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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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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相爺請息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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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5 00:09: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正月初十。

  深夜,宮內敲響喪鐘,年僅二十七的耀陽帝在寢宮崩逝。

  臨終前,於御榻頒下詔書,令陸相監國攝政,輔佐太子登基。

  天明,太子登基為帝,大赦天下。

  當天金元公主入宮陪伴新皇。

  一個月後,在宮裡住了一個月的任盈月才回到丞相府。

  沐浴之後,換了家居常服,她便讓紅袖拿來針線筐,繼續自己的活計。

  陸朝雲進來時,就看到妻子坐在軟榻上專注地穿針引線,地上的火盆裡銀霜炭燒得紅紅的,烘得屋裡暖烘烘。

  「娘子還會做針線?」他不免帶了幾絲驚異。

  任盈月捏著針在髮間抹了抹,輕抬眸掃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我雖不善琴棋書畫,但女紅總還是會一點的。」

  「為夫從未見娘子動過針線,有此誤解,這也很正常。」他邊說邊挨到她身邊坐下,拿起那件衣服看。

  然後,笑意溢滿眉梢眼角,深深地蕩漾進他的心底,「讓娘子費心了。」

  「繡花我是不行的,衣服還能勉強幫你做兩件。」

  「這就已經很讓人驚喜了。」

  任盈月用力扯回他手中的衣服,繼續縫製。

  陸朝雲逕自伸手摟上她的腰,貼著她的身子看她為自己縫衣。

  就算只是簡單的青布長袍,但是由她一針一線縫製,那便是天下最華麗的衣裳也不能比的。

  「月兒。」

  「嗯?」

  「你什麼時候為咱們的孩子縫衣服呢?」

  任盈月手中的針停了下來,扭頭看他。

  他湊過去在她唇上落上一吻,笑道:「為我生兒育女是娘子的責任。」

  她眉頭慢慢蹙起,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如果我不能呢?」

  陸朝雲愣了一下,之後笑著將她抱入懷中,「是不能,不是不想就好,生育子嗣本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的,若我註定命中無子,那也是怪不得娘子的。」

  她滿意的點點頭,「幸好相爺沒有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想要納妾為陸家開枝散葉。」

  「如果我那樣說呢?」

  任盈月手中的針不經意地紮在丈夫的手背上。

  「娘子——」看著手背上冒出的血珠,陸朝雲委屈地將手伸到她眼前。

  她故意視而不見,輕輕地提醒,「當初你說過永不納妾。」

  「我記得。」

  「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自然是不敢或忘的。」他笑著吻上她的唇,咂吮了一番,才繼續道:「我不會給娘子家暴的機會的。」

  任盈月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紅袖過來奉茶,對兩人不合宜的舉止恍若未見,淡定而從容。

  陸朝雲抱著妻子看她為自己縫衣,很是泰然。

  而任盈月坐在丈夫懷中為他縫衣,也很自若。

  拿著幾件公文進來的書安已經習以為常,他甚至有些想歎氣,便是在宮裡,當著滿殿的宮女太監,甚至有時候小皇帝不巧碰見了,他們相爺也是氣定神閒得讓人引以為恥的。

  那回小皇帝說:「太傅,你這樣不莊重。」

  相爺振振有辭,「莊重是給外人看的。」

  小皇帝很嚴肅的指出,「還在國喪期。」

  他們相爺想了下,然後也很嚴肅的回應,「臣除了把公主抱上膝頭,圈在懷中說話之外,一直謹守禮儀。」

  書安眼角抽了下,回想起當時夫人說:「皇上,你現在還小,學的東西有限,等你長大,再來跟這個不知廉恥的傢伙理論。」

  「姑姑說的對。」小皇帝很純潔,很無辜地朝著相爺笑了下,然後當著眾人的面,俐落地爬到夫人懷裡。

  「皇上——」相爺當場臉就黑了。

  小皇帝馬上就說:「莊重是給外人看的。」

  旋即,夫人笑出了聲。

  其他人只能低著頭偷笑。

  書安很贊同夫人私下說的一句話——

  「皇上被相爺這樣的太傅帶大,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金元朝萬慶元年三月,三王起兵謀逆。

