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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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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本物天下霸唱]賊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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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3: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金玉奴(下)

  好在鼻子底下有嘴,便分頭出去打聽,誰知找到城裡人一問古玩鋪松鶴堂,個個都是搖頭,「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如今天下盜賊蜂起,除了北京城,哪裡還有販古的?以前的古玩鋪子多是關門大吉了,最後只有一個在城中寺廟掛單的和尚,告訴張小辮等人:「靈州城絕無松鶴堂古玩鋪,不過卻有家松鶴堂藥鋪老字號,就在城北青石街,街上全是青石板鋪就,最大的一家店舖就是,離著幾百步遠就能看見他家招牌,極是顯眼。」

  張小辮三人面面相覷,先前想差了,八成就是那家名為松鶴堂的藥鋪了,難不成藥鋪裡收購古屍合藥餌?如此可是犯禁的勾當,心中不禁忐忑起來,但又一想既來之、則安之,且去了再說,大不了撒腿就逃。

  當下橫了心,繞小巷子躲過城中巡邏的團勇,到得青石街,果然有偌大一個藥鋪,離得老遠就聞得藥草香氣撲鼻。但見那老鋪門前,高掛金字招牌,招牌上有「松鶴堂」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內襯「懸壺濟世」的古匾,三層兩楹的樓閣好不氣派。

  藥鋪店門大開,堂內堂外灑掃得一塵不染,進進出出的人流絡繹不絕。一層是抓藥的地方,排著一架架高聳如牆的明漆藥櫃,櫃上除了正副扎櫃,還有許多夥計學徒忙前忙後,邊廂的大屏風前,另有一套桌椅,一個專門坐堂診脈寫方子的白鬍子郎中,坐在那正給病人把脈。

  張小辮見藥鋪裡的人多,哪敢輕易進去,在街角隱蔽處躲到將至掌燈時分,眼看松鶴堂裡開始上板關門了,又瞅見左近沒有團勇官兵經過,這才讓小鳳獨個等在外邊,他和孫大麻子抬了殭屍美人,快步溜到門前。

  松鶴堂內的夥計正在忙碌,看有兩個衣衫襤褸的傢伙突然跑了過來,還以為是討飯的乞兒,就橫眉瞪眼地倒攥了雞毛撣子打將出來,要將他們趕開。

  張小辮忙抱拳扯謊道:「我們是販珍異藥材的,有件行貨要拿與你家掌櫃瞧瞧。」

  誰知那夥計是做慣了勢力腔眼的學徒,眼孔最小,怎會把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這等破落之人放在眼裡,舉著雞毛撣子罵道:「你們兩個沒眼的龜孫子是從哪來的?竟敢在松鶴堂門前聒噪。爺爺手中的這件行貨,先拿來與你瞧瞧!」說著話,就把手中雞毛撣子沒頭沒腦地狠狠抽打過去。

  孫大麻子平日專好弄拳使棍,多少有兩下子把勢,又兼血氣方剛,怎肯吃他亂打,抬手抄住那夥計手腕,繃著臉怒道:「俺是來販藥材的,又不是偷城劫寨的響馬賊,怎好不問青紅皂白地讓你打?須教你這廝知道俺拳頭的厲害……」

  那夥計被孫大麻子捏得腕子疼痛,殺豬般叫了起來,驚動了店內諸人,立即有幾人拎著門閂、掃帚、條凳衝將出來相助,張小辮叫聲:「苦也,閻王好求,小鬼難纏,還沒等見著掌櫃的,就要先被擒住了,此番定要被扭送到公堂上亂棍打死,也不知小鳳那丫頭有沒有良心來為我二人收屍。」

  孫大麻子也是火往上撞,拉開架勢就要上前廝打,不料此時卻驚動了松鶴堂裡的鐵掌櫃。書中代言,這鐵掌櫃,是靈州當地出了名的吝嗇奸商,一文不使,兩文不用,錢物大秤進小秤出,多要他一文大錢,直如挑他一根大筋,又生得一雙鬥雞眼,故此得了個諢號「鐵公雞」。

  鐵公雞跟官面上素有勾結。他是唯利是圖的貪婪小人,千方百計把城中同行擠對得關門大吉,如今滿城經營藥材的大小商號都是姓鐵,又趁著天災人禍疫病橫生的機會,大發橫財。平民百姓正受倒懸之苦,有小病都自行忍了撐著,到這來討方子買藥的,都是急等著救命之人,任憑他鐵公雞漫天要價,也只好認了。在他這幾帖中藥上傾家蕩產賣兒賣女的窮人,已不可計數了。

  越是如此刻薄奸猾的商人,越是逐利的先鋒,聽到門外吵鬧,出來一問,才知道是有兩個人聲稱有珍異藥材想要出售,而店中夥計看他們衣衫破爛,便看做了是兩個沒三沒四到此耍閑的。鐵公雞本拿著架子,一臉冷淡的神態,聽到「珍異藥材」四字,頓時眼珠子一轉,那對鬥雞眼剛好落在了張小辮帶來的麻袋上,立即露出一絲奸笑。

  雖然那麻袋臟兮兮的幾乎都和地皮一色了,但裡面鼓鼓囊囊,好似裝著什麼東西。鐵公雞白手起家,最初發財,就是憑借無意間得了幾株成形的老參。他知道那些山民雖然貧困,可常在深山老林裡謀生,掘得奇花異草的機會還是有的,只此一節絕不可以貌取人。管這兩個小廝販的是真藥假藥,拿出來看看也不虧本,倘若是兩個騙子,再命人棍棒相加不遲。

  這念頭一動,鐵公雞就喝退了手下的一眾夥計,陰陽怪氣地嘿嘿一笑,命人把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請到內堂敘話。

  鐵公雞帶著心腹賬房先生,引著張小辮二人到得堂中,命其餘的人都在門外候著,進去關上門來自行坐下,連杯熱茶都不招呼,便斜著眼盯著那大麻袋,對張小辮道:「還愣著幹什麼呀?這裡邊裝的是什麼貨色?趕緊打開來看看吧。」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雖是心中打鼓,但此時是有進無退了,硬著頭皮扯開麻袋,露出裡面赤身裸體沒有下巴的一具女屍來,說道:「您老請過目……」

  那賬房先生站得離麻袋最近,他是個老花眼,初時還沒瞧清楚,奇道「好大一株人參」,忙舉起單片花鏡來湊近了細觀,一看之下驚得把鏡片都扔到了半空:「娘的娘我的姥姥哦,是……是殭屍!」隨即叫道,「定是從古墳裡刨出來的,好晦氣!掌櫃的,我這就吩咐夥計們拿繩子,把這兩個挖墳穴陵的賊子捆綁了送到衙門發落!」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見大事不好,正要轉身破門而逃,卻見那鐵公雞並未如那賬房先生一般大驚小怪,反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忽地站起身來扒開麻袋,上上下下看了看那古屍的體態面容。他雖是昧心的奸狡小人,但醫藥之道卻是通曉精熟,多記得古方,是個識貨的行家,看罷點頭道:「這是前朝的美人盂呀,你兩個如實說,究竟是從何處得來此物?」

