,小二聳肩說今天才見到,打發走小二,寶寶心道:“江湖人就是這麼神秘兮兮的又遮又掩,活像大姑娘,真是受不了。”

搖了搖頭,秦寶寶又看了他幾眼,決心不管閒事,低頭吃早餐,忽然感到有人盯著他瞧,瞧得他全身不舒服,一打量原來是那位怪客。

怒視那位怪客,秦寶寶放大聲量道:“黑衣怪,你不知拿眼盯人是不懂禮數的行為麼?”

“在下只是有點好奇罷了!”那人聲音十分低沉。

“少爺有何值得你好奇之處?”

“豪富人家的小少爺出門,為何沒有僕人跟著侍候?”

“少爺的事不必你操心,倒是閣下怎地不願讓人瞧清你面目?”

那位怪客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秦寶寶也回敬哼一聲,吃完早餐,黑衣怪已不知去向,寶寶問明西湖方向,信步走去,途中經過賣扇子店鋪,選一把黑骨黑麵扇,要店主買來白漆,在上頭題上“西湖霸主秦寶寶”,待乾了很得意朝目標行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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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2 14:58: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第一次遊覽西湖之人,一定不會像秦寶寶這樣大發怨言:“這麼小?與太湖相比,有如池塘與水井之差,我好失望。”

但他畢竟不是胸無點墨,毫無眼光之人,也誠心讚美道:

“此時正六月,蘇東坡先生題有一首詩詠西湖,形容此景,最是恰當,有道:‘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好詩,不僅詩好,嗓音也甜。”

秦寶寶漫吟詩句,不料會給人聽去,往發音處望去,這才看清楊柳中藏有一隻小船,搖櫓漢子將船渡出,船立一位俊秀青年,打扮不文不武,看清秦寶寶面貌打扮,猛地全身一震,暗中忖道:“天下居然有這等俊美小孩?小小年紀就氣派不凡,以往常聽人讚頌潘安、宋玉如何俊美不似凡人,與眼前這位小孩相比恐也不及,慚愧從小自炫貌美,與之相比,有如泥糞所捏,此等人物,豈能失之交臂?”

秦寶寶乍見船中客頗覺好感,再見他一雙眼直楞楞盯著自己瞧,好感盡失,回瞪一眼,哼一聲扭頭便走。

船中客一騰身躍到寶寶面前,抱拳笑道:“在下唐情,小兄弟高姓大名,能否有幸結為朋友?”

一轉到“唐情”,秦寶寶心中暗笑,忖道:“七年不見可都認不出了,原來是蜀中唐門排行十一的唐情小子。”

腦裡飛速靈轉,秦寶寶有意捉弄兒時玩伴,一拍小手高興道:“真乃他鄉遇故如也,小弟亦姓唐,只是少了兄台多情的心,所以單名青。”

“唐青?”唐情一時想不起故鄉有那位富家生了這麼俊美的小孩,只好道:“好名字,好名字,小兄弟一人至西湖遊玩?”

秦寶寶突然對唐情做個鬼臉,很不屑的道:“別跟我套交情,似你這等會妖法的怪物,少理為妙,告辭!”

唐情也看出這小孩不像會武功,阻了他去勢,解釋道:“在下方才施展的叫輕功,乃武學中的一種,你懂麼?”

“原來如此!”秦寶寶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彩,道:“你是江湖人?那好極了,你教我飛來飛去那招好不好?”

唐情暗暗叫苦,他發覺很難拒絕這小孩的要求,搓著手道:“唐小兄弟,學輕功須有好幾年的武學基礎,再…………”

“夠了,夠了!”秦寶寶很頭疼似的揮著手道:“少爺那有時間花這麼多年學那些東西,有沒有比較簡單的?”

“沒有!”唐情連忙拒絕,換了話題道:“想來小兄弟也是一人遊湖,在下備有小舟,一同遊玩如何?”

秦寶寶又有點興奮有點猶豫,也有點不好意思,道:“兩人作伴是比單獨遊湖快樂,但是,我們初次相遇,不瞭解你是好人抑是惡人?再則,有道‘無功不受祿也’,我豈能佔兄台便宜?”

唐情驚於秦寶寶問題之多與心思之細密,正色道:“小兄弟顧慮得太多了,莫非在下給人的感覺是那般不堪麼?”

秦寶寶墊起腳尖仔細觀看唐情,弄得唐情真是哭笑不得,寶寶委屈道:“好吧,兄台既然誠意相邀,我豈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委屈上舟就是。”

這番話若是別人說出來,早被唐情丟到西湖去,面對寶寶這小怪物只有道:“小兄弟相知之意在下領受,請上船吧!”

小舟渡至湖邊,秦寶寶要上船前發現不遠處有幾個攤位,於是道:“兄台等一等,小弟先去購些物品再來。”

唐情目送他遠去,實在摸不清他到有多少花樣,心道:“不知怎地,突然好想念娃娃叔叔,他也該這般大了吧?當時他才五六歲,好小好小,整天都要人抱著,只要一下地,不是爹與叔伯午睡中胡子被剪掉一半,就是那個嬸孃姐妹被嚇得尖叫,直逼得大家輪流抱住他,以防他的惡作劇,原本秦叔公被邀長期做客至少三個月,不想因愛兒,鬧得唐門上下吃睡不寧,住滿一個月就堅持抱著娃娃叔叔回去;其實,大家並不怪他,他那麼小,長得又出眾可愛,大家疼他唯恐不及豈有責備之意?八哥唐堯不也時常搗蛋?再則叔公曾救過爺爺性命,唐門上下永生感戴,對其愛子的小孩調皮搗蛋,誰會認真呢?叔公昔年人稱‘萬邪聖醫’,著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之輩,為了娃娃叔叔可吃盡苦頭。”

望著秦寶寶興高彩烈的奔回來,唐情心中又道:“娃娃叔叔如今已長大,是不是也跟他一樣長得俊美又可愛?”

想及當年秦寶寶的頑皮,唐情心中充滿暖意,對“唐青”的好感大增。

秦寶寶沒想到唐情如今在想陳年八股往事,上了舟,招呼道:“兄台為何不上舟?你不去我可獨自要去了羅。”

唐情猛的將自己拉回現實,尷尬一笑,急忙上舟,與寶寶對坐。

和煦的陽光使湖面閃耀如星,秦寶寶額心硃砂痣彷佛也在發亮,唐情這才想起不是“唐青”的寶寶也有顆硃砂痣在額心,道:“小兄弟與在下一位小叔有一點很相像,二人額心均有又圓又紅的硃砂痣。”

“哦?”秦寶寶很有興趣的笑道:“本以為世間只有我有哩!請問兄台,令叔尊姓大名?”

唐情望著秦寶寶額心硃砂痣出神,一會兒才道:“也與你年紀相當,姓秦雙名寶寶,是個很會惡作劇的小寶貝。”

秦寶寶哦了一聲,表示對他沒興趣,笑問:“兄台是純粹遊西湖?抑是想瞧瞧西湖名歌妓?”

唐情風流自賞的一笑,道:“曾聞西湖第一名妓薛湘妃眼高於頂,冷豔冰霜,富賈名流趨之若鶩,想博她一笑均不得如願,所以…………”

“所以你想試試自己的魅力如何?”秦寶寶截口不屑道:“歌妓應以歌藝聞名,她卻以冰塊美人聞名,也許本身是個大草包,散件驕矜掩飾。”

唐情聽得“冰塊美人”這句新鮮詞禁不住好笑,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小兄弟有興趣試試麼?”

秦寶寶心思一動,想及不好亂花衛紫衣的錢,笑道:“兄台有興,咱們不妨打個賭如何?”

唐情是個風流公子,豈有不賭,笑問:“賭什麼?用何賭?賭資多少?”

秦寶寶嘿嘿一笑,心裡咒罵一句“混帳小子”,才道:“聽說薛湘妃身價極高,每次見面須先付五百兩銀子,若有人能逗她一笑,不僅五百兩退回,還奉送一萬兩銀子,蠃者還能從對方取得五千兩如何?”

秦寶寶胃口之大令唐情吃驚,怔了怔,笑道:“就這麼辦,不過,有一事小兄弟可能不知,薛湘妃還曾言若有人不以武力方式令她流淚,奉送五千兩黃金。”

“真的?”

秦寶寶高興得差點跳起來,雄心壯大的道:“嘿嘿,一萬兩白銀與五千兩黃金我是賺定了,兄台將失望而返。”

“未必!”

唐情很不服氣,撇著嘴道:“薛湘妃並未言只給一人,再說你小毛頭一個想跟我比?”

秦寶寶哼了哼,不與他爭,忽然道:“一名歌妓居然這麼富有,大可用這筆錢做營生,或存在錢莊生息,足以過舒適的生活,為何尚願意出來賣藝,想釣金龜婿?”

唐情目注寶寶一身華貴的絲織裳,哧哧笑道:“眼前不正有一位小金龜送上門等著她釣?”

“三十新娘十三歲郎?少爺可沒興趣。”

二人談談笑笑很快到了薛湘妃精雕細琢的大畫舫,每人由一位女婢收過五百兩銀票,引進畫舫,船上木屋,散以輕紗,四周還擺了不少花卉小松,設計得甚是優雅。

青衣女婢檢衽一禮,微帶歉意道:“唐大公子,唐小公子,小姐已有客人,恐怕要請二位委屈點了。”

秦寶寶很不高興人家叫他唐“小”公子,刁難道:“少爺是唐大公子,我問你,你家小姐既有客人為何還收我們錢?”

青衣女婢沒碰過這麼古怪又不知情趣的問柳客,遲疑道:“唐大公子若是不高興,錢可退還,明日請早點來。”

唐情成了“唐小公子”更不高興,語氣不悅道:“小兄弟,難道你怕賭賽輸我,臨時打退堂鼓?”

“別激我,沒有用的。”秦寶寶那會不知他心思,道:“只是覺得太便宜薛湘妃,應付一個客人或十個客人,時間均差不多,平白多賺一千兩,難怪有本錢散出那些誘人的謠言。”

名士慕美人,花再多錢也不在乎,唐情正是以此自認,偏偏遇上秦寶寶這位見女人就心如寒冰的鐵算盤,這時節尚計算劃不划算。

秦寶寶搖頭晃腦想了一陣,才輕嘆口氣,道:“也罷,有投資才有報酬,成本已投下豈有再收回之理,進去吧。”

青衣女婢這才輕籲口氣,心想這種事若給小姐得悉,不氣得吐血才怪!當下不再遲疑,啟木門讓二人進去。

秦寶寶第一眼看見的不是豔麗無雙的薛湘妃,而是在場客人,原來是在客棧飯廳相遇的黑衣怪人,寶寶很不高興的打招呼:“在客棧你一溜煙就不見了,原來是尋風流來著,真是不像話。”

黑衣怪人頂上斗笠依舊遮住大半面孔,又教訓道:“十一、二歲的小娃娃就懂得找漂亮女人,更是不像樣。”

“少爺今年一十三!”秦寶寶糾正道:“我與這位兄台是醉翁之意不在美人,打賭蠃錢來的。”

秦寶寶反身要介紹唐情,發現他早已不知置身何處,一雙眼睛猛往薛湘妃身上瞧,寶寶也好奇往薛湘妃打量,嗯,峨眉淡掃鳳眼媚人,瓊鼻菱嘴膚賽雪,美人該具備的條件她一樣不缺,難怪豔名冠杭州,不笑已夠嬌人,一笑豈不勾魂?

也許看多了美人,秦寶寶倒不感覺稀奇,紫玉竹、紫秋如,宮玉敏、文鳳眉,及一干女弟子,清純、嬌媚、妖嬈,那個不是男人心目中的佳人?只是薛湘妃多了一股歷處滄桑的淒涼美,令人憐惜。

薛湘妃自他們進門,眼睛就離不開秦寶寶,心頭噗通亂跳,暗道:“他不正是我心目中的佳公子,可是,為何上天要這樣捉弄我?他這麼小,叫我如何託付終身?罷了,罷了,上天戲人太殘酷了。”

兩條清涼緩緩流下,秦寶寶忍不住叫起來:“她哭了,她哭了。”那種興奮勁彷佛黃金已到手。

猛的一把捉住薛湘妃衣袖,墊起腳尖直逼向她面頰,盯眼道:“告訴我,奶是不是看了我才哭的?是不是?說呀!”