  四月便兵敗如山倒,讓人不勝欷籲。

  「三個王爺的兵馬啊。」紅袖邊說邊感慨。

  「烏合之眾罷了。」任盈月說話相當不留情面。

  紅袖抿抿嘴,有些狐疑,「小姐,那三個王爺也不全是草包,再說還有十幾萬軍隊,離京城也沒多遠。」

  她低頭咬斷線頭,抖開手裡的長衫檢查,漫不經心地道:「那又如何?先皇在位時,相爺就在算計他們了,用心良苦的給他們創造謀逆的條件。」

  紅袖瞪大了眼。

  任盈月偏偏頭,想了下,才又說:「嗯,是假象。有人挖坑挖了那麼久,就等人往裡跳,偏偏就真有人往裡跳。」

  紅袖張口結舌。

  「讓賊偷都比讓賊惦記強。」

  紅袖終於合上嘴,用力點頭,不忘舉一反三,「就像小姐一樣,從相爺到繡樓相看,一直到請旨賜婚,相爺步步用心。」

  任盈月的臉色終於變了。

  小丫頭早一步跳起跑開。

  「紅袖,你在幹什麼?」

  「啊——」正抱著柱子,躲避小姐追殺的紅袖頓時驚跳起來。

  陸朝雲瞇眼道:「本相有那麼可怕嗎?」

  「相爺不可怕,誰可怕……」一見他眉頭微挑,她立即改口,「像相爺這樣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的人,怎麼可能可怕。」

  「你到底在躲什麼?」

  紅袖心虛的低下了頭,「奴婢剛才可能說中了小姐的痛腳,不知道她要生多久的氣。」

  「所以你就躲到這裡來。」陸朝雲有了興致,「來,說說看,是什麼痛腳,也許本相能幫上忙。」

  小丫頭沒有多想,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在花園說的話。

  聽完,陸朝雲哈哈大笑,把玩著手中的摺扇越過她往裡就走,風中傳來他清潤的聲音,「這確實是你家小姐的痛腳,紅袖,自求多福吧。」

  她恨恨的握緊拳頭,朝著自家姑爺離開的方向揮了兩下。

  「紅袖。」一聲輕喚在身後響起。

  紅袖又跳了起來,轉頭就看到書安,不由得怒道:「你怎麼不跟姑爺進去?」

  他淡淡地睞去一眼,「雖然相爺不介意他與夫人的恩愛情形被咱們看了去,但是看得太多到底還是傷眼。」

  「傷眼?」

  「像相爺與夫人這樣恩愛的夫妻,不是誰都能遇上的。」書安的神情難得憂愁了起來。

  紅袖點頭,「這倒也是。」

  他突然看向她,「你幾時嫁給我?」

  她瞪大眼,然後猛地燒紅了臉,指著他的手發顫說不出話。

  書安很認真的道:「我雖然無法保證讓你像夫人一樣幸福,但也一定不會讓你吃苦。」

  紅袖深吸一口氣,驀地大吼一聲,「你去死——」跟著轉身跑開。

  他不慌不忙地跟上去,一邊走一邊歎氣。

  花園涼亭裡的兩人聽到了紅袖的那聲大吼,不禁對視一眼。

  「出什麼事了?」任盈月眼中滿是困惑。

  「娘子何以認定我就知道?」

  「書安沒進來。」

  他一把摟過妻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道:「娘子就是這樣,什麼事都不喜歡點破。」

  「閒事管多了不是好事。」她喜歡獨善其身。

  陸朝雲點點頭,拿過她的繡筐翻找。

  「找什麼?」

  「我記得有看到娘子繡荷包。」

  她嘴角抽了下,「不是給你的。」

  抬頭看她,他極其認真地道:「娘子,你是我的妻子,凡事一定要以為夫的需要為第一考量。皇帝富有四海,像荷包這樣的小玩意斷是不會缺少的。所以,他的要求不用考慮。」

  「臣以君尊。」她提醒他。

  「一只荷包而已,皇上這樣的聖明天子是不會計較的。」

  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說的是個英明神武的天子,可事實上,萬慶帝只是個才三歲的幼童。

  任盈月忍不住撫額。這樣幼稚的輔國大臣,耀陽帝當年怎麼就瞎了眼認定他?