  張小辮哪懂什麼是美人盂,只好一口咬定,是從自家後院裡掘出來的,並不知曉來歷。村裡有博物之人說這是名貴藥材,所以才大老遠地抬到城裡,久聞松鶴堂字號響亮,仁心仁術,童叟無欺……

  不等張小辮說完,鐵公雞便「哼」地冷笑一聲,笑罵:「一派胡言,甕塚山附近都是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荒涼地界,除了墳頭就是墳頭,哪會有什麼珍貴藥材?這分明就是一具前朝古屍。不過此雖是一件傳古的奇物,但值不得什麼銀錢,靈州地面上除我之外,再沒第二個人能識得它。你們能找上門來,也是機巧不過的緣分,所以我就不加隱瞞了,旁的都不提了,不防就此還你們一個公道價錢,談得攏了,好教你二人得知此物來歷……」

  孫大麻子還以為鐵公雞肯出大筆銀子,心中大喜,也顧不得聽他開價,當即就要應允。此時張小辮腦中一閃,想起林中老鬼所說之言:「把古屍運到松鶴堂中,不管他開出多少價錢,都絕不可要,切莫為蠅頭小利動心,只討了他松鶴堂後院的那只黑貓回去便可。埋在靈州城裡的金山銀山,沒有此貓便取不得分毫,松鶴堂裡養的黑貓,就是開啟靈州秘寶的一把鑰匙。」

  這正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隻言片語,暗藏玄機,信與不信,命從此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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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話 美人盂(上)

  且說孫大麻子正要就地要價,把那具殭屍賣與松鶴堂藥鋪掌櫃鐵公雞,卻被張小辮當場攔了下來,沒讓他開口要錢。

  張小辮嘻嘻一笑,對鐵公雞說道:「我家這大麻臉兄弟一身頑賴皮肉,掌櫃的千萬別把他的話當真,小人們每每聽說松鶴堂布醫施藥,以種種善舉廣濟世間的窮人,今日僥倖得了這名貴的美……美……美人盂,正所謂物歸其主,理應拱手獻上,又怎敢問鐵掌櫃要錢。」

  鐵公雞是十足吝嗇之輩,從不肯輕用一厘一毫的銀錢,正籌算著要想個法子謀害掉二人性命,空手得了他們這件「美人盂」,便是一個大錢也不打算給的,此時聽張小辮說不要銀錢,不覺奇怪萬分,他以己度人,越想越是不解,思量著天底下怎會有這等不使本錢的生意?既不開價求財,定是另有所圖。

  張小辮道:「鐵掌櫃果然料事如神,您老公平買賣童叟無欺,自是不肯平白收貨,可小人們臉皮再厚,也不能昧著良心伸手接您的銀子,只好斗膽求取貴宅一件物事。」

  鐵公雞眉頭一蹙,狠狠盯著張小辮道:「要錢要物還不都是一回子事?你們用不著跟本掌櫃兜圈子,有話在此直說,有屁滾到外邊去放,想要什麼不妨明說。」

  張小辮的謊言瞎話張口就來,想也不用去想,當即捏造出一番說辭來,聲稱在老家甕塚山一帶鼠患成災,鼠夾鼠藥也滅不盡那許多碩鼠,現如今正值戰亂,百姓們大多食不裹腹,僅有的一點糧食,還要整天提防被老鼠偷啃了,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自古以來,貓鼠便是天敵,居家防鼠多是養貓護宅,但此城方圓數百里的貓兒,皆是靈州花貓,它們都借了老祖宗貓仙爺所留的蔭福,一貫好吃懶做,從來不肯捕鼠。

張小辮說他多曾聽聞,在松鶴堂藥鋪後院,養了一隻黑貓,通體滾碳綢緞般的烏黑,精神非凡,擅能捕鼠,而且終日不倦,民諺有云「好狗護三鄰,佳貓鎮三宅」,這黑貓絕不是本地所產花貓之輩可比,他兄妹三人為了清除村中碩鼠之災,才冒死將「美人盂」帶入城內,想以此物換了那只黑貓回去。

  原來鐵公雞自家宅中,這些年被老鼠鬧得傷神,確實是養了一隻黑貓,本意是想讓它逮耗子,誰知此貓只愛吃鳥雀,每日裡爬樹上房去掏鳥窩,從不理會在廚房廊下招搖橫行的老鼠。

  那黑貓的舉動,常常氣得鐵公雞翻白了他那對母狗眼,後來找到會相貓的術士一看,才知這黑貓從兩眼到貓尾巴尖當中藏有一條金線,只有在星月清光之下方可得見,乃是《貓譜》中有名有號的「月影烏瞳金絲虎」,正因有此金線相貫,所以這黑貓並不是純色一體的黑貓,而是一隻正宗的兩色靈州花貓。

  鐵公雞自打知道此事以後,早就有心打發了這只不中用的黑貓,這時見張小辮願意用「美人盂」換貓,不免正中下懷,只要是不掏自家腰包使錢,他鐵掌櫃又何樂而不為?惟恐張小辮變卦反悔,當即便立了契約,命帳房先生到後院去抱了黑貓出來交換。

  孫大麻子見狀,急得額上青筋突突跳動,把張小辮扯在一旁道:「老三你怎地如此糊塗了?有道是好男不養貓,好女不養狗,男子養貓不免消減陽剛之氣,而女子養犬則添厲氣而少柔順,為何咱們放著現成的真金白銀不要,卻偏偏討他藥鋪裡的黑貓?」

  可是如今張小辮滿身的精神命脈,一發傾注在松鶴堂後院的黑貓之上,認定要得大富大貴,須是忍得這一時片刻,豈能像孫大麻子似的受窮等不到天亮?這時候更是心硬如鐵,莫說是孫大麻子,縱然觀士音菩薩下凡,也勸不得他回頭了。

  此時帳房先生早已將後院裡的黑貓抱了出來,張小辮急忙把眼看去,只見那小黑貓雖是滿身疲懶之態,顯得不甚機靈,但若以高明的相貓之法細觀此貓,自可辨其出眾之處。

  何以見得此貓出眾?有贊為證,真乃「烏龍入眼穿金線,黑雲罩體似墨染;爪藏鋒銳能翻瓦,尾分七節會掉風」,是靈州花貓中極為罕見的「金絲虎」。

  張小辮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之情,從帳房先生手中接過了黑貓,使出相貓的手段,揪貓耳朵、拽貓尾巴、捏貓骨、數貓坎。他鬼迷心竅,自認為得了此貓,靈州城中那樁奢遮的富貴,定是非他莫屬了,卻不敢在鐵公雞面前顯山露水,只是沒口子的稱謝不已,假意要帶這黑貓回村去捉老鼠,說著話便要辭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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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4: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話 美人盂(下)

