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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龍]絕代雙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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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6 23:52:2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5
第一章 第二章

絕代雙驕(卷一)第一章─名劍香花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玉郎」江楓和燕南天這兩人的名字﹔江湖
中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江楓的絕世風采和燕南天的絕代神功。只因為任
何人都知道,世上絕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江楓的微微一笑,也絕沒有一個英雄能抵擋
燕南天的輕輕一劍!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劍非但能在百萬軍中取主帥之首級,也
能將一根頭髮分成兩根,而江楓的笑,卻可今少女的心碎。

但此刻,這出生帝富世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卻穿著件粗俗的衣衫,趕著輛破舊的馬
車,勿勿行駛在一條久已荒廢的舊道上。此刻若有人見到他,誰也不會相信他便是那
倚馬斜橋、一擲千金的風流公子。

七月,夕陽如火,烈日的餘威仍在。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但江楓手裏的鞭子
,仍不停經片著馬。馬車飛駛,將道路的荒草,都輾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經為江
楓著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聲雞啼,撕裂了天地的沉悶。

但黃昏時,舊道上哪裏來的雞啼?

江楓面色變了,明銳的目光,自壓在眉際上的破帽邊沒望過去,只見一隻大公雞站在
道旁殘柳的樹幹上,就像釘在上面似的動也不動,那雄麗的雞冠,多彩的羽毛,在夕
陽下閃動著令人眩目的金光。公雞的眼睛裏竟也似有種惡毒的、妖異的光芒。江楓的
面色變得更蒼白,突然勒住了車馬。

健馬長嘶,車緩緩停下,車廂中有個甜美麗溫柔的語聲問道:「什麼事?」

江楓微一一遲疑,苦笑道:「沒有什麼,只不過走錯路了」撥轉馬頭,兜了半個圈子
,竟又向來路奔回,只聽那公雞又是一聲長嘶卻像是在對他冷笑。

江楓打馬更急,路上的荒草已被輾平,車馬自是走得更快了,但還未奔出四十丈,道
上竟又有樣東西擋住了去路。

這久已荒廢、久無人跡的舊道上,此刻竟突然有只巨大的肥豬橫臥在路中,又有誰能
猜透這隻豬是哪裏來的?

馬車方才還駛過這條路,這條路上,方才明明連半斤豬肉都沒有,而此刻卻有了整整
一隻豬。

江楓再次變色,再次勒住馬車。

只見那只豬在地上翻滾著,但全身上下,卻被洗得干干淨淨,那緊密的豬毛,在夕陽
下就像是金絲織成的毯子一樣。門窗緊閉的車廂裏,又傳出人語道:「什麼事?

江楓語塞:「我……我……」

那甜美溫柔的人語輕嘆著道:「你又何苦瞞我?我早已知道」

江楓失聲道:「你早已知道了?」

「我方才聽見那聲雞啼,便已猜出必定是『十二星相』中人找上咱們了,你怕我擔心
一所以才瞞著我,是麼?」

江楓長嘆一聲,道:「奇怪……你我此行如此秘密,他們怎會知道?但……但你只管
放心,什麼事都有我來抵擋」

車廂中人柔聲道:「你又錯了,自從那天……那天我準備和你共生共死,無論有什麼
危險艱難,也該由咱們倆共同承當。」

「但你現在……」

「沒關係,現在我覺得很好。」

江楓咬了咬牙,道:「好,你還能下車走麼?道路兩頭都已有警像,看來咱們也只有
棄下車馬,穿過這一片荒野……」

「為什麼要棄下車馬呢?他們既已盯上咱們,反正已難脫身,倒不如就在這裏等著,
『十二星相』雖有凶名,但咱們也未必怕他們!」

「我……我只是怕你……」

「你放心,我沒關係。」

江楓面上忽又現出溫柔的笑容,輕輕道:「我能找著你,真是最幸運的事。」他在夕
陽下笑著,連夕陽都似失卻了顏色。車廂人嬌笑道:「幸運的該是我才對,我知道,
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羨慕我,妒忌我,只是她們……」

語聲未了,健馬突然仰道驚嘶起來──暮風中方自透出新涼,這匹馬卻似突然出了什
麼驚人的警兆!一陣風吹過,豬,在地。

上翻了個身,遠處隱隱傳來雞啼,荒草在風中搖舞,夕陽,黔淡了。

下來,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這七月夕陽下的郊野,竟突然顯得說
不出的淒涼、蕭瑟!

江楓變色道:「他們似已來了!」

突然馬車後有人喋喋笑道:「不錯,咱們已來了!」

這笑聲竟也如雞啼一般,尖銳、刺耳、短促,江楓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聽
的笑聲。

他大驚轉身,輕叱道:「誰?!」

雞啼般的笑聲不絕,馬車後已轉出七八個人來。

第一個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卻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那模樣正有說不出的
詭秘,說不出的猥瑣。

第二個人,身長卻赫然在九尺開外,高大魁偉,黃衣黃冠,那滿臉全無表情的橫肉,
看來比鐵還硬。

後面踉著四個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綢鍛縫成的,竟像是戲台
上乞丐穿著的富貧衣。

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卻都是滿面凶光、行動驃悍的漢子,舉手投足,也是一模一
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還有個人遠遠跟在後面,前面七個人加起來,也末見會比這人重上兒斤,整整一匹料
子,也未見能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

實在已快走不動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氣,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熱,熱死人了。」滿
頭汗珠,隨著他顫動的肥肉不住地流下來。

江楓躍下馬車,強作鎮定,抱拳道:「來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與黑面君麼
?」。

紅衣人格格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們不過是一隻雞、一隻豬而已,司晨客
、黑面君,這些好聽的名字,不過是江湖中人胡亂取的,咱們擔當不起。」

江楓目光閃動道:「閣下想必就是……」

紅衣人截口笑道:「紅的是雞冠,黃的是雞胸,花的是雞尾,至於後面那位,你瞧他
的模樣像什麼,他就是什麼。

江楓道:「幾位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雞冠道:「聞得江公子有了新寵,咱兄弟都忍不住想來瞧瞧這位能令玉郎心動的
美人兒究竟美到什麼地步,再者,咱兄弟還想來向公子討件東西。」

江楓暗中變色,口中卻仍然沉聲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勿勿出門,身無長物,哪有什
麼好東西,能入得了諸位名家法眼。」

雞冠人喋喋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將家財完全變賣,咱們雖不知為的是什麼,也不
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莊換來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該知道咱們『十二星相
』向來賊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賞給咱們吧。」

江楓突也大笑道:「好,好,原來你們倒竟也打聽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
相』從來不輕易出手,出手後從不空回,但……」

雞冠人道:「但什麼,你不答應?」

江楓冷笑道:「若要我答應,只有……」

語聲未了,閃閃銀光,已到了他胸口。

這雞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間,手中已多了件銀光閃閃的奇形兵刃,似花鋤,如鋼啄
,閃電般擊向江楓,眨眼間已攻出七招,那詭異的招式,看來正如公雞啄米一般,沿
著江楓手足少陰經俞府、神法、靈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楓平地躍起,凌空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七啄,但這時卻又有四對雞爪鐮在地上等
著。

雞楓一動,雞尾立應,那四個花衣雞尾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紅衣雞冠之下,四對
雞爪鐮刀,正也是江湖罕見的外門功夫,一個啄,四個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
算是一個人生著九只手,呼應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江楓自然不是等閒人物,但應付這五件外門兵刃,應付這從來未見的奇詭招式,已是
左支右拙,大感吃力、何況還有個滿臉橫肉、目光閃動的黃衣雞胸正在一旁目不轉睛
地瞪著他,只等著他破綻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兒們,加油,咱們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對這小子生出憐香惜玉
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車子裏的小美人兒。」

江楓怒喝道:「站住!」

他雖想衝過去,怎奈那九件兵刃卻圍得他風雨不透,而這時黑面君已蹣跚地走向車廂
,伸手去拉門。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開了一線,裏面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那纖柔、毫無瑤疵的
手指中,卻夾著枝梅花。

黑色的梅花!

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況是黑色的梅花?!

白的手,黑的梅花,襯托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車廂中甜美的語聲一字字緩
緩道:「你們瞧瞧這是什麼?」

黑面君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那只正在拉門的手,也突然不會動了,雞嘴啄、雞爪鐮
,更都在半空頓住!這六個凶名震動江溺的巨盜,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個人的手
、腳、面目,都似已突然被凍結。

黑面君嘎聲道:「繡玉谷,移花宮。」

車廂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錯。」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齒打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廂人柔聲道:「你們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還不走!」

這句話還末說完,紅的、黃的、花的、黑的,全部飛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腳步也不
再蹣跚,口中也不喘氣了,若非親眼瞧見,誰也不會相信這麼胖的人會有如此輕靈的
身法。

江楓一步竄到車窗前,道:「你……你沒事麼了?」

車廂人笑道,「我只不過招丁招手而已。」

江楓鬆了口氣,嘆道:「不想你竟從宮中帶出了朵墨玉梅花。連『十二星相』這樣的
凶人,竟也對她們如此懼怕。」

車廂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們有多可怕,咱們還是快走吧,別的人來了都不要
緊,但若是……」

突然間,只聽「嗖嗖嗖」衣袂破風之聲驟響,方才逃了的人,此刻竟又全部回來了,
來的竟比去時還快。

黑面君格格笑道:「咱們險些上當了,車子裏若真是『移花宮』中的人,方才還能活
著走麼?你幾時聽說過『移花宮』手下留得有活口?」

車廂中人道:「我饒了你,你竟還……」

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貨,出來吧!」

突然出手一舉,那車門竟被一拳擊碎!

車廂裏坐著的乃是個雲鬢蓬亂、面帶病容的婦人,卻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他眼
睛並不十分媚秀,鼻子並不十分挺刺。

嘴唇也不十分嬌小,但這些湊在一起,卻教人瞧了第一眼後,目光便再也捨不得離開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裏所包涵的情感、了解與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只是她的腹部卻高高橫起,原來竟已身懷六甲。

黑面君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原來是個大肚婆娘,居然還敢冒充移花官的……」

話末說完,那少婦身子突然飛了出來,黑面君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臉上已「劈劈啪
啪」被她摑了幾個耳光。

那少婦身子又已掠回,輕笑道:「這大肚婆如何?」

黑面君怒吼一聲,道:「暗算偷襲,又算得了什麼?」一拳擊了出去,這身子雖臃腫
,但這一拳擊出,卻是又狠、又快、又辣!

那少婦面上仍帶著微笑,纖手輕輕一引、一撥,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法,黑面君這一
拳竟被她撥了回去,「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頭上,竟偏偏不能收住,也不能閃
避,他一拳擊碎車門,是何等氣力,這一拳竟自己將自己打得痛吼著躍倒在地上。

雞冠雞尾本也躍躍欲試,但此刻卻又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少婦,連手指都
不敢動一動。

黑面君顫聲道:「移花接玉,神鬼莫敵……」

那少婦道:「你既然知道,便也該知道我是不是冒充的。」黑面君道:「小……小人
該死,該死!……」掄起手來,正反摑了自己十幾個耳括子,打得他那張臉更黑胖了


那少婦嘆了口氣,道:「我要為孩子積點陰德,你們……你們快走吧。」

這一次他們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但暮色蒼茫中,遠處卻有條鬼魅
般的人影一閃,向他們追了過去。

江楓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嘆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騙住,否
則……」

突然發現那少婦面上已變了顏色,身子顫抖著,滿頭冷汗。

滾滾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楓大驚道:「你怎麼了」

那少婦道:「我……發動了胎氣……只怕……只怕已……快要……」

她話還沒說完,江柯已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如何是好?」

那少婦嘶聲道:「你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

江楓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裏,健馬不住長嘶著,江楓不停地抹汗,終於一
頭鑽進車廂裏。

破了的車門,被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響,又聽到江楓狂喜呼道:「兩個……是雙胞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分,滿頭大汗,滿面興奮的江楓,一頭鑽出車廂,但目光所及,整個
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

方才鼠竄而逃的黑面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車廂前,六隻冷冰冰的目光,正眨也
不眨地瞧著他!

江楓想再作鎮定,但面容也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你們又回來了?」

雞冠人詭笑道:「公子吃驚了麼?」

江楓大聲道:「你們莫非要送死不成?!」

黑面君哈哈大笑道:「送死?…。」

江楓厲聲道:「瞧你們並非孤陋寡聞之輩,繡玉谷,移花官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
?!」他平日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連眼睛都紅了。

黑面君大笑道:「姓江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宮的兩位官主,
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可不是我們。」

汗珠,已沿著江楓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卻乾得發裂,他舐了舐嘴唇,
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了,移花官的宮主會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
道現在車子裏的人是誰?」

雞冠人冷冷道:「現在車子裏的,不過是移花官的花奴、丫頭,只不過是自移花宮逃
出來的叛徒!」

江楓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面君格格笑道,「江公子又吃驚了吧?江公子又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會知道
的?嘿嘿,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遠也猜不到。」

這的確是件秘密,江楓棄家而逃,為的正是要逃避移花官那二位官主的追魂毒手!但
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絕無別人知道,此刻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們是怎會知
道的?江楓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車廂中產婦在呻吟,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者的
卻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他身子突然箭一般竄了出去,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黃衣雞胸掌中一對快刀,已擋住了
他去路!

江楓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住黃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
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雞冠人的鋼刀,身子卻從雞爪鐮
竄了過去,刀光直劈黑面君!

這幾招使得當真是又狠又準,又快又險!刀光、鋼啄、雞爪,無一件不是擦著他衣衫
而過。

黑面君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空還擊二拳,口中大喝:
「留神!這小子拼上命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惡徒,自然知道一個人若是拼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瞧見江楓
刀光,竟不硬接,只是游鬥!

江楓左劈一刀,右擊一招,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拼命,邊卻刀刀落空,黑面君不住狂
笑,黃衣人雙刀雖只是剩下一柄,但左手刀專走偏鋒,不時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內
,四對雞爪鐮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就只這些已足以守人魂
魄!

更何況還有那紅衣雞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紅衣飄飄,倏來忽去,鋼啄閃閃,所取
處無一不是江楓的要穴!

江楓發髻已蓬亂,吼聲已嘶裂,為了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此刻看來已如瘋狂
的野獸!

但他縱然拼命,卻也無用了,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拼命,也不過只是無用的掙
紮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淒迷。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換來的不過是
敵人瘋狂的訕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呻吟著呼道:「玉郎,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是
你的敵手!」

黑面君突然一步竄過去,一把撕開衣帘,獰笑道:「唷,這小子福氣不錯,居然還是
個雙胞胎!」

江楓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去,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毗盡裂
,已裂出鮮血!

那少婦緊擁著她的兩個小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

黑面君格格笑過:「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但等你好了,我卻
要……哈哈,哈哈……」

江楓狂吼道:「惡賊,只要你敢動她……」

黑而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婦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樣?」

江楓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

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無數條血口!

那少婦顫聲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面君大笑道:「你的玉朗就要變成玉鬼了!」

江楓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成厲鬼,也不饒你!」充滿忿怒的喝聲,得意
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人也要心碎的聲音。

                                    
                                   
絕代雙驕(卷一)第二章─刀下遺孤                   
                                   
                                    

血!江楓臉上、身上,已無一處不是鮮血!

那少婦嘶聲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黑面君撲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
去!

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兒,你方才的厲害哪裏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為什
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婦突又撲了上來,黑面君再次揮掌,她卻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
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聲,鮮血已沾著她的櫻唇流出來。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這腥吳的
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復仇的快意!

黑面君痛極之下,一拳擊出,那少婦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
來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嘗過了。

她淒然笑容,流著淚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們.只要我死了,
宮主姐妹仍然不會對你不好的……」

江楓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啄,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橫
飛!

只是他還末衝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

那少婦慘呼一聲,掙扎著爬過去,他也掙扎著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只要死在一
起!

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黑面君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只手骨全都踩碎了!

那少婦嘶聲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嗎!」

江楓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只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才騙我、打我時,想
必開心得很,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婦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只因為我已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
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江楓道:「誰?……這人是誰?……」

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

那黃衣雞突然過來,那赤面橫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絕無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斬草除根,這兩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黃衣人再也不答話,抬起手,一刀向車中嬰兒砍下。

江楓狂吼,他妻子連聲音都已發不出來。

哪知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喀」一聲,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為二


黃衣人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漱H外,別無人影。

但這百煉精鋼的快刀,又怎還憑空斷了?

雞冠人變色道:「怎麼回事?」

黃衣人道:「見鬼……鬼才知道。」

突叉竄了過去,用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聲,這半截鋼刀,竟又一斷為二,這許多雙眼睛都在留神看著,竟無
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黃衣人的面色終於變了,顫聲道,「莫非真的遇見鬼了?」黑面君沉吟半響,突然道
:「我來!」

輕輕一腳挑選了江楓躍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著一刀向車廂裏劈下,這一刀劈得
更急、更快!

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只聽「噹」的一聲,他韌刀雖未打斷,卻
多了個缺口!

雞冠人變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
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

黃衣人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個寒噤,竟不敢將那「
鬼」字再說出口來。

垂死的江楓,也似驚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來了……必定是他來了……」

黑面君道:「誰?……莫非是燕南天?」

突聽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麼東西?」

語聲靈巧、活潑,仿佛帶著種天真的椎氣,但在這無人的荒郊裏,驟然聽得這種語聲
,卻更令人吃驚。

江楓夫婦不用抬頭,已知道是誰來了,兩人俱都慘然變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
驚,扭首望去,只見風吹長草。波浪起伏,在淒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
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以他們的耳目,竟絲毫覺不出她是自哪裏來的。

一陣風吹過,遠在數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
甜的少女。

但此刻,來到他們面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震般的錦
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
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
氣。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
毫心事。

無論是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
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
的畸形。

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雖現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驚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問
道:「來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

宮裝麗人笑道:「你認得我?」

「憐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錯,很會事承人嘛。」

「不敢。」

憐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倒不怕我。」

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是……」

憐星宮主笑道:「你做了這麼多壞事,居然還不怕我,這倒是一件奇事,你難道不知
道我立刻就要你們的命嗎!」

黑面君面色驟然大變,但仍強笑著道:「宮主在說笑了。」

憐星宮主嫣然笑道:「說笑,你傷了我花奴宮主,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
宜了,誰會踉你們這樣的人說笑?」黑面君失聲道:「但……但這是邀月宮主……」

語末說完,只聽「劈劈啪啪」一陣響,他臉上已著了十幾掌,情況正和他方才被江楓
夫人所摑時一樣,但卻重得多了,十幾掌摑過,他已滿嘴是血,哪裏還能再說得出一
個字來。

憐星宮主仍站在那裏,長裙飄飄神態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但面上那動人的
笑容卻已不見,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嗎?」

雞冠、雞胸、雞尾也早已賅得面無人色,呆若木雞。雞冠人顫聲道:「但……但這的
確是邀……」

這次他連「月」字和未出口,臉上也照樣被摑了十幾個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

憐星宮主笑道:「奇怪,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會要你的命嗎?……唉……」

輕輕一聲嘆息,嘆息聲中,突然圍著黃衣人那高大的身於一轉,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也未瞧見她是否已出手,但黃衣人已靜靜地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花衣人中一個悄悄俯下身去瞧了瞧,突然嘶聲驚呼道:「死了,老二死了……」

憐星宮主笑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那花衣人嘶聲道:「你好……好狠。」

憐星宮主道:「死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自己殺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你們
現在死,也蠻值得了。」

雞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個手式,剩下三雙雞爪鐮,立刻潑風般向憐星宮主
捲了過去。只聽「叮咯、呼嚕、哎呀……」一連串聲響,只見那纖弱的人影在滿天銀
光中一轉。

三個花衣人已倒下兩個,剩下的一個竟急退八尺,雙於已空空如也,別人是如何擊倒
他同伴,如何閃開他一擊,又如何奪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剎那間,
他竟似糊糊塗塗地做了一場噩夢!

憐星宮主長袖一抖,五柄雞爪鐮「嘩啦啦」落了一地,她手裏還拿著一柄,瞧了瞧,
笑道:「原來是雙雞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啟櫻口,在雞爪鐮上咬了一口,但聞「喀」的一響,這精鋼所鑄、江湖中聞名喪膽
的外門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斷。

憐星宮主搖頭道:「哎呀,這雞爪子不好吃!」

「啐」的一口,輕輕將嘴裏半截鐵爪吐了出來,銀光一閃,風聲微響,剩下的一個花
衣人突然慘呼一聲,雙手掩面,滿地打滾。鮮血,不斷自指縫間流出,滾了幾滾,再
也不會動了。」

他手掌也剛剛鬆開,暮色中,只見他面容猙獰,血肉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將他的頭
骨全部擊碎了!

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來,顫聲道:「宮主饒命……饒命。」

憐星宮主卻不理他,反而瞧著那雞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雞冠人道:「宮……宮主的武功,我……個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小人簡直連做夢都
未想到世上有這樣的武功。」

憐屋宮主道:「你怕不怕?」

雞冠人一生中當真從未想到自己會被人問出這種問小孩的話,而此刻被人問了,他竟
然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憐星宮主笑道:「既然也害怕,為何不求饒命?」

雞冠人終於噗地跪下,哭喪著臉,道:「宮主饒命……」

憐星宮主眼皮轉了轉,笑道,「你們要我饒命,也簡單得很。只要你們一人打我一
拳。」

雞冠人道:「小人不敢……」

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憐星宮主眼睛一瞪,道:「你們不要命了嗎?」

雞冠人、黑面君兩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問過這樣的話,平時他們只覺這句話當
真是問得狗而屁之,根本用不著回答,要回答也不過只是一記拳頭,幾聲狂笑,接著
刀就亮了出去。

但此刻,這同樣的一句話,自憐星宮主口中問出來,兩人卻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
了。

兩人齊聲道:「小人要命的。」

憐星宮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動手。」

兩人對望一眼,終於勉強走過去。

憐星宮主笑道,「嗯,這樣才是,你們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
絕不回手,若是打輕了……哼!」

雞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將計就計,重重給她一啄,若是得手,豈非
天幸,縱不得手,也沒什麼。」

黑面君暗道:「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縱有天大的本領,鐵打的身子,
只要不還手,我一拳也可以打扁你。」

兩人心中突現生機,雖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卻更是作出悉眉苦臉的模樣!齊地垂
首道:「是。」

憐星宮主笑道:「來呀,還等什麼。」

黑面君身形暴起,雙拳連環擊出,那虎虎的拳風,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身子,這一擊
之威,端的可觀!

但他雙拳之勢,卻是靈動飄忽,變化無方,直到最後,方自定得方向,直搗憐星宮主
的胸腔!

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華,「神豬化像」,就只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
粉身碎骨。

雞冠人身形也飛一般竄出,雞嘴啄已化為點點銀光,有如星雨般灑向憐星宮主前胸八
處大穴。

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關時不輕易使出的煞手「晨雞啼屋」,據說這一招曾今「威
武鏢局」八大鏢師同時喪生掌下!