  「娘子——」

  「你不用找了,已經送到宮裡去了。」

  陸朝雲一臉哀怨地看著她,「你怎麼能這樣對為夫?」

  她額際青筋暴跳,「不要表現得好像我紅杏出牆似的。」

  「荷包。」

  她閉了下眼,咬牙,「我幫你繡一個。」

  他用力抱住了她,歡喜不已,「我就知道娘子還是愛我的。」

  仰頭看天,她覺得陸朝雲才是她真正的劫。

  「最近事情太多,都沒跟娘子好好親近,趁天色還早,咱們先回房歇會吧。」

  任盈月的臉忍不住紅了。她即便出身江湖,過慣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遠達不到某人這樣皮糙肉厚的程度。

  陸朝雲卻不管她在想什麼,只管打橫將人抱起,回房折騰去。

  在落日的餘輝下,太陵顯得無比沉寂。

  美麗的長公主拖著披帛長紗緩緩走在護陵行宮的青石路上,沐浴在一片霞光之中,迷亂人眼。

  推開偏殿的大門,老舊的門扉發出沉沉的聲響。

  她抬腳邁入,身後殿門被人掩上,落栓。

  一雙手從身後探來,解開她的衣裙,讓她如初生嬰孩般顯露人前。

  目光貪婪的掠過她雪白高聳的胸脯,緊致而細膩的肌膚在光線的映襯下益發的晶瑩。

  略顯粗糙的大掌撫上她雪白的大腿,探入那處神秘的叢林,用力插入,呼吸隨之粗重起來,猛地收回手,打橫抱起人,疾走幾步,將人放到幾隻鋪在地上的蒲團上,重重地壓了上去。

  在被人狠狠地貫穿進入後,長公主的眼中閃過厭惡與刻骨的恨,手臂緊攬著他的脖頸,聲音如水般柔軟,「嗯……好人……舒服嗎?」

  「舒服舒服……」男人氣息一片紊亂,只管死命律動,把昔日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這般壓在身下蹂躪,無論身還是心都舒爽透頂。

  「喜歡我嗎?啊……嗯……」

  「喜歡……」他一直仰望著她,到走了火、入了魔,願為她入地獄。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滿足,將人緊緊摟在懷中,恨不能揉入骨中。

  「我是你的人了。」

  「我對公主唯命是從。」

  長公主摟著他的頭,讓他伏在自己胸口,不讓他看自己的臉,聲音輕柔而蠱惑地問:「如果我讓你去死呢?」

  「臣眼都不眨一下。」

  「真的?」

  「真的。」

  她的手在他脊背上輕滑,嫵媚的輕笑,「我喜歡你剛才的粗野,還要……」

  「臣死而後已。」

  男人很快發起新一輪的衝刺,在兩人雙雙達到高潮之後,她在他懷中吐氣如蘭地道:「我要你做我的駙馬。」

  男人眼睛簇亮。

  「我們一起共用滔天的富貴。」

  他死死摟緊她。

  「所以你聽我說……」

  男人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仔細聽著。

  看著他的神色幾經微變,長公主輕撫著他的胸口,嬌嗔地道:「此事不急,等我有了身孕再行也可。」

  男人立刻笑容滿面。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幾乎日日都在偏殿偷歡。

  男人完全沉溺在長公主的溫柔鄉中。

  三月中旬初,李太妃產下一名皇子,因適逢三王之亂,五月,皇宮才為義誠王慶生,文武百官奉詔入宮。

  酒宴過半,眾人酒酣耳熱之際,突生變故。

  御林軍從外一擁而入,百官愀然變色。

  一抹嬌俏身影在御林軍之後氣定神閒地走進來,許多人面上再次變色。

  長公主!

  唯一始終淡定的就是坐得離小皇帝最近的陸朝雲,看到來人,他甚至還很能面露微笑,頗是有禮地請安,「臣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怨毒的目光盯著他的臉,腦中映上那個日日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粗獷面容,不禁狠狠攥緊拳頭,任指甲刺入掌心,「陸朝雲,你可想到會有今日?」

  「人生如戲,隨時都有變數,是非成敗有時並不需要太過計較。」

  「是嗎?」聽他說得如此輕鬆愜意,長公主就忍不住磨牙。

  小皇帝看著自己的姑姑,問:「父皇命姑姑守太陵,姑姑怎會回宮?」

  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恨意,「你父皇糊塗,就連你也糊塗至此,我是你嫡親姑姑,你卻與那不相干的外人親近,也不念及咱們的骨肉親情。」