  鐵公雞拿黑貓換了美人,也倒是件不費本錢力氣的美事。他有心讓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回鄉後,再多尋幾件此等的行貨偷運進城,所以並不急於送客,竟然破例命人斟上一壺「高沫」款待,並對他二人說起這美人盂的來歷。

  一說之下,滿座皆驚,你道為何吃驚?原來美人盂是前朝所留,並非本朝之物。這前朝便是明代,說起這明朝,自打洪武皇帝開國定基以來,一度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傳至明朝後期,合該是朱家氣數將盡,聖聽閉塞,不用賢能,有許多奸臣宦官趁機掌權得勢。

  朝中的宦官閹黨無休無止地搜刮民財,由於這些人都是沒有子孫的絕戶,所以揮霍受用起來變本加厲,格外喪心病狂。為了滿足他們畸形病態的精神需求,發明出了許多窮奢極欲的享樂方式,美人盂便是其中之一。

  何為美人盂?顧名思義,這是一件用活人做的痰盂。從使錢買來的奴婢中,選那年輕貌美的,令她終日跪在房中伺候,什麼時候聽主子一咳嗽,美人立刻張開櫻桃小口,接住從主子嘴裡吐出去的濃痰,強忍著噁心咽進肚裡,這就叫美人盂。

  當時的豪族富戶對此舉爭相效仿,誰家權勢熏天財大氣粗,誰家就要擺個活生生的美人做盂。那「美人盂」越是光鮮漂亮,越能顯得主人身份顯赫,這種風氣一直延續到閹黨失勢,才逐漸廢除。

  鐵公雞雖然人品卑劣,可他識得歷代方物,知道甕塚山裡曾經有前朝的墓葬,明末清初之際被賊人盜發過。他一看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背來的女屍,形態非常奇異,跪地仰首還沒下巴,料想是臨死前用器械把嘴撬開所致,便估計是墓中陪葬的美人盂。

  最近幾年,鐵公雞正千方百計收集生前含恨屈死的古屍,見了美人盂,正如蒼蠅集腥、惡犬見血一般,但他並非想用殭屍肉製藥,而是和張小辮一樣心懷鬼胎,表面開藥鋪,私底下另有許多不能見人的隱秘勾當,怎肯輕易把自家底細和盤托出?他說到後來便有所隱瞞,只告訴他二人:「美人盂其實是具前朝古屍,盜發損毀皆為刑律所禁,咱們尋常百姓要它更是無用。可本掌櫃懂得古方,正好要用其肉入藥救人,甘願替你們兩個擔了這天大的干係。你們切記守口如瓶,回去之後千萬不要走漏半點風聲,否則免不了要吃官司。」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終於知道了美人盂是件什麼東西,心下一陣悚慄,好生作嘔,對鐵公雞後邊那些話,都聽得有幾分恍恍惚惚,並未上心。

  鐵公雞又嘮叨了一陣,無外乎是些兜圈子的車轱轆話,張小辮支應了幾句。他得了靈州黑貓,不想再在松鶴堂裡久留,抱著黑貓又要告辭,臨走前向鐵公雞打聽了一件事情:「聽說靈州城以前有戶姓婁的大貴人,婁家的宅子裡種了許多槐樹,有個別名叫槐園。自打婁家衰敗之後,槐園也隨著荒廢了,想跟您打聽打聽這座宅子現在還有沒有?」

  鐵公雞聞言一怔:「婁家後人窮困潦倒,早已將祖宅轉賣,槐園如今是我鐵家的產業了。你這窮小子打聽此地想做什麼?」

  張小辮只記得林中老鬼囑咐的事情,是先用甕塚山裡的古屍換貓,然後再到槐園中尋寶,卻不曾想到婁氏槐園已然換了主家。他靈機一動,藉著鐵公雞的話頭說:「眼瞅著天色全黑,城門都已關了,城中又要宵禁戒嚴,小的們在此無親無故,只想尋個破廟荒宅對付一夜,挨到天明再做理會。想起聽人說起過有座槐園荒宅古舊破敗,這才動了念頭前去,不承想竟然是您鐵掌櫃的產業。」

  槐園是處古宅,亭廊院落精緻典雅,內部多有石、泉、花、木組成的園林景觀作為點綴,在當地極具盛名。鐵公雞前幾年看中了槐園,巧取豪奪佔了此宅,誰想那宅中鬧鬼,根本容不得活人居住,偌大的宅院荒廢至今。

  鐵公雞處處都想佔人便宜,他翻了翻眼珠子,心想那槐園兇宅空著也是空著,這幾年連打更守夜的都不敢從邊上過,更別提再轉手倒賣給哪個倒霉鬼了。還不如讓張小辮這伙不知情的外來人進去住一住,要是他們命大沒死在裡邊,兇宅的惡名自然是不攻自破,萬一被厲鬼索了命去,也只不過是件無頭公案。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裡,死幾個窮小子又算得了什麼大事。打定了主意,便大大方方地取出一串鑰匙來丟在桌上說:「各道城門早就閉了,掌燈後即便在破廟舊祠周圍,也常有兵勇巡邏,如果遇到流民乞丐,多是不分良賤好壞地拿住,先是要當做細作嚴刑拷問一番,隨後輕則丟進深牢大獄,重則當堂斃在杖下。別看靈州城雖大,卻哪有容人留宿的去處。唯有我鐵家在城南的槐園大宅,是個人去樓空的荒廢所在,裡面沒甚值錢物事,只是常年無人打掃,有些……有些個不太乾淨,你們要是不嫌棄,倒是可以在裡邊將就過夜。」

  張小辮聞言,連忙抓起鑰匙道:「不嫌不嫌,我們一向是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倘若在夜裡沒頭沒腦地被官軍抓住下獄,豈不冤殺了我等安分守己之人,恐怕死後也沒處叫這撞天的屈。」他表面上是對鐵公雞一番千恩萬謝,心中卻偷笑:「別看你鐵掌櫃奸似鬼,今日卻成了張三爺發財登天的墊腳石,現下是一石二鳥,正好帶著黑貓進槐園尋寶。」

  張小辮心裡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好,但他畢竟沒有未卜先知的法子。如果身邊真有個能掐會算之人,知道他在槐園中會遇到什麼事端,此時肯定要把他攔腰抱住,捨命阻攔。只因他不去則可,這一去就要闖出一場塌天的大禍,直教靈州城裡血流成河,城郊野外又添無數墳丘。

  欲知槐園兇宅詳情如何,留待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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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話 仙祠佚事

  話說世間造化變移,興衰起伏,滄海可以變為桑田,這人活一輩子,他究竟是貧賤還是富貴?從來就沒個定數。所以常有許多心懷不足的人,巴盼著撞上一注橫財陡然暴富,卻不知天底下好人也有窮到底的,倒不如安分守己,隨緣度日,圖個清靜平安。