憐星宮主笑道:「嗯,果然賣力了。」

笑語聲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銀雨拳風中輕輕一飄、一引,雞冠人、黑面人突然覺得
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招,竟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準頭,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聽自己的使
喚,要它往東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聽「呼、哧」兩響,緊跟著兩聲
慘呼。

憐星宮主仍然笑哈哈地站著,動也未動,黑面君身子卻已倒下,而雞冠人的身子竟已
落入八尺外的草叢中。

草叢中呻吟兩聲,再無聲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卻插著雞冠人的鋼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銅啄,鮮血像湧泉般
流出來,顫聲道:「你……你……」

憐星宮主笑道:「我可沒動手傷你,唉,你們自己打自己,何必呢?」

黑面君雙睛怒凸,直瞪著她,嘴唇啟動,僅是想說什麼,卻─個字也未說出──永遠
也說不出了。

憐星宮主嘆道:「你們若不想殺我,下手輕些,也許就不會死了,我總算給了你們一
個活命的機會,是嗎?」

她問的話,永遠也沒有人回答了。

馬,不知何時已倒在地上,車也翻了。

江楓夫婦,正掙扎著想進入車廂,抱出車廂裏哭聲欲裂的嬰兒,兩人的手,已剛剛摸
著襁褓裏的嬰兒。

但忽然間,一隻手將嬰兒推開了。

那是只柔軟無骨、美勝春蔥的纖纖玉手,雪白的綾羅長袖,覆在手背上,但卻比白綾
更白。

江楓嘶聲道:「給我……給我。」

那少婦顫聲道:「二宮主,求求你,將孩子給我。」

憐星宮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為江楓生出了孩子。」她雖然在笑,但那
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淒驚、幽怨,而且滿含怨毒。

那少婦花月奴道:「宮主,我知道對……對不起你,但……孩子可是無辜的,你饒了
他們吧。」

憐星宮主目光出神地瞧著那一對嬰兒,喃喃道:「孩子,可愛的孩子……若是我的多
好……」

眼睛突然望向江楓,目光中滿含怨毒、懷恨,也滿含埋怨、感傷,望了半響,幽幽瞎
:「江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江楓道:「沒什麼,只因我愛她。」

憐星宮主嘶聲道:「你愛她……我姐姐哪點比不上她,你被人傷,我姐姐救你回來,
百般照顧你,她一輩子也沒有對人這麼好過,但……但她對你卻是那樣好,你,你…
…你……竟跟她的丫頭偷偷跑了。」

江楓咬牙道:「好,你若要問我,就告訴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團火,一塊
冰,一柄劍,她甚至可說是鬼,是神,但絕不是人,而她……」

目光望著他妻子,立刻變得溫柔如水,緩緩接著道:「她卻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
但對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愛我的心,我的靈魂,而不是愛我
這張臉!」

憐星宮主突然一拿摑在他臉上,道:「你說……你再說!」

江楓道:「這是我心裏的話,我為何不能說!」

憐星宮主道:「你只知她對你好,你可知我對你怎樣?你……你這張臉,你這張臉縱
然完全毀了,我還是……還是……」聲音漸說微弱,終於再無言語。

花月奴失聲道:「二宮主,原來你……你也……」

憐星宮主大聲道:「我難道不能對他好了?我難道不能愛他?……是不是因為我是個
殘廢……但殘廢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個人竟似突然變了,在剎那之前,她還是個可以主宰別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
,高不可攀。而此刻,她只是個女人,一個軟弱而可憐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淚痕。這在江湖傳說中近乎神話般的人物,竟也流淚,江楓、花月奴望
著她面上的淚痕,不禁呆住。

過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宮主,反正我已活不長了,他……從此就是你的了,
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還能救活他。」

憐星宮主身子一顫,「他從此就是你的了……」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人她心裏。

江楓突然嘶聲狂笑起來,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淒厲、悲慘。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慘笑道:「救活我?…。世上還有誰能救活我?你若死了
,我還能活嗎?……月奴,月奴,難道你直到此刻還不丁解我?」

花月奴忍住了又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柔聲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
死了,孩子們又該怎麼辦?……孩子們又該怎麼辦?」

她語聲終於化為悲啼,緊緊捏著江楓的手,流淚道:「這是我們的罪孽,誰也無權將
上一代的罪孽留給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無權以一死來尋
求解脫。」

江柯的慘笑早已頓住,鋼牙已將咬碎。

花月奴顫聲道:「我也知道死是多麼容易,而活著是多麼艱苦,但求求你……求求你
為了孩子,你必須活著。」

江楓淚流滿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須活著?……我真的必須活著?……」

花月奴道:「二宮主,無論為了什麼,你都該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愛他的心,
你就不能眼見他死在你面前。」

憐星宮主悠悠道:「是嗎?……」

花月奴嘶聲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會救活他的。」

憐星宮主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我是能救活他的……」話未說完,也不知從哪
裏響起了一個人的語聲,緩緩道:「錯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救活
他!」

這語聲是那麼靈動、縹緲,不可捉摸,這語聲是那麼冷漠、無情,令人戰慄,卻又是
那麼清柔、嬌美,攝人魂魄。世上也沒有一個人聽見這語聲再能忘記。大地蒼穹,似
乎就因為這淡淡的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充滿寒意,滿天夕陽,也似就因這句話而
失卻顏色。

江楓身子有如秋葉般顫抖起來。憐星宮主的臉,也立刻蒼白得再無一絲血色。

一條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陽下來到他們面前。她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如何來的


她衣抉飄飄,宛如乘風,她白衣勝雪,長發如雲,她風姿綽約,宛如仙子,但她的容
貌,卻無人能以描敘,只因世上再也無人敢抬頭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便帶來一種懾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
,令人不可仰視!

憐星宮主的頭也垂下了,咬著櫻唇,道「姐姐,你……你也來了。」

邀月宮主悠悠道:「我來了,你可是想不到。」

憐星宮主頭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邀月宮主道:「我來的並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聽見許多別人不願被我聽見的話。


江楓心念一閃,突然大聲道:「你……你……你……原來你早已來了,那雞冠人與黑
面君敢去而復返,莫非是你叫他們回來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訴他們的。」

邀月宮主道:「你現在才想到,豈非已太遲了?」

江楓目毗盡裂,大喝道:「你……你為何要如此做?!你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宮主道:「對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還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慘呼道:「大宮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您不能怪他。」

邀月宮主語聲突然變得刀一般冷厲,一字字道:「你……你還敢在此說話?」

花月奴匍匐在地,顫聲道:「我……我……」

邀月宮主緩緩道,「你很好……現在你已見著了我,現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見她,怕得連眼淚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闔起了眼來,耳語般顫聲道:「多
謝宮主。」張開眼睛,瞧了瞧江楓,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輕輕一瞥,也這一瞥
間所包含的情感,卻深於海水。

江楓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花月奴柔聲道:「我先走了……我會等你……」

她再次闔起眼帘,這一次,她眼帘再也不會張開了。

江楓嘶聲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著你……。」

他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躍起來,向月奴撲了過去,但他身子方躍起,便已
被一般勁風擊倒。

邀月宮主道,「你還是靜靜地躺著吧。」

江楓顫聲道:「我從來不求人,但現在……現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麼都已不
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宮道道:「你再也休想沾著她一根手指!」

江楓瞪著她,若是目光也可殺人,她便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會燃燒,大地便早已化
為火窟。

但邀月宮主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江楓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笑聲久久不絕。

憐星宮主輕嘆道:「你還笑?你笑什麼?」

江楓狂笑道:「你們自以為了不起!你們自以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
月奴在一起,你們能阻擋得了嗎?」

狂笑聲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滾了兩滾,伏面在地,狂笑漸浙微弱,終於消寂。

憐星宮主輕呼一聲,趕過去翻轉他身子,只見一截刀頭,已完全插入他胸膛裏。

月已升起,月光已灑滿大地。

憐星宮主跪在那裏,石像般動也不動,只有夏夜的涼風,吹拂著她的髮絲,良久良久
,她終於輕輕道:「死了……他總算如願了,而我們呢……?」

突然站起來,掠到邀月宮主面前,嘶聲大呼道:「我們呢?……我們呢?他們都如願
了,我們呢?」

邀月宮主似乎無動於衷,冷冷道:「住口!」

憐星宮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說!你這樣做,究竟又得到了什麼?你……你只
不過使他們更相愛!使他們更恨你!」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已被摑了
一掌。

憐星宮主倒退幾步,手後著臉,顫聲道:「你……你……你……」

邀月宮主道:「你只知道他們恨我,你可知道我多麼恨他?我恨得連心裏都已滴出血
來……」

突然捲起衣袖,大聲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月光下,她晶瑩的玉臂,竟滿是點點血斑。

憐星宮主怔了一怔,道:「這……這是……」

邀月宮主道:「這都是我自己用針刺的,他們走了後,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針
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減輕心裏的痛苦,這些你可知道嗎?…
…你可知道嗎?」她冷漠的語聲,竟也變得激動、顫抖起來。

憐星宮主瞧著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響,淚流滿面,縱身撲入她姐姐的懷裏,顫聲道
:「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會有這麼深的痛苦。」

邀月宮主輕輕抱住了她肩頭,仰視著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
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類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樣懷恨、嫉妒……」

月光,照著她們擁抱的嬌軀,如雲的柔髮……。

此時此刻,她們已不再是叱吒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頭,而只是一對同病相憐、真情
流露的平凡女子。

憐星宮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現在才知道……」

邀月宮主突然重重推開了她,道:「站好!」

憐星宮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幾尺,才能站穩,但口中卻淒然道:「二十多年來,這還是
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縱然推開我,我也心滿意足了!」

邀月宮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動手!」?

憐星宮主道:「動手……向誰動手了!」

邀月宮主道:「孩子!」

憐星宮主失聲道:「孩子?……他們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宮主道:「我不能留下他們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們是江楓和那賤
婢的孩子,我就會痛苦,我一輩子都會痛苦!」

憐星宮主道:「但我……」

邀月宮主道:「你不願出手?」

憐星宮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宮主道:「好!我來!」

她流雲般長袖一飄,地上的長刀,已到了手裏,銀光一閃,這柄刀閃電般向那熟捶中
的孩子劃去。

憐星宮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臉上劃破一條血口,孩子痛
哭驚醒了。

邀月宮主怒道:「你敢攔我?」

憐星宮主道:「我……我……」

邀月宮主道:「放手!你幾時見過有人攔得住我!」

憐星宮主突然笑道:「姐姐,我不是攔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殺死他們更好的主意,
你若殺了這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麼好處?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宮主目光閃動,道:「不殺又如何?」

憐星宮主道:「你若能令這兩個孩子終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氣,那麼江楓和那賤婢
縱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穩!」

邀月宮主沉默良久,終於嘆道:「你且說說有什麼法子能今他們終生痛苦!」

憐星宮主道:「現在,世上並沒有一個人知道江楓生的是雙生子,是嗎?」

邀月宮主一時間竟摸不透她這句話中有何含意,只得頷首道:「不錯。」

憐星宮主道:「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嗎?」

邀月宮主道:「哼!廢話!」

憐星宮主道:「那自稱天下第一劍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楓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約好要
在這條路上接江楓,否則江楓也不會走這條路了……」

憐星宮主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們若將這兩個孩子帶走一個,留下一個在這裏,
燕南天來了,必定將留下的這孩子帶走!必定會將自己一生絕技傳授給這孩子,也必
定會要這孩子長大了為父母復仇,是嗎?我們只要在江楓身上留下個掌印,他們就必
定會知道這是移花宮主下的手,那孩子長大了,復仇的對像就是移花宮,是嗎?」

邀月宮主目中已有光芒閃動,緩緩道:「不錯。」

「那時,我們帶走的孩子也已長大了,自然也學會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
男人,若有人來向我們尋仇,他自然會挺身而出,首當其衝,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們本
是兄弟,世上也沒人知道,這樣……」

「他們弟兄間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嗎?」

憐星宮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時,弟弟要殺死哥哥復仇,哥哥自然也要殺死弟
弟,他們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兩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鬥爭,互相
爭殺,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將對方殺死!」

邀月宮主嘴角終於現出一絲微笑,道:「這倒有趣得很。」

「這簡直有趣極了,這豈非比現在殺死他們好得多!」

「他們無論是誰殺死了誰,我們都要將這秘密告訴那活者的一個,那時……他面色瞧
來也想必有趣得很。」

憐星宮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時候!」

邀月宮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將這秘密向他們說出。便無趣了。」

「但世上根本無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

「我?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我怎會說?何況,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氣,如此有趣的
事,我會不等著瞧嗎?」

邀月宮主默然半響,頷首道:「這倒不錯,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
的主意,你既想出了這主意,只怕是不會再將秘密說出的了。」

憐星宮主笑道:「這主意雖古怪,但卻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們本是孿生兄弟
,但此刻有一個臉上已受傷,將來長大了。模樣就必定不會相同了,那時,天下有誰
能想得到這兩個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傷的孩子一哭聲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這惡毒的計謀駭得呆住了。
他睜著一雙無邪的,但卻受驚的眼睛。

似乎已預見來日的種種災難,種種痛苦,似乎已預見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宮主俯首瞄了他們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還要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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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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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七章 真相大白

奪劍的人竟萬春流。他嘆息了一聲,緩緩道︰「一個人若是要死,那是誰也攔不住的。」
邀月宮主厲聲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湟要來多事!」

萬春流根本不理她,還是凝注著花無缺,柔聲道︰「我並不是阻止你,只不過勸你再多等片
刻,也許還不到半個時辰,過了半個時辰後,你若還是要死,我保證絕沒有任何人來阻止你。」
他望著手里的劍,接著又道︰「到了那時,無論任何人想死,我非但絕不阻止,而你還會將
這柄劍親自交到她手上。」

邀月宮主大笑道︰「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難道還會有鬼麼?孩子,我勸你還是莫要再等了
吧,多等一刻,你就多受一刻的痛苦?」

「狂獅」鐵戰忽然大喝道︰「就算再多受片刻痛苦又有何妨?你難道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邀月宮主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我面前多嘴?」

鐵戰大怒道;「我多了嘴又怎樣?」

他的喝聲更大,邀月宮主臉色又開始透明,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道︰「誰多嘴,我就要他
死!」

蕭女史忽也冷冷一笑,站到鐵戰身旁,道︰「我平生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多嘴?」

彌十八嘆了口氣,道︰「我的脾氣也正和她一樣!」

俞子牙道︰「還有我!」

剎那之間,這些久已隱跡世外的武林高人,都已站在一排,靜靜的凝注著邀月宮主,每雙眼
楮都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

邀月宮主驟然停下腳步,望著各人的眼楮,她只有停下腳步,過了了半晌,才淡淡一笑,
道︰「我既已等了二十年,又何在乎多等這一時半刻?」

除了萬春流之外,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半個時辰中,事情會有什麼變化?但萬春流卻似胸有
成竹,竟盤膝坐到花無缺身旁,閉目養起神來心

燕南天呆了很久,緩緩俯下身,抱起了小魚兒的尸體。

但萬春流卻忽然大聲道;「放下他!」

燕南天怔了怔,道︰「放下他?為什麼?」

萬春流道︰「你現在不必間,反正馬上就會知道的。」

燕南天默然半晌,剛將小魚兒的尸體放回地上,突然又似吃了一驚,再拉起小魚兒的手。只
見他面色由青轉白,由自轉紅,忽然放聲大呼道︰「小魚兒沒有死,沒有死……」

邀月宮主也一驚,但瞬即冷笑道;「我知道他已死了,我已親自檢查過,你騙我又有什麼
用?」

燕南天大笑道︰「我為何要騙你?他方才就算死了,現在也已復活!」

這句話說出來,騷動又起,大家心里雖都在希望小魚兒復活,但卻並沒有幾個人相信燕南天
的話。邀月宮主更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燕南天道︰「這人已瘋了,死人又怎會復活?」

燕南天仰苜而笑,也不去反駁她的話,大家見到他的神情,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陣悲痛憐惜之
心。這一代名俠只怕真的已急瘋了。死人又怎會復活?

但就在這時,突然一人道;「誰說死人不能復活?我豈非已復活了麼?」
  
  
  
驟然間,誰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否小魚兒自己說出來的,但小魚兒的「尸體」卻已自地上
坐了起來!


死人竟真的復活了!大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楮,怔了半晌,又忍不住歡呼起來,有的人心
里已恍然大悟!原來小魚兒方才只是在裝死!

但邀月宮主卻知道他方才是真的死了,因為她已檢查過他的脈搏,知道他呼吸已停,脈搏已
斷,連心跳都已停止。他怎會復活的?難道真的見了鬼麼?邀月宮主瞪著小魚兒,一步步向後退,面上充滿了恐懼之色。

小魚兒望著她嘻嘻一笑,道;「你怕什麼?我活著時你尚且不怕,死了後反而害怕了麼?」

邀月宮主顫聲道︰「你……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小魚兒大笑道︰「小魚兒玩的花樣你若也猜得到,你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了。」他轉向萬春
流,道︰「她什麼都說了?」

萬春流拉起了花無缺,微笑道;「她什麼都說過了,這秘密其實只需一句話就可說明!你們
本是親兄弟,而且是孿生的兄弟!」

小魚兒歡呼一聲,跳起來抱住了花無缺,大笑道︰「我早知道我們絕不會是天生的對頭,我
們天生就應該是朋友,是兄弟?」他雖然笑著,但眼淚卻也不禁流了出來。

花無缺更是已淚流滿面,那里還能說得出話,燕南天張開巨臂,將這兄弟兩人緊緊擁抱在一
齊,仰天道︰「二弟,二弟,你……你……」他語聲哽咽,也唯有流淚而已。

但這卻是悲喜的眼淚,大家望著他們三人,一時之間,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熱淚也不禁奪
眶而出。慕容雙情不自禁依偎到南宮柳懷里,心里雖是悲喜交集,卻又充滿了柔情蜜意,再看她的姊妹,亦是成雙成對,互相偎依。

蕭女史擦著眼楮,忽然道︰「無論你們怎樣,我卻再也不想回去了,這世界畢竟還是可愛
的。」
  
  
  
邀月宮主木立在那里,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睬她,沒有人看她一眼,她像是已完全被這世界遺
棄。

只有萬春流卻緩緩走到她面前,緩緩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毒藥能害人,亦能救人,
其中的巧妙雖各有變化,運用卻存乎一心。」

他微微一笑,接著道︰「若將幾種毒草配揀到一齊,就可煉出一種極厲害的麻痹藥,剎那間
就可令人全身麻痹,呼吸停止,和死人無異,若用這種麻藥來害人,自然就可乘人在麻痹時為所欲為,但在下配煉這種麻藥,卻是為了救人,因為它不但可以止痛,還可要人上當?」

說到這里,邀月宮生面上的肌肉已開始抽搐。但萬春流還是接著說了下去,道︰「小魚兒還
末動手之前,就問我要了這些麻藥,他從小和我在一齊,深知這種麻藥的用法,所以就想到用它來裝死,因為他也知道他一死之後,你一定會將所有的秘密說出來。」

他又笑了笑,道︰「這孩子實在聰明,所想出的詭計無一不是匪夷所思,令人難測,也就難
怪連宮主都會上了他的當了。」他雙手將那柄「碧血照丹心」捧到邀月宮主面前,悠然道︰「花無缺既已用不著這柄劍了,在下只有將之交回給宮主,宮主說不定會用得著它,是麼?」他微笑著轉身,再也不回頭去瞧一眼。邀月宮主這時只要一揮手,就可將他立斃于劍下!
但萬春流卻知道以邀月宮主此刻的心情,是必定再也不會殺人的了,也許她唯一要殺的人就
是她自己!

「碧血照丹心」也許的確是柄不祥的魔劍!
  
  
  
甦櫻早已來了,她來的時候,正是小魚兒「復活」的時候,但直到這時她才擦乾眼淚,走了
過去。小魚兒忽然發現了她,又驚又喜,道︰「你也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甦櫻面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道;「我這次來,只因為我已答應過別人,到這里來辦一件
事。」

小魚兒道︰「你答應了誰?來辦什麼事。」

甦櫻道︰「我答應了鐵心蘭,到這里來……」

她話末說完,鐵戰.花無缺已同時失聲道;「她的人呢?」

甦櫻望著花無缺,道︰「她只想讓你知道,她雖要你為她而死,可是她自己也早就準備陪著
你死了,她還是要我將你們兩人的尸體葬在一起。」

花無缺流淚道;「我……我知道她絕不會負我的,我早已知道。她……她的人現在那里?」
甦櫻道︰「她早已服下了毒藥,準備一死……」

鐵戰狂吼一聲,扼住了花無缺的喉嚨,大吼道;「都是你這小子害了她,我要你賠命!」
花無缺的人早已呆了,既不掙扎,也不反抗,只是喃喃道︰「不錯,是我害了她……是我害
了她……」

大家本來為他們兄弟高興,此刻見了花無缺的模樣,心情又不禁沉重了起來,總覺得蒼天實
在不公,為什麼總是對多情的人如此殘忍。誰知這時小魚兒卻忽然大笑起來。

鐵戰大怒道︰「你這畜生!你笑什麼?」

小魚兒笑道︰「莫說鐵心蘭只不過服下了一點毒藥,就算她將世上的毒藥全都吞下去,甦姑
娘也有法子能將她救治的,甦姑娘,你說對不對。」

甦櫻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向花無缺展顏笑道︰「我本來也想讓你著急的,可

是見了你這副樣子,我可不忍了……你快去吧,她就在那邊的樹下,現在只怕已快醒來了。」

花無缺大喜道︰「多謝……」他甚至等不及將這多謝兩個字說完,人已飛掠了出去。

鐵戰也想跟他一齊走,但蕭女史卻拉住了他,笑道︰「那邊的地方很小,你過去就嫌太擠
了。」

鐵戰怔了怔,但畢竟還是會過意來,大笑道;「不錯不錯,太擠了,的確太擠了……」

小魚兒笑嘻嘻的剛想去拉甦櫻的手,但甦櫻一見到他,臉立刻沈了下去,一甩手扭頭就走。

這時邀月宮主竟忽然狂笑起來,狂笑著抱起她妹妹的尸體,狂笑著沖了出去,瞬眼間就消失

在蒼茫的迷霧中。

但這時小魚兒誰也顧不得了,大步趕上了甦櫻,笑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甦櫻頭也不
回,根本不理他。

小魚兒道︰「就算我錯怪了你,你也用不著如此生氣呀。」甦櫻還是不理他。

小魚兒道︰「我已經向你賠不是了,你難道還不消氣。」甦櫻好像根本沒听見他在說什麼。

小魚兒嘆了口氣,喃喃道︰「我本來想求她嫁給我的,她既然如此生氣,看來我不說也罷,
也免得去踫個大釘子。」

甦櫻霍然回過頭,道︰「你……你說什麼?」

小魚兒眨了眨眼楮,攤開雙手笑道︰「我說了什麼?我什麼也沒有說呀。」

甦櫻忽然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打著他的肩頭,跺著腳嬌笑道︰「你說
了,我听見你說了,你要我嫁給你,你還想賴嗎。」

小魚兒耳朵被咬疼了,但此刻他全身都充滿了幸福之意,這一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他一把將甦櫻抱了起來,大步就走。

甦櫻嬌呼道︰「你……你想干什麼呀?」

小魚兒悄悄道︰「這里的人太擠了,我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去跟你算帳!」

甦櫻飛紅了臉,道;「你……你方才說的話,賴不賴?」

小魚兒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還能賴嗎?」

甦櫻「嘍嚀」一聲,累緊勾住了他脖子,在他耳邊悄悄道︰「不錯,這里人實在太多了,你
快帶我走吧,從今以後,無論你要走到那里去,我都跟著。」
  
  
  
慕容雙依偎在南宮柳懷里,臉上也是紅紅的,紅著臉笑道︰「 難道不覺得人太擠了麼?」

南宮柳溫柔的望著她,悄悄道︰「你也想回家?」

慕容雙垂下了頭,悄笑道︰「何必回家,只要是沒有人的地方……」

突听慕容珊珊嬌笑道︰「好呀,老夫老妻的,還在這里肉麻當有趣,也不怕害臊麼?」

慕容雙紅著臉,跺腳道︰「鬼丫頭,誰叫你來听我們悄悄話的 」

慕容珊珊笑道︰「我不管你怎麼著急,今天也絕不放你們回去 大家全都要留在這里,等著
和燕大俠一齊喝杯酒。」

慕容雙道︰「但這里那來的酒?」

慕容珊珊笑罵道;「我看你真是暈了頭了,難道沒見到軒轅三光方才已拉著鐵大俠去買酒了
麼!」

燕大俠大笑道︰「不錯,今天務請大家都留在這里喝一杯,就算是喝江小魚和江無缺的喜酒
吧!」

他將「江無缺」三個字說得特別有力,好像在向大家特別聲明,「花無缺」從此之後就是
「江無缺」了!