  「月姑姑對朕很好。」

  「那個賤人——」

  陸朝雲臉色一沉,「長公主慎言。」

  她輕蔑地掃過一圈,目光再次定在他的臉上,「如今這番局面,你覺得我還需要顧忌嗎?」

  他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如今局面又如何?」

  「皇帝既不賢明,咱們便不妨換個明主。」

  「依長公主之言,換誰好?」

  她的目光落到被李太妃抱在懷中的繈褓上,道:「義誠王如何?」

  「尚抱在懷中連人都認不得,公主怎知賢明與否。」

  「百官說賢明便行了。」

  「是嗎?」陸朝雲的目光掃過在場官員,笑得意味深長。

  百官們看看身邊的御林軍寒光閃閃的鋼刀,再看看陸相那副氣定神閒的神情,各自飛快地轉著腦筋。

  李太妃看著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長公主,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兒子。

  「太妃,把義誠王給我吧。」長公主朝她伸出手。

  她容顏大變,往後退了兩步,「長公主,你為何要害我們母子?」

  「我怎麼會害你們?我這是把大富貴送給你們。」

  李太妃看了眼陸朝雲,搖頭,「這事跟我們沒關係。」

  他笑得雲淡風輕,伸手牽住小皇帝的手,道:「臣幾時說過此事與太妃和義誠王有關了?」

  她臉色又是一變,抱著兒子強自鎮定,「公主,放過我們母子吧。」

  長公主一拍手,「把東西拿來。」

  一名御林軍便將一隻金漆盒子捧上。

  一見那盒子,大家神情均是一變。傳國玉璽?

  「太妃,把義誠王交給我,有玉璽在手,誰敢說他不是皇帝。」

  李太妃的神色有了猶豫。

  陸朝雲淡淡地瞥過那只盒子,笑道:「公主可還記得在西北邊關的三十萬大軍?」

  「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神色從容,「當日金元公主回京之時,任大人已先一步趕往西北,」他頓了下,微笑提示,「任大人是帶著先皇密旨去的。」

  群臣恍然。

  長公主強自鎮定,道:「邊關未靖,肖元帥也是分身乏術。」

  「我們與北狄早已簽訂停戰協議。」

  此話一出,除了兵部的幾位大人,其他人均現驚色。

  陸朝雲繼續道:「只要京城生變,肖元帥的三十萬大軍頃刻回京清君側,不管是誰,格殺勿論。」

  長公主狂笑一聲,狠狠地盯著他,「即便如此又如何?現在皇宮內全是我的人馬,只要殺了萬慶,義誠王就是唯一的皇嗣。」

  他不疾不徐的說了句,「宋太妃尚未臨盆。」

  「那就讓她永遠臨不了盆。」

  「公主如何保證義誠王一定能長命百歲?」

  李太妃的手立刻收緊,神情緊張地盯著他,又惶恐地看了眼長公主。

  「只要殺了你,誰還會保萬慶。」

  陸朝雲笑起來,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長公主,「那公主這麼辛苦的謀逆,到頭來是為了什麼?」

  眾人神情一凜。

  「公主不殺你,我殺。」一人從外面走入,拔刀出鞘,朝著陸相逕自走去。

  此時,護在小皇帝與陸朝雲身邊的侍衛太監已經只餘十幾名,看著那名殺氣逼人御林軍副統領,他們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陸朝雲看著來人,冷冷一笑,「江五海,為了一個長公主,你倒真是義無反顧啊。」

  「如同陸相對金元公主。」

  「他至少不會因為皇上殺了我就謀反叛逆。」

  突然,一道輕輕的、淡淡的,彷彿水般清潤的聲音突兀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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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姑姑。」小皇帝欣喜無限的看著門口。

  青色衣裙淡雅若風,一頭微濕的長髮披在身後,清麗面容上淡然如水,然而手中卻握著一把滴血長劍。

  看得人心悚然發寒。

  「娘子,夜裡風大,你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

  任盈月一眼掃去,冷聲道:「我原本等頭髮乾了就要睡了,誰讓你派書安回去叫我的?」

  陸朝雲有些委屈地抗議,「為夫都身處如此險境了,娘子竟然還在計較這樣的小事。」

  她很乾脆地道:「你若死了,我便替你報仇,這要死不死的時候,叫我來當打手嗎?」說話的同時,三兩下就將門口圍過去親長公主派的御林軍給解決了。

  他歎了口氣,「娘子就算不為我,也要想想還在西北大營的岳父。」

  「誰敢動我爹,我就把他至親一個一個殺死,讓他們嘗嘗什麼叫凌遲,」她眼神倏忽狠厲,「我保證說到做到。」

  那一刻,所有人都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那我呢?」

  大家的目光又飛向一臉可憐的陸相,心頭莫名一寒。

  任盈月一劍削掉一名叛變御林軍的腦袋,看了長公主一眼,「招了桃花處理不掉,死了活該。」

  「她畢竟是先皇胞妹。」

  「除惡不盡,便招致今日惡果。」話音未落,劍已架在長公主的咽喉處,嘴角譏誚的勾起,「長公主,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不過是懶得動手罷了。」