  張小辮偏偏就有些短薄見識,專愛做些小便宜勾當,他發財心切,換取了藥鋪中的黑貓之後,自以為得計,只道好事全教他一個人趕上了,急於想去「槐園」尋寶,哪還管得了是什麼兇宅鬼宅,接了鑰匙在手,謝過鐵公雞留宿之恩,便推說天色晚了,和孫大麻子兩人匆匆告辭離開。

  靈州城在入夜後,便嚴禁百姓們出門走動,大街小巷裡,都有一隊隊官兵團勇往來巡防。當時城中守軍不足,各家各戶都要抽丁助防,鐵家有一個老僕,被調去充做了老軍,專司打更報時,此人熟知城中地形,可以避過夜間盤查,受鐵掌櫃吩咐,就由他引著張小辮等人前往槐園。

  先不說鐵公雞如何處置那具殭屍,單表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抱上黑貓,到藥鋪外邊接了小鳳,三人慌裡慌張地跟在巡夜老軍身後,在夜色中穿街繞巷而行。張小辮嘴皮子油滑,胡亂搭上幾句話,就與那老軍熟絡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老軍隨了主家的姓氏,姓鐵名忠,從他祖上八代開始數,全是靈州本地人。

  鐵忠老漢五十來歲,言不驚人,貌不動眾,一看就是個忠厚老實的僕役,他穿了一件破舊襤褸的號坎,手裡提著燈籠,身上掛著銅鑼和梆子,邊走邊喝:「平安無事嘍……小心火燭呦……」

  眾人走到一條黑漆漆的巷子中,看似快到地方了,鐵忠老漢卻忽然停下腳步,告訴張小辮三人:「不是我嚇唬你們,靈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槐園中確實有厲鬼出沒,不知害掉了多少人的性命,四鄰街坊無不懼怕這座兇宅,早都搬了一空,這一帶除了野貓和老鼠,再沒別的活物出沒。到了夜間,就連巡邏的團勇們都不敢從周圍經過,老漢我說句不中聽的,你們幾個後生,萬一今夜撞上鬼死在槐園裡,想找個給你們收屍的人都難。若是聽我良言相勸,就趁早去投別的宿處。」

  張小辮滿不在乎,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裡,心想三爺有個渾號喚作「張大膽」,可不是平空搏來的虛名,這些年破廟荒祠沒少住過,怎麼會怕城裡的一處宅院?就對鐵忠老漢說:「多謝您老人家好心指點,可是這深更半夜的,城中哪還有別的地方能容我等落腳?小人張三又是個破落戶,鬼神不收的賤命一條,所以膽氣極壯,隨他千妖百怪,我是絕不怕的。」

  孫大麻子專愛聽這些賣弄豪傑事物的大話,當下也說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輩大丈夫,氣吞湖海,一向是行得正、坐得端,胸中又有得是膽量,世間即便真有鬼物,按道理也該是它怕我們。」

  小鳳自打進城以來,始終擔驚受怕,但鄉下丫頭,也沒什麼見識,遇到生人時開口說話都難,她看眼前這一片街巷宅院,全是悄無人聲,而且黑壓壓的沒有燈火,不由得膽寒起來,正想勸眾人別去兇宅,這時忽聽得身後屋頂上發出「喵嗚」一聲貓叫,好不聳人毛骨,嚇得小鳳險些癱坐在地,幸虧被鐵忠老漢扶住。

  張小辮左右一打量,黑夜中卻難辨野貓蹤跡,只見周圍街巷院牆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來,原來此地正在先前到過的「貓兒巷」附近。

  鐵忠老漢對小鳳說:「莫怕,城裡野貓多,尤其是在貓仙祠左近,你們膽大包天竟敢夜宿兇宅,絕不是作耍可以了帳的事。奈何我一介打更巡夜的,口中講不出什麼真實道理,看來是勸不住你們,但眼下正好路此間,總該進仙祠去給貓仙爺磕幾個頭,讓他老人家保佑你們一夜平安。」

  靈州有拜貓仙爺的古風,張小辮這三人十分信服,也為了壯些膽色,當下齊聲稱是,順路進了古祠,見那堂中神龕裡有尊泥塑的神像,青袍長髯,慈眉善目,是個飽學儒者的模樣,看神位不是別個,正是在當地屢顯靈異的「貓仙爺」。

  張小辮等人雖然久聞貓仙爺的大名,卻不知這些古跡的來歷出處,也從沒進仙祠裡燒過香,還以為大仙是只得道的老貓。此時一見,不免覺得詫異,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跪地磕頭,在神位前許願道「小人們都是善男信女,求大仙爺務必保佑弟子們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今後如有寸進,能得些小富小貴,肯定不忘買些鹹魚饅頭佈施廟中野貓;倘若是貓仙爺開恩,能保佑弟子們有場大富貴,那就要給您老重塑金身、造寺建塔,心意至真至誠,還求仙爺靈驗感應。」

  拜罷了貓仙爺,張小辮心中好奇,想問個究竟,就跟鐵忠老漢打聽起來:「小人們一向只聽說貓仙是靈州城裡的神明,卻不知大仙爺得道的這段事跡,到底是出在什麼人家?又是怎的起頭,怎的了結?」

  鐵忠老漢自幼就把貓仙當作菩薩佛祖一般來信,見張小辮等人竟不知大仙來歷,便責怪道:「你們這些只顧吃閑飯找閑事的光棍沒頭鬼,空在祠中拜了一回,怎麼連貓仙爺他老人家的事也不清楚?」

  鐵老漢隨即講起經過來,傳說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早在那時候靈州城裡就以貓多聞名,在城外有「鄙雷寺」古剎,乃是南北朝時期所建,多次毀於戰火,但事後又都被重建修築,規模是越來越大,寺中歷代都有高僧住持,香火極盛。

  曾有一位高僧法號「曇真」,這老和尚活了一百多歲,雖年事已衰,但暢曉佛理禪機,能知過去未來之事,講經說法時妙語無邊,有如口吐蓮花,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士農百姓,都將其視為鄙雷寺裡的活佛,曇真老和尚不理俗務,每天只在廟堂裡焚香誦經。

  鄙雷寺廟前有個放生池,當地百姓稱其為「鄙雷塘」,是個千年不枯的古潭,綠水幽深,不論天氣如何炎熱,鄙雷塘附近也是涼意森森。凡是大一點的寺廟裡都有放生池,裡面養著龜魚之屬,放生池一來有佛法好生之意,二來池中蓄水可以防火,池塘的大小則取決於寺廟規模。常有靈州城裡的大貓小貓們來到池前看魚,貓不會水,它們看著池塘裡的游魚,只能圖個水邊涼爽,空流饞涎過過乾癮,所以鄙雷寺前多有野貓出沒,寺中僧人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