秦寶寶整個人簡直快貼在她身上,薛湘妃面紅耳赤直楞楞的點頭,寶寶大叫一聲,跳到唐情面前,唐情早已驚醒,寶寶叫道:“嘿嘿………,我蠃了,我蠃了,兄台站一邊去吧!”

唐情未言,薛湘妃看寶寶雀躍的天真模樣,禁不住嫣然一笑。

唐情為她微帶傷心的笑容迷住,秦寶寶卻又捉住她衣袖道:“奶笑了!我問奶,奶是看了我才笑的對不對?說呀!”

薛湘妃身子與佳佳小公子貼著,心中陶醉,忍不住直點頭。

秦寶寶這次倒沒跳起,畢竟一萬兩白銀與五千兩黃金有很大的距離,伸出手微笑道:

“拿來!五千兩黃金票與一萬兩白銀票,外加剛才收的五百兩銀子。”

薛湘妃一怔,隨即取出二個油紙包,秦寶寶接過點數,分毫不差,很有風度的笑道:

“這些不會是你全部的財產吧?”

薛湘妃毫不在意的搖頭,嫣然一笑欲言,秦寶寶已先道:“奶別笑了,再笑下去,小心破產,少爺這次放奶一馬。”

薛湘妃道謝一聲,又嫣然一笑,道:“小女子當時曾立下志願,若有人能令我又哭又笑,從今退出西湖,不再賣藝,如今小公子已達成此事,小女子不再是西湖女,不知小公子…………”

“有問題等會兒再問。”秦寶寶向她神秘一笑,走向唐情伸手道:“拿來!這次賭賽我蠃,兄台該付五千兩白銀票,不會賴帳吧!”

唐情完全被薛湘妃迷住,輸蠃已不在乎,況且美女當前豈能賴帳?隨即數了五千兩銀票付與秦寶寶。

秦寶寶平生第一次賺錢就賺大錢,笑咪咪的拿出一包桂花松子糖,道:“少爺今天賺大錢,雖比不上我大哥賺錢的本事,總算差強人意,請你們吃甜眾人苦笑接過四五顆桂花松子糖,寶寶見黑衣怪人收得勉強,笑道:“我懂了,你是見自己沒錢給我賺,不好意思吃甜是不是?別在意,少爺向來慷慨。放心吃,請客是不收紅包的。”

黑衣怪人丟粒糖進嘴裡,隨口問道:“家裡沒給你錢麼?需要你急巴巴的出來賺錢?”

秦寶寶心想這人真多事,本待不理,一想如此豈不使衛紫衣蒙冤?道:“閣下說的不對,只因家裡人對我太好,一年不到就為我花了數萬兩銀子,雖然他們不在乎這點錢,我這當事人總覺得受之有愧,賺點金銀回報也是應該的。”

唐情好多年未摸到零嘴,看著糖苦笑道:“小兄弟匆忙往攤位去就是為了買這些糖?”

“不是!”

秦寶寶將左手伸入右袖內,捉出一條油亮亮的小蛇丟給薛湘妃,正巧落在她胸脯上,薛湘妃尖叫:“救命啊快幫我拿掉─—”唐情見佳人受驚,想效勞又不敢唐突佳人,捉住寶寶手腕道:“你惹的禍,你去幫她拿掉臭蛇。”

秦寶寶翻眼未言,黑衣怪人已十分平靜的道:“小孩子惡作劇,那是條假蛇,姑娘自管撥掉無事。”

薛湘妃聞言仔細打量胸脯上的小蛇,像則像矣,只是一直不動,分明假的無疑,否則早已遭蛇吻,忙用手絹撥掉,直撫胸口不已。

秦寶寶被唐情使力捉住手腕很不舒服,嗔叫道:“你的佳人受驚該去殷勤安慰,以蠃得美人心,捉住我手腕何用?再則你以武力欺侮一個小孩子,不怕佳人笑你沒風度?”

“你………”唐情被說得無言以對,憤憤摔掉寶寶的手,道:“像你這麼壞的小孩,唐某生平少見。”

這時青衣女婢聞尖叫聲趕來,秦寶寶右手伸入左袖,丟一團東西給她,道:“送奶,接好!”

唐情有上一次經驗,忙搶上前接住,打開看清原來是女人家用的胭脂,尷尬不已的丟還給青衣女婢,秦寶寶笑得差點岔了氣,呵呵道:“原來江湖七尺男兒對胭脂這麼有興趣,居然搶著要,少爺今天總算開了眼界,別急,待會買盒送你就是。”

唐情臉色變了變,強忍住氣冷道:“你雖小可也是男孩子,買胭脂逢人就送,真是紈褲子弟。”

“是麼?”

秦寶寶示意青衣女婢打開胭脂盒,女婢好奇打開,陡地尖叫嚇人,胭脂盒落地,唐情看清盒裡裝的不是胭脂,而是一隻毛絨絨兇相嚇人的小老鼠,顯然也是假的,只是乍看之下很容易被嚇著,怒極反笑,望著一臉無辜的秦寶寶苦笑。

黑衣怪客輕輕嘆口氣,很無奈似的道:“最近江湖上有位出名的惹事精,叫秦寶寶,不知跟你有何關係?”

秦寶寶煽開扇子,七個黑底白字“西湖霸主秦寶寶”龍飛鳳舞,笑道:“如今,你說我跟他有什麼關係?”

唐情首先驚呼一聲,只差定力還好沒跳起來,哀聲道:“娃娃叔叔?天!你耍得我好慘,小孩脾氣居然一點都沒變!”

薛湘妃和青衣女婢聽一個男子對一名小孩叫“娃娃叔叔”,禁不住好笑,忘了剛才的驚嚇,對小孩更感到有趣。

秦寶寶煽了幾扇風,斜睨唐情,不悅道:“上回見到唐烈小子,還教訓他比唐堯小子少根筋,今日與你唐情小子相處多時,許多特徵你都認不出來?簡直又比唐烈小子少根筋。”

唐情聽寶寶一口一個小子,就知準不會是冒牌貨,原來秦寶寶五六歲時雖不識人事,但得知自己做了叔叔,一來年紀太小,二來生性頑皮不喜扳臉故作威嚴,聽唐情等人呼他“娃娃叔叔”,就知他們心目中根本不敬自己是叔叔,所以就學唐門老翁唐竹的口氣,呼名喚姓一口一個唐情小子,以顯示地位不同。

唐情不敢反譏“長輩”的話,只有辯道:“娃娃叔叔何以用唐青假名欺騙在下?”

秦寶寶哼了哼,十分不屑的道:“你多大年歲了?別人說的居然信個十足十,未免太天真了。”

此時正好有一艘畫舫駛過,秦寶寶怕唐情又要逼他上唐門,將五千兩銀票塞還唐情手中,陡地穿窗而出,在空中一個旋身落腳那艘畫舫,舉起手打招呼,朗聲笑道:“再見啦,唐情小子,代我向唐阿伯問安,也祝你與薛姑娘有情人成眷屬。”

畫舫旌歌不絕,秦寶寶不理唐情呼喚,往畫舫築造的紅木屋進去,這一瞧差點大叫出來,原來他又看見黑衣怪客。

黑衣怪人自也瞧見他,哼了哼,專心欣賞畫舫裡四位姑娘彈琴唱歌,秦寶寶驚於他功夫,速度之快,卻也不理他,找張舒適椅子歇腿,想起小二說的茅栗子與香圓榧,連影子也沒見著,不禁好生失望。

在座客人除了秦寶寶與黑衣怪人,尚有三名商賈打扮的中年人,六隻眼睛均睜大,貪婪的盯住四女身上,秦寶寶大感吃不消,忖道:“天下男子除了大哥,都這般航髒好色?”

看了別人壞處,愈發想念衛紫衣的好處,秦寶寶喃喃自語道:“我要趕緊回去,男也好女也罷,我永遠都是我,大哥應該明瞭的。”

秦寶寶在桌上放了一錠銀子,招來一條小舟,上岸回客棧去。

秦寶寶僱一輛輕便馬車趕路,回京途中遇見二位趕路大汗淋漓的江湖漢子,邀他們搭便車,本欲有個伴閒談,但二人除告知均姓葛之外,就緊閉嘴不再說話,寶寶無聊之際,來個假睡觀究竟。

良久

二位葛姓武人方以老葛、小葛之稱,互相低聲交談,秦寶寶原是心存好玩之心,不料愈聽愈心驚,他原是知道衛紫衣有不少敵人,卻沒想到有人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法想陷害他,心中早已怒火三千丈,面上卻一私表情也無,暗暗打算要如何懲治這些人,決定先放這二人回去,以免打草驚蛇。

葛姓二人語音極低促,秦寶寶耳尖反應快,將他們說的細節也記得一清二楚,心道: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任大哥行事再謹慎,也不免著了他們道兒,天幸給我聽見,可須想個法子替大哥消災,回報他一下。”

二人低促交談不到一刻鐘即又住嘴不言,秦寶寶又睡上一個時辰才醒來,葛姓二人道謝告辭,寶寶也不阻攔,互道珍重分別。

半躺在車內,秦寶寶心思飛轉,忖道:“這事若告訴大哥,他們固然遭殃,我也失去報恩機會,不如自己親自消除妖孽,當眾揭發他們陰謀,也省卻大哥煩惱,何樂不為?先偷偷溜回去將貴重東西留言交給大哥,再偷偷溜出來。”

想及有機會回報衛紫衣知遇知音之恩,寶寶忙不迭催促車伕趕路。

入夜時分,秦寶寶總算趕到“子午嶺”下,心又道:“此際才酉時,大哥應該在書房,尚未回房安歇。”

當下尋路找著秘密洞窟,尋原路到秘密閣樓,腳踩踏板,再次享受騰雲駕霧失靈往下掉的刺激,不過,這次接住他的不是床褥,而是一隻結實有力的巨掌,還笑道:剛上床就有位小佳人從天上掉下來,這就是所謂的飛來豔福!

秦寶寶定眼瞧清是衛紫衣本人,心想被他捉住那有機會偷溜出去報恩?根本聽不懂也不去聽衛紫衣話中調笑之意:淚眼婆娑道:“大哥,你當作沒有看見我,我也沒看見你,好不好?”

衛紫衣怔了怔,心想寶寶不知在玩何花樣?在床上不好說話,一指點了寶寶睡穴、起身穿回長袍靴子,又一指點醒寶寶,寶寶坐在床上嗔道:“大哥為何沒事偷襲,亂點人家穴道?”

這事叫衛紫衣怎生回答?一笑蓋過,笑問:“怎地又偷溜回來,不走大門?小傢伙又有什麼鬼花樣?”

秦寶寶跳下床,將一個小包及二個油紙包交給衛紫衣,道:“這些交給你,我要走了。”

邊說邊跳上床,企圖按機關偷溜,可是要在衛紫衣面前逃脫談何容易,給衛紫衣一把捉下床按在椅上,氣咻咻的道:“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不說個清楚,休想我會放人。”

秦寶寶低頭考慮要不要說,這時衛紫衣又打開二個油紙包道:“這些黃金票與白銀票,你從那兒得來的?”

見衛紫衣雙眼微閃怒芒,秦寶寶理直氣壯的將西湖遭遇一一說出,衛紫衣拍額無奈道:

“你這小鬼可什麼事都搞得出來,喏,這些黃金白銀自己保管吧!”

“不要!”秦寶寶將手負在身後不肯接,道:“我是想送給大哥才去找薛湘妃的,否則我才懶得理她哩!”

秦寶寶看衛紫衣皺眉不肯收,將它們塞入他懷裡,笑道:“大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收啦!對了,大哥今日為何這麼早睡?”

衛紫衣捏捏寶寶小鼻子,有點得意道:“人有點累想睡,沒想到你會從秘道偷溜回來,又被我捉個正著,說,為何又要偷溜出去?嗯?”

秦寶寶在衛紫衣的凝視下,差點將一切說出來,敲敲自己腦袋,誠摯的道:“大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我去辦不可,現在不能告訴你,幾天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不要阻攔我好不好?”