  劍風掃過,長公主一截青絲墜地,釵環掉了一地,頓時成披頭散髮狀,狼狽不堪。

  「娘子別忙著吃醋,還是先救命要緊。」陸朝雲一邊抱著小皇帝往後退,一邊苦笑地喊。

  她頭也不回的將手中長劍反擲而出。

  江五海聽聞身後利刃破空,不得不側身回手相擋。

  任盈月伸手在長公主身上一抓,足尖一點,手便撒了出去。

  眾人只見錦帛疾飛纏上那把被擊飛的刀劍,在空中一個輕旋又回到任盈月的手中。而瞬間那把劍便在她手中變成無數碎片,如雨般疾射而出。

  參與叛變的御林軍轉眼又倒下一片。

  所有人駭然。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抹略顯單薄的身影。

  任盈月足下幾個輕點,躍到陸朝雲身邊,伸手接過他懷中的小皇帝。

  小皇帝馬上抱住她的脖子,安心地依偎在她懷中。

  陸朝雲頓時有些不舒服,「娘子,現在怎麼辦?」

  「走人。」很乾脆也很簡單的答案。

  「怎麼走?」

  「打出去。」

  「行嗎?」

  「進得來便出得去。」守在外面的人若是攔得住她,她也不可能進得來。

  「你就只打算帶皇上走嗎?」

  任盈月忍不住就在大殿裡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丈夫身上,抿抿唇道:「你們為人臣子的,為國盡忠是本分,我也不好插手。我當初答應先皇保萬慶帝,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便是了。」

  「難道娘子進宮只是為了皇上?」

  「說來還得謝謝相爺,若不是書安送信,今天這事便悔恨晚矣。」

  陸朝雲大怒,「任盈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夫妻?」

  「男主外,女主內,今天的事情原就不是我該管的。」

  眾朝臣一直覺得陸相幾乎就是妖孽一樣的存在,與他作對統統沒好下場,但是今天他們發現,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碰上金元公主這樣的女人算是他的債。

  「太妃,借你的東西用用。」

  李太妃頓覺頭上一輕,長髮突然就披散而下,嚇得她臉色發白,但雙手護著幼子沒敢動一下。

  任盈月隨手將那把釵環珠翠擲出,然後皺了皺眉,「這些東西當暗器是浪費了點。」腳在地上一踢,挑起一把鋼刀伸手接住,抬手就劈開刺來的一劍。

  右督御史摸到自己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出聲道:「老臣這裡有串佛珠。」

  「扔過來。」

  他當即扔出佛珠。

  她一刀劈落,衣袖疾掃,霎時之間那串十幾粒的佛珠便成了致命暗器,幾個朝臣一脫困,急忙跑到陸朝雲身邊。

  小皇帝像八爪魚一樣攀在任盈月的懷中,眼前耳邊雖是刀光劍影喊殺聲,心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定。

  當得到消息的統領御林軍趕來時,很快便肅清了宮內殘存亂黨。

  可是他們最後卻發現金元公主和皇上不見了。

  這下,大家又慌作一團。

  一個太醫捂著胸口,吐著血,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一個方向,「在那裡……」然後頭一歪,昏了過去。

  大家抬頭看去,就見圓月之下,皇宮最高的殿宇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並排坐在一塊。