  又因廟裡的和尚們都吃素,故此附近的野貓只在鄙雷塘前遊蕩,極少進寺,唯有一隻滿身生賴起瘡的老貓,一連數年,整天整夜地徘徊在這座寺廟裡。

  掃地的小和尚心善,見到這老貓,就尋些草藥給它治療身上的賴瘡,誰知藥不對癥,貓瘡更加窺爛流膿,變得腥臭無比,不用草藥倒還好些,那小和尚也就只好不敢再管它了。

  這天早上,曇真老和尚在佛堂前講罷了南無妙法,喚過掃地的小和尚,對他點手指了指伏在對面牆簷上的賴瘡老貓,說道:「此物不可再留,你行個方便,替它尋個了斷之處去罷。」這意思就是讓小和尚找個地方,把老貓宰了,而且還吩咐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料理乾淨,死貓屍體可以埋在後山密林。

  掃地小和尚一聽嚇了一跳,心想師傅一貫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今天這是怎麼了?那老貓雖然骯臟邋遢,卻不曾惹出禍事,出家人最戒殺生,如何對它下得去手?想要再問端睨,曇真老和尚卻閉上雙目入了定。

  師命難違,小和尚不敢多言,爬到牆上捉了老貓下來,想用手掐死它或是棍棒打死,可都下不了手,最後想來想去,就將老貓抱到放生池邊,打算將它扔進水裡溺死,猶豫再三,仍然狠不下心腸,他是胎裡素,螻蟻也不肯踩死一隻,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佛門靜地,豈容殺生害命?」就偷著把貓攆到寺外,見它去得遠了,方才回去覆命。

  等到曇真法師出了定,就在佛堂上召來小和尚,把那老貓之事相問。小和尚謊稱已將老貓淹死在鄙雷塘中了。曇真法師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當著佛祖的面怎敢口出虛言?」

  小和尚大驚,忙在佛前叩頭稱罪不已,曇真法師道:「你速去捉了那隻老貓回來,倘若天亮前還不能將它打發了,你我師徒都要憑添一場孽業……」隨後念出四句竭語來,說是「世間萬物藏因果,大海浮萍有偶然;生死來去君莫怨,電光石火夢中身。」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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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4: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話 鬧宅童子(上)

  且說掃地的小和尚領了法旨,匆匆出了山門,一直找到後半夜,總算尋得了那只癩瘡老貓,將它抱至鄙雷塘邊,嘆道:「叵耐1你這業畜不曉事,不知怎的得罪了老禪師,卻要著落在小僧身上,今夜不得不結果了你的性命,這就唸經超度你去往西天極樂世界了……」隨即硬起心腸,將老貓投入潭中溺死,又撈出死貓屍體,埋在了後山密林,這才回轉寺廟,向曇真長老覆命。

  常言道「入門休問枯榮事,觀看顏色便得知」。曇真長老一看小和尚的神色,就知他已將事辦妥。他見此時天光大亮了,就問小和尚是如何將貓了斷,當時是否天色未明?

  掃地的小和尚破了殺戒,心中多是恍恍惚惚的,隱約記得淹死老貓之時,似乎是東方剛動,城門也還未開,當著曇真長老面前,不敢再有什麼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曇真長老聽罷,心想「看來此乃天意,人力不可強求了」。此前只因禪機不可明言,難以對掃地小和尚直說,所以不能如實相告。原來佛家講個因果循環,那只滿身癩瘡的老貓雖是墜在畜生道裡,但它生來帶有道行。每到鄙雷寺中有僧人焚香誦經,敲木魚的聲音一響,老貓必定聞聲而至,伏在堂前簷下聆聽經文。

  曇真長老慧眼相看,知道此貓是一身道骨,成不了佛,但佛道眾生,皆是眷屬,它聽經多年,早晚會有一段善果,只不過還要投胎在人間有些作為才能得大道。正值頭天夜裡,靈州城有位產婦臨盆,胎兒橫生倒長,產婦性命垂危,眼瞅著就要嗚呼哀哉一屍兩命了。接生婆和乳醫束手無策,空自焦急。

  外人不明就裡,只有曇真長老一人清楚,此貓不死,彼婦不產。這才命小和尚與那老貓行個方便,但是未承想,陰錯陽差地誤了時辰,如今只能看這老貓自己的造化了。

  當天早上果然有譚員外家喜得貴子,取名為「百徵」。譚家是靈州城中有名的書香門第,到了譚公子這代,已是人丁不旺,千頃地裡只有他一根苗。誰知這小公子自生下來起,就全身生瘡,遍求名醫也難以治癒。好在此人生來聰穎,讀書過目不忘,年輕時有意考取功名,但他學問雖然到了,福氣卻不到,任憑胸中錦繡,筆走龍蛇,總是沒有登科之命,每次皆是名落孫山,好在家產殷厚,不必為生計擔憂。

  譚公子有一個怪癖,他平生酷愛養貓,各種《貓經》、《貓譜》從不離手,還常常花大價錢,從兩粵之地請人過來相貓。他在功名場上屢試不中,心意漸漸淡薄了,此後更是將全部精神命脈,都傾注在了養貓這一件事上。他散盡家財,整日與群貓為伍。

  靈州自古便有老貓能通人言的傳說,譚公子逢貓就問:「汝能言否?」看到屋頂有野貓經過,也要追著問:「瓦上郎君留步,你可能通人語?」可不論家貓、野貓,向來沒有一隻肯理睬譚公子。他的這些怪異舉止,被鄰居家人看在眼中,也多以為譚公子是失心瘋魔不可救藥了。

  有一年譚公子在城郊野外閑走,遇到一隻形態罕見的四耳花貓,正伏在樹杈上呼呼大睡。此貓全身酒氣沖天,似乎是剛從什麼地方偷酒喝過,醉臥在此。譚公子擅能相貓,一眼就瞧出此貓絕然非凡,似乎是只脫化來的四耳仙貓,不知何以如此。他看得好奇,就坐在樹下想要看個究竟,直等到夕陽西下,那只四耳貓方才醒了酒,對樹下的譚公子看也不看,打個哈欠溜下樹來,搖搖擺擺地逕自去了。

  譚公子跟在四耳貓身後進了深山,這一去就是十幾年,外人都道此人早已死了。誰知譚公子在山裡卻有一場奇遇,至於他究竟遇到了什麼,卻極少有人知道。只知他從山裡出來之後,身邊就帶著一隻四耳花貓,時常呼朋引類,聚集大群野貓招搖過市,沿街叫賣「貓兒藥」,號稱能治百病。

  世人多將他看做瘋子,誰肯吃他的野藥?但也有些行討的乞丐,病入膏肓卻無錢看病,只好拿他的貓兒藥來吃,總強過活活等死做了「路倒」。誰知竟然是藥到病除,被他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活人無算,一時間聲名大著,遠近相聞。