蕭女史一直在呆呆的出著神,此刻才幽幽的嘆息了一聲,道;「看到了這些年輕人,我才真
有些後悔了。」

福十八道;「後悔什麼?」

蕭女史道︰「後悔我以前為什麼總是三心二意的,左也不嫁,右也不嫁,否則我現在也不會
像這麼樣孤孤單單的了。」

彌十八道︰「可是你現在再打定主意找個人也不遲呀。」


蕭女史嘆了口氣,道︰「現在?現在還有誰會要我這老太婆?」

彌十八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你莫忘了,我到現在也還是孤孤單單的光棍一個。」

蕭女史的瞼騾然飛紅了起來,像是忽然年輕了幾十歲,「拍」的輕輕打了彌十八個耳括子,
笑罵道︰「瞧你老得牙都快掉了,還敢來打我的主意麼?」

彌十八嘻嘻笑道︰「這就叫老配老,少配少,王八配烏龜,跳蚤配臭蟲……」

蕭女史又是一個耳括子要打過去了,幸好這時鐵戰和軒轅三光已回來,彌十八趕緊迎了上去︰道「你們實的酒呢?」

軒轅三光苦著臉道;「格老子,我的錢早已輸光了,沒想到這老瘋子跟我一樣,也是個窮光蛋,
袋子里連一文錢都沒有。」

歡樂的時候沒有酒,就好像彌里沒有放鹽一樣己大家正覺得有些失望,忽然發現黑壓壓的一群「吱吱喳喳」的爬上山來,仔細一看,卻原來是一群猴子。這群猴子有大有小,吵得翻了天,手里卻都捧著樣東西,竟是些瓶瓶罐罐,破壇子,破茶壺。大家又奇怪,又好笑,正不知這些猴子是為什麼來的,鼻子里卻已聞到一陣濃烈的酒香。

十八趕上去一看,這些瓶瓶罐罐里竟裝滿了美酒。他忍不住大笑道︰「人沒將酒買回來,
卻將酒送來了,看來猴子比我們這些人還強得多。」

軒轅三光嘆了口氣,苦笑著喃喃道︰「猴子有時的確比人還聰明些,至少它們不會去賭錢……」

這時小魚兒正在遠處的一個山洞里吃吃的笑著,道︰「我打賭,他們就算想一萬年,也絕對
想不出酒是從那里來,是什麼酒?」

甦櫻像條貓似的倦伏在小魚兒懷里,媚眼如絲,似乎根本懶得說話,只是懶洋洋的問著道︰
「那究竟是什麼酒?」

小魚兒道︰「那就叫猴兒酒,就是猴子自己釀出來的。」

甦櫻道︰「猴子也會釀酒?」

小魚兒笑道︰「猴子釀的酒,有時比人還好得多,無論酒量多好的人,若是喝多了猴兒酒,
至少也得醉三天。」

甦櫻道︰「可是,你究竟是用什麼法子要那些猢猻將酒送去的呢?這連我都不懂了。」

小魚兒眨著眼笑道︰「江小魚的妙計,你自然是永遠弄不懂的,你若也和我一樣聰明,我就
不會娶你做老婆了。」

甦櫻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嫣然笑道︰「小魚兒呀小魚兒,你真是個壞東西。」

小魚兒忽然板起臉,道;「我已經是你老公,馬上就要做你兒子的爸爸,你怎麼還能叫我
「小魚兒」?

甦櫻嬌笑著道︰「小魚兒呀小魚兒呀,你就算活到八十歲,做了爹爹,人家還是要叫你小魚
兒,因為「小魚兒」這三個字實在太有名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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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羅夏 於 2010-1-18 20:4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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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六章 生離死別

白雲飄渺。

甦櫻倒在樹下,痴痴的望著這飄渺的白雲,眼淚早已流盡了。因為她的生命和靈魂 她的情
人和夫婿,此刻正在這飄渺的白雲間,在和別人作生死的決斗。她卻連這次決斗的結 果都不知道,小魚兒現在究竟是勝?是負?是生?還是死?……

甦櫻揉了揉眼楮,告訴自己;「我為什麼還要關心他?他和我還有什麼關系?」

她想站起來,振作自己,怎奈她不但心已碎了,整個人郡似全都碎了,那里還能站 起來。
忽然間,樹後有一陣悲慘的哭聲傳了過來,彷佛有個人已撲倒在這棵樹的另一邊。這棵樹三人合抱,所以她並沒有發現樹後的甦櫻。

甦櫻卻已听出她就是鐵心蘭。心中忖道︰「鐵心蘭為何到這里來?為何如此傷心?難道那一
場決戰已結束,難道小魚兒和花無缺之間已有個人死了?可是,死的是誰呢?」甦櫻掙扎著爬
起,繞了過去。
鐵心蘭猝然一驚,失聲道︰「你也在這里?」

甦櫻緊緊拉著她的手臂,道︰「他……他已死了?」

鐵心蘭黯然點了點頭,又痛哭起來。甦櫻只覺頭腦一陣暈眩,整個人都似已崩潰。她的人還
末倒在地上,也失聲痛哭了起來。

兩人對面坐在樹下,對面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鐵心蘭忽然問道︰「小魚兒沒有死,你哭
什麼?」

甦櫻怔了怔,抽泣著道;「小魚兒沒有死?死的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蘭道︰「嗯。」甦櫻又驚又喜,但忽然大聲道︰「我不信,小魚兒是絕不會殺花無缺
的。」

鐵心蘭道︰「不是他殺死了花無缺,而是花無缺殺死了自己。」

甦櫻道;「他殺死了自己?為什麼了,」

鐵心蘭嘴唇都已咬得出血,頭聲道;「因為……因為我求他莫要殺小魚兒,他答應了我,自
己只有死……」

甦櫻吃驚的張大了眼楮,望著她,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人似的,過了很久,才一字字
道︰「你明知花無缺只有一死,還要求他莫要殺死小魚兒?」鐵心蘭全身似已痙孿,痛苦的咬緊了牙。

甦櫻道;「花無缺明知如此,還是答應了你?」

鐵心蘭痛苦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溫柔之色,道︰「他本就是世上最偉大的人。」

甦櫻道︰「但你為了小魚兒,而不惜要這最偉大的人死?想不到你對小魚兒的情感竟如此深
厚……」

鐵心蘭忽然大聲道;「但我真心愛著的並不是小魚兒。」

甦櫻道︰「不是小魚兒,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所流淚道;「不錯,我……我愛的是他,全心全意的愛他,你永遠不知道我現在愛他有
多深,沒有人知道我愛他有多深。」

甦櫻道;「但你卻要他死!」

鐵心蘭抱面痛哭道︰「不錯,因為我已決心要陪著他一齊死。」

甦櫻望著鐵心蘭,像是也怔住了,過了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你這是為了什麼呢?」
鐵心陌痛哭著道︰「因為我愛上了花無缺,花無缺也愛上了我,我覺得我們都對不起小魚
兒,所以我們只有死……只有以死才能報答他?」

甦櫻長嘆道︰「我還是不懂,雖然我也是女人,卻還是不懂你的心意,難怪男人都說女人的
心比海底的針更難捉摸了……」突見鐵心蘭身子一陣抽搐 全身似將縮成一團。
甦櫻失聲道︰「你怎麼樣了?」

鐵心蘭累閉眼楮,滿面俱是痛苦之色,但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微笑看來竟充滿了愉快
和幸福之意。她一字字道︰「現在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 我們立刻就要相聚,世上所有丑惡殘酷,痛苦的事,再也不能傷害到我們。」

甦櫻拉著他的手,道;「胡說,你不會死的。」

鐵心蘭淒然笑道;「我已服下世上最毒的毒藥,已是非死不可的了。 」
  
  
  
現在,小魚兒和花無缺已斗到七百招。兩人的武功都宛如長江大河之水,滾滾而來,永無盡
時,奇招妙著,更是層出不窮,簡直令人目不瑕接,不可思議!

但這一戰卻已顯然到了尾聲。這並不是說兩人內力已竭,而是兩人都已不願再打下去了。他
們正如一對孔雀,已開過美麗的屏花。現在,他們已是死而無憾!

蕭女史不住搖著頭嘆息道︰「可惜呀,可惜!這兩個孩子都是百年難遇的武林奇才,無論誰
死了都可惜得很。」

彌十八也不禁嘆息著點了點頭,道︰「這就叫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別人的心情又何嘗不和他們一樣,就連燕南天都不禁對花無缺起了憐惜之意,他固然希望小
魚兒能戰勝,卻也不願眼見花無缺這樣的少年慘遭橫死。卻不知這兩人根本就沒有誰能活下去。

只有憐星宮主知道這秘密,她蒼白而美麗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動之色,在心里喃喃自
語︰「我怎能讓這兩人死?花無缺是我從小帶大的孩子,小魚兒不但救過我的命,而且也保全了我的顏面,我怎麼能眼看這兩人死在我面前!」

她忽然沖了出去。在這一剎那間,她已將二十年前的仇恨全都忘得乾乾淨淨,只覺心里熱血
澎湃,不能自已。

她忍不住大聲道︰「住手,我有話說。」只可惜她的聲音已嘶啞,而大家又全都被眼前這一
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所吸引,並沒有留意到他在說什麼。

而邀月宮主卻留意到她了。她一句話方出  ,邀月宮主已掠到她身邊,出手如電,拉住了她
的手臂,扣住了她的穴道,厲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憐星宮主流下淚來,道︰「大姊,二十年前的事,已過去很久了,江楓他們雖然對不住你,
可是……可是他們如今連尸骨都已化為飛灰,大姊,你……何必再恨他們呢?」

「你難道想饒了他們?」邀月宮主的臉色又白得透明了,道;「你難道想要在此時說出他們
的秘密?」

憐星宮主道︰「我只是想……」

她忽然發現邀月宮主的臉色,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邀月宮主一字字道;「從你七歲的
時候,就喜歡跟我搗蛋,無論我喜歡什麼,你都要和我爭一爭,無論我想做什麼,你都要想法子破壞!」她的臉色越來越透明,看來就宛如被寒霧籠罩著的白冰。

憐星宮主臉色也變了,顫聲道;「你……你莫忘了,我畢竟是你的妹妹。」她身形急轉,想
藉勢先甩開邀月宮主的手,但這時已有一陣可怕的寒意自邀月宮主的掌心傳了出來,直透入她心底。

憐星宮主駭然道︰「你瘋了,你想干什麼?」

邀月宮主一字字緩緩道︰「我並沒有瘋,只不過,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我絕不會再讓
任何人來破壞它,你也不能……」她每說一字,憐星宮主身上的寒意就加重了一分,等她說完了這句話,憐星宮主全身都已幾乎僵硬。

她只覺自己就好像赤身被浸入一湖寒水里,而四周的水正在漸漸結成冰,她想掙扎,卻已完全沒有力氣。

邀月宮主根本沒有看她,只是凝注著小魚兒和花無缺,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緩緩道;「你看,這一戰已快結束了,江楓和月奴若知道他們的雙生子正在自相殘殺,一定會後悔昔日為何要做出那種事的。」

憐星宮主嘴唇顫抖著,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呼道;「你們莫要再打了,听見了嗎?因為你
們本是親生的兄弟!」

邀月宮主冷笑著;「並沒有阻止她,因為她雖然用盡了力氣在呼喊,但別人卻只能听到她牙
齒打戰的聲音,根本听不出她在說什麼?憐星宮主目中不覺流出了眼淚來,數十年以來,這也許是她第一次流淚,但她流出來的眼淚,也瞬即就凝結成冰。

她知道小魚兒和花無缺的命運現在才是真的沒有誰能改變了,因為現在世上知道這秘密的人
已只剩下邀月宮主。而邀月宮主卻是永遠不會說出這秘密的,除非等到小魚兒或花無缺倒下去,那時所有的事便已到了結局。這一段錯綜復雜,糾纏入骨的恩怨,也唯有到那時才會終止。

這結局實在太悲慘,憐星宮主已不願再看下去。事實上,她也已無法看下去。
  
  
  
鐵心蘭倒在甦櫻懷中,喘息著,掙扎著道;「我……我們總算是姊妹,現在我想求你一件
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甦櫻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無論你要我做什麼,只管說吧。」

鐵心蘭道;「我死了之後,希望你能將我和花無缺埋葬到一齊,也希望你告訴小魚兒,我雖
然不能嫁給他,但我始終是他的姊姊,他的朋友。」

甦櫻揉了揉眼楮,道︰「我……我答應你。」

鐵心蘭凝注著她,緩緩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顧小魚兒,他雖然是匹野馬,但有你在他
身旁,他也許會變得好一些的。」

甦櫻幽幽嘆息了一聲,道︰「他會麼?」

鐵心蘭道︰「嗯,因為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真心喜歡的,只有你一個人,至于我……他從
沒有喜歡過我,只不過因為他很好強很好勝……。」

甦櫻頭聲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說,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鐵心蘭嫣然一笑,緩緩闔起了眼瞼。她笑得是那麼平靜,因為他已不再有煩惱,不再有心
事。甦櫻望著她,卻已不禁淚落如雨……
  
  
  
花無缺的手已漸漸慢了下來。他知道時候已到了,已沒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無論任何事,遲早都有結束的時侯,到了這時侯,他的心情反而特別平靜。嫉妒.愛憎.好勝.炫耀……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間都已升華,這種情感的升華正是人類至高無上的情操。

他只希望小魚兒能好好的活著,鐵心蘭能好好的活著,所有他的朋友和仇敵都好好活著,而且活得愉快。他當心著小魚兒的出手,等待著機會。

等待著機會死!

他準備讓小魚兒「勝」得光光采采,既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他是自己送死的,更不希望被小
魚兒自己知道。所以他既不能故意露出破綻,更不能自己撞到小魚兒掌下去,他要等待小魚兒施展出一著很奇妙的招式時,再故意「閃避不開」!

只見小魚兒身形施轉,左掌斜斜劈下,右掌卻隱在身後。花無缺知道他這左掌本是虛招,隨
在身後的那只右掌才是真正殺手,對方招架他左掌時,他身子已轉過,右掌就會忽然自協下穿出。這一招虛虛實實,連消帶打,而且出手的部位奇秘詭異,本可算得上是江湖罕見的絕招殺手。
但小魚兒卻似已打暈了頭,竟忘了這一招他方才已使出過一次,花無缺方才避開他這一招時
雖曾遇險,可是現在卻已對這一招了如指掌。

這正是花無缺的「機會」到了。他手掌自下面反切上去,直切小魚兒協下,只因他知道等他
這一掌切到時,小魚兒身子已轉過,他這一掌就落空,那時他「招式已用老」,等小魚兒右掌穿出時,他便要立斃在小魚兒掌下。所以他這一招看來雖也是連消帶打的妙著,其實卻是送死的招式。

誰知小魚兒這一次身形轉得竟比上次慢了好幾倍,等花無缺一掌切到他協下時,他身子竟還
沒有轉過去,協下軟骨,本是人身要害之一。花無缺本已成竹在胸,故意將這一掌招式用得很老,所以等他發現不妙時,再想收招變式已來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聲,小魚兒已被他打得飛了出去。

四下驚呼聲中,燕南天一掠七丈,如大鵬般飛掠了過來。軒轅三光等人也驚呼著趕到小魚兒
面前 。只見小魚兒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脈搏,亦是若斷若級,眼見生機便已將斷絕。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是萬萬活不成的了。

燕南天已不覺急出了滿面痛淚,跺腳道;「你……你明明可以避開那一招的,你……你……
你……」

小魚兒淒然一笑,掙扎著道︰「我本想用這一招故意誘他上當的,誰知……誰知他,……」
他急劇的咳嗽著,嘴角已泌出了血絲,喘息著又道;「這只因我……我太聰明了,反而弄巧
成 ……弄巧成拙……」

他將「弄巧成拙」這句話一連說了兩次,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瞼漸漸闔起,喘息漸漸平
靜他似乎還想張開眼來,對他所留戀的這世界再瞧最後一眼,但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已沒有用
了。他的眼楮再也張不開來。

  
花無缺木立在那里,心神已完全混亂,眼前卻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思想,什麼都已
看不到。

小魚兒竟死了!小魚兒竟被他殺死了!

他只希望這件事不是真的,而是一場夢,噩夢!他的眼淚都似已枯竭。

燕南天忽然怒喝一聲,反身一掌向花無缺劈下,花無缺卻站著動也沒有動。

邀月宮主正在檢查小魚兒的脈搏,此刻忽然一掠數丈,將花無缺拉出了燕南天的掌風中。

邀月宮主悠然道︰「方才我拉開了無缺,其實卻是救了你!只因世上誰都可以殺他,只有你
是萬萬殺不得他的!」

燕南天道︰「為什麼?」


邀月宮主目中閃動著一絲殘酷的笑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燕南天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邀月宮主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指著花無缺道︰「告訴你,他也是江楓的兒子,他本是小魚
兒的孿生兄弟。」
  
  
  
這句話說出,四下立刻騷動起來。燕南天卻怔住了,怔了半晌,才怒喝道︰「放屁!」

邀月宮主大笑著道;「我等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今天,等他們兄弟自相殘殺而死,我等了二
十年,直到今天才能將這秘密說出來,我實在高興極了,痛快極了?」

燕南天狂吼道︰「無論你怎麼說,我連一個字都不相信?」

邀月宮主格格笑道︰「我知道你會相信的,一定會相信的,你仔細一想,就會發覺他們兩人有多麼相似,你再看看他們的眼楮,他們的鼻子……」燕南天雙拳緊握,已不覺汗出如漿。

邀月宮主笑著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逼他們兩人動手?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花無缺親手殺死小魚兒?……你們本來一定想不通這道理,是嗎?現在你們雖已明白,卻已太遲了,太遲了……」

這秘密實在太驚人,宛如青空中忽然劈下的霹靂,震得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心里雖然激
動,卻反而連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天地間彷佛只剩下了遨月宮主瘋狂的笑聲。

大家想到花無缺和小魚兒以前的種種情況,縱然想不信邀月宮主的話,也是萬萬無法不信
了。大家心里也不知是驚訝,是憤怒,還是同情……也許這許多情感都有一些,但畢竟還是憐憫和同情多些。

只見花無缺臉色發白,望著地上小魚兒的尸體,身子漸潮開始發抖,越抖越厲害,到後來抖
得連站都站不住了,全身縮成一團。

燕南天望著這一生一死兄弟兩人,岩石般的身形竟似也要開始崩潰,在這一剎那間,他才真
正變成了個老人。他心里充滿了悲哀和痛悔。

「我為什麼也要逼著他們兩人動手?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仇恨!他
現在也已知道仇恨並不能為任何人帶來光榮,仇恨帶來的只有痛苦,只有毀滅!但現在他才知道已太遲了!他甚至已悲痛得連憤怒的力量都失去,非但沒有向邀月宮主挑戰,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邀月宮主卻在看著他們。她目光中的笑意看來是那麼殘酷,那麼惡毒,瞪著花無缺冷冷道;
「你自己殺死了你自己的兄弟,你還有什麼話說?」花無缺以手掩面,全身都縮到地上。

邀月宮主獰笑著道;「你莫忘了,你身上還有一柄「碧血照丹心」,你現在總該相信這是柄魔
劍了吧,無論誰得到它,都只有死!」花無缺霍然抬起頭,「碧血照丹心」已在他手上!

碧綠色的短劍,在夕陽下散發著妖異的光芒。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卻沒有任何
人能阻止他,無論誰落到這種地步,也都只有死,非死不可!

邀月宮主一字字道︰「現在你的時侯已到了,你還等什麼!」花無缺反手一劍,向自己胸膛
刺下!忽然間,一只手伸過來,奪去了花無缺掌中的劍!要自花無缺手上奪劍,本不是件容易事,但現在,花無缺已幾乎完全崩潰,他抬起頭,瞪了這人很久,才頂聲道︰「你是誰?為什麼不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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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生死之博

一陣風吹過,天地間彷佛忽然充滿了肅殺之意。

小魚兒縮了縮脖子,道︰「好大的風,好冷,真該多穿兩件衣服的?」

燕南天皺了皺眉,沉聲道︰「你難道已覺得有些受不了麼?」

小魚兒道︰「大叔你放心,我身子還沒有那麼嬌嫩。

燕南天默然半晌,緩緩道︰「一個內功已有火候的人,雖不能說可以完全寒暑不侵,但至少
總不該像常人那麼畏寒畏暑。」

小魚兒道︰「是。」

燕南天道︰「你所練的武功,乃是無數位武林前輩的心血結晶,可說無一招不是武學中的精
萃,而且你小時萬大叔就已替你打了很多的底子,並沒有讓你功夫走入邪路,這種種條件加在一齊,所以我才放心讓你和花無缺動手,但你功力究竟如何?我並不知道,你很聰明,也很幸運,我唯一只怕你性情太浮,心思太躁,沒有將功夫練純。」

小魚兒垂下頭笑了笑,道︰「我做別的事雖三心二意,但練武時倒很專心的。」

燕南天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就好。」他忽又問道;「你既已和花無缺交過手,可知他
的武功如何?」

小魚兒想了想,道︰「移花宮能夠享這麼大的名,武功實在有獨得之秘,尤其那種「移花接
王」的功夫,實在令人頭痛。」

他笑了笑,接著道︰「幸好我多少已摸出其中一些訣竅了。」

燕南天正色道︰「移花接玉只不過是移花宮許多武功之一,移花宮的武功變化繁復,雖冷靜
卻極深契,而且,我看花無缺外表看來雖不如你聰明,其實絕不會比你笨,你的武功博而雜,他的武功精而深,你和他動手時,切莫要和他以招式硬拚,最好先想法子將他的功力耗去幾成。」

小魚兒道︰「這我也知道,他的根基實在比我打得好,我和他交手,勝算並不多,但我卻佔
了一個很大的便宜。」

燕南天厲聲道︰「武學之道,絕沒有便宜可佔,你想佔人便宜,你就先敗了。」

小魚兒肅然道︰「是,只不過……他武功的深淺,我已全知道,我武功的路數,他卻一點也
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末將真實的武功在人前炫露過。」

燕南天目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頷首道;「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小魚兒忽然一笑,道;「燕大叔,我也想問問你老人家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說吧。」

小魚兒眨著眼楮道︰「你老人家若真和邀月宮主動起手來,能有幾分勝算,幾成把握?」

燕南天目光望著遠處一朵瓢動的白雲,沉默了很久,堅毅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罕見的微
笑。他並沒有回答小魚兒這句話,但小魚兒已用不著他回答了。小魚兒面上也不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萬春流忽然道;「時候已快到了,你準備好了麼?」

小魚兒點了點頭,忽又道;「我也還有件事想問萬大叔。」

萬春流笑道;「你問的話我並不見得全能回答的,我知道的事並不比你多。」

小魚兒也笑了笑,道︰「但這件事萬大叔一定知道。」

他忽越然很小心的自攘中取出了個酒杯,道;「這杯子里還有一滴酒,我總懷疑酒里有毒,
而且是種無色無味的毒,萬大叔你看它究竟是否有毒好麼?」

萬春流接著酒杯,用小指將杯中的余瀝沾起了一些,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又用舌頭輕輕舐了
舐,道︰「這酒中……」

小魚兒忽又打所了他的話,道;「無論酒中是否有毒,萬大叔現在都莫要告訴我。」
萬春流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因為酒中若真有毒,我就會很生氣,酒中若是無毒,我又會覺得很
難受,所以萬大叔還是等我打完了再告訴我,免得我分心。」

萬春流雖然覺得很奇怪,還是笑著道︰「好,反正你這孩子做的事,總是教人猜不透的。」
但小魚兒卻似忘記了一件事。他若是戰敗,豈非就永遠不知道這答案了麼?