  很美好,很和諧。

  任誰都覺得打擾他們是件很不好的事。

  但顯然,有一個人不是這麼認為的。

  金元朝當朝丞相,指著那兩人的身影吼道:「娘子,你不是說頭髮乾了就睡的嗎?還不回府?」

  小皇帝也忍不住大聲喊道:「太傅,姑姑說要保護我,暫時不回去了,讓你回去洗澡睡吧。」

  其他人趕緊看天看地看星看月就是不看陸相,這事不能攪和。

  陸相那張俊臉陰了有半個月,大家都知道這些日子金元公主一直待在宮裡陪皇上,因此百官都陪著小心,就怕被相爺的怒火波及。

  傍晚時,陸朝雲終於在宮門口等到了出宮的妻子,臉上這才有些雨過天晴的跡象。

  上了馬車就見妻子神情專注,端詳著手裡的一串珍珠。

  「皇上賞的?」

  「嗯。」

  他抓過她的一隻手,半晌沒說話。

  任盈月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最後,還是陸朝雲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寂,「月兒,以後別這樣了。」

  「什麼?」

  「你明知故問。」丞相大人的火氣又忍不住冒了上來。

  她蹙眉。

  他握緊她的手,盯著她,「你明知道他們的目標是皇上,你把皇上帶在身邊就是把所有的危險引到你身上去,你萬一出事,你讓我怎麼辦?」

  任盈月闔了下眼,淡淡地道:「你不能出事,你出事,朝中便會大亂,朝中一亂,天下必亂,那不是你想看到的。」

  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緊緊的,顫抖著慢慢閉上了眼。

  她懂他,她一直都是最懂他的人。

  長公主害她,她不出手。

  他沒有為她報復長公主,她也沒有過怨言,只因她懂他。

  在最危險的時候,她孤身闖入皇宮,將最大的危機攬上身,替他爭得時間,爭得生機。

  他從不曾對人說出自己的心事,可是她知道。

  她從來不說愛他,可是總用行動支持著他,甚至用她的命。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回到丞相府後,任盈月仍舊看著那串珠子發呆。

  陸朝雲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也把目光投向那串珠子。

  就算是罕見的極品珍珠,她也不是喜愛珍寶的人,為什麼會如此專注?

  「娘子,你到底在看什麼?」

  任盈月突然流下淚來,起初是一滴一滴,慢慢成串掉落,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月兒——」陸朝雲大驚失色,「你別嚇我,到底怎麼了?」

  她哭了很久,手裡一直緊緊攥著那串珠子。

  他捧著她的臉,滿眼的擔心。

  「這是我母親的。」

  陸朝雲手一頓,眼睛睜大,看向那串珠子,「岳母的?」

  「是我親生母親的,任夫人是我義母。」

  他繼續為她拭淚,沒有說話。

  「小時候母親拿著這串珠子對我說,等我長大給我當嫁妝的。」任盈月的聲音充滿了懷念。

  只是,言猶在耳,慈母已逝,早就物是人非。

  「這裡有我當年做的記號,你看。」她小心的轉動珠串中的一顆珠子,舉在燭光下指給他看。

  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記號,不仔細瞧,幾乎發現不了。

  「岳母……」陸朝雲沉吟,「是什麼人?」能擁有這樣東西的,必不是簡單人家。

  任盈月只是輕輕地笑了笑,將那串珠子纏到手腕上,「事情都過去很久了,不說了。」

  陸朝雲卻自此有了心事。

  他的妻子心裡藏著一個秘密,一個尚不願讓他一起承擔的包袱。  ***

  萬慶元年九月,肖元帥班師回朝,留兵五萬守衛邊疆。

  萬慶二年,五月,丞相府。

  府外清一色御林軍,府內各處均有大內侍衛站崗。

  而後院之中,萬慶帝正趴在軟榻上看姑姑繡荷包。

  任盈月並不喜愛捏針刺繡,可是小皇帝喜歡帶她親手繡的荷包,無法可想,只能硬著頭皮幫他做。

  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透著急切,她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娘子,你身子不適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陸朝雲人未至聲先到,手一撩門簾便走了進來,直接把榻上那尊貴的當今天子忽視過去。

  「姑姑,你不舒服?」小皇帝一臉擔心。

  她笑笑,「沒事。」

  「怎麼會沒事,快把手上的活停了。」陸朝雲直接動手拿過她手上的東西扔到一邊。

  「姑姑你到底生什麼病了?」小皇帝一臉的好奇。

  陸朝雲拿了軟墊塞到她的腰後,扶她坐好,又驚又喜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嘴角不由自主地高高揚起,「幸好姜老第一時間找人告訴我,你呀,這樣的大事都不曉得派人通知我。」

  小皇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懷孕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我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小皇帝的目光亮了起來。