  那一年靈州城發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土焦田裂,河港枯竭,不僅河裡沒水,水井也多是枯的。百姓們為了取水,把井打到十幾丈深,都見不到一絲潮氣,天空上一輪紅日炎炎相照,毒火相逼,不知渴死了多少窮苦人,酷暑更使屍瘟蔓延。原本的富貴盛地、繁華之鄉,在旱災中幾乎變為了一座死城。

  滿城的官吏百姓,都聚集在龍王廟前祈雨,那廟裡雖然供養著五湖四海的行雨龍王,卻沒一個顯靈落雨。這時譚公子帶著群貓來到龍王廟前,告訴眾人,龍王廟大殿樑柱中生有「火蠶」,吸乾了地脈中的水氣,若不拆毀廟堂,旱情便不會緩解。

  靈州軍民雖是求雨若渴,卻哪敢做此褻瀆神明之舉,譚公子之言觸了眾怒,被逐出城去。當夜,城中龍王廟發生大火,被燒了個片瓦無存。有人見到是幾隻野貓推翻了廟中的燈臺,引起火頭,料來也是出於譚公子的指使,正要將他綁到衙門裡問罪,誰知驀地裡一聲驚雷,四野陰雲聚合,從空中降下一場甘霖。

  眾人這才知道旱禍果真起自龍王廟,先前是錯怪好人了,此後更是將譚公子視做活神仙一般。靈州城內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人人爭服譚家貓兒藥,以求延年益壽、家門平安。除卻行醫施藥之外,還有人問他休咎禍福,所問之事,無不奇中。又過了數年,譚公子帶著四耳貓離開靈州城出外雲遊,最後不知所終。

  靈州百姓都說他得道成仙去了,就在城裡建造仙祠供養靈州花貓。自打貓仙祠建成後,香火旺盛,數百年不衰,常常都顯出許多靈異,當地拜貓之風從此興起,因此留下這段逸事至今。貓仙古跡,真真假假,奇奇怪怪,當世罕聞,各地少見,雖是說來好聽,卻未必都是屬實,傳說中涉及了「釋、道、儒」三教六眾,也是本地民風使然。

  老軍鐵忠對此深信不疑,他指著巷子深處說:「槐園老宅就是在龍王廟舊址上所建,向來是處兇宅鬼府。你們前去過夜,務必多加小心,但盼著貓仙爺顯靈,保佑你等平安無事。我是年老膽薄,不敢再往前邊相送了,咱們就此別過。」說罷,他借了一隻燈籠給張小辮三人,就佝僂著身子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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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鬧宅童子(下)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都是有些潑皮膽量、潑皮手段的人,滿腦子想著到槐園中發筆橫財,根本不肯將鐵忠的話放在心上,帶上小鳳和黑貓,提著燈籠放開腳步,逕直來到槐園門前,取出鑰匙開了大鎖。只見裡面好大一座園子,門第森嚴,屋宇連綿,雖非天上神仙府,也是人間富貴家。

  天黑後的槐園中靜夜沉沉,四周皆是悄然無聲,唯見頭頂明月高懸,腳下銀光瀉地,園中的庭廊水榭、樓臺花木,在月影之中看起來顯得分外清冷淒涼。張小辮到得此處,心中也自打鼓,林中老鬼只說帶黑貓進這兇宅,就能挖出金山銀山,其餘細節卻未做交代。不知究竟要如何作為才能取了那樁富貴。此行是兇是吉,還要全看張三爺自己的造化。

  眼見這座槐園樓閣院落眾多,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只得先打開正堂屋門落腳。但見樓中蛛網閉戶,灰塵滿佈,是個久無人登的所在。房裡的傢俱擺設,早被搬了一空,三人找個角落,胡亂收拾掃抹了一番,就在屋中分吃剩下的幾塊乾糧,想要先填了肚子,再到園中各處巡視。

  白天奔波多時,三人都已餓得很了,此時狼吞虎嚥,誰也顧不上說話,正吃著半截,就聽後宅裡傳來一陣孩童啼哭之聲。哭聲淒慘飄忽,時遠時近,那黑貓極是警覺,它原本蜷伏在地,此刻聽到響聲,貓耳朵一動,噌地躥了起來,貓眼充血。它如臨大敵,顯得十分懼怕。

  張小辮聽得真切,又是出乎意料,不免又驚又奇,險些被嘴裡的乾糧一口噎死。他翻著白眼好不容易才強嚥下去,暗罵一聲作怪了,在這荒園廢宅裡,怎會有小孩哭泣?

  小鳳被那陣揪人心肺的哭聲所嚇,驚道:「莫非是兇宅裡有小鬼作祟?」張小辮抱起黑貓來,對小鳳說道:「怕什麼?黑貓、白狗專能辟邪。縱然是厲鬼,也要懼怕它們幾分。聽這哭聲有異,也說不定是園中埋藏的銀子成精了。」

  孫大麻子說:「世上之所以會有鬼魅妖邪之物,多是因為人心不平。所謂一正壓百邪,倘若問心無愧,就算真是鬧鬼又有什麼可怕?」說話聲中,他便抄起桿棒在手,壯起一身虎膽,當先循著哭聲找向後院。

  後院是片荒廢園林,種有數百株刺槐,如今這些槐樹多半都已枯死了。枯樹在月光下枝杈戟張,猶如一片片猙獰的鬼影。滿院子全是沒膝深的荒草,草窠牆縫中沒有任何蛙鳴蚓叫之聲。一派死寂中,只有那斷斷續續的小孩啼哭聲,不時從草木深處傳來。

  早年間曾有許多埋銀化物的傳說,說是大戶人家深宅大院,地下常會藏有隱秘的銀窖,埋下許多金銀財寶,以防後世子孫坐吃山空。但是把銀子埋得年頭太久了,物老生變,就會變化成人形作祟,民間稱之為「銀魄」。張小辮財迷心竅,認準了兇宅藏銀、荒園埋寶,思量著那哭聲定是積銀之兆,挑起燈籠,放開腳步撥草折枝,逕向槐樹叢中走去。

  孫大麻子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糙人,仗著會些拳腳,掄著桿棒同張小辮並肩上前,正待打它個「棒開方舒五內憤,棍發助得一身威」。誰知撥開面前一片枯枝敗葉,卻見到古槐叢中竟有一座兩層的木樓,碧瓦朱漆,樓閣玲瓏,門窗卻都不全,顯得破敗頹廢。小兒啼哭之聲正是從此樓中傳出。

  三人在樓前站定了腳步,耳聽哭聲甚近,觸人心神,皆是又驚又疑,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闖進去看個究竟,就見樓中黑暗處,有團白花花的影子在緩緩蠕動,恰好是月光照不到的所在,看不清是個什麼事物。