衛紫衣看秦寶寶小小的個子似乎有重大的煩惱困擾著他,溫柔道:“有什麼事大哥不能替你辦麼?笑一笑,小孩子皺眉多難看。”

想及有人慾陷害衛紫衣,秦寶寶就怒火三千丈,那裡還笑得出來,勉強露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衛紫衣心疼的將他抱在懷裡,柔聲安慰:“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告訴大哥,不要悶在心裡難受。”

秦寶寶摟住衛紫衣脖頸,淚眼婆娑道:“大哥不要問嘛,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後一定會告訴你的。”

衛紫衣心想寶寶總會長大,該是讓他獨立的時候,笑道:“好吧,大哥不問,你自己小心,身上銀子夠麼?”

秦寶寶點點頭,老毛病又犯,將頭鑽進衛紫衣懷裡撒嬌。

再有三天,就是通縣林家的大慶日,林家大公子錦明今年科舉,皇上欽點為狀元,賜假回鄉省親,林家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

他們的心情,沒有一點憂愁,忙雖忙,但忙的快樂。

像天上絢燦的彩虹,受人羨慕,令人不得不心甘情願的道賀。

林老爺和林夫人每天樂得笑開了嘴,應付絡繹不絕前來道賀又微帶酸氣的親戚朋友。

僕役、老媽子、僕婢,整天忙進忙出準備三天後的宴客所需,他們臉上沒有疲憊厭煩的神情,似乎這種忙能為他們帶來快樂與光彩。

林府上下均歡欣喜悅的迎接三天後的大日子,為今只有一人卻悶悶不樂,甚至感到羞慚憤怒,目中卻閃著興奮光彩,即是二公子林青峰。

林夫人育有二子四女,長子林錦明,即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自幼聰明伶俐,勤讀詩書,待人斯文有禮,林府下人均喜歡大公子,親戚朋友對他讚譽有加,林老爺與林夫人更當他心肝寶貝的疼愛,如今他不負眾望被欽點為狀元,也難怪林府上下全樂歪了嘴,這些天每個角落,似乎部有人在談論大公子的好處。

次子林青峰與他兄長的遭遇大相迥異,林錦明生就英挺俊逸,是個濁世不凡的佳公子,林青峰則尖頭尖嘴,身軀瘦小,二臂特長,十足猴相,下人私底戲稱他“猴大少”,長得不好看不是他的錯,做父母也不嫌他,只是,每當他與林錦明同時出現,林老爺與林夫人不免心中嘀咕:“我怎麼會生出這麼醜怪的兒子來,不會是送子娘娘送錯嬰兒吧?”

心裡做如是想,面上表情難免顯露出端倪,林青峰心如針扎,往後就避免與他哥哥同時出現,但林錦明受人喜愛,親友來每多見他,林青峰避而不見,久而久之,有些人甚至忘了林府還有位二公子。

時光匆匆如流水逝去,四個姐姐均嫁入名門,二兄弟也長大成人,林青峰表面習文,暗中學武,只因搬到林府偏僻的後院居住,所以無人知曉,多年來每日深夜均翻過後牆至後山,跟著昔日黑道一位魔星“陰陽判”鍾不凡學藝,鍾不凡不但精於“陰陽五毒掌”,對易容之術更已達到真假不分的地步,多年來他與得意門徒林青峰計劃著一樁陰毒狡詐的陰謀,他們等的就是林錦明衣錦還鄉的這一天。

此時林青峰望著花團錦簇的大廳,嘴角不禁泛起一絲惡毒的笑容。

突然輕微的聲響,是那種小心翼翼,墊起腳尖走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林青峰沒有轉身,他須裝作不懂武功的繼續欣賞佈置豪華的大廳,突然有人在他耳際使盡音量大聲“嗶”

一聲,林青峰裝作受驚猛撫胸膛,轉身沒好氣瞪著惡作劇的人。

那人十來歲年紀,戴著一頂大怪帽,軟軟扁扁使人搞不清當初它是圓是方,就好像一大塊褐色粗棉布頂在頭上,周圍用黑絲線縫接即成,雖然小孩頭不算小,但是大帽子依然差點連眼睛都矇住了,臉上髒兮兮的,小孩用粗棉布衣服一陣亂擦,卻愈擦愈髒,全身活似剛從泥巴堆滾出來,鮮有一片乾淨肌膚。

林青峰看著小孩一副小泥人模樣直搖頭,哀叫:“我的老天爺,半個時辰不見你人影,小可憐又成了小泥人。”

小孩無名無姓,自稱是“小可憐”,此時語音清脆道:“我還是這樣比較習慣,像你們成天穿得整整齊齊,逢人行禮有何樂趣?”

這番話若給衛紫衣聽見定然大驚,他的聲音實在太像秦寶寶,簡直無半分差別,而且說話的口氣也很相似。

其實“小可憐”就是秦寶寶的化身,三天前餓倒路邊,被林青峰“撿回來”,餵飽一頓,看他活像三天沒吃飯的狼吞虎嚥的吃相,得知他也是無人憐愛的可憐蟲,同病相憐的心理下,收他在身邊作伴,給他好衣服穿,他扭來扭去直說全身不舒服,只好用粗棉布制幾件行頭送他,只是大怪帽打死也不肯丟。

秦寶寶接近林青峰的目的,即是想破壞他倆師徒的陰謀,只因陰謀既成,將會嚴重威脅到衛紫衣,甚至整個“金龍社”的存亡。

林青峰聽“小可憐”說出那番話,不由嘴角一翹,不予苟同道:“人生來有尊卑上下之分,人們向你行禮,即表示你身份高於他們,對之叫囂命令也不敢反抗,那是多麼愜意的事。”

“你腦子有病!”“小可憐”心中罵一句,嘴上道:“生在富貴人家的公子自然有資格說這種話,我這小可憐只有啃冷飯殘羹的命。”

林青峰拍拍“小可憐”頂著大怪帽的後腦,微笑道:“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我可以使你成為這家鉅富的一份子。”

“小可憐”猛搖雙手,搖頭道:“我配不上,沒的折了我的壽,如今的好運已是前世修來的了。”

林青峰瞧“小可憐”一副沒出息樣就有氣,叱道:“快去將衣服換洗乾淨,一身泥巴沾到別人豈不惹人嫌?”

“小可憐”可不吃他少爺那一套,將身上泥巴出其不意塗在他身上,叫道:“你嫌我髒,我也讓你髒,大家一樣髒,就沒有上下之分了。”

林青峰忙拍掉錦衣上的泥,見泥痕不徐,作勢要打,“小可憐”見林老爺夫人帶著客人往這邊走來,蹦蹦跳跳躲在他們身後,林青峰不敢追趕,“小可憐”大方站出來告狀:“你們看,我身上有好多泥巴,都是他害我的。”手指向林青峰。

林夫人見向來不討人喜歡的兒子衣沾泥巴,在親友面前出醜,叱道:“峰兒,恁大年紀還玩泥巴,真是丟臉,還不快去換下?”

林青峰唯唯喏喏,瞪了“小可憐”一眼,告退離去。

林老爺為人和氣,望著一身泥巴的“小可憐”,有趣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我從來沒見你?你何時進林府的?”

“小可憐”將身上的泥巴刮在手上,笑道:“你叫我‘小可憐’或‘小泥巴’都行,三天前被令郎林尖頭撿回來的;我看你們都非常和善親切,不會看輕窮人,所以想送你們一樣禮物。”

林夫人被誇仁慈很高興,和悅道:“小孩子真懂事,你想送我們什麼禮物?”

“泥巴!”

“小可憐”離他們又近,又是出其不意,將兩手泥巴隨手塗在他們身上,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林老爺夫人及客人均無倖免,然後才嘆口氣道:“好不容易總算使身上乾淨了一點。”

他是乾淨多了,林老爺夫人及客人一身華麗衣裳可全被他糟蹋了,忙不迭用手巾想擦掉髒處,那兒拭得乾淨?林夫人對親友很抱歉,怒叫:“來人啊,把這小髒鬼給我攆出去。”

“小可憐”做個鬼臉,手插腰大刺刺的道:“原來你們也與世間庸夫俗子無甚差別,瞧不起窮人,遺憾新科狀元居然有這種父母親友,將來何能瞭解民間疾苦,當個林青天?”

“青天”是民間對好官的尊稱,做父母有這種兒子也會被誇讚“教子有方”,大受人民尊敬,可說是天下父母的心願。

幾位僕人左右挾住“小可憐”遵命要攆他出去,這時林夫人又道:“算了,帶他去洗乾淨,換身清潔衣裳。”

“小可憐”掙開僕役的挾攻,氣咻咻的道:“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奶憑什麼管我?我雖可憐也不願當人家奴才,若不是奶的尖頭兒子求我陪伴他,我才懶得理你們。”

林夫人當眾被數說,自幼嬌貴的她怎能忍受?氣道:“你要在我家吃喝,就得受我管束,否則立刻給我滾出去。”

“小可憐”嘖嘖嘖好幾聲,十分無奈道:“不得了,女人家這麼兇霸厲害實在少見,居然爬到丈夫頭上,難道奶沒念過孟子麼?

孟子曰:‘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

還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奶怎能這般狠心在親友面前使奶要託付終身的丈夫,失去男主人的威儀,簡直目中無夫。”

人人聽得目瞪口呆,林夫人更是臉色大變,不敢再囂張,林老爺笑道:“看不出你還讀過詩書,只是嘴巴太利,當心禍從口出。”

“小可憐”唯唯喏喏,拱手道:“小子恭聆老丈教誨,金玉良言,小子自當凜遵。”

林老爺見他孺子可教,想是良門之後,問道:“小兄弟這麼小就出來流浪,家人不擔心麼?”

“那裡還有什麼家人?”“小可憐”可憐兮兮的哽咽道:“我家原也是江南富戶,只因生來沒娘,爹就娶個細姨想照顧我,不想那女人好惡毒,每天在我爹飯裡摻一點毒藥,八歲那年春天,爹因聚毒太多身亡,我被蒙其中不知原由,直到有一天細姨想毒殺我謀產,被奶孃無意中知聞,撿些細軟要我趁夜逃走,豈知命運乖舛,錢財被土匪搶空,只有到處乞討苟活。”

邊說邊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眾人聞之唏噓不已,有些女眷還拿手絹擦淚,林老爺慈祥道:“如今有我庇護你,誰也不敢欺侮你,至於你的冤屈,待犬子歸來,我會要他替你伸冤,奪回家財,為今你還是先洗乾淨換身新衣。”

“不要!”小可憐嗔叫道:“遭土匪搶劫時,我就曾立下重誓,爹爹冤屈未雪,今生不復容顏。”

眾人這才明白他為何一身泥巴不洗,原來是想等洗清冤屈,才恢復本來面目重返故里,不禁為他孝思所感動。

不想“小可憐”心中在暗中禱告:“爹爹啊,您老人家在天有靈,可別咒罵寶兒不孝,寶兒無意詛咒您老人家被惡女人毒死,這等沒光彩的死法,自然不會落在您身上。”

不一會,想及未見面的孃親,又在心中暗道:“寶兒的孃親啊,在天堂千萬則與爹爹理論,爹爹從來不曾興起續絃之念,寶兒也不許秦家有二個娘,所以孃親別擔心爹會給惡女人搶走。”

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又加上二句:“請爹孃在天有靈保佑大哥不會給女妖精搶走,大家永遠快樂生活在一起。”

大家見他低頭閉目,嘴居微微啟動,卻又無絲毫聲音傳出,料想他在心中祈禱早日雪冤,心中感佩,未想他是想到十萬八千里外的天堂去了。

當下林老爺吩咐僕從好好侍候“小可憐”,不得輕視怠慢,其實林府下人非常佩服他有勇氣向老爺夫人及貴客塗泥巴,無形中對他很有好感。

“小可憐”因此在林家通行無阻,大廳的紅花錦墊,一沾他身即髒,沒有人罵他,乖乖拿去洗:米糕、紅龜、饅頭,被他好奇拿在鼻子下嗅嗅,立即現出一個泥印,花圃裡百花爭豔,林府花圃向來為人樂道,給他在旁邊一站,身子一抖,或以手拍除泥巴,立即泥屑四濺,附近花兒盡失色,花農看了直想哭。

總之,林青峰走到那裡,“小可憐”就跟到那兒,並且將那地方弄得面目全非,一日下來,下人間流傳著他們的新綽號,稱林青峰為“帶煞猴少”,尊“小可憐”為“小煞星”或“小跟屁蟲。”

“小可憐”也罷,“小泥巴”、“小煞星”或“小跟屁蟲”也罷,秦寶寶全不在意,其目的在監視林青峰的行動,想找出葛姓兄弟口中的“師父”是誰?並使他沒有時間計劃更惡毒的陰謀。

林青峰整天給人纏著想發作又不便,最令他發火的是,他走到那兒,下人的眼光就流露出不歡迎之色,他知道問題不出於他,而是他後面的跟屁蟲,忍不住發作道:“你為何一直跟在我身後,煩也不煩?”