  
  
  
慕容姑娘和他們的姑爺自然也可以同時看到小魚兒和花無缺兩邊的情況,他們都覺得有些奇
怪。

慕容雙道;「你看見了嗎?小魚兒和燕大俠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要說,但花無缺和移花宮主只
是站在那里乾瞪眼。」

慕容珊珊道︰「不錯,看來移花宮主對花無缺這一戰的勝負根本一點也不關心,他們師徒間
難道連一點感情都沒有?」

南宮柳嘆息了一聲,道︰「這也許是因為她們覺得花無缺這一戰有必勝的把握。」

慕容珊珊撇了撇嘴,道︰「我看倒未必,花無缺雖然機智武功都不錯,但小魚兒可也不是好
惹的,若論動起手來的應變功夫,我看簡直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慕容雙道︰「不錯,我看花無缺的功力要稍強些,但高手相爭,光是功力高並沒有太大的作
用,主要還是得看當時臨機應變,制敵機先。」

秦劍道︰「據我所知,小魚兒武學極博,似乎身兼數家之長,這一戰至少可有六成勝算。」
慕容珊珊道︰「我看還不止六成。」

他們對花無缺沒有什麼好感,所以一心只想小魚兒得勝,但「狂獅」鐵戰那邊的人就完全不
同了。

蕭女史正在向鐵戰道;「你看你女婿這一戰有幾成把握?」

鐵戰道︰「十成。」

蕭女史矢笑道︰「你也莫要太篤定了,我看那小魚兒並不是好對付的人,何況,他還有燕南
天在後面支持他。

鐵戰道;「那有個屁用,燕南天又不能替他動手的,他就算再聰明,但李大嘴,屠嬌嬌那幾
個調教出來的徒弟,強也強得有限。」

蕭女史道︰「哦?我還以為他是燕南天的徒弟哩,早知他武功只不過是你那些惡朋友教出來
的,這一戰我連看都懶得看了。」

突見燕南天長身而起,道︰「時候已到了,你去吧。」

他這話雖只是對小魚兒說的,但聲如洪鐘,響徹了群山。
  
  
  
花無缺也站了起來,向移花宮主躬身道;「師傅還有什麼吩咐?」

邀月宮主道︰「沒有了,你去吧,我知道你絕不會令我失望的。」她語音雖平靜,心情卻也
不禁十分激動。

最後的時刻終于到了T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再讓這一戰半途中止,這一次,小魚兒
和花無缺必有一人要倒下去。

無論誰想描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緊張和興奮,都是多余的,因為她此刻心情之緊張和興
奮,世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像得到。唯一能知道他的心情的人,自然就是憐星宮主。
她的臉看來比平時更蒼白,花無缺轉過臉望著她時,她居然避開了花無缺的目光,因為她生
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這秘密說出來!她本也不是個富于感情的人,但這雨天,她發覺自己有些變了,因為在那山洞里,她已經歷過許多件她平生末曾經歷過的事,她從來也未曾想過這件事居然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這一生中從來也不知道一個人面對死亡時是什麼滋味,從來也不知道恐懼。她從來也沒倚
靠過別人,更沒有對任何人生出過感激之心。她自然從沒有挨過餓,沒有喝醉過酒,更絕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天竟倒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中。但這些她活了幾十年都沒有經歷過的事,竟在短短三兩天內一齊發生在她身上。而且每件事的印象都是那麼鮮明而深刻,她拚命想忘記也忘不了。

這兩天她只要一想到小魚兒,心里就發疼。小魚兒對她實在不錯,而她對小魚兒呢?這惡毒
而殘酷的計劃,可說全都是她安排的。小魚兒和花無缺悲慘的命運,只要她說一句話,就可以完全改觀,而她竟不能,也不敢將這句話說出來!
  
  
  
小魚兒向燕南天和萬春流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就走了出去,花無缺已在等著他,但他卻像是
一點也不著急,一一向各人打招呼。
然後向花無缺走了過來。

花無缺望著他在向每個人訣別,心里也不如是什麼滋味。因為只有他知道小魚兒是絕不會死
的,他已答應了鐵心蘭,為了遵守諾言,他已決心犧牲自己,死,並不是容易的事,一個人到了臨死的時侯,才知道生命是值得留戀的,但鐵心蘭的情感,卻更令他刻骨銘心,永難舍棄,在兩者不可兼得時,他只有舍棄生命,選擇愛情。

看到軒轅三光和小仙女他們對小魚兒所生出的同情和惋惜,花無缺心里更不如是何滋味。現
在的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卻連一個訣別的對象都沒有。

他問自己;「我死了以後,有誰會為我悲傷,為我流淚?」他幾乎忍不住要奔到鐵心蘭面
前,和她抱頭痛哭一場,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他只能靜靜的站在那里,等小魚兒過來……
  
  
  
決戰已開始!
江湖中每天.每時,每刻,都不如有多少人在作生死的決戰,但千百年來,只怕再也不會有
一次決戰比這次更令人傷感的!因為在這一場決戰中,兩個人都不願傷害對方,兩個人都寧可犧牲自己,這種情況已是江湖中從來末見的了。更令人傷感的是,在這一場決戰中死者固然可悲,能活下來的一個人命運卻更悲慘。

甚至在決戰尚末開始時,甚至遠在二十年之前,兩個人那已注定只有死路一條。而這兩人偏
偏竟是親生的兄弟。在場的人,除了移花宮主之外,無論誰若知道這情況,只怕都難免要傷心落淚,只可惜在兩人沒有死之前,誰也不會知道這秘密!

只有鐵心蘭的心情,和每個人都不同。花無缺和小魚兒出手前並沒有說話!這也許是因為他
們覺得所有的話都早已說完了,現在已沒有什麼好說的。花無缺也並沒有向鐵心蘭說話,雖然鐵心蘭的命運已和他聯系在一起,無疑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
「開始?」燕南天的叱聲方起,兩人已猝然動手。但在花無缺出手之前,鐵心蘭卻發現他向
她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雖然只瞧了一眼,但卻已勝過千言萬語。鐵心蘭看到他的目光,已知道他是在
向她訣別,在向他允諾,在向她表示他那比山還堅定,比海還深邃的愛情。她已知道他這是在對她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小魚兒一定不會死,你放心吧。」

但鐵心蘭的心都已碎了。她所要求的,現在固然已得到,但這難道真是她所要求的嗎?她難
道真希望花無缺死。她望著花無缺,眼淚在流下面頰。
「我也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你放心吧!」她悄悄的後退,退了出去,因為她無論如何也不忍
心眼見花無缺為她而死,死在她面前。因為花無缺不但是她的情人,她的夫婿,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她的靈魂,她的生命……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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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5:57 |只看該作者
這幾人年紀都已很老了,但體輕神健,目光灼灼,顯然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其中一人身上還背著一面形狀特異而精致的大鼓。還有一個老婆婆牙齒雖已快掉光了,但眼波流動,末語先笑,說起話來居然還帶著幾分愛嬌,想當年必定也是個風流人物。

甦櫻並不認得這幾人,也想不起當世的武林高手中有誰是隨身帶著一面大鼓的,她只認得其
中一個人。那就是鐵心蘭。

她發覺鐵心蘭已沒有前幾天看來那麼憔悴,面上反而似乎有了種奇異的光采,她自然永遠不
會知道是什麼事令鐵心蘭改變了的。

她不願被鐵心蘭瞧見,正想找個地方躲一躲,但鐵心蘭低垂著頭,彷佛心事重重,並沒有看
到她。

這些人一面說著話,一面走上出去。

鐵心蘭一行人說的話,甦櫻都听不到,只有其中一個滿面絡腮胡子,生像極威猛的老人,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只廳這老人道︰「小蘭,你還三心二意的干什麼,我勸你還是死心塌地的跟著花無缺算了,這小子雖然有些娘娘腔,但勉強總算還能配得上你。」鐵心蘭垂著頭,也不如說了話沒有。

那老人又拍著她的肩頭笑道︰「小鬼,在老頭子面前還裝什麼佯,昨天晚上你到那里去了,
你以為做爸爸的真老糊涂了麼?」鐵心蘭還是沒有說話,臉卻飛紅了起來。

那老婆婆就笑著道︰「也沒有看見做爸爸的居然開女兒的玩笑,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那
虯髯老人仰天大笑,彷佛甚是得意。

甦櫻又驚又喜,開心得幾乎要跳了起來。听他們說的話,鐵心蘭和花無缺顯然又加了幾分親
密,而且鐵心蘭的爹居然也鼓勵她嫁花無缺,這實在是甦櫻听了最開心的事。

其實天下做父母的全沒有什麼兩樣,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個可靠的人,她以後若有個女兒
也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移花宮主」的傳人,絕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去嫁給「惡人谷」中長大的孩子。

只听那老人又笑著道︰「你既然已決心跟定花無缺了,還愁眉苦臉干什麼,等到這場架打
完,我就替你們成親,你也用不著擔心夜長夢多了。」

那老婆婆也笑道;「未來的老公就要跟人打架,她怎麼會不擔心呢?若換了是我,只怕早就
先想法子去將那……那條小魚弄死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誰能娶到你,倒實是得了個賢內助。」

老婆婆道︰「是呀,只可惜你們都沒有這麼好的福氣。」

另一個又高又瘦的老人道︰「依我看,花無缺這孩子精氣內彌,無論內外功都已登堂入室,
顯然先天既足,後天又有名師傳授,那江小魚年齡若和他差不多,武功絕對無法練到這種地步,這一戰他絕無敗理,你們根本就用不著為他擔心的。」

但甦櫻卻開始擔心起來,她本來覺得這一戰勝負的關鍵,並不在武功之強弱。而現在,她卻
越想越覺得這種想法並非絕對正確,小魚兒的武功若根本就不是花無缺的敵手,那麼他就算能狠下心來也沒有用,主要的關鍵還是在花無缺是否能狠下心來向小魚兒出手。他們兩人若是斗智,小魚兒固然穩操左券,但兩人硬踫硬的動起手來,小魚兒實在連一分把握都沒有。她若想小魚兒勝得這一戰,不但要叫小魚兒狠下心來,還要叫花無缺的心狠不下來。但小魚兒既能狠下心殺花無缺,花無缺憑什麼就不能狠心殺小魚兒,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一個人呢?

「花無缺活得好好的,我憑什麼認為他會自尋死路呢?他根本就沒有理由只為了要讓別人活
著,就犧牲自己呀。」甦櫻嘆了口氣,忽然發覺自己以前只想了事情的一面,從來也沒有設身處地的為花無缺想過。

在她眼中,小魚兒的性命固然此花無缺重要。但在別人眼中呢?在花無缺自己眼中呢?翻來
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亂︰她自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心情從來也沒有這樣亂過。其實她想來想去,所想的只有一句話。要想小魚兒活著,就得想法子要花無缺死!死人就不能殺人了!
甦櫻在一棵樹後面,等了很久,就看到慕容家的幾個姊妹和她們的姑爺陸陸續續的自玄武宮
中走了出來。他們的眼楮有些發紅,神情也有些委靡不振,顯然這兩天都沒有睡好,江湖中人講究的本是「四海為家,隨遇而安」。但這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們早已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了。

他們就算換了張床也會睡不著的,何況睡在這種冷清清的破廟里。

但他們修飾得仍然很整潔,頭發也仍然梳得光可監人,甚至連衣服都還是筆挺的,找不出皺
紋來。他們也在議論紛紛,說得很起勁,甦櫻用不著听,也知道他們談論的必是小魚兒和花無缺的一戰。這一戰不但已轟動一時,而且必定會流傳後世。所以他們不惜吃苦受罪,也舍不得離開。

這群人走上山後,甦櫻又等了很久,玄武宮里非但再也沒有人出來,而且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了。花無缺是否還留在玄武宮里?移花宮主是否還在陪著他?甦櫻咬了咬牙,決定冒一次險。
她想,大戰將臨,這些人先走出來,也許是要讓花無缺安安靜靜的歇一會兒,所以先上山去
等著。現在燕南天既已到了山巔,移花宮主只怕也不會留在這里,她們最少也該讓花無缺靜靜的想一想該如何應戰!

玄武宮近年香火雖已寥落,但正如一些家道中落的大戶人家,雖已窮掉了鍋底,氣派總算是
有的。廟門內的院子里幾株古柏高聳入雲,陽光雖已升起,但院子里仍是陰森森的瞧不見日色。

甦櫻走過靜悄悄的院子,走上長階。大殿中香姻氤氳,「玄武爺」身上的金漆卻早已剝落,
他座下的龜蛇二將似乎也因為久已不享人間伙食,所以看來有些沒精打采的,至于神龕上的長幔更已變得又灰又黃,連本來是什麼顏色都分辨不出來了。十來個道士盤膝端坐在那里,垂臉彌目,嘴里念念有辭,也不知是在念經,還是在罵人。

甦櫻從他們身旁走出去,他們好像根本沒有瞧見一樣,甦櫻本來還想向他們打听消息,但見
到他們這樣子,也就忍不住了,除了有些腦筋不正常的之外,世上只怕很少有年輕女孩子願意和道士和尚打交道的。

後院里兩排禪房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都沒



後院里兩排禪房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花無缺難道也走了麼?甦櫻正在猶疑著,忽
然發現片門後的竹林里還有幾間房子,想必就是玄武宮的方丈室。慕容家的姑娘們雖然都是「吃雞要吃腿,住屋要朝南」的人,但在這出「戲」里,花無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別優待。她們就算也想住方丈室,但對花無缺少不得也要讓三分。

甦櫻立刻走了出去,只見方丈室的門是虛掩著的,正隨著風晃來晃去,檐下有只蜘蛛正在結
網,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著,悟桐樹上的葉子一片片飄下來打在窗紙上「噗噗」的響。
屋子里卻也靜悄悄的沒有人聲。甦櫻輕輕喚道;「花公子。」

沒有人回應。花無缺莫非已走了?而且走的時候遠忘記關上門。

但甦櫻既已到了這里,無論如何總得進去瞧瞧。她悄悄推開門,只見這方丈室里的陳設也很
簡陋,此刻一張自木桌子上擺著兩壺酒,幾樣菜。菜好像根本沒有動過,酒卻不知已喝了多少。

屋角有張雲床,床上的被褥竟亂得很,就彷佛有好幾個人在上面睡過覺,而且睡像很不老
實。花無缺並沒有走,還留在屋子里。

但他的一顆心卻似早已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去了。他痴痴的站在窗前,呆呆的出著神,像他
耳目這麼靈敏的人,甦櫻走進來,他居然會不知道。日色透過窗紙,照在他臉上,他的臉比窗紙還白,眼楮里卻布滿了紅絲,神情看來比任何人都委頓。

大戰當前,移花宮主為何不想法子讓他養足精神呢?難道他們確信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龍
擊敗小魚兒?還是她們跟本不關心誰勝誰敗?她們的目的只是要小魚兒和花無缺拚命,別的事就全不放在心上了。甦櫻覺得很奇怪,但她並不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因為她知道絕沒有任何人會告訴她。

突听花無缺長長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中竟不知包含了多少難以向人傾訴的悲傷和痛苦。
他為了什麼如此悲傷,難道是為了小魚兒?

甦櫻緩緩走過去,在他身旁喚道︰「花公子……」

這一次花無缺終于听到了。他緩緩轉過頭,望著甦櫻,他雖在看著甦櫻,但目光卻似望著很
遠很遠的地方,遠得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甦櫻記得他本有一雙小魚兒同樣明亮,同樣動人的眼楮,可是這雙眼楮現在竟變得好像是一
雙死人的眼楮,完全沒有光采,甚至連動都不動,被這麼樣一雙眼楮看著實在不是件好受的事。

甦櫻被他看得幾乎連冷汗都流了出來,她勉強笑了笑道︰「花公子難道已不認得我了嗎?」

花無缺點了點頭,忽然道︰「你是不是來求我莫要殺小魚兒的?」甦櫻怔了怔,還末說話,
花無缺已大笑了起來。

他笑聲是那麼奇怪,那麼瘋狂,甦櫻從末想到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發出如此可怕的笑聲來。正
常的人絕不會這麼樣笑的,甦櫻幾乎已想逃了。

只听花無缺大笑道;「每個人都來求我莫要殺小魚兒,為升麼沒有人去求小魚兒莫要殺我
呢?難道我就該死?」

甦櫻道︰「這……這恐怕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小魚兒絕對殺不死你!」

花無缺驟然頓住笑聲,道︰「他自己呢?他自己知不知道?」

「他若知道,就不會讓我來了,因為我並不是來求你的。」

花無缺道︰「不是?」

甦櫻道;「不是。」他也瞪著花無缺,一字字道︰「我是來殺你的!」

這次花無缺也怔住了,瞪了甦櫻半晌,突又大笑起來。「你憑什麼認為你能殺得了我?你若
是真要來殺我,就不該說出來,你若不說出來,也許還有機會。」

甦櫻道︰「我若說出來,就沒有機會了麼?」

花無缺道;「你的機會只怕很少。」

甦櫻笑了笑,道︰「我的機會至少比小魚兒的大得多,否則我就不會來了。」

她忽然轉過身,倒了兩杯酒,道︰「我若和你動手,自然連一分機會都沒有,但我們是人,
不是野獸,野獸只知道用武力來解決一切事,人卻不必。」


花無缺道;「人用什麼法子解決?」

甦櫻道︰「人的法子至少該比野獸文雅些。」

她轉回身,指著桌上的兩杯酒道︰「這兩杯酒是我方才倒出來的。」

花無缺道︰「我看到了。」

甦櫻道;「你只要選一杯喝下去,我們的問題就解決了。」

花無缺道︰「為什麼?」

甦櫻道︰「因為我已在其中一杯酒里下了毒,你選的若是有毒的一杯,就是你死,你選的若
是沒有毒的一杯,就是我死。」

他淡淡一笑,道︰「這法子豈非很文雅,也很公平麼?」

花無缺望著桌上的兩杯酒,眼角的肌肉不禁抽搐起來。

甦櫻道;「你不敢?」

花無缺啞聲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選一杯?」

甦櫻悠然道︰「只因為我要和你一決生死,這理由難道還不夠麼?」

花無缺道︰「我為什麼要和你拚命?」

甦櫻道;「你為什麼要和小魚兒拚命?你能和他拚命,我為什麼不能和你拚命?」
花無缺又怔住了。

甦櫻冷冷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太沒有把握?你是不是只有在明知自己能夠戰勝對方時
才肯和別人決斗?」

她冷笑著接道;「但你明知有把握時再和人決斗,那就不叫決斗了,那叫做謀殺!」

花無缺臉色慘變,冷汗一粒粒自鼻尖泌了出來。

甦櫻冷笑道︰「你若實在不敢,我也沒法子勉強你,可是……」

花無缺咬了咬牙,終于拿起了一杯酒。

甦櫻瞪著他,一字字道︰「這杯酒無論是否有毒,都是你自己選的,你總該相信這是場公平
的決斗,比世上大多數決斗,都公平得多。」

花無缺忽然也笑了笑,道︰「不錯,這的確很公平,我……」

突听一人大喝道︰「這一點也不公平,這杯酒你千萬喝不得!」
  
  
  
「砰」的,門被撞開,一個人闖了進來,卻正是小魚兒。

甦櫻失聲道︰「你怎麼也來了?」

小魚兒冷笑道︰「我為何來不得?」

他嘴里說著話,已搶過花無缺手里的酒杯,大聲道︰「我非但要來,而且還要喝這杯酒。」

甦櫻變色道︰「這杯酒喝不得。」

小魚兒道︰「為何喝不得?」

甦櫻道;「這……這杯酒有毒的。」

小魚兒冷笑道︰「原來你知道這杯酒是有毒的。」

甦櫻道︰「我的酒,我下的毒,我怎會不知道?」

小魚兒怒吼道︰「你既然知道,為何要他喝?」

甦櫻道︰「這本就是一場生死的搏斗,總有一人喝這杯酒的,他自己運氣不好,選了這一
杯,又怎能怪我?」

他瞪著花無缺,道︰「但我並沒有要你選這杯,是麼?」花無缺只有點了點頭,他縱然不怕
死,但想到自己方才已無異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掌心也不覺泌出了冷汗。

小魚兒望著杯中的酒,冷笑著道︰「我知道你沒有要他選這杯,但他選那杯也是一樣的。」

甦櫻道︰「為什麼?」

小魚兒大吼道︰「因為兩杯酒中都有毒,這種花樣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他無論選那
杯,喝了都是死,你根本不必喝另一杯的。」

甦櫻望著他,目中似已將流下淚來。

小魚兒搖著頭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的毛病就是太信任女人了!……」

甦櫻幽幽嘆息了一聲,喃喃道︰「小魚兒呀小魚兒,你的毛病就是太不信任女人了。」她忽
然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花無缺臉色變了變,嗄聲道︰「你……你錯怪了她,這杯毒酒我還是應該喝下去。」
小魚兒道︰「為什麼!」

花無缺大聲道︰「這既然是很公平的決斗,我既然敗了,死而無怨!」

甦櫻嘆道︰「你實在是個君子,我只恨自己為什麼要……」

小魚兒忽然又大笑起來,道;「不錯,他是君子,我卻不是君子,所以我才知道你的花
樣。」

花無缺怒道︰「你怎麼能如此說她,她已將那杯酒喝下去了!」

小魚兒大笑道︰「她自然可以喝下去,因為毒本是她下的,她早已服下了解藥,這麼簡單的
花樣你難道都不明白麼?」

花無缺望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甦櫻也望著他,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你實在是個聰明
人,實在太聰明了!」他淒然一笑,接著道︰「但無論如何,我總是為了你,你實在不該如此對我的。」

小魚兒又吼了起來,道;「你還想我對你怎樣?你以為害死了花無缺,我就會感激你嗎?」
甦櫻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會感激我,因為你們都是英雄,英雄是不願暗算別人的,英雄要
殺人,就得自己殺!」說著說著,她目中已流下淚來。但她立刻擦乾了眼淚,接著道︰「我只問你,就算我是在用計害人,和你們又有什麼不同?」

小魚兒吼道︰「當然不同,我們至少比你光明正大些!」

甦櫻冷笑道;「光明正大?你們明知對方不是你的敵手?還要和他決斗,這難道就很公平?很光明正大嗎?難道只有用刀用槍殺人才算公平,才算光明正大.你們為什麼不學狗一樣去用嘴
咬呢?那豈非更光明正大得多。」

她指著小魚兒道;「何況,我殺人至少還有目的,我是為了你,一個女人為了自己所愛的人
無論做什麼都不丟臉,而你們呢?」她厲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拚命了,不是你殺死他,就是他殺死你,你們又是為了誰?為了什麼?你們只不過是在狗咬狗,而且是兩條瘋狗。」
小魚兒竟被罵得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也說不出來,被人罵得啞口無言,這還是是他平生第一次。
花無缺站在那里,更是滿頭冷汗,涔涔而落。

甦櫻嘶聲道︰「找是個陰險狠毒的女人,你是個大英雄,從此之悛,我再也不想高攀你了,
你們誰死誰活,也和我完全無關……」她語聲漸漸哽咽,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掩面奔出。
她沒有回頭。一個人的心若已碎了,就永遠不會回頭了。
  
  
  
悟桐樹上的葉子,一片片打在窗紙上,牆角的蟋蟀,還不時在一聲聲叫著,檐下的蛛網,卻
已被風吹斷了。蛛絲斷了,很快還會再結起來,蜘蛛是永遠不會灰心的,但情絲若斷了,是否也能很快就結起來呢?

人是否也有蜘蛛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
  
  
  
小魚兒和花無缺面面相對,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花無缺才嘆了  氣,道︰「你為何
要那麼樣對她?」

小魚兒又沈默了很久,喃喃道;」看來你和找的確有很多不同的。」

花無缺道︰「人與人之間,本就沒有完全相同的。」

小魚兒道︰「她為了我找人拚命!我卻罵得她狗血淋頭,她要殺你.你卻反而幫她說話,這
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他苦笑著道︰「所以你永遠是君子,我卻永遠只是個……」

花無缺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為何總是要看輕你自己,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否則你又
怎會為了我而傷害她?」他嘆息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想不出還有誰肯為了自己的敵人而傷害自己的情人。」

小魚兒忽然笑了笑,道︰「我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花無缺道︰「為了你自己?」

小魚兒道︰「不錯,為了我自己……」他慢慢的將這句話又重復了一次,目中閃動著一種令
人難測的光,這使也看起來像是忽然變成了個很深沉的人.花無缺每次看到他目中露出這種光芒來,就知道很快就會有一個人要倒楣,但這次他的對象是誰?