  「姑姑要生小寶寶了?」

  任盈月不由得笑了,「嗯,不過還要好久才會生的。」

  「會不會像皇弟那樣可愛?」

  陸朝雲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比王爺可愛。」

  紅袖笑著將茶擺上小幾,低頭退下。

  「皇上,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回宮去吧。」

  「不要,朕在宮裡好無聊。」

  「那也不可以總是出宮,皇上正是需要用功讀書的時候。」

  「太傅又沒有時間教朕,朕在這裡,姑姑可以教我的。」

  「公主現在懷了身孕就不方便了。」

  「朕又不會吵到姑姑。」小皇帝面有不悅。

  任盈月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可是,皇上現在每天出宮來確實不妥,太過勞師動眾了,不如改為五天一次?」

  小皇帝想想,又看看太傅陰沉的臉,最終沉痛的點了點頭。太傅真討厭,那張臉就像姑姑說的,像誰欠了他兩百吊錢似的。

  小皇帝磨蹭到晚膳後,終究還是讓陸朝雲給扔上了回宮的御輦。

  任盈月站在府門前看著那個從御輦裡鑽出來向她不住揮手的小人兒,笑了。

  陸朝雲伸手攬住妻子的肩,目光淡淡地目送御輦遠去,轉身回府時,輕聲說了句,「你也不能太慣著皇上。」

  「總還是個孩子,再大一點就好了。」

  「他是皇上,有他要背負的責任,不是孩子。」

  任盈月搖搖頭,不再說話。

  萬慶三年三月,金元公主生下一子。

  八月,金元公主攜子離京。

  那天,京城東門外,御輦前行,百官隨侍。

  小皇帝看著姑姑抱著小表弟要上車走人,眼淚就流了出來,一臉被遺棄的表情說:「姑姑,父皇讓你看護著我的,你食言。」

  身著朝服的陸朝雲也是一臉的烏雲密佈,「娘子,昭兒還小,你帶他出門不太好。」

  姜太醫在一邊捋鬍子,笑著道:「不礙事不礙事,有老臣隨行,擔保公主母子平安。」

  當下,皇上和丞相都狠狠瞪了他一眼。

  百官也忍不住怨懟地掃去一眼。姜太醫存心讓大家都不好過啊,怎麼可以教唆公主拋夫棄侄而去,簡直是十惡不赦。

  小皇帝眼看姑姑打定主意要走,抱住她的腿就不撒手,完全不顧一朝天子的威儀。

  好在他才五歲多,大家也不是特別介意。

  任盈月腳往車上一邁,硬生生的就把小皇帝給帶上馬車。

  皇上抱著姑姑的腿扭頭對百官道:「反正朕年紀小,也不過是在金鑾殿上豎樁子,朕決定跟皇姑姑去江南遊玩了,你們就別送了。」

  百官面面相覷,人人一臉苦色。他們是來給公主送行的,結果反倒把皇上也送走了,這算什麼呀?

  「皇上,此事不妥。」陸朝雲的臉色沉了又沉。

  「朕是皇帝,朕說了就算。」小皇帝打算耍無賴了。

  他沉吟片刻,然後轉身看向安定伯,「肖伯爺,京城的一切就交付給你了,本相就陪皇上走一遭江南。」

  安定伯眼角狠狠一抽,看看車上耍著無賴的小皇帝,再看看一臉淡定決定坑人的丞相,最後一咬牙,抱拳道:「臣必不負相爺所托。」爺爺的,還不如讓他護送皇上和公主。

  陸朝雲往身後看了看,護送皇上出宮的也就兩三百名御林軍,便招來一個小太監,塞了塊牌子過去,道:「再去調一千名御林軍過來。」

  「是。」

  半個時辰後,一千精挑細選的御林軍就由御林軍統領率著過來了。

  護駕這等事開不得半點玩笑。

  不過,大家看看坐在馬車裡的金元公主,覺得總的來說,皇上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只要想想當初宮闈政變那晚,金元公主那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凜凜氣勢,他們就心有餘悸。