“小可憐”雙手負在身後,頭一抬,理直氣壯的道:“是你將我撿來的,而林府又大似皇宮,我自然跟在你身後到處欣賞,以免迷了路兒,有何不對?”

林府雖豪富,但與“金龍社”總壇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鬼靈精豈有會迷路之理?

林青峰聽他將林府比作皇宮,心中暗笑,嘴上沒好氣道:“你跟就跟,何以所到之處弄得亂七八糟?真是惹人嫌。”

“小可憐”頭次聽到有人嫌棄他,坐倒在地,頭埋於膝痛哭,林青峰手足無措沒個理會處,不巧林老爺夫人又帶著貴客前來,目睹此景,不由分說狠狠數落兒子一頓,溫言安慰“小可憐”,總算使之破涕為笑,要求林老爺命他兒子陪他到處玩,林老爺自然一口答應,林青峰只好唯唯喏喏應允。

待林老爺夫人帶著貴客走遠,“小可憐”得意洋洋道:“如何?任你是鉅富公子,只要我願意,你依然須為我效勞。”

不服的哼一聲,林青峰非常不屑的道:“坐地耍賴,痛哭諂媚,這類行徑有骨氣男子不屑為,你有何神氣之處?”

“小可憐”嘴角一撇,鄙夷的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我是十分同情的,要不,你坐地耍賴,痛哭諂媚給人瞧瞧,旁人不暗罵你”腦子有病“才怪;哼,這二手絕招豈是人人能學,再則我年紀幼小,少失所怙,想及悲傷事哭上一哭乃是尋常,有何丟臉處?”

林青峰給他一頓搶白,煞時無言以對,跺腳離去,“小可憐”又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是日夜晚,“小可憐”玩了一天早倦,很早就上床睡,他住的地方與林青峰所住的偏僻院子相隔不遠,可說是鄰居。

林青峰總算擺脫“小可憐”的糾纏,回到住處,一陣疲乏感覺直衝腦門,長長扣個哈欠;未曾想過陪伴一個頑皮鬼直比練功整夜還累人。

上床一沾枕即沉沉睡熟,心中計算初更該去見師父,怎奈周公之女相邀,不忍離去。

原來“小可憐”喝茶吃點心時,偷偷在林青峰杯中加點藥粉,增加其疲倦感。

二更時分,林青峰總算醒來,睜眼瞧房裡光景,背脊直冒冷汗,其貌不揚的“陰陽判”

鍾不凡虎視眈眈凝視著他,身後立有一瘦一胖二人,即是秦寶寶坐車遊西湖歸來相邀搭便車的葛氏兄弟,亦是“陰陽判”鍾不凡門人。

林青峰連忙起身恭身問安,“陰陽判”鍾不凡哼聲道:“多年計劃就在近日一舉,你居然還能睡得像死豬,為師不得不佩服你。”

林青峰噤若寒蟬,好一會兒,才吶吶道:“今日被一個頑童整天纏住,才感覺疲累,以致睡得太沉。”

“陰陽判”鍾不凡嗯了一聲,沉聲道:“就是前些天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孩?他不會有問題吧?”

林青峰見師父沒生氣,膽子一壯,笑道:“師父難道信不過徒兒麼?對我們計劃有礙之人,徒兒早一掌劈了他。”

“陰陽判”鍾不凡沒好氣的哼一聲,道:“你好大喜功的毛病可得改一改,江湖異人大多深藏不露,豈是外表所能看透?”

林青峰恭順的應“是”,心中可大不以為然。

“陰陽判”鍾不凡看透他心思,也不再訓,道:“人找著了麼?”

林青峰為師父倒過茶,才落座於旁,小聲道:“徒兒不敢有負師父期望,找來之人不論身材面容均十分相像,只是嗓音不同。”

“陰陽判”鍾不凡十分欣慰的點點頭,道:“嗓音小事,憑為師的易容技術,閻王的聲音也易容得出,因此人稱‘陰陽判’。”

葛姓二人中的胖子開口道:“師父,憑咱們四人,就足以稱霸武林麼?”

二人中的瘦子也有點遲疑道:“並非我與老葛不信任師父的神算,只是咱們力量似乎太單薄了。”

“陰陽判”鍾不凡不在意的笑了笑,傲然道:“無用的廢物多收浪費時間教導,再則攻敵先攻心,對打擒龍頭,乃兵法要訣;青峰之兄今年奪魁,皇帝老兒定加重用,咱們找人冒充新狀元,上奏皇帝老兒‘金龍社’的坐大,日後將危害朝廷安寧,那老不死最怕有人奪他皇位,定會派兵攻打‘金龍社’,就算滅不了衛紫衣,其威力大減,必會給大內高手逼得四下躲藏,再由新科狀元之弟師徒管理草莽江湖人,皇帝老兒會不放心?到時有假狀元撐腰,天下之大,咱們師徒那兒不能通行無阻?”

萬民兄弟想想這法子的確夠毒夠好,林青峰卻道:“就不知皇帝老兒會不會信任新科狀元?”

“陰陽判”鍾不凡嘖嘖怪笑數聲,道:“皇帝已年老智昏,只要假狀元多拍他馬屁,多下點功夫,一定會被視為心腹。”

林肯峰突然微嘆口氣,輕聲道:“爹孃若是知道我暗中習武,不知會是什麼心境?”

胖子老葛嘖嘖數聲,不屑道:“看不出還是孝子哩,若是後悔,大可掉頭做你的孝順兒子,只怕人家會嫌棄。”

“你…………”林青峰憤而起身,氣咻咻道:“你憑什麼譏笑我,好歹我是他們生他們養的。”

胖子老葛毫無懼意,冷冷丟過一句:“就是不討他們歡心罷了!”

“夠了!”鍾不凡喝住他們鬥嘴,對林青峰道:“你揚眉吐氣的日子將近,可須沉住氣,想想,假冒你兄長之人自不會對你雙親孝敬,到時你趁虛而入定能蠃得他們歡心,人家會說大公子中了狀元就不要爹孃,還是二公子比較有良心,如何?”

林青峰長久的心願,就是希望父母將目光移向他,將疼愛林錦明的心投到他身上,此時聽師父如此說,不由得臉泛興奮光彩。

“陰陽判”目睹此景,目閃狡獪笑容,說道:“你找來冒充之人,帶出來為師看看。”

林青峰頗是為難,囁嚅半晌,才道:“那人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只因老運不佳,名落孫山,雖然答應冒充新科狀元,但要我付出一萬兩白銀與他養母,才放心離家投靠我們。”

“真該死窮酸!”“陰陽判”鍾不凡咒罵一叫,怒道:“他住那兒,明天老葛小葛捉他母親做人質,瞧他敢不敢再提條件?”

林青峰總是出身書香門第,雖性情偏狹,與黑道人物畢竟有異,道:“何須勞累他們費手腳,驚人耳目可不好,還是由徒兒籌錢與他心甘情願合作。”

“反了,反了。”“陰陽判”鍾不凡怒道:“你敢違抗我命令?說,那窮酸住在那條破巷?”

林青峰的確有點於心不忍,又沒膽子違抗師命只有道:“鎮東‘協佳米店’後巷倒數第二間,姓朱的就是。”

“陰陽判”鍾不凡臉色略緩,道:“江湖原是弱肉強食之地,同情心是多餘的,甚至會破壞整個計劃;還有,你撿來的那小子若會煩你心神,攆他走或廢了他都行”林青峰嘴上應著,心情可複雜之極,雖然拜鍾不凡習藝,可是要他學黑道人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總感到下不了手,又想早一日得到父母垂愛,讓親朋好友對他另眼相看,兩相矛盾大有無所適從之感。”

“陰陽判”鍾不凡又告誡數句,帶著葛氏兄弟離去。

躺在床上,林青峰腦子混亂之極,不久又沉沉睡著。

而就在鍾不凡師徒離後,過了一刻鐘,又有條人影掠過後牆,向鎮東而去,看背影十分纖小,應該是未發育長大的小孩。

深夜人靜,除月光、星光,民宅住家均一片漆黑,想已進入夢鄉,鎮東“協佳米店”後巷卻有一間小土屋透出一豆燈火。

朱雨生望著豆大燈火發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英俊的面容卻佈滿迷惑之色,似有無窮的煩惱困擾著他,不時發出低低的嘆息!

驟然

緊閉的小窗子陡地被震開,一顆頂著大怪帽的腦袋探進來道:“唉,閉門家中生,禍從天上來,閣下至今還未知自己劫運當前,令人嘆息哉!”

朱雨生是位文生,猛聞異響,以為強盜小偷光臨,心頭大震,驚惶扭頭望去,見是個髒兮兮的小孩,懼意頓失,聽他開口所言,不禁問道:“你是誰家孩兒?小生有何噩運,可否見告?”

那名突然出現的小孩自然是“小可憐”無疑,道:“枉你一介文生,聖賢詩書卻讀個一知半解,難怪名落孫山。”

朱雨生為落榜之事又羞慚又痛心,問道:“小哥何出此言,小生愚昧,詳解一番可否?”

“小可憐”當下也不客氣,搖頭晃腦吟哦道:“豔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賤日豈殊眾?貴來方悟稀。邀人傳香粉,不自著羅衣。君寵益驕態,若憐無是非。當時浣紗伴,莫得同車歸。持謝鄰家子,效顰安可希?”

這首“西施詠”乃唐朝開元進士王維所作,“小可憐”以西施作喻,言明人若真有實學,不患得不到君王賞識,若執意假冒新科狀元,不啻東施效顰,徒惹笑話,而且此生再也不得自由。

朱雨生聽得心頭大駭,不想此事居然有外人知悉,裝迷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可憐”雙目如雷直視朱雨生,一字字道:“真的不懂?閣下最好承認,我才有法子救你。”

朱雨生給他看得心頭亂跳,最後垂下頭道:“此事與你有何干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可憐”不想再耽擱,直言道:“你問得太多餘,我只能這麼說,假如你真去假冒狀元,將有上萬人因你而家破人亡。”

朱雨生面色煞白,顫聲道:“怎麼會?我只想過過狀元癮,沒想要害人,真的。”

“小可憐”面色一整,教訓道:“你年紀尚輕,下次科舉再試嫌晚麼?老實告訴你這呆頭芋,要求你假冒新科狀元一幫人,均是江湖黑道人物,行事不擇手段,你莫以為他們真會給你萬兩白銀奉養母親?明日他們即來捉令堂作人質,逼你就範,你絕對沒有選擇餘地,由他們擺佈戲弄皇上,為禍民間,濺血江湖,到時你良心能安麼?”

朱雨生只是一介文弱書生,大驚之下身子直抖,道:“怎麼辦?怎麼辦?我絕不能害了孃親,傷害百姓。”

突然衝到窗邊,語聲發顫的求道:“我該怎麼辦?救救我,小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小可憐”聽得自己又多個外號,忖道:“嘿,外號愈來愈好聽了,衝著這句‘小神仙’,少爺今晚再權充散財童子吧!”