小魚兒已緩緩接道︰「因為找若讓你現在就死在別人手上,我不但會遺憾終生,而且恐怕難
免會痛苦一輩子。」

花無缺動容道;「為什麼?」

小魚兒道︰ 「因為……」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突听一人道;「因為他也要親手殺死你!」這是邀月宮主的聲音,但
卻比以前更冷漠。

她的瞼也變了,雖然依舊和以前同樣蒼白冷酷,但臉上卻多了種晶瑩柔潤的光。她的臉以前
若是冰,現在就是玉。

小魚兒望著她長長嘆了  氣,道︰「才兩三天不見,你看來居然又年輕了許多,看來天下的
美女那該練你那」明玉功」才是。」邀月宮主只是冷冷瞪著他,也不說話。

小魚兒又嘆了口氣,道;「自從我將你們救出來之後,你就又不理我了,有時我真想永遠被
關在那老鼠洞里,那時你多听我的話,對我多客氣。」

邀月宮主臉色變了變,道;「你的話說完了麼?」

小魚兒笑道︰「說完了,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一次,若不是我,你就算變得再年輕,不出幾
天還是要被困死在那老鼠洞里。」

  
  
  
從山頂望下去,白雲飄渺,長江蜿蜒如帶。燕南天孤獨的站在山巔最高處,看來是那麼寂
寞,但他早已學會忍受寂寞,自古以來,無論誰想站在群山最高處,就得先學會如同忍受寂
寞,山上並不只他一個人,但每個人都似乎距離他很遙遠。山風振起了他衣袂,白雲一片片自他眼前飄過。

慕容珊珊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黯然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燕大俠雖然絕代英
雄 但這一生中又幾曾享受過什麼歡樂?」

慕容珊珊嘆道︰「看來一個人還是平凡些好。」

慕容雙也嘆了口氣,悠悠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突听一人呼道︰「來了,來了。」

慕容雙道︰「什麼人來了?」她轉過身,已瞧見白雲繚繞間出現了小魚兒和花無缺的身影。
山風更急,天色卻漸漸黯了。
  
  
  
甦櫻茫然走著,也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已走到那里?她只恨不能有一陣霹靂擊下,將她整
個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風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遠越好。她又恨不得小魚兒會忽然趕來,跪在她腳下,求她寬恕,求她原諒,而且發誓以後永遠再不離開她。

但小魚兒並沒有來,霹靂也沒有擊下。杯中的苦酒還滿著,她也不知到何時才能喝光。
  
  
  
從鐵心蘭站著的地方,可以看得到小魚兒,也可以看得到花無缺,她看到花無缺目光中的痛
苦之色,自己的心也碎了。小魚兒卻仍然在笑著,彷佛一點也不擔心,他難道早已算準花無缺會殺他?還是他已有對付花無缺的把握?鐵心蘭咬著嘴唇,咬得出血,血是咸的,心卻是苦的,但她的苦心又有誰知道?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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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四章 生死兩難

鐵萍姑和胡藥師已護送著李大嘴遺體走了。臨走的時侯,鐵萍姑似乎想對小魚兒說 麼,但
幾次欲言又止,終于什麼話都沒有說。小魚兒卻知道她是想問問江王郎的下落,而她畢竟還是沒有問出來,可見她對江王郎已死了心。
這實在是好幾個月來,小魚兒最大的快事之一 。

臨走的時候,胡藥師似乎也想對小魚兒說什麼,但他也像鐵萍姑一樣,欲言又止 並末說出,小魚兒也知道他是想問問白夫人的下落,但他並沒有問出來,可見他已將一片痴心轉到鐵萍
姑身上。

這也令小魚兒覺得很開心。有情人終成眷屬,本是人生的最大快意事。

小魚兒面帶著微笑,喃喃道︰「無論如何,我還是想不通這兩人怎會要好的,這實在是件怪
事。」

甦櫻柔聲道︰「這一點也不奇怪,他們是在患難中相識的,人的情感,在患難中最易滋生,
何況,他們又都是傷心人,同病相憐,也最易生情。」她嫣然一笑,垂著頭道;「我和你,豈非也是在患難中才要好的麼?」

小魚兒朝她皺了皺鼻子,道︰「你和我要好,但我是不是和你要好,遠不一定哩。」
甦櫻笑道︰「你莫忘了,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呀!」

小魚兒笑道︰「你少得意,莫忘了你的情敵還沒有出現哩,說不定……」他本想逗逗甦櫻
的,但是提起鐵心蘭,就想起了花無缺,他心就像是結了個疙瘩,連話都懶得說了。

甦櫻的臉色也沈重了起來,過了半晌,才嘆息著道;「看來你和花無缺的這一戰,已是無法
避免的了。」

小魚兒也嘆了  氣,道;「嗯。」

甦櫻道︰「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拖延。」

小魚兒道︰「嗯。」

他忽又抬起頭瞪著甦櫻,道;「我心里在想什麼,你怎麼知道?」

甦櫻嫣然道︰「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甜蜜的笑容剛在臉上掠過,她就又皺起了眉道︰
「你想出了法子沒有?」

小魚兒懶洋洋的坐了下來,道︰「你放心,我總有法子的。」

甦櫻柔聲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是,就算你能想出個此以前更好的法子,又有什
麼用呢?」

小魚兒瞪眼道︰「誰說沒有用?」

甦櫻嘆道︰「這是就算你還能拖下去,但事情遲早還是要解決的,移花宮主絕不會放過你,
你看,他們在那山洞里,對你好像已漸漸和善起來,可是一出了那山洞,她們的態度就立刻變了。」

小魚兒恨恨道︰「其實我也早知道她們一定會過河拆橋的。」

甦櫻道︰「所以你遲早還是難免要和花無缺一戰,除非……」甦櫻溫柔的凝注著他,緩緩
道︰「除非我們現在就走得遠遠的,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再也不見任何人,再也不理任何人。」

小魚兒沉默了半晌,大聲道︰「不行,我絕不能逃走,若要我一輩子躲著不敢見人,還不如
死了算了,何況,還有燕大叔……我已答應了他!」

甦櫻幽幽嘆道︰「我也知道你絕不肯這樣做的,可是,你和花無缺只要一交上手,就勢必要
分出死活!是嗎?」

小魚兒目光茫然凝注著遠方,喃喃道︰「不錯,我們只要一交上手,就勢必要分個你死我
活……」他忽然向甦櫻一笑,道;「但我們其中只要有一個人死了,事情就可以解決了,是
嗎?」

甦櫻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戰栗,頭聲道︰「你……你難道能狠下心來殺他?」
小魚兒閉上眼楮,不說話了。

甦櫻黯然道︰「我知道你們這一戰的勝負,和武功的高低並沒有什麼關系,問題只在誰能狠
得下心來,誰就可以戰勝……」

他忽然緊緊握住小魚兒的手,顫聲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小魚兒笑了笑,道;「你求我娶你作老婆?」

甦櫻咬著嘴唇,道;「我只求你答應我,莫要讓花無缺殺死你,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死!」
小魚兒道︰「我若非死不可呢?」

甦櫻身子又一震,道;「那麼……那麼我也只好陪你死……」她目中緩緩流下了兩摘眼淚,
痴痴的望著小魚兒道︰「但我卻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齊好好的活著,活一百年,一千年,我想我們一定會活得非常非常開心的。」小魚兒望著她,目中也露出了溫柔之意!
甦櫻道;「只要能讓你活著,無論叫我做什麼都沒關系。」

小魚兒道︰「若是叫你死呢?」

甦櫻道;「若是我死了就能救你,我立刻就去死……」她說得是那麼堅決,想也不想就說了
出來,但還末說出,小魚兒就將他拉了過去,柔聲道︰「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忽又笑道︰「我們至少還可以快活一天,為什麼要想到死呢?」
一天的時間雖短促,但對相愛的人們來說,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們忘去無數痛苦……
  
  
  
深夜。

四山靜寂,每個人都似已睡了,在這群山環抱中的廟宇里,人們往往分外能領略得靜寂的樂
趣。但對花無缺來說,這靜寂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幾乎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這里,鐵戰和他們的朋友們,慕容姊妹和她們的夫婿,移花宮主……
花無缺只奇怪為何听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也許都不願打擾花無缺,讓他能好好的休息,以
應付明晨的惡戰,但他們為什麼不說話呢?他現在只希望有個人陪他說話,但又能去找誰說話
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誰傾訴?

風吹著窗紙,好像風也在哭泣。

花無缺靜靜的坐在那里,他在想什麼?是在想鐵心蘭?還是在想小魚兒?無論他想的是誰,
都只有痛苦。

屋子里沒有燃燈,桌上還擺著壺他沒有喝完的酒,他輕輕嘆了口氣,正想去拿酒杯,忽然間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條致弱的人影幽靈般走了進來。是鐵心蘭!
在黑暗中,她的臉看來是那麼蒼白,但一雙眼楮卻亮得可怕,就彷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里
燃燒著。她的手在顫抖,看來又彷佛十分緊張。這是為了什麼?她難道已下了決心要做一件可怕的事!

花無缺吃驚的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鐵心蘭輕輕掩上了門,無言地凝注著他。她的眼楮
為什麼那麼亮,亮得那麼可怕。

良久良久,花無缺才嘆息了一聲,道︰「你……你有什麼事?」鐵心蘭搖了搖頭。

花無缺道;「那麼你……你就不該來的。」鐵心蘭點了點頭。

花無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懾,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剛拿起酒壺,又放下,拿起酒
杯來喝,卻忘了杯中並沒有酒。

突听鐵心蘭道;「我本來一直希望能將你當做自己的兄長,現在才知道錯了,因為我對你的
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騙自己呢?」這些話她自己似已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決心要說,就一口氣說了出來,全沒有絲毫猶疑。

但花無缺听了她的話,連酒杯都拿不住了。他從末想到鐵心蘭會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來,雖
然他對鐵心蘭的情意,和鐵心蘭對他的情意,兩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認為這是他們心底的秘密,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他認為直到他們死,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們心底深處。

鐵心蘭凝注著他,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感,也絕不是兄
妹之情,是嗎?」她的眼楮是那麼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里,花無缺連逃避都無法逃避,只有垂下頭道︰「可是我……我……」

鐵心蘭道︰「你不是?還是不敢說?」

花無缺長長嘆了口氣,黯然道;「也許我只是不能說。」

鐵心蘭道︰「為什麼不能?遲早總是要說的,為什麼不早些說出來,也免得彼此痛苦。」她
用力咬著顫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絲。

花無缺道︰「有些事永遠不說出來,也許此說出來好。」

鐵心蘭淒然一笑,道;「不錯,我本來也不想說出的,可是現在卻已到非說不可的時候,因
為現在再不說,就永遠沒有說的時候了。」

花無缺的心已絞起,他痛苦的責備自己,為什麼還不及鐵心蘭有勇氣?這些話,本該是由他
說出來的。

鐵心蘭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小魚兒,我本來也覺得我們這樣做,就對不起他,可是現在我
已經明白了,這種事是勉強不得的,何況,我根本不欠他什麼。」

花無缺黯然點了點頭,道;「你沒有錯……」

鐵心蘭道;「你也沒有錯,老天並沒有規定誰一定要愛誰的。」花無缺忽然抬起頭望著她,
他發現她的眸子比海還深,他的身子也開始顫抖,已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鐵心蘭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決戰了,我考慮了很久很久,決心要將我的心事告
訴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別的事就全都沒有關系了。」

花無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顫聲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來不必對我這麼好
的。」

鐵心蘭忽然展顏一笑,道;「我本就應該對你好的,你莫忘了,我們已成了親,我已是你的
妻子。」

花無缺痴痴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臉上,溫柔的撫摸著他那已日漸瘦削的頰……
一滴眼淚,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瑩的珍珠。

然後,淚珠又碎了……
  
  
  
風仍在吹著窗紙,但听來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無缺和鐵心蘭靜靜的依偎著,這無邊的黑暗與靜寂,豈非正是上天對情人們的恩賜?愛情
是一種奇異的花朵,它並不需要陽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開放得更美麗。
但窗紙終于漸漸發白,長夜終于已將逝去。

花無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無語。他知道他一生中僅有的一段幸福時光,已隨著曙色的來
臨而結東了T光明,雖然帶給別人無窮希望,但現在帶給他的,卻只有痛苦。

花無缺卻淒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陽依舊會升起,所有的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鐵心蘭道;「可是我們呢?」她忽然緊緊抱著花無缺,柔聲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總還
在一起,比起他來,我們還是幸福的,能活到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埋怨的了,是不是?」
花無缺心里一陣刺痛,長嘆道;「不錯,我們實在比他幸福多了,他……」

鐵心蘭道;「他實在是個可憐的人,他這一生中,簡直沒有享受過絲毫快樂,他沒有父母,
沒有親人,到處破人冷淡,被人笑罵,他死了之後,只怕也沒有幾個人會為他流淚,因為大家都

知道他是個壞人……」她語聲漸漸哽咽,幾乎連話都說不下去。

花無缺垂下頭望著鐵心蘭,小魚兒這一生中本來至少還有鐵心蘭全心全意愛他的,但現
在鐵心蘭也垂下了頭,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花無缺勉強一笑︰「我怎麼會不答應?」

鐵心蘭目光茫然凝注著遠方,道︰「我覺得他現在若死了,實是死難瞑目,所以……」她忽
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無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殺死他,無論如何也莫要殺死他?」

在這一剎那間,花無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驟然凝結了起來!他想放聲呼喊︰「你求我莫要殺
他,難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殺他,就要被他殺死!你為了要他活著,難道不惜讓我死?你今天晚上到這里,難道只不過是為了要求我做這件事?」

但花無缺是永遠也不會說這種話的,他寧可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傷害別人,更不願傷害他
心愛的人。

他只是苦澀的一笑,道;「你縱然不求我,我也不會殺他的。」

鐵心蘭凝注著他,目中充滿了柔情,也充滿了同情和悲痛,甚至還帶著一種自心底發出的崇
敬。但她也沒有說什麼,只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
  
  
  
太陽還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霧彌漫了大地和山巒,晨風中帶著種令人振奮的草木香氣。
小魚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喃喃道;「今天,看來一定是好天,在這種天氣里,誰會想
死呢?」

甦櫻依偎在他身邊,見到他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憐惜之意,輕輕撫摸著
他的頭發,正想找幾句話來安慰他。

突听一人沉聲道︰「高手相爭,心亂必敗,你既然明白這道理,就該定下心來,要知這一戰
關系實在太大,你是只許勝,不許敗的。」

小魚兒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來了,只有垂著頭道;「是。」

燕南天魁偉的身形,在迷蒙的霧色里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瞪著小魚
兒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結了麼?」

小魚兒道︰「是。」他忽又抬起頭來,道︰「但還有一個人的大恩,我至今末報。」

燕南天道;「誰?」

「就是那位萬春流萬老伯。」燕南天嚴厲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暖意,道︰「你能有這番心意,
已不負他對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潤萬物,並不是希望萬物對他報恩的,只要萬物生長繁榮,他已經很滿意了。」

小魚兄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身子是否安好?」

「你想見他!」

小魚兒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

小魚兒大喜道︰「他老人家就在附近麼?」

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

  
  
甦櫻也早就想見見這位仁心仁術的一代神醫了,只見一個長袍黃冠的道人負手站在一株古松
下,羽衣瓢瓢,瀟然出塵,神情看來說不出的和平寧靜。小魚兒又驚又喜,早已撲了過去,他本有許許多多話想說的,但一時之間,只覺喉頭彷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萬春流寧靜的面容上也泛起一陣激動之色,兩人一別經年,居然還能在此重見,當真有隔世
之悲喜。

燕南天也不禁為之唏噓良久,忽然道︰「已將日出,我得走了。」

小魚兒道︰「我……」

燕南天道;「你暫時留在這里無妨。」

他沈著臉接著道︰「只因你心情還末平靜,此時還不適于和人交手。」

萬春流道;「但等得太久也不好,等久了也會心亂的。」

燕南天道︰「那麼我就和他們約定在午時三刻吧!」說到最後一字,他身形已消失在白雲飛
絮間。

萬春流望了望小魚兒,又望了望甦櫻,微笑道︰「其實我本也該走開的,但你們以後說話的
機會還長,而我……」

小魚兒皺眉道︰「你老人家要怎樣?」

萬春流唏噓嘆道︰「除了想看看你之外,紅塵間也別無我可留戀之處。」

小魚兒默然半晌,忽然向甦櫻板著臉道︰「兩個男人在一齊說話,你難道非要在旁邊廳著不
可?」

甦櫻眼珠子一轉,道︰「那麼我就到外面去逛逛也好。」

萬春流望著她走遠,微笑道;「脫彌的野馬,看來終于上了轡頭了。」

小魚兒撇了撇嘴,道︰「她一輩子也休想管得住我,只有我管她。若不是她這麼听我的話,
早就一腳將她踢走了。」

萬春流笑道;「小魚兒畢竟還是小魚兒,盡管心已軟了,嘴卻還是不肯軟的。」

小魚兒道︰「誰說我心已軟了?」

萬春流道︰「她若非已對你很有把握,又怎肯對你千依百順,她若不知道你以後必定會听她
的話,現在又怎肯听你的話?」他微笑著接道︰「在這方面,女人遠比男人聰明,絕不會吃了虧的。」

小魚兒笑道︰「我不是來向你老人家求教「女人」的。」

萬春流道︰「我也早已看出你必定有件很秘密的事要來求我,究竟是什麼事?你快說吧,反
正我對你總是無法拒絕的。」他目中充滿了笑意,望著小魚兒道︰「你還記得上次你問我要了包臭藥,臭得那些人發暈麼,這次你又想開誰的玩笑?」

小魚兒想起那件事,自己也不禁笑了。但他的神情忽又變得嚴肅,壓低了聲音,正色道︰
「這次我可不是想求你幫我開玩笑了,而是一件性命交關的大事。」

萬春流也從末見過他說話如此嚴肅,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關系如此重大?」
小魚兒嘆了氣,道︰「我只想……」
  
  
  
這兩個月以來,甦櫻對小魚兒的了解實在已很深了,女人想要了解她所愛的男人,並不是件
太困難的事。平時小魚兒心里在想什麼,要做什麼,甦櫻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只有這次,她實在猜不透小魚兒究竟有什麼秘密的話要對萬春流說。

她本來並不想走得太遠的,但想著想著,眼楮忽然一亮,像是忽然下了個很大的決定。于是
她就立刻匆匆走上山去。這座山上每個地方,她都很熟悉。

她心里正在想︰「移花宮主和花無缺他們已在山上等了兩天,他們會住在什麼地方呢?……」就在她心里想的時候,她的眼楮已告訴她了。前面山坳後的林木掩映中,露出紅牆一角,她知道那就是昔年頗多靈跡,近年來香火寥落的「玄武宮」了。現在,正有幾個人從那邊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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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三章 善惡一線

李大嘴听了小魚兒的話,長嘆了一聲,喃喃道︰「恩情,恩情……「十大惡人」養大的孩子,
居然  口聲聲不忘記恩情,看來「十大惡人」早就該改行做別人的保母才是。」

只听一人嬌笑道︰「不錯,我們將來若有了孩子,一定要請你來做奶媽。」

原來甦櫻也跟在後面來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說話。

李大嘴瞪著她,道︰「你們有了孩子,你和誰有了孩子。」

甦櫻瞟了小魚兒一眼,垂下頭抿嘴笑道︰「現在雖沒有,但將來總會有的。」

李大嘴大笑道︰「好小子,想不到這條小魚兒終于還是上了鉤,看來你釣魚的本事倒真不
小。」

小魚兒冷冷道︰「她自我陶醉的本事更大。」

甦櫻嫣然道︰「就算我是自我陶醉好不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反正我若有了孩子
你就是他爸爸。」

小魚兒嘆了  氣,苦著臉道︰「我遇見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窮楣了。」

李大嘴拍掌大笑道︰「想不到小魚兒終于也遇見克星了,好姑娘,我真佩服你,你真比我們
「十大惡人」加起來還有辦法。」他笑著笑著,面上又顯出痛苦之色,顯然又觸動了傷處。
燕南天忽然道︰「有恩必報,本是男兒本色,你留在這里也好。」

小魚兒道;「你老人家呢?」

燕南天沉吟著,道︰「我在山頂等你,算來她們想必已找到花無缺了,你也該趕緊去。」
小魚兒苦笑道︰「我既然已答應了你老人家,就算爬,也要爬著去。」

燕南天道︰「很好!」他說完了這兩個字,就大步走了出去。

李大嘴望著他雄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忍不住長嘆道︰「這人倒的確乾脆得很,真不愧是
條男子漢?」

甦櫻嫣然笑道;「我覺得你老人家也不愧是條男子漢。」

李大嘴怔怔,道︰「我?」

甦櫻道︰「十大惡人中,也只有你老人家能算是條男子漢,只可惜你老人家的口味和別人不
同,否則只怕已成了燕大俠的好朋友。」

李大嘴大笑道︰「好,好,好,居然有這麼漂亮的美人兒說我是男子漢,我死了也總算不冤
了,只可惜看不到你養出來的小小魚兒而已。」

小魚兒苦笑道︰「想不到李大叔也戴不得高帽子的,被人拍了兩句馬屁,立刻就幫著別人來
算計我了。」

李大嘴瞪眼道︰「算計你?告訴你,你能得到她這樣的女人,實在是你天大的運氣,我若非
已死了一大半,不和你爭風才怪。」

小魚兒咧嘴一笑,道;「說不定我的  味以後也會變得和李大叔一樣,半夜將她吃下肚子
里。」

李大嘴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再也不願听到別人提起這件事。

小魚兒是多麼聰明的人,察言觀色,立刻改口道︰「甦櫻,你若真想李大叔做你兒子的奶
媽,就該趕快替李大叔治好這傷勢。」

李大嘴怔了怔,道︰「你要她為我治傷?」

小魚兒笑道︰「李大叔還不知道麼?這丫頭除了會自我陶醉之外,替人治病的本事也蠻不錯
的。」

李大嘴忽然大笑道︰「我本還以為你真是個聰明人,誰知你卻是個笨蛋。」

小魚兒道︰「你……你難道不願讓她……」

李大嘴搶著道︰「我問你?你看我幾時充過英雄?裝過好漢?」
他搖了搖頭,自己接著道︰「沒有,從來也沒有,我一向是個很怕死的人,若是這傷還能
治,我只怕早已跪下來求她了。」
甦櫻柔聲道︰「你老人家至少該讓我看看。」
李大嘴瞪眼道︰「看什麼?我自己傷得有多重我自己難道不知道?你以為我也是個笨蛋?」
小魚兒和甦櫻對望一眼,已知道他這是存心不想再活了,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里已有了打
算。
李大嘴忽又笑道︰「你若真認為欠我的情非還不可,倒有個法子報答我。」
小魚兒道︰「什麼法子?」
李大嘴笑道︰「我現在已餓得頭都暈了,你想法子請我好好吃一頓吧,听說黃泉路上連家飯
館都沒有,若要我一路餓著去見閻王,那滋味可不好受。」
小魚兒怔了半晌,摸著頭笑道︰「這地方人肉倒真不好找,我看只有請李大叔將就些,從我
大腿上弄一塊肉去當點心吧。」
李大嘴又瞪眼道︰「人肉?誰說要你請我吃人肉?」
小魚兒道︰「你……你不吃人肉?」
李大嘴道︰「人肉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味,我吃了幾十年,也早該吃膩了。」
他往地下重重啐了一口,道︰「老實說,我現在一想起人肉就想吐。」
小魚兒這才真的怔住了。
李大嘴笑了笑,又道︰「你以為我真的很喜歡吃人肉麼?老實告訴你,我吃人肉,只不過是
為了嚇唬人而已。」
小魚兒道︰「嚇唬人?」
李大嘴道︰「你可知道屠嬌嬌、哈哈兒他們為什麼總是對我存著三分畏懼之心?那沒有別的
原因,只不過因為我吃人!吃人的人總是能令人害怕的。」
小魚兒摸著腦袋,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嘴忽又嘆了口氣,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是為惡?還是為善?那分際實在微妙得很,
我之所以成為「十大惡人」也只不過是一念閑事。」
他笑著問道︰「你們可猜得出我怎會成為「十大惡人」的麼?」
小魚兒只有搖頭道︰「我猜不出。」
李大嘴目光凝注著遠方的黑暗,緩緩道︰「我從小就好吃,連廣東人不敢吃的東西,我都吃
過,就是沒吃過人肉,總是想彌人肉是什麼滋味。」
他笑了笑,接著道︰「我不去想這件事也倒好了,越想越覺得好奇,有天我殺了個人後,終
于還是忍不住將他的肉煮來吃了,覺得味道也不過如此而已,雖然比馬肉嫩些,但卻比馬肉還要
酸,非多加蔥姜作料不可。」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人肉的滋味既然並不高明,你為什麼還要吃呢?」
李大嘴道;「我正在吃人的時候,忽然被個人撞見了,這人本是我的對頭,武功比我還高
些,但他瞧見我吃人,立刻就嚇得面色如土,掉頭就走,以後見到我,也立刻落荒而逃,連架都
不敢和我打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這才知道吃人原來能令人害怕的,自從發現了這道理後,我才忽然變
得歡喜吃人起來。」

小魚兒道︰「難道你……你喜歡別人怕你?」

李大嘴道︰「世上的人有許多種類,有的人特別討人喜歡,有的人特別討人厭,我既不能討
人歡喜,也不願令人討厭,就只有要人害怕。」

他笑著接道;「能要別人害怕,倒也蠻不錯,所以我也不覺得人肉酸了。」

小魚兒听得目瞪  呆,只有苦笑,只有嘆息。

他本想問︰「你為什麼連自己老婆的肉都要吃呢?」但他並沒有問出來,因為他已不願再讓
李大嘴傷心。

李大嘴道;「這些年來,我總是一個人偷偷去燒些豬肉來解饞,但卻不敢被別人看到,就好
像和尚偷吃葷一樣,越是偷著吃,越覺得好吃。」

他大笑著接著道︰「但現在我再也不必偷著吃了,你們快好好請我吃一頓紅燒蹄膀吧,要肉
肥皮厚,咬一口就沿著嘴直流油。」
  
  
  