  安全起見,遠離公主才是上上策。

  得罪相爺很慘,但得罪金元公主更慘。

  相爺雖然陰謀陽謀一大堆,可公主是提劍就砍,相形之下,還是相爺溫和得多了。況且得罪公主就連相爺一塊得罪了,這文武雙管齊下,誰都受不住啊。

  文武百官心情抑鬱地送走了皇帝、公主加丞相,相顧失意地回京城。

  而達到目的的萬慶帝興高采烈的趴在皇姑姑的腿上啃蘋果,坐著車就一路南下了。

  行了幾百里之後,姜太醫才樂呵呵地道賀,「恭喜相爺,賀喜相爺,公主又有喜了。」

  陸朝雲還沒有說話,小皇帝已經跳了起來,「姑姑,這次一定要生表妹。」

  「皇上。」陸朝雲皺著眉,「注意儀態。」

  小皇帝無所謂的揮揮手,很肯定地道:「姑姑說了,那種東西太虛,有真材實學才是緊要的。」

  「娘子——」某相爺深表不滿,這是對他太傅職業的褻瀆。

  任盈月拍哄著懷裡的兒子,問:「皇上為什麼想要表妹?」

  萬慶帝當即表示,「朕決定長大以後娶表妹為后。」

  未來表妹的爹臉色一黑。

  未來表妹的娘蹙緊了眉頭。

  姜太醫習慣地捋鬍子。

  陸朝雲擺出輔國大臣的姿態,「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任盈月波瀾不興地說:「我決定日後請高人教導女兒武功。」

  他馬上笑道:「這是當然,咱們的女兒一定要教成武林高手,誰敢動不良心思打死不論。」

  萬慶帝咬嘴唇,思考。

  隨侍的太監侍衛努力當自己不在,憋笑。

  「朕想好了,以後誰敢娶表妹,朕就殺了他。」

  「……」

  姜太醫哈哈大笑。

  抵達江南的時候,任盈月肚裡的胎兒已經有三個月大。

  面對眼前的一片荒蕪,雜草叢生的偌大莊園,所有人驚疑不定。

  十幾年前,這裡曾是江湖最受人矚目的地方,前後出過三任武林盟主,最後一任莊主更娶得慕容世家長女為妻。

  只是後來一夜之間慘遭滅門,據聞沒有人逃出生天。

  一手抱著幼子,一手撫著傾倒一半的斑駁大門,任盈月淚如雨下。

  這裡埋葬著她的父母兄妹,埋葬著她曾經快樂的過去,也種下她的血海深仇。

  親眼看著家人慘死的修羅景象,不能動手掩埋,不敢大聲啼哭。

  無根無萍飄泊兩年,為報仇身入無間,以血鋪路,十年為期,換取仇人名單,之後半個月幾乎無眠無休的逃亡,最終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當陸朝雲聽完妻子用一種平淡如水的音調講述過往時,他的心狠狠揪成一團,疼入骨髓。

  那樣的人生是無法想像的,也不敢想像的。

  幾天後,莊內所有殘骸收殮完畢,一併葬入一座墳塚。

  任盈月領著陸朝雲在墓前磕頭行禮。

  「爹、娘,女兒回來了,仇我已經報了,如今有夫有子,請你們安息吧。」

  「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照顧好娘子,與她相伴一生不離不棄。」

  兩人跪在墳前說了好久的話。

  最後,萬慶帝在遠處等得不耐煩,也跑了過來,看他們跪著,便也跪了下去。

  「皇上不可。」

  「我要娶表妹的,而且這是姑姑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

  任盈月沒有說話。

  陸朝雲嘴唇動了動,沒再繼續說。

  幾個月後,在春暖花開的時節,一行人起程回京。

  萬慶帝離京大半年,終於平安返京,安定伯長籲了一口氣。

  萬慶四年五月,金元公主誕生一女,萬慶帝當即下旨定為皇后。

  陸相罷朝三日。

  用力將那黃澄澄的聖旨摔到一邊,丞相府裡,陸朝雲臉上烏雲密佈。

  任盈月抱著女兒,瞥了眼聖旨,繼續搖哄女兒入睡。

  「女兒絕對不能嫁入皇宮。」

  「也不是不可以。」

  「月兒——」

  「如果皇上只娶一后,便無礙。」任盈月說得甚是輕描淡寫。

  他眼睛為之一亮,繼而又黯淡下去,「這不可能。」

  「誰敢入宮,殺無赦。」毫不猶豫的答案。

  陸朝雲目瞪口呆。他家娘子果然果斷殺伐。

  任盈月似乎毫無所察,依舊溫柔地搖晃著女兒,淡淡地道:「不想入宮,那詐死好了,一入江湖便是天高地闊,再找就難了。」

  他的心終於完全放了下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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