髒兮兮的小手不知從那兒摸出三張銀票,道:“三千兩銀子你拿著,今晚立即攜令堂趁夜逃走,至京城我家客棧住下,白天拿著這三張銀票到京城最大的錢莊‘龍記’存下,他們看到票上題字,每月會付你最優厚的利息,並且會派人暗中保護,閣下與令堂租棟房子安住,生活無後顧之憂,你也可以安心讀書,以待下次科舉一中成名。”

朱雨生沒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好人,想跪下磕頭,因“小可憐”不允而作罷。

“雙手發顫接下銀票,月光下依稀可看到票上題著‘給我最可愛的弟弟,衛紫衣’”。

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字,朱雨生大為激賞,又感到奇怪怎會有人在銀票上題字,不禁好奇打量“小可憐”,臉上汙泥使人瞧不清他到底可不可愛,但美好的輪廓和頑皮精靈的大眼確有奪人的魅力。

“小可憐”看破他心思,哼聲道:“題字的銀票非我本人使用無效,為的是怕我迷糊將它丟了或給人偷去,遭人白領,快去拿筆墨來,待我題些字你才用。”

朱雨生取來筆墨,“小可憐”問他名姓,在衛紫衣題字旁題上“寶轉贈朱雨生”,又在下頭繪上一禎拇指大的朱雨生面部肖相。

朱雨生收好銀票,忍不住問道:

「令兄送你的銀票均會題上一行字麼?」

「小可憐」不料他有此一問,笑笑道:「沒這回事。只有偶而我自覺迷糊勁力大發,才請他題字,以免受損失。」

朱雨生了解的點點頭,笑道:「小哥真是個小精靈,小生這就進去收拾,小哥你┅┅┅」

「小可憐」一不待他說完,截口道:「我護送你們一程,時間不多,帶幾件替換衣裳就成。」

朱雨生心想逃命要緊,身外之物再買即可,忙答應入內收拾包袱。

「小可憐」倚在窗邊,沐於月光,心道:「『小可憐』、『小泥巴』、『小煞星』、『小跟屁蟲』、『小神仙』『小精靈』,再加上以前的『小鬼』、『小搗蛋』、『調皮蟲』、『西湖霸主』,一共一、二、三┅,哇一共十個,我真了不起,回去說與大哥聽,他一定會罵我『鬼靈精』,嘿,總共十一個,草莽江湖,誰有這許多外號?我也該算是天下第一吧!」

他得意不了多少,朱雨生攜著一位年約五旬的婦人出來,婦人因終年辛勞老態畢呈,見著「小可憐」說著一大堆感激的話,「小可憐」道:「伯孃先別謝我,須趁夜趕路,最好天亮前抵達京城。」

三人出了巷子,「小可憐」雙手分拉兩人手腕道:「為了趕路我要施展武功,希望你們不要大驚小怪而呼叫。」

朱雨生母子答應,「小可憐」提氣施展輕功,往京城方向如飛而去,雖提帶二人,速度也不可小窺。朱雨生母子更是心頭怦怦亂跳,初次嚐到「飛」的滋味及刺激,朱雨生此時極羨慕江湖人。

通縣乃是京城緊鄰,半個時辰的飛馳,京城已在望,「小可憐」也到有點力不從心,於是放緩腳步,在他們千恩萬謝下目送他們自去。

喘幾口大氣,「小可憐」掏懷吃了幾顆丹丸,見天色不早,又施展輕功如飛回去。

陡地──

有人宛若天神般擋住「小可憐」去路,容貌如電,雙眼如蛇眸盯著他。

「小可憐」剛起步就給人攔住,很是沒好氣道:「你這尊攔路神個兒倒不小,找小節有何貴幹?」

攔路者雙手插前胸,大剌剌道:「在老夫面前敢出口不遜,你算是第三個。」

「小可憐」朝他上下左右打量,瞧不出有何驚人之處,道:「小爺前面那二個膽大包天的人是何方神聖?」心想還不是下三流的在自抬身價。

攔路者姿勢不變,語氣卻變得十分冷硬:「二十年前的秦英老鬼是第一個,五年前後生小子衛紫衣是第二個。」

「小可憐」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呵呵道:「這麼說來,閣下定是位頂頂大名的英雄,不知尊姓大名為何?」

攔路者昂長七尺不怒自威,傲然道:「人稱黑道魔君『陰陽判』鍾不凡就是老夫。」

「小可憐」心頭大震,嘴上卻毫不在意道:「哦,鍾不凡這名字倒不怎麼耳生,失敬,失敬。」

原來「小可憐」在林青峰茶裡下藥,使之困睡如泥,為的是他已得知林青峰夜裡初更即出府他去,因摸不透他武功底子,不敢昧然跟蹤,唯恐洩了底,功虧一簣,因此略作手腳,由他師父前來會他。

今夜未至初更他潛伏於林青峰臥室外小廳圓桌下,苦等個把時辰,總算如願以償得知一切計劃,但因桌巾下垂甚多,幾乎遮住他整個身子,知道鍾不凡功力深厚,不敢有異動,因此知音不知貌落個不明不白。

此時聽他自承是鍾不凡,暗罵自己糊塗居然沒去注意敵人聲音,忖道:「大哥說的沒錯,此人相貌無特徵,除非見過幾次面,實在難以留下印象。」

「陰陽判」鍾不凡見這小子沒將自己放在眼裡,怒道:「喂,小子報上名來,讓老夫掂掂你的斤兩,何以敢與老夫作對?」

「小可憐」又是一驚,裝作不在意道:「小爺不懂你在說什麼?莫非小爺曾壞了你的好事?」

「陰陽判」鍾不凡不耐煩怒叱一聲,開門見山道:「老夫不知你從何得知我們全盤計劃,居然放走最重要的主角,幸而老夫有先見之明,唯恐劣徒心軟放他逃走,因此趁夜先來捉人,不巧遇上你這位多事者攪局,如今另二位徒兒已前去捉人,也該回來了。」

「小可憐」一聽差點沒氣炸了肺,不想自己救人計劃居然失敗。

這時──

突然有二顆圓圓的東西從空飛了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鍾不凡與「小可憐」看清大驚,原來是葛氏兄弟的頭顱,最令鍾不凡吃驚的是,他二人面上居然沒什麼痛苦神情,可見殺人者功力的確駭人。

不待鍾不凡怒叫來人現身,黑暗中已走出一位全身黑色裝束,頭戴大斗笠遮面孔的怪人,正是西湖出現過的黑衣怪人,「小可憐」心道:「黑衣怪怎地也出現在這,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

「陰陽判」鍾不凡恢復平靜,冷冷的道:「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的二位愛徒是你所殺?」

黑衣怪人微微點頭不語。

「陰陽判」鍾不凡怒火填膺,指著「小可憐」道:「你與他是一夥的?你們全都是無姓無名的豬狗麼?」

黑衣怪人又是搖頭不語,「小可憐」卻不願當豬狗,大聲道:「小爺與他毫無牽連,至於小爺名姓說與你聽也不妨,即是對閣下很無禮的前二位最最疼愛的人,你該知道了吧!」

「陰陽判」鍾不凡瞪大了眼,似乎不大相信的道:「秦英之子,衛紫衣拜弟的秦寶寶?

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小可憐」撇撇嘴,指著地下二顆人頭道:「要怪就怪你這二位斷頭徒兒吧,貪圖搭便車之利,又不與少爺談天,所以假睡誘他們交談,不意卻聽到這種卑陋無恥的計劃。」

「陰陽判」鍾不凡臉色變了變,轉向黑衣怪客道:「你呢?你又是什麼路數?為什麼也知道這件事?」

黑衣怪人低沉的聲音十分陰的冷道:「若欲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的職業是斬除妖孽!」

黑衣怪人手握一根三尺長的竹棒,「陰陽判」鍾不凡失笑道:「憑你手中的破竹子,想斬除妖孽?嘿,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黑衣怪人聲如鬼嚎,道:「閻王殿中問閻王去吧!」

話未落,「陰陽判」鍾不凡戒於他輕易斬殺二位愛徒,知道遇上生平少見的高手,為搶先機,絕學「陰陽五毒掌」倏地推出。

「小可憐」一驚,脫口喝道:「小心!」隨即又教訓自己道:「多什麼閒事,看黑衣怪也不像好人,讓他們狗咬狗正合我意。」

這時「陰陽判」鍾不凡的面容大變,原本平凡無奇的容貌,已變得猙獰像惡鬼夜叉一般,好不怕人,尤其左頰泛紅如豬肝,右頰死白似殭屍,髮鬚皆豎,張開血盆大口,詭異恐怖足以嚇死膽小的人。

原來「陰陽判」鍾不凡的絕學「陰陽五毒掌」,天下之大,或許只有他練成功;可以說是將人一分為二,左邊練的是純陽的烈火,另一邊則是凜烈的寒氣,必須忍受十年半邊身子灼熱如同火焚,半邊身子冰寒如浸冰窖的痛苦,直至將陰陽寒熱二種不同的武功溶為一身所用,才算有所小成;鍾不凡資質稟異、八年即練成,心有不足,雙掌終年浸於不同的毒藥,拍於人身,不僅須忍受冷熱交流的痛苦,掌中毒氣毒性不同相剋,經過十二個時辰毒氣相溶,始七孔流血,全身潰爛至死,歹毒異常,江湖人視為惡魔,加以招式霸道,合稱「陰陽五毒掌」。

黑衣怪人彷佛非常瞭解「陰陽判」鍾不凡掌中厲害,見雙掌拍來,身形在眨眼間橫起抖落,手中的竹棒「刷」聲揮出千百條蒼綠光影反捲鍾不凡,他居然雙手握竹,雙手揮舞,簡直是東瀛武士化身。

「小可憐」在丈外觀戰,忖道:「居然有人以雙手揮竹劍,當真新鮮,回去問大哥是那個門派的。」

鍾不凡見識較廣,看出黑衣怪人雖然學東瀛武士雙手揮竹劍,招式身形也與中原武人有極大不同,但纏鬥數招,依然可看出他含帶極明顯中原江湖人武功路子,顯然有意隱瞞自己真實的身份。

鍾不凡腳下一斜步,閃開黑衣怪人的攻擊,雙掌握著竹劍挾著雷霆萬鈞的勁風迎上,二人以全力相拼,互不示弱,而且二人內功悉敵,一時難分上下。

又拼鬥了十多回合,把鍾不凡的兇性激得大發起來,雙掌使足功力連連攻去,見方圓之內,冷熱互蕩,薰得「小可憐」愈退愈遠,黑衣怪人突然震退「陰陽判」鍾不凡,反身向「小可憐」飛馳而去。

「小可憐」乍見黑衣怪人棄敵向自己掠來,以為他想先對付自己,也運起功力對敵,不料黑衣怪人突然離他二尺遠時凌空一指點向他昏穴。

「小可憐」出其不意被點個正著,咕咚昏倒在地。

錘不凡眼見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心思未轉,黑衣怪人又向他如飛而來。

這時的黑衣怪人不再雙手握竹棒,而是以左手持棒,原來是個左拐子,鍾不凡不敢輕敵,凝神以待,陡地眼前一花,黑衣怪人的竹棒閃泛著蒼綠色澤當頭掄到,明明是一根竹棒,到了眼角卻已幻成了漫天的棒影,叫人搞不清那是真那是假了。

「陰陽判」鍾不凡心頭的震驚無以言喻,這等劍勢他是見識過的,只是當初那人以右手持劍,而今此人以左手持竹棒,而且威力更勝於前人。

「老夫要揭破你的真面目!」

大吼著,「陰陽判」鍾不凡使足十二成功力,雙掌招式十分霸道齊揮並舞著,挾以全身勁道猛迎上去,對於一個沒有武功或只學過幾招花拳繡腿的人,不異泰山壓卵,不心膽俱裂,魂魄飛散才怪!

黑衣怪人攻勢不變,毫無懼意,因為他是個高人,而且是高人中的佼佼者!

二人以全力相拼,一以手中竹,一以五毒掌,剎時人影紛飛。

鍾不凡翻飛準確,動作快如流星一閃,雙掌狂砸猛擊,力逾萬鈞,全身散發出的冷熱之氣互撞,嗤嗤作響,流動的勁勢呼轟如雷劈,宛似整個大地全在震動!

黑衣怪人對敵人的霸道威力恍若不見,動作如同電閃,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一溜寒光劈向鍾不凡面門,在鍾不凡凌空倒飛的瞬息,黑衣怪人的身子跟著瓢起的同時,冷芒如矢,正指鍾不凡眉心!