小鎮上沒有山珍海味,但紅燒蹄膀總是少不了的。三斤重的蹄膀,李大嘴竟一口氣吃了兩個,幸好他們是在客棧里開了間屋子關起門來吃的,否則別人只怕要以為他們是餓死鬼投胎。

吃到一半,小魚兒將甦櫻借故拉了出去,悄悄問道︰「你扶他進來的時候,已查過他的傷勢
了麼?」

甦櫻嘆道︰「他傷的實在不輕,肋骨就至少斷了十根,別的地方還有五處硬傷,若非他身子
硬朗,早就被打死了。」

小魚兒道︰「我只問你現在還有沒有救?」

甦櫻道︰「若是他肯听我的話,好生調養,我負責可以救他,只怕……」

她長長嘆了口氣,接著道︰「他自己若已不想活了,那麼就誰也無法救得了他。」

小魚兒咬著嘴唇,道︰「我真不懂,他本是個很看得開的人,為什麼會忽然想死呢?」

甦櫻幽幽道︰「一個人到了將死的時候,就會回憶起他一生中的所作所為,這種時候還能心
安理得,問心無愧的人,世上並不多。」

小魚兒嘆道︰「不錯,他一定是對自己這一生中所做的事很後悔,所以想以死解脫,以死懺
悔。」

甦櫻黯然道;「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若能將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已經很難得了,所以我才
說他不愧是條男子漢。」

就在這時,突見一個人在小院外的牆角後鬼鬼祟祟的向他們窺望,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緩緩
道︰「李大叔對我不錯,他變成這樣子,我的脾氣自然不好,一心只想找個人來出氣,現在總算被我找著了。」他嘴里說著話,忽然飛身掠了過去,躲在牆角後的那人顯然吃了一彌,但卻並沒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魚兄吉人天相,無論遇著什麼災難,都必能逢凶化

吉,如今見到賢伉儷果然已安全脫險,實在高興得很。」

小魚兒矢笑道;「你這兔子什麼時候也變得善頌善禱起來了。」原來這人竟是胡藥師,小魚兒
想找個人出氣的,听到他馬屁拍得刮刮響,火氣又發不出來了」

胡藥師道︰「自從那日承蒙賢伉儷放給在下一條生路後,在下時時刻刻想找賢伉儷拜謝大
恩,今日總算是天從人願。」

小魚兒道︰「既然如此,你見到我們,為何不過來?反而鬼鬼祟祟的躲在這里干什麼!」他
忽又頓住道︰「那位鐵萍姑鐵姑娘呢?」

胡藥師似乎怔了怔,訥訥道;「我……我不大清楚。」

小魚兒皺眉道;「你們兩人本是一齊逃出去的,你不清楚誰清楚!」

胡藥師垂下頭,結結巴巴的陪著笑道︰「她……她好像也在附近,可是……可是……」

小魚兒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快老老實實說出來吧,就憑你也
想在我面前玩花樣,簡直是孔夫子門前賣百家姓。」胡藥師臉色都變了,急得更說不出話來。甦櫻柔聲道;「有話好說,你何必對人家這麼凶呢!」

小魚兒叫了起來,道︰「你還說我凶,這小子若是沒有做虧心事,怎麼怕成這副樣子,我看
他說不定已將人家那位大姑娘給賣了。」

胡藥師苦著臉道;「她……她只叫我來將兩位拖住片刻,究竟是什麼事,我也不知道。」
小魚兒瞪大了眼楮,道︰「是她叫你來將我們拖住的!」

胡藥師道;「不錯。」

小魚兒又怒道;「放屁,我不相信,你和鐵萍姑八竿子打不到一齊去,為什麼要听她的
話。」

甦櫻眨著眼道︰「你怎知道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齊去,說不定他們……」

小魚兒忽又大聲道︰「那麼,她為什麼要叫他來拖住我們呢?她想瞞著我們干什麼!」
甦櫻咬著嘴唇,緩緩道︰「你想,她會不會和李大叔有什麼關系?」

小魚兒道︰「他們又會有什麼關系?」

甦櫻道;「李大叔以前的夫人,不也是姓鐵麼?」

小魚兒心頭一跳,忽然想起以前鐵萍姑只要一听到「惡人谷」,一听到「李大嘴」這名字,
神情就立刻改變了。他又想起鐵萍姑曾經向他探問過「惡人谷」的途徑,似乎想到惡人谷去,她到惡人谷莫非就是為了去找李大嘴?想到這里,小魚兒什麼話都不再說,跳起來就住院子里跑,還末跑到門外,已听到一陣啜泣聲音自他們那屋子里傳了出來。
  
  
  
小魚兒一听就知道這赫然正是鐵萍姑的哭聲。他立刻沖了進去,只見李大嘴木然坐在椅子
上,滿面都是淒慘痛苦之色,鐵萍姑卻已哭倒在他身旁,手里還握著把尖刀,只不過此時她手指已松開,刀已幾乎掉落在她手邊。

小魚兒怔住了,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鐵姑娘你難道認得李大叔麼!」

鐵萍姑已泣不成聲,李大嘴慘笑道;「她認得我的時候,你只怕還末出生哩 」

小魚兒訝然道;「哦?難道她是……是……」他望了望李大嘴,又望了望鐵萍姑,下面的話
實在說不出來,因為說出來後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李大嘴卻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她就是我的女兒。」

小魚兒這才真的呆住了。

他本想問︰「你不是已將自己的女兒和老婆一齊吃了麼?」但此時此刻,他又怎麼能問得出
這種話來。

李大嘴卻已看出他的心意,嘆道︰「普天之下,都以為李大嘴已將自己的老婆和女兒一齊吃
了,二十年來,我也從末否認,直到今天……唉,今天我已不能不將此事的真象說出來,否則我只怕連做鬼都不甘心。」

他語聲中竟充滿了悲憤之意,像是在承受著很大的冤屈,忍受著滿心的悲苦,甦櫻悄悄掩上
了門,送了杯茶去。

李大嘴道︰「鐵老英雄愛才如命,將她女兒嫁給了我,希望我能從此洗心革面,我也一直都
很感激他老人家的好意,可是……可是……」

他咬了咬牙?接著道︰「可是她女兒卻對我恨之入骨,認為我辱沒了她,竟在暗中和她的師
弟有了不清不白的關系,我知道了這件事後,心里自然是又恨又惱,但念在鐵老英雄對我的恩情,我還希望她能從此改過,只要他們不再暗中做那荀且之事,我也不願將他們這種見不得人的丑事宣揚出去。」

他嘴角的肌肉不住顫抖,咬緊了牙齒,接著道︰「誰知她非但不听我的良言,反而罵我是個
活烏龜,叫我莫要管她的事,我一怒之下,才置之于死地,又將她活活煮來吃了,以泄我心頭之恨!」

甦櫻動容道︰「此事既有這麼段曲折,你老人家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呢?」

李大嘴道︰「這一來是因為我顧念鐵老英雄的面子,不忍令他丟臉傷心,二來也是為了我自
己的面子。」他慘然一笑,接道︰「你們想,江湖中人若知道李大嘴的老婆偷人,我怎麼還混得下去,我寧可被人恨之入骨,我也不能讓人恥笑于我。」

甦櫻垂下頭,亦自黯然無語,只因他很了解李大嘴這種人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遭遇。

李大嘴道︰「我殺了她後,也自知江湖中已無我容身之處,鐵無雙必定恨不得將我千刀萬
剮,所以我只好連夜進入惡人谷,可是……」
他瞧了鐵萍姑一眼,黯然道︰「可是我卻不願叫我的女兒在那種地方長大成人,所以我就將
她交托給別人,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你將她交托給誰了?」

李大嘴恨恨道;「我本以為那人是我的朋友,誰知……唉,我這種人是永遠沒有朋友的!」

鐵萍姑忽然痛哭著道︰「那夫妻兩人日日夜夜的折磨我,還說我是李大嘴的女兒,是個壞
種,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逃了出去。」

李大嘴淒然道︰「你能投身于移花宮,也總算你不幸中的大幸了。」

鐵萍姑流著淚道︰「後來我听人說起李……李……」

甦櫻柔聲道︰「你听人說起李大叔的故事,就認為你的母親和姊妹都已被李大叔吃了,你又
因為李大叔受了那麼多折磨,所以,你一直在心里恨你自己的父親,認為他不但害了你的母親,也害了你一生。」

鐵萍姑已哭成個淚人兒,那里還說得出話來。

李大嘴黯然道;「所以,她今天就算要來殺我,我也不怪她,因為她……她……」說著說著
他也不禁淚流滿面。

小魚兒忽然大聲道︰「今天你們父女團聚,誤會又已澄清,大家本該高高興興的慶祝一番才
是,怎會反而哭哭啼啼的呢?」

李大嘴忽然一拍桌子,也大聲道︰「小魚兒說得是,今天大家都應該開心些,誰也不許再流
淚了。」

胡藥師逡巡著走過去,似乎想替她擦擦眼淚。

誰知鐵萍姑又板起了臉,道︰「誰要你來,站開些!」胡藥師臉紅了紅,果然又逡巡著站在
一邊。

小魚兒和甦櫻相見一笑,甦櫻道︰「看來今天只怕是喜上加喜,要雙喜臨門了。」

李大嘴瞧了瞧胡藥師,又瞧了瞧他女兒,道;「這位是……」

胡藥師紅著臉垂首道︰「晚輩姓胡,叫胡藥師。」

李大嘴喃喃道︰「胡藥師,莫非是十二星相中的「搗藥師」麼?」

胡藥師道︰「晚輩正是。」

李大嘴仰首大笑道︰「想不到「十二星相二見做了我的晚輩,看來有個漂亮女兒 真是蠻不錯
的。」

鐵萍姑雖然紅著臉垂下頭,卻並沒有什麼惱怒之意。但胡藥師卻只敢遠遠的站著偷偷的瞧。
甦櫻悄聲道︰「膽子放大些,沒關系,什麼事都有我幫你的忙。」

小魚兒拍手大笑道︰「看來你那幾聲賢伉儷叫得實在有用,現在卻怎地將拍馬屁的本事忘
了,還不快跪下來叫岳父。」

胡藥師紅著個臉真的要往下跪了,但鐵萍姑的臉一板,他立刻又嚇得站了起來,臉都嚇得發
白。

小魚兒想到鐵萍姑所受的苦難,想到江玉郎對她的負心,此刻也不禁暗暗替她歡喜。

胡藥師的年紀雖然大些,但鐵萍姑這朵已飽受摧殘的鮮花,正需要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細心
呵護。年紀大的男人娶了年輕的妻子,總是會愛極生畏的,更絕不會因為鐵萍姑不幸的往事而看不起她。

小魚兒喃喃道;「看來老天爺早已將每個人的因緣都安排好了,而且都安排得那麼恰當,根
本用不著別人多事操心。」

甦櫻悄悄笑道︰「不錯,他老人家既已安排了讓我見到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的。」

小魚兒剛瞪起眼楮,只听李大嘴大笑道︰「今天我實在太開心了,我平生從來也沒有像今天
這麼樣覺得心安理得,也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樣愉快,我若能死在這種時候,死在這種地方,也總算不枉我活了這一輩子……」只听他語聲漸漸微弱,竟真的就此含笑而去。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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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1:42:57 |只看該作者
李大嘴大笑道︰「原來你也會害怕的,看在你殺了白開心的份上,我就少剮你一百刀吧,但
一千七百刀卻是再也少不得的。」

白夫人嗄聲道︰「你這畜生,你……」

李大嘴一步竄到她面前獰笑道︰「我本不知道第一刀該往那里下手,現在才知道了,我要先
割下你的舌頭,叫你長舌婦的舌頭短些。」他手中的刀已劃了出去。

誰知就在這時,陰九幽忽然放開了白夫人,兩人一左一右,兩旁一夾,李大嘴還未弄明白這
是怎麼回事,左邊協下已挨了白夫人一掌,右邊協下也挨了陰九幽一拳,口吐鮮血撲倒在地。

李大嘴居然還沒有死,呻吟著道;「你……你們還要將我弄到那里去?為什麼不索性殺了
我?」

白夫人柔聲道︰「你要割我一千七百刀,我怎麼舍得現在就殺了你呢?」她俯下身,嘴唇似
乎還在動著,也不知在李大嘴身旁說了句什麼話,李大嘴的眼楮忽然一亮。

忽然間,白夫人雙手將李大嘴的身子一托,李大嘴平空飛起三丈,竟一把揪住了陰九幽的頭
發,將他整個人壓在下面。陰九幽做夢也想不到還有這一手,大驚之下,剛想揮拳將李大嘴擊開,但白夫人的虎尾銀針已刺入了他協下的血海穴。他立刻身子一麻,動都不能動了。

李大嘴喘息著獰笑道︰「你既然知道天下最毒是婦人心,為什麼還要相信婦人的話,你害死
了我,以為自己會有什麼好處?」

陰九幽喉嚨里格格直響,一句話都末說出,脖子已被李大嘴生生擰斷了,于是他剩下的一半
「人」也變做「鬼」,而且是個無頭鬼。李大嘴望著自己的一雙血手,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
白夫人嫣然道;「李大爺,我讓你替自己報了仇,你應該怎麼感激我?」

李大嘴笑聲漸漸停頓,喘著氣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白夫人柔聲道︰「無論你感不感激我,我卻還要幫你一個忙。」

李大嘴道︰「求求你,莫要再幫我的忙了,我已經受不了。」

白夫人笑道︰「這忙我是非幫不可的,你們『十大惡人』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不好好的報答你們呢?」她嫣然微笑著,忽然飛起一腳,將李大嘴彌得暈了過去。


第一二二章 兔死狗烹

白開心果然已死了。

他活著時就長得不大怎麼樣,死了後更是難看透頂,就活像個風乾了的黃鼠狼,被人高高吊
起在樹上。

屠嬌嬌嘆了  氣,喃喃道︰「我早就知道這人不得好死的,」想不到他死得這麼慘,我們幫
他將白老虎的女人搶過來,反而倒實是幫白老虎的大忙 」

她嘴里說著話,人已到樹下。

突听哈哈兒在後面大呼道︰「留神些,這小子說不 是在裝定的。」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屠嬌嬌自然扭回頭瞧他去,她心神一分,白開心的雙手已
扼住她的脖子,哈哈兒身子一震,呆在那里,似已再也走不動半步。

只听白開心冷冷笑道︰「屠嬌嬌,我和你本沒有什麼過不去,本來也並不想殺你的,這全是
陰老九的主意,你死了變鬼,最好找他去,千萬莫要找我。」

屠嬌嬌眼楮翻白,非但說不出話,連听都听不見了,白開心一個斤斗從樹上翻了下來,望著
哈哈兒笑道︰「你看我裝死的本事並不比屠嬌嬌差吧,她一生最會裝死害人,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死在一個「假死人」的手上。」

哈哈兒嘆了口氣,喃喃道︰「天道循環,看來果然是報應不爽,我下輩子投胎,再也不敢害
人了。」

白開心大笑道︰「哈哈兒,你難道也要改邪歸正了麼?「十大惡人」現在只怕只剩下三.四個
了,正要讓你來撐場面哩,因為你一個人的份量就可以抵得上別人兩三個。」

哈哈兒似乎喜出望外,頭聲道;「你……你肯饒了我?」

白開心昂起了頭,背負起了手道;「也許,只不過我還要考慮考慮。」

哈哈兒苦笑著臉道︰「求求你,莫要考慮了吧,只要你饒了我,你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從今
以後你要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你要我爬,我就不敢走。」

白開心嘻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爬一圈給我看看。」

哈哈兒什麼話也不說,竟真的在地上爬了起來。

白開心拍手大笑道;「大家快來看呀,這里有個胖烏龜。」

哈哈兒一面咫,一面涎著臉笑道;「胖烏龜,滿地爬,白大爺見了拍手笑哈哈,白奶奶一旁
趕來了,笑得更像一朵花……」

白夫人果然來了,笑得果然像一朵花。

白開心向她擠了擠眼楮,道︰「大功告成了麼?」

白夫人嬌笑道︰「饒他們彌似鬼,也要吃老娘的洗腳水。」

白開心道︰「陰老九呢?」

白夫人道︰「我們當然不能留下他,否則我們以後……以後要好的時侯,他若定要在旁邊瞧
著,那怎麼受得了。」

白開心大笑道︰「你他媽的說得真對極了,兔子既然全都已死光,還留著那條狗干什麼?」

白夫人將李大嘴重重往地上一拋,道︰「只有這大嘴狠,我知道你舍不得這麼快就殺死他的。」

白開心跳過去摟著她脖子笑道︰「你真是我的心肝小寶貝,肚子里的蛔蟲。」

白夫人吃吃的笑著道;「這胖烏龜呢?」

白開心道︰「這胖烏龜反正我們隨時都可以要他命的,何必急著殺他,留下他來,我還可以
像逗龜孫子似的逗著他玩,豈不開心。」

白夫人眼珠子一轉,道︰「那麼這大嘴狼呢?你想怎麼樣對付他?」

白開心眨著眼道︰「你難道又有什麼好主意?」

白夫人笑道︰「他什麼人的肉都吃過了,連他老婆兒子都被他吃下肚里,只有一種人的肉還
沒有吃過,死了豈非遺憾得很,所以我一定要幫他這個忙。」

白開心道︰「那種人的肉他還沒有吃過?」

白夫人道︰「吃人的人。」

白開心眼楮一亮,道︰「你莫非要他自己吃自己的肉麼?」

白夫人奸笑道︰「你說這主意好不好?」

白開心又摟住了她,大笑道︰「你真是個活寶貝,從今以後叫我怎麼離得開你。」

笑聲中,只听「格」的一響。

白夫人忽然慘呼一聲,身子就像一灘泥似的倒了下去,脖子也軟軟的垂到一邊,眼楮卻銅鈴
般瞪著白開心,她目光中充滿了驚駭恐懼,嗄聲道︰「你……」

脖子已被扼斷的人,怎麼還說得出話來,她雖有許多凶惡狠毒的話要罵,但卻只能發出一陣
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聲,就像是響尾蛇臨死前發出的聲音。她至死也不相信白開心居然會殺她,正如杜殺和陰九幽至死也不相信她會殺他們一樣。

白開心笑嘻嘻道︰「你用不著做出這副樣子,其實你也早就該知道,兔子既已死光了,我還
要你這條母狗干什麼?」白夫人瞪著他,眼珠都快凸了出來,無論什麼人見到她這麼樣瞪著自己,晚上只怕永遠再也休想睡得著覺了。

但白開心卻一點也不在乎,悠然接著道︰「何況,我若不殺你,遲早都會被你殺死的,我知
道你心里早已將我們這些人全都恨之入骨,所以才會先利用我殺死他們,然後再想法子殺死我,我若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就遭殃了。」

白夫人脖子上的青筋一陣跳動,一口氣再也咽不上來。

突听李大嘴嘆道︰「白開心呀白開心,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呆子,誰知你卻比我想像中聰明得
多。」

白開心獰笑道︰「你還沒有死?是不是在等著吃自己的肉?」

李大嘴勉強笑道︰「一點也不錯,我早已想彌彌我自己的肉是什麼滋味,只可惜沒有機會,
如今機會到了,我怎能錯過。」

白開心反倒怔怔,道︰「真的?」

李大嘴嘆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到現在我為何還要騙你?」

白開心眨了眨眼楮,忽又大笑道︰「你以為我真會相信你的話?偏偏不給你吃?」

李大嘴道︰「你不相信最好,快拿刀來吧,但千萬莫要割我的手臂,那里的肉最粗。」

白開心瞪了他半晌,忽然轉向哈哈兒道︰「你相不相信他的話?」

哈哈兒一直乖乖的趴在地上,此刻忙陪著笑道︰「狗改不了吃屎,這大嘴狠沒有別人的肉可
吃,吃吃自己的肉總也是好的,白老大又何必讓他臨死還過一次癮?」

白開心撫掌道;「不錯不錯,我非憋死他不可,他的肉雖長在他身上,我卻一定要他眼巴巴
的看著乾著急?」

李大嘴喘息著道︰「我知道陰老九想殺我們,是為了要燕南天以為我們都死了,不再追查,
但你要殺我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白開心咧嘴一笑,道︰「我的名字叫什麼你難道都忘了嗎?

李大嘴怔了半晌,苦笑著喃喃道︰「損人不利己……損人不利己……」

他的氣似也喘不過來了,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哈哈兒陪笑道︰「白老大,你還要看我這只胖烏龜爬麼?」

白開心揮了揮手,笑道︰「起來吧,今天我已看夠了。」

哈哈兒道︰「你……你真的已饒了我?」

白開心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話,我絕不會害你,眾家兄弟現在已只剩下咱們兩個
人了,我怎麼舍得再殺你,你若死了,天下還有誰肯跟我交朋友?」

哈哈兒頓首道;「多謝白老大,多謝白老大。」

白開心哈哈大笑,開心得直好像自己已做了皇帝。但他還是「白開心」了一場。

哈哈兒磕到第三個頭時,背後忽然飛出三枝烏黑的短箭,「嗖」的射入白開心的胸膛。白開
心大喝一聲,翻身跌倒,眼楮瞪著哈哈兒,那神情也正和白夫人方才瞪著他時完全一樣。

哈哈兒仰天大笑道︰「白開心呀白開心,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我竟會如此怕你,你難道
一點也看不出我在作假麼?」

白開心兩只手緊緊握著胸前的箭翎,嗄聲道;「我若看得出就不會上你這胖烏龜的當了。」

哈哈兒道︰「哈哈,但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如此怕你?」

白開心道︰「我以為胖子都怕死,絕對不敢向我出手的,我又以為胖子都不中用,就算你下
手我也不怕,但我卻忘了……忘了……」他臉色發白,嘴唇發黑,眼楮也發花了。

哈哈兒道;「哈哈,你莫非又忘了我的「笑里藏刀三暗器」?你可知道昔日江湖中有多少人死
在我這一手絕招之下?」

白開心喘息著道︰「但你為何要殺我?我們兩人在一起搭檔,豈非比一個人好得多。」

哈哈兒不再望他,卻走到屠嬌嬌面前,柔聲道︰「嬌嬌,你還能看得到麼?我已為你報仇
了!」

白開心訝然失聲道︰「原來你居然是在為她報仇?你難道是她的……」

哈哈兒臉上的肉都在簌簌的發抖,彷佛痛苦已極,白開心不用再問,已知道他是屠嬌嬌的什
麼人了。

只听哈哈兒黯然道︰「這許多年來,你總算對我不錯,現在你死了,我心里還真難受得
很……」

白開心苦笑道︰「屠嬌嬌在惡人谷里熬了二十年,我早就知道她一定熬不住的,一定有個姘
頭,但我卻一直認為她的姘頭是杜老大。」

他忽又大笑道︰「其實我早該知道她的姘頭是你,像她這種不男不女的老太婆,除了你這胖
烏龜外,她還能勾引上誰?」

哈哈兒怒吼著,升起一腳,將他踢得飛了出去。他終于再也說不出損人不利己的刻薄話了。
  
  
  
哈哈兒咬著牙喘息了半晌,突見屠嬌嬌眼楮竟張開了一線,哈哈兒又驚又喜,立刻蹲了下去
︰「你還能說話麼?」

屠嬌嬌點了黠頭,嘴唇動了動,彷佛說了句話。

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微弱,哈哈兒一個字也听不到,只有將耳朵湊在屠嬌嬌嘴旁,柔聲渲;
「你還有什麼心事,都對我說吧,我一定替你做到。」

屠嬌嬌呻吟著道;「我們是同命鴛鴦,是不是?」

哈哈兒連連點著頭道︰「不錯不錯,我們是同命鴛鴦,也是恩愛夫妻。」

屠嬌嬌嘴角泛出最後一絲微笑,道︰「所以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著。」

哈哈兒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想跳起來卻已來不及了。屠嬌嬌兩條手臂已蛇一般纏住了他,一口咬在他咽喉上,哈哈兒拚命掙扎,終于還是掙不動了。只見他臉色漸漸發白,身上的血潮水般流入了屠嬌嬌的肚子,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壓到屠嬌嬌身上。只听「格剌格剌」一連串聲響,屠嬌嬌全身的骨頭都被壓折了,哈哈兒掙扎著站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了三聲,「噗」地倒了下去,終于再也笑不出了。
  