  有道是財迷人眼色亂心,張三爺是窮神轉世,眼裡只認得一個財字,哪裡曉得此間厲害,問聲:「誰家孩兒死得苦惱,在此哭鬧不休?」舉著燈籠往前一照,三人都藉著燈光看得真真切切,不看萬事皆休,一眼看見了,頓時驚得心酥腳麻,不知自家身子是橫是豎了。

  原來黑洞洞的樓閣中,哪裡有什麼銀精銀魄,只趴著一個白白胖胖的童子,僅有八九個月大,全身上下一絲不掛,在脖子上吊了個長命銀鎖。那童子正自號啕大哭,嗓子都哭啞了。它見燈籠晃動,立即轉悲為喜,竟然「咯咯咯」地怪笑起來,一陣風似的朝著樓口爬將過來,須臾之間便已到了張小辮三人面前。

  有道是:「婁氏槐園藏兇靈,三更半夜索命急。」欲知張小辮等人在槐園中有哪些險惡遭遇,且留待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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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話 筷子樓(上)

  有道是「從來人死魂不散,何況死得有冤屈」。且說正值深更半夜,卻從槐園孤樓中爬出一個頭紮紅繩、頸掛銀鎖的童子,張小辮三人好生吃驚,目瞪口呆地怔在當場,魂魄都從軀殼中躥蹦出來,不知飛往哪裡去了。

  這時那黑貓似乎也有感應,突然「喵嗚嗚」叫了幾聲,黑夜裡一對貓眼精光暴增,閃爍如炬。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正沒擺佈處,聽到旁邊貓叫,直如雪水兜頭潑身,當即回過神來,心道婁氏槐園果然是個極兇險的所在,若被屈死的小鬼纏上,恐怕這輩子再無翻身出頭之日。

  靈州當地是十里不同鄉、五里不同俗,但黑貓辟邪驅鬼的風俗卻是自古已有,無人不知。張小辮念及此節,正想把黑貓扔出去抵擋,一不做二不休,這叫做先打後商量。可是卻見眼前一花,那全身光溜溜的孩子從面前一閃而過,轉瞬間蹤跡全無。樓堂深處黑漆漆的暗不見物,竟不知躲去了什麼地方。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又驚又奇,不知是什麼直娘狗日的邪祟事物如此作怪,兇宅裡還真有鬼魅不成?但他們心中認定在槐園中埋著金銀財寶,正在興頭上,人住馬不住,如何肯善罷甘休?當下挑起燈籠,要壯著膽子去樓中一探究竟。

  小鳳可沒他倆這等潑皮的膽識,見樓中鬧起鬼來,先自慌了手腳,加上終日裡擔驚受怕,又不曾吃過什麼正經東西,身子極是虛弱,頓時一頭栽倒,人事不省了。

  孫大麻子是個仗義的人,見小鳳倒地不醒,趕緊回身把她架住,招呼張小辮道:「三弟,小鳳這妮子吃不起驚嚇,再不管她可就要出人命了。」

  張小辮跺足罵道:「這寡婦偷漢養出的賊妮子,專壞三爺的好事!」但他見槐園中淒風凜冽,怨氣彌天,心中不禁發毛,獨自一人萬萬不敢涉險進樓,只好和孫大麻子抬了小鳳,一道煙似的往門外便跑。

  誰想這一跑就成了熱地上的螻蟻——半刻也立腳不住。但見天上已是黑雲遮月,四下裡陰風颯然,那荒廢寂靜的槐園之中,枯枝亂杈搖晃作響,深夜聽來,好似有無數小孩子躲在各處角落裡不住啼哭。偌大的一座婁氏廢園,竟沒半個安穩去處,只得奪路出了大門,直逃至街首的貓仙祠才停下腳步。

  夜深後,這古祠中常有大群野貓聚集。野貓們伏在梁簷屋瓦上,好奇地打量著三個不速之客。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搭著手,把小鳳抬到積滿灰塵的供桌上,又是掐捏人中,又是順氣活血,好一番忙活,才算把她救得醒轉過來。

  小鳳仍是面無人色,剛醒來就哭道:「你們兩個都被鬼迷了心竅了?那座大宅子裡也不知出過什麼血案,使得陰魂纏繞不散,竟至顯出如此兇相來。如今留下性命逃出來便好,千萬別再回去找什麼金銀財寶了。」

  孫大麻子說道:「看來陰魂厲鬼果真是有的,而且那小孩子死得煞是不平,恐怕也沒個親人得知,使它至今不得超度,說不定有什麼滔天大變千古奇冤在內。既然令我等撞見了,自然要還它一個清平公道,豈能袖手旁觀?小鳳妹子你是個女子,不必擔這樣的風險,只須留在此地等候,待俺同張三弟再去探個究竟。」

  張小辮雖比那二人小了一兩歲,但論起看景生情、隨機應變的見識和急智,卻遠遠勝過同輩許多,常有些自作聰明的念頭。他此時細細回想,除了在孤樓中見到一個童子,槐園中好似還有許多小鬼夜哭,動靜極不尋常。若說兇宅中鬧鬼,那也是在情理之內,但槐樹叢中死了這麼多小孩,可就顯得大有古怪了。

  按道門裡的講頭,童子鬧宅乃是家破人亡的兆頭,不過槐園之事大有蹊蹺。張小辮幼年時曾隨一位老道雲遊賣卜,自小耳聞目染,知道許多方外之言,又對金棺墓中遇仙之事深信不疑,連做夢都想在槐園中得上一注橫財。

  靈州是有千年歷史的繁華古城,自古便有許多奢遮的富商大戶,因為在舊社會,許多財主都有埋金藏銀的習慣,所以老宅埋錢的傳說數不勝數。金銀埋在地下年頭多了,就會結成精怪,所謂物有其主,也只有遇到真正有命收這筆錢財的人,才會顯出靈異。

  據傳在前朝永樂年間,靈州城裡也有一座鬧鬼的荒宅。有個外省來的落第秀才,身家貧寒落魄,又無從投奔,整天只能依靠替人寫信為生。一天天降暴雨,窮秀才無意中躲進鬼宅。他初到此地,自然不知厲害,見房舍齊整,就夜宿於此。

  誰知到了晚上屋裡就開始鬧鬼,床頭的蠟燭無緣無故就亮了起來,從門縫裡鉆進一群滿身素服的小人兒,身高尚且不足一寸,男男女女皆有,前呼後擁地抬了一口小棺材,敲鑼打鼓地邊哭邊行,正從秀才床頭經過。

  那秀才見狀驚得呆了,不知是什麼怪物,只得側臥在床上不敢稍動。卻見一眾出殯發喪的小人兒走到床頭,忽然停下腳步止住悲聲,一個個擠眉弄眼,湊到一處嘀咕起來。秀才聽在耳中,好像是他們在問:「今天這屋裡怎麼有生人氣?」