「嗤」聲輕響,鍾不凡額頭開口,血光湧現。

有太多的震驚,不信,猜疑佈滿「陰陽判」鍾不凡臉上,手指黑衣怪人,顫聲道:「你┅┅┅你┅┅┅為┅┅┅為┅┅┅」喘著氣,始終接不上話倒地就死了。

那位黑衣怪人看了倒地的屍體一眼,嘆口氣,喃喃道:「我知道你說的是那個『ㄨㄟ』

字,只是這再也不重要了,不是麼?」

雖然他打蠃敵手,卻也付出代價,不僅全身溼淋淋宛如從水裡撈出來,也給鍾不凡散發出的毒氣薰得頭昏眼花,腳下一個踉蹌,知道中毒不淺,忙從懷裡取出一顆白玉丹丸服食,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陡地竹棒一閃,割下鍾不凡頭顱。

說也奇怪,黑衣怪人不取人頭,提起鍾不凡無頭身軀,又丟下一塊黑布,往京城方向掠去,經過「小可憐」又一指點醒他,影子宛似鴻爪,一閃即逝。

「小可憐」莫名其妙被點昏穴,醒來見人都走光,氣得大叫:「瘋子,瘋子,全是一群瘋子┅┅┅┅咦──」罵個三兩句,突然發現場中又多了一顆人頭,奔向前看清,原來是鍾不凡老魔的頭顱,卻又不見其身軀,大感奇怪,心中暗道:「老魔自然是黑衣怪所殺,這人可古怪得緊,曾聽人說起有些心神不正常之人喜愛收集人之頭顱,可沒聽過有人收集無頭身軀的呀,回去問問大哥也許知道他是誰?但他將人頭留與我是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不禁又生起氣來,暗罵黑衣怪不正常,他可沒有收集人頭的嗜好。

「小可憐」頭疼要如何處理三顆人頭,見到地上黑巾,靈光一閃,拍手道:「有了,將這三顆人頭包起來悄悄放在林尖頭門口,他醒來瞧見打開不嚇死才怪,也許會因而改過向善,畢竟他只是偏激點,應該給他一次機會,其實他父母很關心他,否則怎會在乎他衣服髒不髒了。」

搖搖頭,對於林青峰看不透這一點,感到可笑又可憐。

「小可憐」攤開黑巾,將三顆人頭包妥,如飛往來路掠去。

也許是當局者迷之故,他沒有想到是黑衣怪人看破他會想出這法子,而故意留下黑巾,使他不必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到處跑。

神秘的黑衣怪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

新科狀元林錦明回鄉省親,這不僅是林府的大事,也是整個通縣的大事,知府大人及屬下官員均來拜訪,親朋好友亦是絡繹不絕的來來往往,鄰居不得入內的則在牆外偷窺,大家都這麼說──「錦明這孩子從小聰明伶俐,我就知道他會有這一天,果然沒錯吧!」

「是啊,王叔的嘴那時出過差錯?」

「大公子不但飽讀詩書,而且人是愈長愈俊了。」

「可不是,不知誰家姑娘有這福份做林家大少奶?」

「人家現在身份可不比以前,娶妻是須要經過皇上准奏的,必須門當戶對才行。」

「聽說當朝宰相很中意錦明,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反正林家如今是出人頭地了」「對了,怎地不見二公子林青峰的影子?」

「嗤,快別說他了,那副尊容真讓人絕倒與他兄長簡直有天地之別。」

「唉喲,那個死鬼敢踢本大爺?」

「誰叫你說林尖頭的壞話?」

每當有人將話題從狀元郎林錦明轉至林青峰,正大肆取笑時,就有一位頭頂大怪帽,全身航髒的小孩,從後頭狠狠踢上一腳,打抱不平。

被踢的人自然生氣,指著航髒小孩怒道:「我說他壞話關你屁事?你一身泥巴是如何混進林府的?」

那小孩自然是「小可憐」,雙手插腰神氣道:「我是林府的貴客,在此已住了好多天,不信儘可去問這家人,你這糟老頭容顏醜陋,還好意思取笑別人不好看?沒修養又厚臉皮!」

那人大怒要打他,「小可憐」有恃無恐的道:「我可是林府貴客,你敢欺侮我,等於向新科狀元打耳光子哦!」

眾人唯恐此事是真,均勸那人不要魯莽,老人家要面子下不了台,這時就有位僕人請「小可憐」去吃點心才平息風波。

再大的巨浪也有平復的時候,三天熱鬧過去,一切漸漸恢復原來的生活模式。

林青峰將一切看在眼裡,對兄長的光彩及其因而掩住他的優點,他又妒又恨,對於「小可憐」的打抱不平,好笑之餘還有一點感激。

不管他如今心情想法如何,他是動不了手的,那晚睡至清晨才醒來,開門見有包袱好奇打開看清,只駭得心膽俱制,在他心目中,師父是天下第一高人,如今居然有人砍下他頭顱,表示計劃有旁人知曉?而敵人的武功也未免太可怕了,強自鎮定心神,將鍾不凡三人頭顱攜至師父住所空地上掩埋,拜幾拜又忙趕回來。

回來苦思不得其解,也曾懷疑「小可憐」,隨即又放棄,一個十歲左右小孩如何殺得了黑道出名甚久的魔君?

他又懷疑「小可憐」是臥底的,另有幫手暗中相助,但是緊密盯蹤數天,又沒見「小可憐」出府一步,被他纏煩了,又放棄這個可能。

這些天,林青峰真的是煩透了,也覺得窩囊透了,多年的計劃於一夕毀滅,是多麼令人難以接受,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林錦明的光彩,更覺得自己黯淡無光,因此三天來一直不肯去與他兄長打招呼,林錦明親自來拜訪他,他也推頭痛不肯開門。

「林尖頭,你在那裡──」一聽到這叫聲,林青峰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他鑽進去,不為遮羞,而是怕「小可憐」又纏住他,正待走脫,已被「小可憐」發現形蹤。

「終於給我找著了,你可真會躲呀!」

「小可憐」喘著大氣說道,臉上忍不住現出得意之色。

林青峰見無法走脫,只有硬著頭皮道:「你真煩,不去找別人,偏偏就喜歡纏住我。」

「小可憐」幸災樂禍道:「誰叫你要讓我喜歡,你嫌煩?換個人高興都來不及呢!」

林青峰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也許受人喜歡也並非好事,如果我是哥哥,整天被一大堆人纏住,會不會煩?」

「小可憐」看在眼裡,知道林青峰的想法已有點轉變,又道:「你哥哥真可憐,這些天時時有人拜訪,客人一走,你爹孃又纏住他問東問西,看他面龐微現不耐煩之色又不敢表示,我真懷疑他是否在為別人而活?一切均是做給別人看?像個木偶由人擺佈,不是真喜歡做狀元?」

林青峰聽了心頭大動,心想換了自己更是受不了,口中卻不服道:「待新鮮勁一過,或皇上委了他職位,自然不會有人再打擾他。」

「小可憐」撇撇嘴,十分不屑的道:「你沒看過戲也該讀過書吧?伴君如伴虎,不僅要討皇上歡心,朝廷職位嚴明,比自己地位高的官,逢年過節就須上門送禮巴結,平時亦須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得失,失官事小,丟命就冤了。」

愈說愈興奮,突然以做夢般的口吻又道:「若要我選擇,我寧願棄文就武,想那江湖英雄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給人提起來,都會誇道:『XXX這人硬是要得,我X某衷心敬佩』,多麼風光,而且逍遙自在無虛裡,可惜我不會武功。」

說著忍不住嘆口氣,垂下頭做失意狀,其實心裡在想:「雖說我武功不弱,怎奈居然給人凌空一指點倒,當真丟臉的很,爹孃在天堂作客,遇上以前的武林老前輩,也會覺得很沒面子吧!」

想著想著,忍不住又嘆口氣,這次是真的失意。

林青峰則臉泛興奮光彩,心情頓時舒暢,大有撥雲見日之慨,多年鬱悶一掃而空,他不再羨慕他哥哥,反而有點可憐他。

誰說女人是善變的?真該打屁股,因為他忘了加上「男人」!

誰說女人心如海底針?更是大混蛋!

女人心海中之針再細,總有摸著的一夭,而男人心中無針,想摸也摸不著,豈不比女人更叫人摸不透他心思?

幸而「小可憐」從小在男人堆中打滾,林青峰的表現又很明顯,知道他已被自己一番話改變整個想法,不禁也代他歡喜。

林青峰為了報答「小可憐」「無意中」說出的話,笑道:「你若想學武功,可以拜我為師,不用去羨慕別人。」

「小可憐」心裡暗笑,卻故作驚訝道:「你會武?少來,我可不是給人唬大的。」

林青峰當下也不答辯,甩袖輕輕往一丈外的大樹揮去,只見樹身搖晃數下,綠葉如秋風掃過,籟籟落下。

「小可憐」自信自己也能辦到,演戲本能卻落荒而逃,邊跑邊叫道:「有鬼──有鬼──樹上有鬼住著──大家快來呀──」林青峰不料他會大驚小怪,想阻止已來不及,幾位下人慌忙奔來,見地上掉了好多綠葉,均大感奇怪,又不敢詢問二公子,想及剛才亂叫的是「小可憐」,想找他來問問,他卻已杳無蹤影了。

※※※

「小可憐」走官道向京城而去,感到飢腸轆轆,搜遍全身上下卻找不出一毛錢,這下慘矣,「小可憐」成了名符其實的「小可憐」。

沒錢吃飯心情自然不好,偏偏它又出來取笑道:

「嗨,好久不見,你可愈來愈落魄,『金龍社』將你餓著了?

少爺錢太多,將它分與別人花不成啊?

嗤,別笑掉人大牙了,你這副樣兒簡直比乞丐還不如,錢太多?呵呵┅┅┅┅┅┅┅笑?有什麼好笑的?少爺要錢,到『金龍社』的事業隨便那家提都有。

問題是人家肯不肯讓你提?

哼,他們敢說不?少爺額上的金煉子背面有大哥刻的字。

新鮮,小小金煉也能刻上字?不知刻什麼字?

『謹以此小小金煉祝我最可愛的弟弟寶兒長命百歲,衛紫衣鐫』

天!這麼多字如何刻上的?

這足以顯示大哥功力深厚,以一隻細長繡花針,在圓『壽』字上刻以廿五字,恰好圓圓一圈,十分美麗!

做弟弟自然愛替兄長臉上貼金,拿出來我瞧瞧!

真金不怕火煉,非使你心服口服不可┅┅┅咦──」

「小可憐」想掏出藏於懷裡的「壽」字型金煉子炫耀,這一摸駭得臉色大變,「保命佛珠」還在,金煉子卻不知何時掉了,慌亂之下,根本無法鎮定下來想想可能掉在那裡?往來路奔跑回去,眼睛四下搜索,這時再也感覺不到飢餓,只想快點將東西找回來,由上午找至太陽下山,就是不見它影子,喃喃道:「煉子是純金的,手工又精細,價值上千兩,撿到的人自然拿去賣了。」

想及此,胸口一陣收縮絞痛,服下「護心丹」,真想放聲大哭,想到神通廣大的衛紫衣,瘋了一樣又往京城奔跑而去。

※※※

這二天衛紫衣總是悶悶不樂,無人時就深鎖眉頭,或是呆坐好幾小時,大家知道他在想念秦寶寶,卻也無法可想,他們何嘗不想?