  
李大嘴一直在瞧著,眼楮都已發直。這時他才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很好,很好,「十
大惡人」終于死光了,三十年前,我就知道這些人必定會自相殘殺而死的,老天造我們十個人,本就是要我們以毒攻毒,自相殘殺,否則他造一個就夠了,何必造出十個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又跌倒,于是他就掙扎著往山上爬,似乎想遠遠躲開這些人的尸身。

山風吹過,遠處似有野獸的吼聲傳來。山坳後灌木叢中,似乎有個很深的洞穴,洞上怪石崢
嶸,遠遠看來就像是一只洪荒怪獸,這洞穴就像是怪石的嘴。李大嘴掙扎著爬了進去。

洞穴里陰森而潮濕,而且還有種令人作惡的臭氣。但李大嘴卻像是平生也沒有到過如此舒服
的地方,他長長嘆了口氣,在地上躺了下來。地上又是泥濘,又是碎石,但李大嘴卻像是躺在少女香閨中的軟床上,自言自語著道︰「李大嘴呀李大嘴,老天能給你這麼樣一塊地方,讓你安安靜靜的等死,已經算對你很不錯了,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可是老天並沒有讓他安安靜靜的等死。也不知過了多久,洞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李大
嘴立刻就想跳起來,怎奈他此刻連爬都爬不動了,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反而能听天由命了。
他索性躺著不動,暗道︰「我吃了一輩子的人,老天就算要將我喂狗,也是應該的。」

只听一人道︰「就是這地方,絕不會錯的,洞口那塊石頭我認得。」這人說的雖是很普通的
兩句話,但話聲卻是威嚴沉重,李大嘴雖听不出這聲音是誰,但也不知怎他,一顆心竟「怦怦」的跳了起來。過了半晌,又听得一人道;「大叔,我瞞著你做了件事,你肯原諒我嗎?」
听到這聲音,李大嘴才真的吃了一驚。這人竟是小魚兒,另一人自然就是燕南天,李大嘴再
也想不到自己躲來躲去,竟還是躲不了。

他駭得連氣都不敢喘了。

其實他既已去死不遠,又還有什麼可怕的!但一個人若是做了虧心事,想不害怕都不行。
只听燕南天道;「你瞞著我做了什麼事?」

小魚兒道︰「我……我已瞞著你老人家,叫人來將江別鶴父子放了。」

燕南天似也怔了怔,厲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已忘了那血海深仇麼?」

小魚兒道︰「我沒有忘,可是我覺得並不一定要殺死他們才算報仇,我實在不喜歡殺人,別
人殺了我親人,是他們卑鄙惡毒,我若再殺了他們,豈非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麼?所以我要他們活著來懺悔自己的罪惡,我覺得這樣做比殺死他們更有意思得多。」他在燕南天面前侃侃而言,居然毫無畏怯之意。

燕南天沉默了很久,黯然長嘆道︰「好孩子,好孩子,江楓有你這麼樣一個兒子,他死在九
泉之下也該瞑目了,燕大叔白活了幾十年,竟還不及你通達明理。」

小魚兒道︰「那麼,我和花無缺那一戰,可以不打了麼?」

燕南天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道;「那萬萬不行。」

小魚兒道︰「為什麼不行呢?我和花無缺又沒有什麼仇恨,為什麼要跟他拚命!」

燕南天厲聲道︰「這一戰並非為了報仇,而是為了榮譽,男兒漢頭可斷,血可流,卻絕不能
做出丟人的事,到了這種時候,你若還想臨陣脫逃,又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又怎麼對得起我?」

小魚兒嘆了口氣,也已啞  無言了。

燕南天道︰「不但你勢必要與花無缺一戰,我也勢必要和移花宮主一戰,因為做錯了事的人
一定要受懲罰,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們就算明知要戰死,也絕不能逃避,這道理你明白了麼?」

小魚兒黯然道︰「我明白了。」

燕南天長嘆了一聲,柔聲道︰「我也知道你和花無缺已有了友情,所以不願和他動手拚命,
但一個人活在世上,有時也勢必要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造化之弄人,命運之安排,無論多麼大的英雄豪杰也無可奈何的。」

小魚兒也長嘆了一聲,忽然道︰「大叔,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說吧。」

小魚兒道︰「我只求你見到杜殺.李大嘴他們的時候,莫要殺死他們。」

燕南天怒道︰「這些人早已該死了,你為何又要為他們求情?」

小魚兒道︰「一個人做錯了事,固然要受懲罰,但他們受的懲罰已夠了,他們在「惡人谷」受了二十年活罪後,簡直已變成了一群可憐蟲,每天都在心驚膽戰,東竄西逃,又像是一群喪家的野狗,以後怎麼敢再去害人呢?」

听到這里,李大嘴忍不住暗暗嘆道︰「罵得好,實在罵得好,只不過你還是罵得太輕了,我
們實在連野狗都不如。」

只听燕南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怎知他們以後不會再害人了。」

小魚兒道;「他們入谷之前,曾經收藏了一批珠寶,就為了這批珠寶,他們幾乎連命都送掉
了,大叔你想,他們若還有害人的勇氣,是不是盡可再去搶更多的珠寶來?為什麼它要尋找這批珠寶呢?」他嘆了 口氣,道︰「由此可見,他們的膽子早就寒了,已只不過是一些貪財的老頭子,那里還有「十大惡人」的雄風,這種人活著已和死了差不多,大叔你又何必再追殺他們,讓他們苟延殘喘多活兩年又有何妨?」

听到這里,李大嘴已是熱淚盈眶,忍不住長嘆道;「小魚兒,我們果然全都看錯你了,我們
若能想到你會為我們求情,只怕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他話末說完,燕南天和小魚兒已竄了過來。

小魚兒失聲道︰「李大叔,是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李大嘴淒然一笑,道︰「這只怕就叫做,善惡到頭終須報,多行不義必自斃。」

小魚兒道︰「別的人呢?」

李大嘴嘆道︰「死光了,全都死光了。」

小魚兒訝然道;「是誰殺了他們?」

李大嘴苦笑道︰「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殺得死他們?」

他長嘆了一聲,道︰「燕大俠,我們實在很對不起你,你快殺了我吧。」

燕南天見到他時,本是滿面怒容,但此刻卻已露出憐憫之色,只是搖了搖頭,長嘆無語。

李大嘴苦笑道︰「我知道我這種人已不值得燕大俠出手了,一個人若活到連他的仇人都認為

不值得殺的時侯,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忽又哈哈一笑,道︰「幸好我已活不長了,這倒是我的運氣,否則我非撒泡尿自己淹死不
可。」

燕南天嘆息了一聲,道︰「走吧。」

小魚兒道︰「我現在不能走。」

燕南天皺眉道︰「你還要等什麼?」

小魚兒垂頭道︰「我小的時侯,他對我不錯,現在他落到這種地步,我怎麼能拋下他,讓他
一個人在這里等死?」

李大嘴大聲道;「你用不著可憐我,也用不著報我的恩,我對你根本沒什麼好處,我將你養
大,也只不過是想要你長大出來害人而已。」

小魚兒笑了笑,道︰「無論你們是為了什麼,但總算將我養大了,現在我活得既然很有意
思,就不能忘記你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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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互相殘殺

俞子牙將「嫁衣神功」之練法,向眾人解說道︰「只因這種功夫太過猛烈,所以練到六七成
時,就要將練成的功力全都毀去,然後再從頭練過。」

蕭女史笑道;「這正如一個人吃核桃,竟將核桃連殼吞下,結果被梗死了,旁邊有人看見,就說核桃是吃不得的,卻不知核桃非但可吃,而且很好吃,只不過吃核桃時,要先敲破外面的硬殼而已。」

彌十八道;「這就叫,欲用其利,先挫其鋒。」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經此一挫,再練成後,其真氣的鋒稜已被挫去,但威力卻絲毫末減,練的人等于已將這種功夫練過兩次,對這種實力的性能,自然摸得更熟,非但能將之發揮最大的威力,而且可以收發由心,運用如意了,可是,若要將」嫁衣神功」練到六七成,也得要有更多年的苦功,又有誰舍得將多年的苦功毀于一旦呢?」

蕭女史道︰「所以若非有絕大勇氣和毅力的人,絕不會練得成這種功夫的。」

鬼童子到這時才嘆了口氣,道︰「可見這燕南天的確是位不世的奇才,我們幸好沒有找他較
量,否則恐怕又要倒楣了。」

其實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燕南天練這種功夫時,並末有心將之毀去再練的,他性子又
強又拗,總認為別人不能做的事,他一定能做。所以他一心只想以本身的力量將「嫁衣神功」征服,誰知他功夫還末練成,就在「惡人谷」遭遇了不幸,全身的功力都被毀去。

這也正是吉人自有天相,屠嬌嬌,李大嘴他們本想殺了他的,誰知卻反而幫了他一個大忙。

他們以七、八人之力來毀燕南天的功力,正如以鞭馴狗,「嫁衣神功」被他們七.八人之力合力圍玟後,已鋒厲盡折,但這種功力本就是準備練成後再毀的,所以毀去後體內猶有余根,使練的人再練時,便可事半而功倍。

這正如七.八個人合力要將一棵樹鏟去,他們就連這棵樹齊根鋸斷了,卻不知地面下的根卻
還是存著的。若非如比,燕南天縱然不死,也和廢人無異了,又怎能將功力完全恢復後,而且更勝從前。
慕容珊珊感慨了半晌,又忍不住問道︰「但各位又怎知道燕大俠已練成」嫁衣神功』呢?」

俞子牙道︰「你和人交手時,只是全身功力凝集,地面上只怕也會留下你的腳印,但燕南天
所站的地方,卻連半只腳印也沒有留下來,這難道是說他的功力還不及你麼!」

慕容珊珊笑道︰「燕大俠的功力若不及我,移花宮主早已將他置之于死地了。」

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就因為燕南天的功力已可完全收發自如,不到運用時,絕不會有一
絲外泄,所以他站的地方才會毫無痕跡。」

蕭女史道︰「也就因為他的功力已和他的人結成一體,任何外力都不能將之動搖,所以移花
宮主雖已將」明玉功」練至極峰,對他也無法可施。」

慕容珊珊嘆了口氣,道︰「听了前輩們這番話,弟子們當真是茅塞頓開。」
  
  
  
突听小蠻高聲喚道︰「顧少爺,顧公子,你快進來吧,有人想你已快想瘋了。」
大家苒頭望去,只見顧人玉果然已走了過來。

小仙女狠狠瞪了小蠻一眼,卻又忍不住笑了,若是換了別人,也許還會害羞,但她卻不管這
麼多,居然迎了上去,跺腳道;「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怎地也不留一句話。」

顧人玉的臉又紅了起來,訥訥道︰「我……我去替小魚兒做了一件事。」

小仙女道︰「他還會有什麼好事要別人做,你只怕又上了他的當。」

顧人玉嘆道︰「我如今才知道我們以前都誤會了他,他實在並不是個壞人。」

小仙女眨著眠道︰「他是怎樣將你打動的?這小鬼的本事倒不小。」

顧人玉道︰「江別鶴父子想串通了讓燕大俠上當的,他們故意裝作互不相識,江玉郎才好乘
機救他的父親,再找機會向燕大俠下毒手。」

小仙女恨恨道︰「我早就知道這父子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顧人玉道︰「但燕大俠自從經過惡人谷一役之後,已今非昔比,很快的就看出了他們的陰
謀,就用重手法先廢了他們的武功,再將他們囚禁在一個山洞里,等小魚兒親手去報父母之
仇。」

小仙女拍掌笑道︰「想不到這父子兩人也有今天,這真是大快人心。」

顧人玉嘆道︰「但若非小魚兒,又有誰會知道他們父子是如此奸惡的小人?」

小仙女道︰「不錯,他這一生中,總算做了這麼件好事,可是,他又要你去做什麼呢?」

顧人玉道︰「他要我去放了他們。」

小仙女吃驚道︰「放了他們?」

顧人玉道︰「不錯,他非但要我去放了他們,而且還要我替他們安排個可以安身養命的地
方,因為他們已變成了廢人,已無力求生。」他嘆了口氣,接著道︰「而且,在江湖中闖蕩的人,難免沒有仇家,若是知道他們武功已失,必定會來尋仇的,他們自然也萬萬不能回去,所以小魚兒就要我安排他們到顧家莊去做園丁,這麼他們既不至于凍餒而死,也不怕別人會去尋仇了。」

小仙女愣然道︰「江別鶴害死了他的父母,他自己非但不報復,反而怕別人找他們算帳,這
小鬼究竟又在打什麼主意?」

顧人玉道;「江別鶴雖對不起他的父母,但他卻認為這種懲罰已經夠了,他認為「冤冤相報
血債血還」,並不是一種很明智的思想,江湖中人被這種思想支配,已不如做出了多少愚蠢的
事,他決心不再這麼做下去。」

小仙女道︰「父仇不共戴天,他連父仇都不報,難道他能算是人子嗎?」

顧人玉道;「他認為並不一定要殺死別人才能算報仇,更不想去殺兩個已殘廢無用的人,也
許別人會認為他這種想法不對,但他覺得只要自己做得問心無愧,別人對他怎麼想,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小仙女道︰「你認為……」

顧人玉正色道︰「我也認為他這種做法是對的,「報仇」這兩個字,已不知害了多少人了,江
湖中因仇而死的人,每天也不知有多少,若是大家的想法都能和小魚兒一樣,我相信大家過的日子都會平靜安樂得多。」他深深注視著小仙女,柔聲道︰「上天造人,本就不是要人們互相仇殺的,是麼?」

小仙女道︰「那麼,他為何不自己去放了他們呢?」

顧人玉道︰「他怕燕大俠也不贊同他這種想法,是暫時不願讓燕大俠知道。」

小仙女道;「原來他還是在用手段,還是在騙人。」

顧人玉道;「不錯,他的確常常在用手段騙人,但他的居心都是善良的,我想只要是明智的
人,就不會覺得他手段用得不對。」

小仙女怔了半晌,苦笑道︰「他真是個很奇怪的人,實在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個好人,還是
個壞人。」

俞子牙忽然笑道︰「我雖不認得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壞,我只知道江湖中的人若都和
他一樣,我們就不必遠避到海外的荒島上去了。」

軒轅三光拍手道︰「格老子,一點也不錯,像他這麼樣的壞人若是多幾個,我情願從此以後
再也不摸骰子。」

慕容珊珊忽也一笑,道︰「那怎麼行,以後我們姊妹還想找你再好好賭一場哩。」

軒轅三光道;「我只說不摸骰子,並沒有說不摸牌九呀。」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起來,經過這緊張的兩晝夜之後,到這時大家總算略為輕松了一些!
只有花無缺,心情卻更沈重。

他越來越不忍心傷害小魚兒,他甚至情願自己被小魚兒殺死,可是他卻不知道,就算他不惜
一死,小魚兒活著卻更悲慘。沒有一個人在殺死自己的親兄弟之後,還能安心活著的,他們已注定了要有個悲慘的結局。

這結局看來已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了。
  
  
  
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李大嘴.哈哈兒.杜殺.屠嬌嬌.陰九幽.白開心,這幾人早已
半途脫逃。

知道燕南天已出現,就算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也是萬萬不敢跟著大家一齊回去的。
那白夫人自然也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白開心。

白開心方才挨了杜殺一耳光,現在半邊臉都腫了起來,連嘴都被擠到一邊 鮮血不時沿著嘴
角往外淌。

白夫人忽然悄悄對白開心說道;「你可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受人欺負嗎?」

「就因為我遇上了你這掃帚星。」

白夫人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道︰「這就是因為他們都有幫手,你卻孤單單一個,雙拳難
敵四手,你既然懂得這道理,為什麼不找個幫手呢!」

白開心眼楮一亮,立刻拉著白夫人走到旁邊,這時他們已走入了亂山之中 白開心拉著她躲
在一個山坳里,悄悄道︰「一言驚醒夢中人,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個好幫手來了。」

白夫人笑道︰「你現在還說我是掃帚星麼?」

白開心道;「不是不是,看你這鼻子,我就知道你有幫夫運。」

白夫人笑罵道︰「少拍馬屁,先說說你想出的那個幫手是誰吧!」

白開心道;「這些人里面,李大嘴和我早就是冤家對頭,現在杜老大也好像站到他那一邊去
了,他們兩人功夫都不錯,尤其杜老大更扎手,我本可找哈哈兒對付他們的,但這胖子比泥鰍還滑,我若找他,他說不定一轉頭就將我給賣了。」

白夫人道︰「屠嬌嬌呢?」

白開心道︰「這陰陽人也不行,她表面上雖然跟我不錯,但平生最怕杜老大,要他和杜老大
作對,她死也不肯的。」

白夫人笑道;「說不定她和杜老大暗中有一手。」

白開心嘻嘻笑道︰「這他媽的真一點也不錯,所以我算來算去,只有說動陰九幽來搭檔,再
加上你,有我們三個人,就足夠對付他們一幫的了。」

白夫人眨著眼道︰「你有法子說得動他嗎?」

白開心道︰「本來沒法子,現在卻有了。」白開心笑著繼繽說道;「這人平生最喜歡鬼鬼祟
祟的在暗中偷看別人的隱私,尤其喜歡看人家夫婦「辦事』,因為他自己不能人道,所以只有看別人來過癮。」

白夫人眼珠一轉,笑啐道︰「你難道想和我在這里『辦事』嗎?」

白開心摟過她,笑道︰「你他媽的又說對了,只要我們一開始,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來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有別人在旁邊看著,我就不行了。」

白開心笑罵道;「騷婆子,你以為我不懂嗎,有別人在旁邊偷看,你才更起興哩!」

他重重擰了她一把,道︰「動呀!」

白夫人咬著他的耳朵,喘息著道︰「重些,好人,擰重些……再重些……再重些……越重越
好。」
  
  
  
過了半晌,白開心忽然笑道;「陰老九,你要看,索性就出來看個痛快吧?」

陰九幽果然在山石後笑道︰「好小子,你這老婆真娶對了,她真有兩下子。」

白夫人喘息著笑道︰「你想不想上來試試?」

陰九幽大笑道︰「不必不必,只要讓我一飽眼福,我已足領盛情了。」

白開心道;「不錯,你還是乘著這時候多開心吧,若是等燕南天找著你,就來不及了。」

提起「燕南天」這名字,陰九幽臉色就變了,冷冷道︰「所以你現在才這麼樣不要命的開心
是麼?」

白開心道︰「我們沒關系,我可沒有害過燕南天,也用不著怕他,可是你……」

他嘿嘿一笑,故意不往下說了。

陰九幽鐵青著臉呆了半晌,忽也笑道︰「你以為我害怕?燕南天此刻只怕已死在移花宮主手
里,我怕什麼?」

白開心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實在用不著害怕,燕南天的武功根本就他媽的一文也不值,
和移花宮主一動手腦袋就要搬家了。」

陰九幽道︰「燕南天武功雖不錯,但移花宮主……」

白開心截口道;「你們只知道燕南天武功已擱下多年,卻忘了他說不定已在這些年里練成一
種極厲害的功夫,否則他怎敢來找移花宮主呢?難道他真活得不耐煩了麼?」

陰九幽怔了一怔,臉色更難看。

白開心道︰「何況,移花宮主已在那山洞中餓了好幾天,人是鐵,飯是鋼,她們就算有天大
的本事,也受不了的,現在就算已吃下了一些東西,但武功至少也要打個七折八扣,她們在這種時侯和燕南天動手……依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陰九幽怔了半晌,道;「就算他不死又有何妨,我惹不了他,難道還躲不了他麼?」

白開心道;「燕南天若想找一個人麻煩時,我還末听說過有人能跑得了,何況,一個人活到
五.六十歲,還要整天提心吊膽,東藏西躲的過日子,那也未免太可憐了。」

陰九幽咬著牙,恨恨道;「你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白開心悠然道;「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幫你個忙,讓燕南天莫要再找你
了。」

陰九幽動容道︰「你有法子?」

白開心閉著眼養了半天神,才緩緩道︰「據我所知,向燕南天下手的人並不是你。」

陰九幽立刻道;「不錯,是李大嘴出的主意,由屠嬌嬌假扮成死尸……」

白開心一拍巴掌,道︰「這就對了,只有他們兩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燕南天只要看到
他們兩人已死了,氣就平了一大半,也就不會再窮凶惡極的找別人算帳了。」

陰九幽目光閃動,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殺了他們?」

白開心道︰「你一個人當然不成,但再加上我們夫妻兩人,再用點妙計,還怕他們不乖乖的
將腦袋送上來?」

陰九幽沉吟著,冷冷道︰「我看你們這是想為自己出氣。」

白開心道;「一點也不錯,我若不想替自己出氣,又何必來幫你的忙?我又不是你老子。」

陰九幽反而笑了,喃喃道︰「我看這兩人也活夠了,早點送了他的終,也未嘗不是好事。」

白開心大喜道︰「你他媽的,總算弄明白了,我總算沒有找錯人。」

陰九幽也笑道︰「你他媽的眼楮總算沒有瞎。」

白開心又沉下了臉,嘆道︰「可是,我們現在若去下手,哈哈兒雖然一定袖手旁觀,但杜老
大卻一定不肯答應的,只要他一伸手管閑事,那就麻煩了?」

陰九幽目光閃動,道︰「你小子難道想連杜老大也一齊做了!」

白開心笑了笑,道;「這就叫︰一不做,二不休。」

陰九幽冷笑道;「可是以我們三人之力想去斗他們三人,就叫肥豬拱門,一定要送給別人去
宰了。」

白開心嘆道︰「你小子真沒有學問。連一點兵法也不懂。」

陰九幽沈吟了半晌,眼楮又一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白開心道︰「乘其不備,攻其弱點,然後再逐個擊破。」

陰九幽道;「但……杜老大又有什麼弱點呢?」

白開心道︰「他的弱點就是自命不凡,好逞英雄,所以我們最好用女人去對付他,因為他總
認為女人是弱者。」

白夫人忽然一笑,道︰「認為女人是弱者的男人,一定要倒楣的。」
  
  
  
哈哈兒.屠嬌嬌.杜殺和李大嘴也在前面停了下來,他們覺得這里的地勢很幽僻,可以在這
里先休息休息再說。他們知道從今以後,又要開始無休無盡的逃亡了,他們也知道在長期的逃亡之前,必定要先打好主意。但他們現在卻連一點主意也沒有。

屠嬌嬌忽然道︰「你們看燕南天是否真的會死在移花宮主手里呢?」

李大嘴道︰「我看他已是凶多吉少的了。」

杜殺冷冷道︰「我看倒未必「燕南天的武功,我知道得很清楚。」

他望著自己那只斷手,目光中現出一種淒涼之意。

屠嬌嬌道︰「燕南天若不死,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能逃到那里去呢?難道再回惡人
谷?」他們都知道在「惡人谷」里雖可躲得過別人,但卻躲不過燕南天的,可是除了惡人谷外,他們又無處可去。一時之間,連這些最多嘴的人也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大嘴皺眉道︰「那損人不利己白小子到那里去了?莫非又想打主意害
人?」

杜殺冷冷道;「他只怕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屠嬌嬌正想說什麼,忽然見到白夫人踉蹌奔了過來,滿面俱是淚痕,倉皇的四下瞧了一眼,
就奔到杜殺面前,撲地跪了下去,嗄聲道︰「杜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

杜殺皺眉道︰「救你?什麼事?」

白夫人流淚道︰「我剛跟他成親還不到一天,他就想不要我了,而且還要殺了我「我孤苦伶
仃,無依無靠,只有求杜大哥替我作主了,我知道杜大哥一向都主持公道的。」

杜殺果然怒道︰「他既已與你成親,怎麼能再做這種事。」

李大嘴立刻接口道︰「是呀,他就算不喜歡你,把你休了也就是了,怎麼能殺你呢?我早就
知道這小子一點良心也沒有。」

杜殺霍然站起,厲聲道︰「這小子在那里,你跟我去,看他還敢不敢動你一根手指。」

白夫人破涕為笑,道︰「我早就知道只有杜大哥是英雄,絕不會眼見一個弱女子受人欺負
的。」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

杜殺皺眉道︰「你已受了傷?」

白夫人又嘆了口氣,默然道︰「他早已將我打得滿身都是傷,杜大哥你看。」她忽然解開衣
襟,露出了赤裸的身子。

杜殺立刻閉上眼楮,道;「用不著再看了,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吧……」他話末說完,突覺胸
口一涼。一柄利刃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杜殺狂吼一聲,斷腕上的鐵鉤已揮了出去。

但白夫人一招得手,就地便滾出了三四丈,她只覺冰涼的鐵鉤已擦著了她胸前敏感的地方,
連臉都駭白了。

這變化實在太突然,李大嘴、屠嬌嬌、哈哈兒也想不到這女人竟如此大膽,居然敢向杜殺下
毒手,只見杜殺反手拔出了胸前的利刃,一股鮮血箭一般噴了出來,他想要再撲上去,但力氣已隨著鮮血流出。

他一雙殺人如麻的手上已沾滿了鮮血,他自己的血!