其實衛紫衣悶悶不樂是有原因,自從寶寶出走,他即改扮成神秘的黑衣怪客暗中保護,那晚狙擊「陰陽判」鍾不凡師徒,原以為寶寶過三天就會回來,卻到如今還不見人影,難怪他擔心。

此時,他坐於主位面對長几上的豐盛菜餚發怔,「龍吟廳」這頓晚膳已擺妥好一陣子了,至今他卻半筷也沒沾唇。

三位領主與大執法見他如此,也感到今天的晚膳很是不中看,心想定也不中吃,雖然衛紫衣三番二次要他們先用,誰也沒興趣先舉筷。

三領主席如秀輕咳一聲打破沉寂,先開口道:「寶寶那小鬼貪玩,過些天自會回來,我們在此空想也沒用啊!」

大執法陰離魂瞪他一眼,沒有好氣的道:「你懂個什麼羊上樹?我們多人集中精神想他,寶寶感覺到自然會快回來。」

席如秀更沒有好氣的嗔叫道:「這是那門子理論?寶寶又非順風耳、千里眼,怎知我們此時在想他?」

衛紫衣揮手打斷他們爭論,懶懶道:「寶寶依賴心太強,我才答應讓他出去磨練學習獨立,原本是沒有什麼不放心,只是,我突然感覺到寶寶好像出事了。」

群雄一驚,席如秀首先迫不急待的問道:「出什麼事?魁首以為寶寶生病了?還是那個瞎眼東西又在動他腦筋?」

衛紫衣莞爾一笑,搖頭,深鎖眉頭,道:「我沒那本事預測相隔異地之人出什麼事?只是,寶寶好像有困難無法解決,他一直在心裡呼叫我,我感覺得到,可是我不知他在那裡?」

最後一句是違心之言,衛紫衣決定入夜後再次改裝至林府一探究竟。

群雄聽了大驚,未想衛紫衣與秦寶寶之間的感情已如許之深。

這時──

「小可憐」十分狠狽的如鬼魅的突然出現在「龍吟廳」,群雄一時認不出他就是日思夜盼的秦寶寶,衛紫衣可是知道,雖然瞧不清寶寶面上表情,但是他的大眼所流露出的驚惶害怕令衛紫衣擔心。

「寶寶?你怎的變成這樣子?」

衛紫衣豁然起身,很困難的說道,這不是假裝,寶寶情形的確讓人心驚。

只見「小可憐」秦寶寶依舊一身泥巴,衣服不知被什麼東西勾破好幾個洞,全身抽搐不已,嘴唇顫動,群雄均能感覺他很痛苦,想哭又哭不出來,這等情景他們曾見過一次,就是大年初五寶寶再次被鎖死衣箱,救出後就是這種情景,原來初見他這身打扮都忍俊不禁,看清他的情況,又使他們想起那次的意外。

「小可憐」秦寶寶感覺不到群雄關懷擔憂的神情,從一進門,大眼一直不離衛紫衣,大家一知道他就是寶寶,飛似的將他圍在中間,七嘴八舌急促問他發生什麼事?他全沒聽見,將手臂平伸向衛紫衣。

衛紫衣知道他想在他懷裡尋求安慰,毫不猶豫的將他緊抱在懷,溫柔道:「寶寶別害怕,告訴大哥,你餓不餓?這些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秦寶寶被衛紫衣雙臂一抱,漸漸不再抽搐不止,緊緊扳住衛紫衣雙肩,深恐他會拋自己而去,這時聽得衛紫衣幾句不關緊要的話,卻流露出最真摯的關愛,一直流不出的眼淚,這時如泉湧奪眶而出。

衛紫衣感到一股溼意,他知道寶寶總算流出淚,如今只要讓他哭出聲,就可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騰出手扳起寶寶臉蛋面向他,這一看若非心情沉重差點笑出來,寶寶的臉蛋好不悽慘,一條條泥巴混著眼淚的泥水往下流,取來桌上拭手巾子將寶寶的臉擦乾淨,恢復他絕世容姿,蒼白透青的臉色卻也一覽無遺。

群雄見他哭不出來的痛苦,不禁為之心酸,席如秀平時常與寶寶鬥嘴,其實二人感情有如父子。這時也取巾子擦掉他手上汙泥。

秦寶寶突然雙手捧著衛紫衣臉蛋,抽搐幾下,「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他這一哭,眾人總算籲口氣,放下心中大石。

待寶寶哭得差不多了,衛紫衣才輕聲道:「發生了麼事?」

秦寶寶本來伏在衛紫衣肩膀上哭泣,這時抬起頭硬嚥道:「我┅┅快要┅┅┅死了┅┅所以趕回來┅┅看你┅┅┅」

話未說完,已給衛紫衣截口叱道:「不許胡說,人好好的,說什麼不吉利話?」

聽得叱罵及不相信,秦寶寶又大哭起來,抽噎道:「它不見了┅┅我找┅┅不到┅┅從早上到晚上都┅┅找不到┅┅」

衛紫衣見寶寶這般傷心,整個人虛弱得好像快暈過去,小心道:「他是誰?長什麼樣子?

大哥派人去替你找。」

秦寶寶昏亂得沒聽清衛紫衣在問什麼,只知他答應要幫忙找,哽咽道:「我好喜歡它┅┅┅圓圓的┅┅有刻字┅┅┅很漂亮┅┅┅」

群雄大是迷糊,嘴裡不敢刺激他,心中卻道:「圓圓的?嗯,圓臉很可愛,但有人會在臉上刻字麼?刻字的臉很漂亮?」

衛紫衣原也不懂,見寶寶在胸前此個小圓圈,恍然大悟道:「大哥送奶的圓『壽』字型金煉子不見了,是不是?」

秦寶寶連忙點頭,其他人也總算懂了,卻也暗怪寶寶小題大作,金煉子雖值錢,在衛紫衣眼裡不異米穀,重打一條不就得了。

衛紫衣卻知道「壽」字煉子在寶寶心中的份量,道:「不要慌,仔細想想,可能掉在那兒?」

秦寶寶認定金煉子已被人撿去賣掉,慌亂之下,又哭叫道:「我不知道┅它不見了┅┅┅『壽』沒有了┅┅┅我沒有壽了┅┅┅爹孃在天上叫我┅┅┅他們在叫我┅┅┅我聽到了┅┅┅┅」

衛紫衣眼見寶寶迷亂的語無倫次,伸指點他睡穴,伏在他肩頭睡著。

招來小棒頭及二名僕婦,衛紫衣命他們將寶寶清洗乾淨送上床睡。

可能僕婦抱的不小心,寶寶頂上的大怪帽突然掉下來,一頭烏黑長髮宛如瀑布飛瀉般灑下來,群雄第一次驚於寶寶頭髮之長,女人都比不上。

平時秦寶寶把頭髮梆成一束,再嵌上蒼犀角,雖說容顏太過俊美,大家都當他是位小公子哥兒;如今頭髮散下來,長度足以蓋住臀部,再襯以瘦小的身軀,嬌麗略顯蒼白的面容,女兒之態畢露。

不只展熹等人驚訝,衛紫衣看了更是心頭大震,雖然大年初一那晚寶寶受驚,抱了他睡一夜,從那時就得知寶寶是女兒身,但因寶寶發育遲緩,體型與一般小孩無異,而又身著男裝,再則他根本不自覺自己是女非男,綜合這些因素,衛紫衣下意識總當他是男孩子,如今第一次承認他是不折不扣的女孩,而且是位絕世小佳人,他頭一次領悟自己對他的責任,寶寶此生是非衛紫衣而不能嫁的,只因他們曾同床共枕,依禮依私德,他都不能拋棄寶寶。

事到如今,衛紫衣只有將一切說與他們聽,群雄聽了又是一驚,頑皮搗蛋得叫人頭痛的寶寶會是女兒身?事實在眼前,不信也得信了。

三領主席如秀想起前情,首先不滿叫道:「魁首太不夠意思了,這等大事居然一直吊人胃口不說。」

衛紫衣只有苦笑辯解道:「我說過我不想嚇壞寶寶,他根本不自覺自己是女兒身。」

大執法陰離魂幫著席如秀問道:「魁首自己呢?」

衛紫衣無奈的摸摸鼻子,失笑道:「說真的,我也嗅不出寶寶身上有一絲女孩味道。」

眾人一陣暴笑,總算放過衛紫衣不說之罪。

二領主張子丹摸了滿臉胡腮一把,遲疑道:「寶寶平時精似鬼,沒想到會迷糊得弄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說著自己也忍不住好笑,衛紫衣為寶寶辯解道:「這也不能全怪他,自小的環境、同伴,使他產生錯覺。」

席如秀捉住機會,半嘆氣半取笑道:「這下可好,果真不幸被我言中,小鬼┅┅┅不,小妮子鐵定是我們未來的魁首夫人,他的頑性若是不改,咱們的日子可難過了。」

陰離魂想想也對,對衛紫衣拱手又作挹道:「魁首發發慈悲,改改他的頑性,娶個頑皮老婆,魁首自己也不好受吧?」

衛紫衣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卻給他們半真半假的言辭弄得哭笑不得,沒好氣道:「如今說這些不嫌早麼?寶寶還是個小孩子呀!」轉對馬泰道:「取文房四寶來!」馬泰躬身離去。

大領主展熹個性沉穩,心思細密,問道:「魁首可是擔心寶寶失落的煉子給壞人撿去,以寶寶名義作惡,或至各處事業斂財?以飛鴿傳書或派人快馬通告,何須用紙墨?」

衛紫衣讚許的點點頭,沉吟道:「金煉上鐫有我名姓,懂得利用的人定然是江湖人,寶寶失落金煉至少已經有一天,敢利用的人早已利用,如今通知只是亡羊補牢罷了。」踱個方步,突然臉色陰冷道:「如秀,通知各地密探弟兄,發現持有寶寶金煉之人,平民百姓給與賞銀收回煉子,倘若江湖人以之利用,該人出現何地,那處弟兄就將他擒來。」

席如秀躬身欲去又欲言又止,衛紫衣笑道:「待馬泰取來筆墨,我給圖形與你,手下弟兄才知是何模樣?」

馬泰很快取來文房四寶,衛紫衣繪了圖形,又於旁添上鋼的廿五個字。

群雄好奇想知道衛紫衣鐫上那些字,均咋舌衛紫衣的功力,小小金煉能鐫廿五字。

席如秀接過圖形,點點頭道:「寶寶太依賴魁首,所以以為『壽』字煉子不見,自己就無壽命了。」

衛紫衣頭痛的揮手命他快去,又對戰平道:「請季大夫給寶寶看病,寶寶氣色很差,別又出問題了。」

※※※

三天來,寶寶身子無大礙,只是悶悶不樂,常常獨自一人發呆,就算有人與之交談,也是三言兩語說完,又呆呆坐著,這與以往活潑健談的個性大相迥異,好像死囚牢裡等待上刑場的死囚。

這時眾人均知小棒頭亦是女兒身,由他陪伴寶寶正好。

金煉子之謎呢?

它好像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各地事業均沒有出現以金煉子詐財之事,亦沒有人假寶寶名義為非做歹,衛紫衣又派人到各當鋪查有沒有人拿去典當?沒有!衛紫衣盡一切可能去搜索,就是不見蹤影。

如今只有將這件怪事歸於二個答案──

其一,金煉子尚未破人拾到,極可能掉在草叢裡或水溝中。

其二,拾遺者見金煉子設計精巧,又不知其來歷,將之賣掉或保存或贈送給小孩。

事實果真如此,除非大羅神仙,否則誰知它落誰家?

房裡窗子大開,秦寶寶坐在窗旁仰望天空,心中在想:「爹孃何時才來接我?不知他們在天堂有沒有生小孩,希望沒有,爹孃永遠是我一個人的,大哥也是,我死了,他不知會不會寂寞?」

長髮依舊綁成一束,身著男裝,一切與以前無異,只是多了一股憂愁。

突然感覺有人在他身旁,懶洋洋道:「叫你不要來煩我,你沒聽見麼?」

「你再這般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小心我重重打你屁股!」

聽這口氣準是衛紫衣舍誰?

秦寶寶起身,垂首依然沒精神,突地跟前一亮,金光閃耀的「壽」字型的金煉子出現在他面前,尚未問得自何處?衛紫衣已道:「請工匠連夜打造的,你的『壽』又回來了,以後不要又胡思亂想這些事。」

親手將金煉戴在寶寶頸上,秦寶寶乍覺失去的精神全又歸回,恢復以往的神采,高興的一把抱住衛紫衣,臉埋在他懷裡撒嬌。

對於寶寶特有的天真,衛紫衣只有莞爾一笑,撫他長髮溫和道:「這下該好好吃飯吧?

聽季大夫說你有一半是餓壞了。」

秦寶寶精神大振,開始將自己聽到的陰謀,在林府發生的事,為救朱雨生將身上所有銀票掏給他等等一切經過。

衛紫衣感激之餘,又有點氣他不愛惜自己,秦寶寶心思靈活,忙又將此行被人亂封的新外號一一數出,惹得衛紫衣哈哈大笑。

果然不出秦寶寶預料,衛紫衣笑罵道:「你這『鬼靈精』,外號之多,堪稱天下第一!」

秦寶寶臉不紅心不跳的大方接受「天下第一」的封號。

二人相視笑了半晌,衛紫衣輕輕告訴寶寶,眾人已知他是女兒身,秦寶寶微微一怔,突然臉蛋通紅,似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衛紫衣看得怦然心動,寶寶的女兒氣終於逐漸顯露,高興之餘見他又有點驚怕,安慰道:「沒有人會笑你的,別擔心,裝扮舉止慢慢改變,他們一定會另眼相看的。」

撇撇嘴,秦寶寶不悅道:「著女裝多彆扭,大哥和他們一定會對我生疏。」

衛紫衣突然拍手大笑,有趣的道:「我早料到你會這般說,老展他們均迫切看到你恢復女兒身的模樣,我說他們一定會失望的,果真沒錯!」

「他們最壞了!」秦寶寶批評一句,又頑皮道:「大哥不要與他們同流合汙想看熱鬧,私下偷偷打扮與你看好不好?」

衛紫衣笑著點頭,忽然眉頭微縐,小心道:「為了避免別人閒言閒語,我已命人在花園蓋一棟小閣樓,加緊趕工月餘即可完竣,你與小棒頭搬過去住,另外再聘二個僕婦┅┅┅」

「大哥騙人!」秦寶寶雙目含淚,嗔叫道:「你答應像以前那樣待我,你說謊,我討厭你;你不疼我,我回少林好了。」

衛紫衣頭疼之極,阻止寶寶去勢,和悅道:「就是因為大哥疼你才如此做,想想看,你雖然還很小,再過二三年就亭亭玉立了,若與大哥同住一樓,不僅閒言閒語滿天飛,有些刻薄人還會當你面譏剌你,你將無言可對,心裡不難受麼?」

秦寶寶雖然還不大懂,總算明白衛紫衣是為他好,只好委屈道:「真倒楣,為什麼我突然變成女的,不變多好,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了。」

秦寶寶本身都不自覺,少室山又不許有女子進出,遑論長年居住,明智三人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縱然日日陪寶寶惡作劇,只當他是小男孩。

想及少林寺規,秦寶寶擔心道:「大和尚叔叔知不知此事?戒律堂首座會不會為難他?」

「放心吧!」衛紫衣微笑道:「少林有權位的高僧均知此事,商量待你十五歲才請你下山,只因令尊當年行事雖荒誕不經,暗中卻做了不少好事,對唯一的堂弟所棲身的少林寺,每有困難必暗中相助,少林高僧心知肚明,所以對你也就破格相容。」

「大和尚叔叔告訴你的?」

衛紫衣點頭承認,秦寶寶嘟起嘴道:「叔叔好偏心,居然沒告訴我,不過,既然是大哥,也就算了。」

衛紫衣心中甜絲絲,秦寶寶又道:「對了,黑衣怪雙手執武器,到底是那個怪門派?大哥為何不說呢?」

想了想,衛紫衣決定不告訴寶寶他假扮之事,道:「雙手揮刀那是東瀛武士特有的手法,他來中原有何目的?」

秦寶寶自然不知「他」有何目的,道:「也許想會會中原武人的功夫,他很厲害,大哥遇上可要小心。」

衛紫衣承應,心中隱隱覺得欺騙天真無邪的寶寶,實在罪過。

秦寶寶突然一拍手,哧哧笑道:「那人性格才古怪哩,居然有興趣收集無頭屍體。」

衛紫衣笑得好苦,好心替他處理善後,卻被他當作心理不正常之人。

秦寶寶把玩新煉子,沒注意衛紫衣的苦笑,突然叫道:「大哥偷工減料,這條煉子沒有鐫上字。」

命小棒頭取來繡花針,將金煉卸下交與衛紫衣,衛紫衣無奈道:「『謹以此小小金煉祝寶兒長命百歲,衛紫衣鐫』,如何?」

秦寶寶一瞪眼,不滿嗔道:「大哥怎地又偷工減料?少了七個字。」

衛紫衣語意深長的一笑,道:「如今還能添上『最可愛的弟弟』麼?」

「怎麼不┅┅」秦寶寶應得順口,忙又縮回,跺腳道:「事情怎麼變得這樣亂七八糟,這不成,那不行,真使人煩透了。」

衛紫衣早知寶寶明白此事,會增添許多煩惱,因此一直不想說,這時見他跺腳不高興,有點後悔,卻也無能為力。

聚精會神觀看一位武林奇葩以一隻繡花針在細小金煉上鐫字,可說是一種學習與享受,秦寶寶大眼瞪得大大,看得著迷,可也看不太清衛紫衣鐫那些字,不一刻,衛紫衣鐫畢,秦寶寶情急搶過,看清上面所刻的字,高興得賴在衛紫衣懷裡道謝,原來煉上鐫著「謹以此小小金煉祝我最喜愛的寶兒長命百歲,衛紫衣鐫。」

衛紫衣目及寶寶笑眯了眼,也由他撒嬌不推拒,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在不知有男女之嫌的秦寶寶看來。簡直荒謬絕倫,對他最親近父親、堂叔及衛紫衣,他認為只有這種表達感謝方式才是最真摯的。

沉寂半晌,二人突然不約而同問對方:「你認為金煉子會掉在那裡?」

二人相視苦笑,無法說出答案,秦寶寶肯定非遺失於林府,那麼通縣至京城道路何其遼闊,來來往往人又多,找回的希望渺茫。

在此將話題轉回秦寶寶失去金煉的當天──那日早晨,小叫化古吉從破廟正待出來討飯,在離林府十里外立住,往林府高樓望去,眼露羨慕之極的神色。心中祈禱道:「上天保佑古吉有一天發大財,一定廣做善事,造福鄉鄰。」

突然眼睛一亮、數尺外的草叢有金光發亮,慌忙奔上前撿起,是一條「壽」字型金煉子,他從未見過這麼精巧可愛的金煉,拿在手上把玩良久,才想到將煉子在嘴裡咬咬試其硬度,這一試高興的大叫,原來是純金的,心想拿去當一定值好幾百兩銀子,拿來做生意,不怕將來不比林府有錢;想著立即往「和生當鋪」跑去。

「和生當鋪」是百年老字號,誠實不欺人,乃通縣最大的當鋪,總朝奉汪春生是第三代主人,年約五旬,終身抱持和氣生財觀念,又可憐跑當鋪均是窮途末路之人,不會銖必較,心寬氣和,看來頂多四十。

他有一位遠房表弟萬佑鳴,是「金龍社」派在通縣主持「靜夜坊」,是個大賭場,不時到表兄這裡坐坐;有時過夜,昨晚他又留在此過夜。

小乞丐古吉揣著金煉子至「和生當鋪」,正是汪春生與萬佑鳴相對品茗談天,心情自然愉快,見夥計嫌客人航髒,對古吉笑道:「小兄弟,他們嫌你不體面,到我這兒來,你想當什麼東西?」

古吉得意的料睨夥計一眼,拿出金煉子與汪春生查看,汪春生試著金質純度,沒注意到萬佑鳴臉色大變。彷佛恨不得將那條金煉子活活生吞,努力平息心跳的加速,這時汪春生抬頭對古吉笑道:「這條煉子純金色質好,而且肯定出自名匠之手,一望即知戴此金煉之人身份非常高貴,就說煉子本身亦含帶凜然不可侵犯的富貴氣,而且還透著一股小孩特有的天真氣質,真是太難得了。」

古吉高興的合不攏嘴,連聲說是,卻不忘問他最關心的問題:「請教汪朝奉,這條金煉價值多少錢?」

汪春生從來不問客人東西來歷,笑道:「可以賣得上千兩,若是典當,頂多只有半數。」

古吉沒想到一條金煉居然價值上千兩,吶吶道:「賣要賣給誰?我又不懂這些?」

萬佑鳴突然取來金煉細看;心想傳說果真沒錯,目及背後鐫的字,心中狂喜難以言喻,強自按捺,裝出毫不經意的問道:「實在美,當古董收集也不遜色,小兄弟,你開個價吧!」

汪春生只是好奇並不過問,古吉則困難舉起一根指頭,道:「一┅┅┅一千兩?」

萬佑鳴毫不猶豫的取出二張五百兩銀票,道:「『龍記』開的銀票,全國各地銀莊均可兌換。」

古吉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說一千兩隻是試探,實際上只要有五百兩他就謝天謝地,怕萬佑鳴後悔似的,接過銀票打個招呼忙溜了。

萬佑鳴不久也告辭回住處,他知道這是個賭注,勝算極小,但他必須給自己這個機會,這些年雖撈了不少油水,但是再多的金銀,也不夠他四個妻妾奢侈過日,外面還養個名妓,今年他已虧空公款三萬兩。

「金龍社」每年中秋前,總壇會派人至各地事業查帳,而且選派之人均是衛紫衣與三大領主、大執法親手調教出的鐵心鐵面無私之輩,別指望塞個紅包,即能迷糊過去,再有陳東昇先例,將查得更嚴格。

他花費千兩白銀買下秦寶寶失落的金煉子,用意即想暗中找位俊美小孩扮成寶寶模樣,持金煉至其他處事業領錢,私下交給他,待補足虧空款項,殺掉冒充滅口,神不知鬼不覺,運氣好還能賺上一筆。

萬佑鳴在等待,只要總壇明天沒有消息來,他即將付之實行,他之所以不敢今天行事,一來通縣各處事業主持人大都認識寶寶,必須找個極酷似之人或到外省去斂財,一時準備不及;二來他若非「金龍社」弟兄,大可今日以金煉子領到錢立即躲起來,衛紫衣最恨「明吃官糧暗為盜」之人,他不敢觸犯「金龍社」戒律。

可惜他的算盤落空,秦寶寶的眼淚使衛紫衣動員所有秘探尋找金煉子下落,晚上得知此事差點嚇破膽,趕緊到汪春生家再三拜託他當作沒看見。

汪春生守言諾的保住萬佑鳴聲譽,萬佑鳴損失千兩,金煉子也不敢保留,連夜燒溶,決心變賣妻妾首飾補公款,不敢再打歪主意。

說來說去,最幸運的就是古吉那小叫化,雖然無法預知他能否運用那筆銀子成大富,但總算給他一次機會,免得終生懊惱。

說來,老天爺有時候還是很公平的。

※※※

展熹等人打從知道秦寶寶實際是女兒身,對於衛紫衣所抱持的獨身觀念十分擔心,這天結夥一同至「黑雲樓」。

三領主席如秀代表發言,左右看不到寶寶,道:「我們大夥兒都很關心,不知魁首何時才與寶寶正式訂婚訂名份?」

衛紫衣不想他們來勢洶洶原來間這個,怔了怔,笑道:「女子十五及笄,至時再談未遲,再而寶寶天真未鑿,與他提此事準嚇昏病倒,讓他多享受幾年快樂童年何妨?」

這時外頭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叫聲,而後又傳來一串得意的笑聲,群雄光用耳朵,即知又有個倒楣鬼給寶寶捉弄嚇得驚叫,慶幸那人不是自己之餘,不得不服衛紫衣對秦寶寶瞭解之深,旁人難忘其項背!

在群雄重重的保護下,秦寶寶何時才會長大?

衛紫衣一點都不在意,對於寶寶,他彷佛有無窮的耐性慢慢教導,據他自己估計,最少尚須四年,寶寶才會完全顯出少女的影子。

欲使衛紫衣與秦寶寶由濃厚的親情,變幻為男女之間的愛情,還需一段不短的時間。

詭譎的江湖永遠不斷有陰險狡詐、駭人聽聞的事發生,但這些全影醬不到心胸坦蕩之人,亦阻止不住江湖兒女相互愛慕的心,讓他們慢慢去享受戀愛的滋味吧。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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