李大嘴.屠嬌嬌雙雙趕過去,想扶住他,杜殺卻甩脫了他們的手,仰天長嘆道︰「杜某英雄
一世,想不到竟死在這淫賤無恥的婦人手里。」

屠嬌嬌咬了咬牙,道︰「杜老大,你放心,她也活不了的!」

杜殺道︰「好,很好……」

他忽又淒然一笑,道︰「早知如此,我們不如死在燕南天手里了,他畢竟還是個英雄……」
「英雄」兩字說出,這自命英雄的人已倒了下去「白夫人彷佛直到這時才想起要跑,在地上
一滾,翻身掠起。

李大嘴厲聲道︰「你還想跑了麼?」

語聲中陰九幽忽然鬼魂般自山石後一掠而出,擋住了白夫人的去路!白夫人話也不說,迎面
三掌拍了過去。

但陰九幽只不過一伸手,就已擰住了她的手腕,格格笑道︰「今日我們若讓你跑了,「十大
惡人」還能混麼?」

白夫人咬牙道︰「我已受夠了你們這些惡人的欺負,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已出了一口氣。」
陰九幽冷笑道︰「殺了你,那有如此容易!」

他轉過頭向李大嘴一笑,道︰「听說人肉要往活人身上切片下來吃著才有味,這道好菜我就
送給你吧。」

李大嘴獰笑道︰「我若不切她一千八百刀再讓她死,我就不姓李。」

白夫人嘶聲大笑道︰「我遠以為你真想替杜老大報仇哩,原來你只不過想吃我的肉而已,來
吧,乖兒子只管來吃老娘的奶吧,老娘若皺一皺眉頭,就算是你養的。」
屠嬌嬌冷冷道︰「這女人自己一定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下毒手,一定是白開心
在暗中主使。」

白夫人大笑道︰「老娘還用得著別人主使?老實告訴你們,白開心那王八蛋也早已死在老娘
小肚子上了,正等著你們去收尸哩。」

屠嬌嬌目光閃動,道︰「你們先慢動手殺她,我先過去瞧瞧。」

李大嘴獰笑道︰「你放心,我保險她三天三夜都死不了的。」他拿起那把上面還帶著杜殺鮮
血的利刃,一步步向白夫人走了過去。

哈哈兒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已遠在十丈外的屠嬌嬌,咧嘴一笑,道︰「白開心那張臉死了後
不知是何模樣,我還是瞧瞧他去吧。」
  

  
  
李大嘴還末走到白夫人面前,她已放聲大叫了起來,道︰「陰九幽,你若是人,就殺了我
吧。莫要讓這不是人的東西折磨我,我做鬼也感激你。」

陰九幽咯咯笑道;「我是人?誰說我是人?我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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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神功絕學

听到「燕南天」這名字,屠嬌嬌.李大嘴等人只恨不得背上生出對翅膀來,快快飛到十萬八
千里之外。慕容姊妹也不禁俱都為之動容。

彌十八和俞子牙對望一眼,彌十八道︰「想不到移花宮主和燕南天都在那里。」

俞子牙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鬼童子道︰「卻不知移花宮主和燕南天見面時是什麼光景,我想那一定有趣得很。」

大家想到這當代兩大絕頂高手見面時的情況,也不禁心動神馳,只恨自己不能躬臨其戰而
已。

蕭女史忍不住問道 「移花宮主她們可認得燕南天麼?」

小仙女道︰「她們好像並不認得,但燕大俠一走上船,大家就似乎都已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因為他那種氣派,別人學也學不像的。」

鬼童子冷冷道︰「別人也未必就要學他。」

小仙女笑了笑,道︰「奇怪的是,小魚兒好像也沒有見過燕南天,但燕南天一上了船,就瞬
也不瞬的盯著他瞧。」

軒轅三光道︰「小魚兒呢?」

小仙女道︰「小魚兒也盯著他,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他一步步走過去,嘴里一直不停的說
很好,很好,很好……」

慕容珊珊「噗哧」一笑,道︰「很好這兩個字,你說一遍就夠了。」

小仙女道︰「但燕大俠卻一連說了十幾遍,眼楮里熱淚盈眶,只差沒有掉下來,小魚兒也沒
有說什麼話,只是撲地跪了下去,燕南天就拉起他的手說,你做的事我差不多都已知道了,你並沒有丟你父親的人。」

說到這里,她眼楮里也濕濕的,顯然當時深受感動。大家以她為中心,隨著她往外面走,不
知不覺全都听得出了神,甚至不知道已走出了那山洞。

只听小仙女接著道︰「移花宮主一直在旁邊冷冷的望著他們,過了很久之後,那位大宮主才
冷冷道,很好,我們總算見面了。」

小仙女道;「燕大俠又過了很久,才轉身望著她,說,二十年前我們就已該見面的,那位大
宮主就冷笑著說,你嫌太遲了麼?燕大俠就仰天長長嘆了  氣。」說到這里,她自己也長長嘆了口氣。

慕容珊珊忍不住問道︰「燕大俠說了什麼?」

小仙女嘆道︰「他似乎要將二十年的辛酸抑郁,全在這口氣里嘆出來,然後才說,燕某既然
還末死,也就不算遲。」

軒轅三光等七.八個人忍不住一齊脫口問道︰「後來呢?」

小仙女道︰「這時他們已劍拔弩張,像是隨時隨刻都要出手,只不過他們的身份不同,不能
說打就打而已,我心里正在著急,不知這兩位絕頂高手打起來是什麼光景,人玉卻將我拉到一邊要我趕快來通知你們,叫你們趕快回去。」

說起顧人玉,她目中就不覺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接著道︰「他說,你們若錯過這一場空前絕
後的大戰,一定會遺憾終生的。」

鬼童子叫了起來,道︰「何止遺憾終生而已,我以後只怕再也休想睡得著覺了。」
軒轅三光道︰「只望他們莫要真的打起來才好。」

小仙女道︰「為什麼?」

軒轅三光嘆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且說不定兩敗俱傷,這一戰的後果實是不堪想
像,我們寧願見不到這一場大戰才好。」

花無缺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一戰只要一交上手,就是不死不休的了,那麼,無論兩
人誰勝誰負,他和小魚兒的冤仇勢必要結得更深,只怕也是不死不休,永遠也解不開的了。

過了半晌,只听俞子牙也嘆息著道︰「他兩人若是真的兩敗俱傷,那倒可惜得很。」
蕭女史笑道;「你希望他們都等著來和你交手,是麼?」

俞子牙淡淡道;「你難道不想試試你那「媧皇十八變」的新招麼?」

蕭女史輕輕嘆了口氣,道︰「只可惜听他們說話的口氣,冤仇似乎結得很深,燕南天既已等
了二十年,此番見了面,焉肯甘休。」

俞子牙也嘆了口氣,道︰「這兩人若是動上了手,世上只怕再也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了。」
  
  
  
他們回到江岸時,長棚中的桌椅都已撤去,只剩下那些彩紙和喜聯,在江風中簌簌的發著
抖,想及昨夜的盛況,更顯得此時的淒涼,人生本無不散的筵席,早知此時的淒涼,又何必著急于一時的盛衰呢?

長棚旁的空地上,此刻卻擠著一大堆人,疊疊重重圍個圈子,也不知在看什麼熱鬧。燕南天
和移花宮主莫非就在圈子里決斗?

軒轅三光當先沖了過去,想分開人叢擠進去,但這些人看到他們回來了,早已哄的四下散
開。移花宮主並不在里面,更瞧不見燕南天和小魚兒的影子。
他們的人呢?難道這只不過是小仙女在開玩笑?

但小仙女已先叫了起來,這︰「咦,他們的人呢?小蠻,他們到那里去了?顧公子呢?」
小蠻本是慕容珊珊的貼身丫頭,小仙女到了之後,就服侍小仙女了,她明眸善睞,看來必定
能說會道。可是小仙女問得實在太快,也太多了。

小蠻先松了口氣,方轉著眼珠子說道︰「姑娘一走了之後,那位燕……燕大俠就坐過去和那
位小魚兒少爺喝酒,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個不停,也說個不停,我只瞧見他們說著說著,忽然大笑了起來,說著說著,又忽然不停的嘆著,那位姓甦的姑娘,帶著笑替他們斟酒,但只要一扭過頭,就不停的悄悄擦眼淚。」

小仙女自然也知道他們是正在敘說著這些年來種種悲歡離合,可歌可泣的遭遇,但還是忍不
住問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小蠻道︰「他們說的聲音並不大,有些話我根本听不見,有些話我雖然听見了卻听不懂。」
小仙女笑罵道;「你呀,瞧你這點出息,加起來還不夠半兩。」

小蠻垂著頭道︰「我雖然听不見他們說什麼,但瞧見他們的模樣,也不知為了什麼,心里就
酸酸的,想掉眼淚。」

軒轅三光想到小魚兒和燕南天的追遇,心里也不禁一陣酸楚,大聲道;「不錯,格老子,我
雖也沒有听到他們在說什麼,我也想掉眼淚。」

小仙女瞪了他一眼,又向小蠻問道︰「他們說話的時候,移花宮主呢?」

小蠻道︰「移花宮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既不看他們,也並不著急,她們好像早已知道燕大俠
一說完了話,就會來找她們的。」

眾人對望一眼,心里都不禁暗自唏噓,因為他們也都已看出,燕甫天這是已決心要和移花宮
主決一死戰,是以才先將後事向小魚兒交代。

小蠻道;「他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尤其那位小魚兒少爺,更說個不停,我從來也沒有見過
話說得這麼多的男人,簡直像是個老太婆了。」

軒轅三光嘆道︰「小娃兒,你不忙的,他這是因為早已看出了燕南天的心意,所以故意多說
些話,來拖延時間……」

小蠻道︰「如此說來,燕大俠必定也看出他的心意了。」
軒猿三光道︰「哦!」

小蠻道︰「因為燕大俠忽然站了起來,拍著小魚兒的肩頭,大笑著說︰「你燕大叔素來百戟
百勝,你用不著擔心的」。

俞子牙冷笑道︰「百戟百勝,好大的口氣。」

軒轅三光也冷笑道;「別人說這話,老子一定當他是吹牛,但燕南天這話,卻沒有人能不服
的。」

俞子牙並沒有再說下去,只「哼」了一聲。

小蠻道︰「小魚兒少爺望著燕大俠,彷佛要說什麼,但這時移花宮主已站起來走了出去,燕
大俠立刻跟著往外走,他們雖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也不知怎地,我的心已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腔子。」

她本就口齒伶俐,語聲清脆,此刻更知道有很多人都在听她說話,所以說得更為賣力。大家
听她說得如此傳神,也不禁全都緊張起來,就好像都已親眼見到那兩大絕世的高手,正肅立在江岸,準備做生死的決斗!江風蕭蕭,大地間也彷佛充滿了肅殺之意。

小蠻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縮起脖子,接著道︰「但他們走出來之後,也還是沒有立刻動手,
兩個人只是遠遠的對面站著,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俞子牙道︰「燕南天沒有用兵器?」

小蠻道;「沒有,他們兩個人都沒有。」

俞子牙皺起了眉,喃喃道︰「久聞燕南天劍法無雙,為何舍長而用短?竟不用劍來交手呢?
難道這些年來他已練成了自信足可和移花宮掌法一較上下的拳法不成?」

要知移花宮掌法內力,獨步天下,所以他不說燕南天也練成一種「掌法」,而說「拳法」。

因為他認為世上絕不可能再有一種能和移花宮掌法一較雌雄的掌法了 他本身自然也並非以掌法見長的。

只听小蠻道︰「他們雖然赤手空拳,但看來卻比用什麼兵器都凶險,好像只要有一招攻出,
立刻就可以分出生死似的。」

蕭女史望了俞子牙一眼,含笑道︰「這小姑娘倒蠻識貨的。」

小蠻咬著嘴唇向她一笑,才接道︰「我看得實在太緊張了,就想求顧公子過去勸他們不要打
了,但顧公子卻說,他們兩人此時雖還沒有出手,但精神氣力全都已貫注,別人莫說休想能勸得開他們,只要一走過去,恐怕就要被他們的真氣震倒。」

蕭女史有意無意間瞟了小仙女一眼,笑道︰「這位顧公子倒也是個識貨的。」

小蠻道;「顧公子正在悄悄和我說話,那位小魚兒少爺不知怎地也听到了,忽然走過來對顧
公子說︰「你認為真的沒有人能勸得開他們了麼?」

小仙女皺眉道︰「這小鬼又想玩什麼花樣?」

小蠻道;「顧公子見到他似乎連頭都大了,只是不停的點頭,那位小魚兒少爺就又說︰「你
敢跟我打賭麼?」

小仙女著急道;「他是個鬼精靈,顧公子卻是老實人,怎麼能跟他打賭呢?」

小蠻道︰「顧公子本來是不願和他打賭的,但小魚兒少爺卻說……說……」

小仙女道;「說什麼?」

小蠻垂下頭,道︰「他說︰「我早就知道顧小妹不敢跟我打賭的,算了吧!」

軒猿三光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小魚兒連賭鬼誘人上鉤的法子都學會了,他這麼樣一
激將,那位顧小妹不賭也要賭了。」

小仙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蠻已嘆道;「不錯,顧公子果然忍不住和他打賭了。」

小仙女連臉都急紅了,跺腳道︰「他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他們賭的是什麼?」

小蠻道︰「那位小魚兒說;「我只要說一句話,就能令移花宮主住手,燕大叔一個人自然也
就打不起來了。」顧公子自然不信。」

蕭女史道︰「莫說顧公子不信,連我都不信,這賭我也要打的。」

小蠻嘆了口氣,道;「那麼你老人家也就輸了。」

別人只急著想听小魚兒究竟說的是什麼話,能令移花宮主住手,小仙女卻只急著想知道顧人玉究竟輸了什麼東道。小蠻既能做大家小姐的貼身丫彌,自然從小就已學會了如何揣摩主人的心意,如何拍主人的馬屁。

所以她不說別的,先說道;「那位小魚兒少爺說,若是他輸了,就隨便顧公子要他怎樣,若
是顧公子輸了,他就要顧公子去為他做一件事。」

小仙女道︰「做……做什麼事?」

小蠻陪笑道;「當時他並沒有說,後來他說的時候,我卻沒有听見。」

小仙女跺腳道;「說你沒出息,果然沒出息,什麼你都不知道。」

蕭女史笑道︰「其實她知道的已經不少了。」

軒轅三光道;「不錯,快說那位小魚兒少爺究竟說了什麼樣的一句話「那移花宮主听了他的
話,是不是真的立刻住了手?」

小蠻道︰「小魚兒只向另一位移花宮主大聲說;可惜呀可惜,我和花無缺打起來的時候,你
姊姊恐怕已末必能看到了。」

蕭女史道;「他說了這句話,移花宮主難道真住手了麼?」

小蠻道︰「立刻就住手了,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是怎麼回事?」

蕭女史訝然道︰「她為何一定要看小魚兒和花無缺的一戰呢?難道這一戰比她和燕南天的一
戰還要精彩不成?」

俞子牙卻皺著眉道︰「那燕南天究竟練成了什麼驚人的功夫?能令移花宮主住手?」

小蠻道︰「不是燕大俠令她住手的,是那位小魚兒少爺。」

慕容珊珊道︰「傻丫頭,少說話。」

蕭女史卻含笑道︰「移花宮主若有必勝的把握,打過了之後,還是能看到小魚兒和花無缺一
戰的,她就不會住手了,是麼?」

小蠻想了想,垂首笑道;「不錯,我真是個傻丫頭。」

要知花移宮主忽然住手,自然是因為她和燕南天對峙時,已發現燕南天的功力深不可測,她
實無制勝的把握。

軒轅三光心里卻只惦記著小魚兒,別的事他根本全都不放在心上,當下大聲問道︰「現在小
魚兒少爺到那里去了!」

小蠻道;「燕大俠和移花宮主約定,每天清晨日出的時候,都山巔相見,直到移花宮主找到
那位花……花少爺為止,然後燕大俠就帶著小魚兒少爺走了。」

軒轅三光道︰「移花宮主呢?」

小蠻道︰「她們自然是去找那位花少爺去了,說不定馬上就會回來,因為顧少爺已告訴了她
們,說花少爺是和大家一齊去的。」

小仙女心里卻只惦記著顧人玉,搶著道︰「那麼顧少爺又到那里去了?」

小蠻道︰「顧少爺輸了東道,已經為小魚兒少爺去辦事了。」

小仙女跺腳道;「那搗蛋鬼還會要他去做什麼好事麼?他為什麼要去呢?」她簡直急得眼淚
都快要掉了下來。

慕容珊珊望著她,忽然一笑,輕輕道︰」,大妹子,恭喜你。」

小仙女嘟著嘴道︰「人家都快急瘋了,你這來恭喜什麼?」

慕容珊珊笑道︰「顧小妹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為何要為他如此著急呀?」

小仙女嘴嘟得更高,道︰「他又不是沒有名字,你們為什麼總是要叫他顧小妹?」

慕容珊珊吃吃笑道︰「顧小妹這名字本是你替他取的,現在你卻不許人家這樣叫他了,這又
是為了什麼呀?才一天不見,你們的關系已不同了麼?」

小仙女低下頭,臉已紅了,道︰「我們……我們……」

慕容珊珊輕輕擰了擰她的臉,笑罵道︰「鬼丫頭你還想瞞我們,這頓喜酒你想跑得了麼?」
  
  

慕容雙忽然道;「人家既然已經不打了,你們方才還圍在這里看什麼?地上難道忽然長出一
朵花來了不成?」

小蠻笑道;「地上若是長花就不奇怪了,忽然長出了饅頭那才奇怪。」

慕容雙也不禁怔了怔,道︰「饅頭?」

只見那片平地上,果然有個小山的土丘凸起,看起來就像是個土饅頭似的。
慕容珊珊笑道;「傻丫頭,這又有什麼好看的。」

小蠻道︰「姑奶奶你不知道,這不但奇怪,而且奇怪透了。」

她忽然跑過去站在那土丘上,道︰「方才移花宮主就是站在這里的,她站上來的時候,這里
本來是塊平地,可是她站在上面沒多久,腳下的地就漸漸凸了起來,這塊地面就像是揉著發面,她往上面一站,就蒸出個饅頭來了。」

大家雖覺她說得好笑,但又不禁覺得很驚訝。俞子牙、彌十八等更是聳然動容,忽然一齊掠
過去,俯下身去看那土饅頭,而且看了又看,就真的像這士丘上忽然長出了花來。

小蠻向慕容珊珊笑了笑,彷佛在說︰「你說我是傻丫頭,人家這些老頭子.老太婆們不是看
得很有趣嗎?」

只見俞子牙他們的臉色越來越彌訝,紛紛道︰「果然不錯……但這怎麼可能呢?……想不到
果然有人練成了。」

大家也都不禁一齊困了上去,這才發現士丘上還有兩只腳印,但腳印卻並非凹下去的,反而
凸出來一寸多。高手相爭時,全身功力凝注,往往會將腳下的泥土踩出腳印來,這倒並非什麼奇怪的事。腳印並非下陷反而凸起,就是少見的怪事了。

慕容珊珊目光閃動,道︰「移花宮主莫非練成了一種極奇怪的功夫不成?」

俞子牙嘆道︰「不錯,她練成的這種功夫雖非空前絕後,至少也可傲視當代了。各位可瞧見
這上面的兩只腳印了麼?」

他也知道任何人都不會瞧不見的,所以就自己接著道︰「這只因她功力運行時,非但不向外揮發,反而向內收彌,無論什麼東西觸及了她,都會如磁石吸鐵般被她吸過去。」

慕容珊珊動容道︰「如此說來,她的功力永遠不會消耗,只有增加,豈非要越用越多?」

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她與人交手時,功力越用越多,而對方卻勢必要漸漸減少,所以就
算一個武功和她相若的人和她動手,到後來還是必敗無疑。」

蕭女史搶著道;「有一種」明玉功」練到第九層時,才會有這種現象,只因她體內的真氣,已

能形成一種漩渦,無論什麼東西觸及她,都會被這真氣漩渦卷過去,正如泅水的人遇見了水中的漩渦一樣。」

慕容珊珊道︰「如此說來,只要練成這種功夫,豈非一定天下無敵。」

蕭女史.彌十八、俞子牙等人對望一眼,面上都露出了黯然之色。俞子牙長嘆道︰「不錯,
她實已天下無敵,我們都是白來的了。」

慕容珊珊道;「她既已無敢于天下,燕南天自然也不會是她的對手,那麼她對燕南天有什麼
顧忌呢?難道燕南天也練成了這種功夫麼?」

蕭女史道︰「不會的,練成這種功夫的人,體內的真氣一定會形成漩渦,真氣成了漩渦,就
一定會有吸力。」

俞子牙道︰「這就是這種功夫最奇妙之處,但江湖中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道理,就因為大家
都不知道這種吸力是那里來的,所以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邪術。卻不知這才是內家正宗的絕頂心法。」

慕容珊珊道;「可是……她既然已必無敗理,為什麼又要忽然住手休戰呢?」

俞子牙等人的臉色都很沉重,蕭女史道;「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是燕南天也練成了一種
神奇的武功,足以和她的「明玉功」一爭長短。」

慕容珊珊道︰「世上難道還有別的功夫能和「明玉功」相抗麼?」

蕭女史道;「嫁衣神功。這種功夫取的乃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

慕容珊珊道;「既是他人的嫁衣裳,對自己豈非沒有用了麼?」

蕭女史道︰「不錯,只因這種功夫練成之後,真氣就會變得如火焰般猛烈,自己非但不能運
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那種痛苦實在非人所能忍受,所以她只有將真氣內力轉注給他人。」

她嘆了口氣,接道︰「但若要練成這一「嫁衣神功」,至少也要二十年苦功,又有誰舍得將
如此辛苦練成的功力送給別人呢?」

俞子牙道;「所以昔日江湖中有種傳說,你若是想害一個人時,才會傳授他「嫁衣神功』的心
法,讓他受一輩子的苦。」

慕容珊珊道︰「如此說來燕大俠若是真的練成了「嫁衣神功」,那麼他非但不能和移花宮主動
手,只怕早已被折磨死了。」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轉注給第二人之後,他本身固然已油盡燈枯,第二個人卻可受用無
窮。」

慕容珊珊道︰「前輩的意思難道是說,有人練成了『嫁衣神功』,再轉注給燕大俠的。」

俞子牙道;「不然,「嫁衣神功」經過轉注之後,其威力也大減,已不能和『明玉功」相提並論了。」

慕容珊珊越想越不明白,瞧了大家一眼,但大家卻都在等著她再問下去,因為她非但口齒清
楚,而且反應很快,問的話都能切中要點,別人既沒有插嘴的余地,只有索性讓她一個說了。

幸好這時俞子牙已接著道︰「要知只有上智大慧的人,才能創立出一種獨樹一格的武功來,
創出這「嫁衣神功」的人,更是天生奇才,並世無雙,這種功夫若真的只能為人作嫁,他又為何要苦心將之創出呢?」

大家都不知道他話中真意,只有等他自己說下去。

俞子牙接道;「世上只知「嫁衣神功」絕不可練,卻不如又本是可以練的,只不過要練這種功
夫,另有一種秘訣而已。」

慕容珊珊終于有了問話的機會,立刻問道︰「什麼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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