  秀才正自驚駭莫名,忽見人叢中走出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婦人,雖只盈盈寸許,但濃妝艷抹,身態婀娜,打扮得花枝招展。誰知她爬到床上,也不問青紅皂白,當即指著秀才鼻子破口大罵,污言穢語句句歹毒。

  秀才向來文弱,雖然莫名其妙地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卻根本不敢還口,只顧求饒討命。一眾小人都上前來,七嘴八舌地放出狠話,聲稱這仙宅豈是凡夫俗子能隨便進出的所在,非要把秀才生吞活剝了才算解氣。

  在秀才苦苦哀求之下,才有人說:「想活著回去原也不難,只是我家主子日前駕鶴西遊了,現在發送的靈柩在此,你這窮酸到棺前磕幾個響頭,再喊兩聲好聽順耳的稱呼,逗得咱家主母一笑,就先饒了你的性命,只痛打一回了賬,權且寄存你這顆驢頭在頸上。」

  秀才見有活路,哪敢不遵,當即起身對著小棺材恭恭敬敬地磕頭,口稱:「大仙爺爺。」

  一眾戴孝的小人兒似乎有意刁難,連連搖頭道:「咱家本就是神仙,大仙的稱呼雖然尊貴,卻一向聽得膩了,沒什麼新鮮。」

  秀才唯恐它們反悔了要生吞活剝自己,趕緊又改口拜道:「賢大王靈柩在上,受小人一拜。」

  發喪的小人兒們頓時大怒:「稱大王絕然不妥,大王之尊尚不如大仙,你這窮酸敢欺吾輩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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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筷子樓(上)

  有道是「從來人死魂不散,何況死得有冤屈」。且說正值深更半夜,卻從槐園孤樓中爬出一個頭紮紅繩、頸掛銀鎖的童子,張小辮三人好生吃驚,目瞪口呆地怔在當場,魂魄都從軀殼中躥蹦出來,不知飛往哪裡去了。

  這時那黑貓似乎也有感應,突然「喵嗚嗚」叫了幾聲,黑夜裡一對貓眼精光暴增,閃爍如炬。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正沒擺佈處,聽到旁邊貓叫,直如雪水兜頭潑身,當即回過神來,心道婁氏槐園果然是個極兇險的所在,若被屈死的小鬼纏上,恐怕這輩子再無翻身出頭之日。

  靈州當地是十里不同鄉、五里不同俗,但黑貓辟邪驅鬼的風俗卻是自古已有,無人不知。張小辮念及此節,正想把黑貓扔出去抵擋,一不做二不休,這叫做先打後商量。可是卻見眼前一花,那全身光溜溜的孩子從面前一閃而過,轉瞬間蹤跡全無。樓堂深處黑漆漆的暗不見物,竟不知躲去了什麼地方。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又驚又奇,不知是什麼直娘狗日的邪祟事物如此作怪,兇宅裡還真有鬼魅不成?但他們心中認定在槐園中埋著金銀財寶,正在興頭上,人住馬不住,如何肯善罷甘休?當下挑起燈籠,要壯著膽子去樓中一探究竟。

  小鳳可沒他倆這等潑皮的膽識,見樓中鬧起鬼來,先自慌了手腳,加上終日裡擔驚受怕,又不曾吃過什麼正經東西,身子極是虛弱,頓時一頭栽倒,人事不省了。

  孫大麻子是個仗義的人,見小鳳倒地不醒,趕緊回身把她架住,招呼張小辮道:「三弟,小鳳這妮子吃不起驚嚇,再不管她可就要出人命了。」

  張小辮跺足罵道:「這寡婦偷漢養出的賊妮子,專壞三爺的好事!」但他見槐園中淒風凜冽,怨氣彌天,心中不禁發毛,獨自一人萬萬不敢涉險進樓,只好和孫大麻子抬了小鳳,一道煙似的往門外便跑。

  誰想這一跑就成了熱地上的螻蟻——半刻也立腳不住。但見天上已是黑雲遮月,四下裡陰風颯然,那荒廢寂靜的槐園之中,枯枝亂杈搖晃作響,深夜聽來,好似有無數小孩子躲在各處角落裡不住啼哭。偌大的一座婁氏廢園,竟沒半個安穩去處,只得奪路出了大門,直逃至街首的貓仙祠才停下腳步。

  夜深後,這古祠中常有大群野貓聚集。野貓們伏在梁簷屋瓦上,好奇地打量著三個不速之客。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搭著手,把小鳳抬到積滿灰塵的供桌上,又是掐捏人中,又是順氣活血,好一番忙活,才算把她救得醒轉過來。

  小鳳仍是面無人色,剛醒來就哭道:「你們兩個都被鬼迷了心竅了?那座大宅子裡也不知出過什麼血案,使得陰魂纏繞不散,竟至顯出如此兇相來。如今留下性命逃出來便好,千萬別再回去找什麼金銀財寶了。」

  孫大麻子說道:「看來陰魂厲鬼果真是有的,而且那小孩子死得煞是不平,恐怕也沒個親人得知,使它至今不得超度,說不定有什麼滔天大變千古奇冤在內。既然令我等撞見了,自然要還它一個清平公道,豈能袖手旁觀?小鳳妹子你是個女子,不必擔這樣的風險,只須留在此地等候,待俺同張三弟再去探個究竟。」

  張小辮雖比那二人小了一兩歲,但論起看景生情、隨機應變的見識和急智,卻遠遠勝過同輩許多,常有些自作聰明的念頭。他此時細細回想,除了在孤樓中見到一個童子,槐園中好似還有許多小鬼夜哭,動靜極不尋常。若說兇宅中鬧鬼,那也是在情理之內,但槐樹叢中死了這麼多小孩,可就顯得大有古怪了。

  按道門裡的講頭,童子鬧宅乃是家破人亡的兆頭,不過槐園之事大有蹊蹺。張小辮幼年時曾隨一位老道雲遊賣卜,自小耳聞目染,知道許多方外之言,又對金棺墓中遇仙之事深信不疑,連做夢都想在槐園中得上一注橫財。

  靈州是有千年歷史的繁華古城,自古便有許多奢遮的富商大戶,因為在舊社會,許多財主都有埋金藏銀的習慣,所以老宅埋錢的傳說數不勝數。金銀埋在地下年頭多了,就會結成精怪,所謂物有其主,也只有遇到真正有命收這筆錢財的人,才會顯出靈異。

  據傳在前朝永樂年間,靈州城裡也有一座鬧鬼的荒宅。有個外省來的落第秀才,身家貧寒落魄,又無從投奔,整天只能依靠替人寫信為生。一天天降暴雨,窮秀才無意中躲進鬼宅。他初到此地,自然不知厲害,見房舍齊整,就夜宿於此。

  誰知到了晚上屋裡就開始鬧鬼,床頭的蠟燭無緣無故就亮了起來,從門縫裡鉆進一群滿身素服的小人兒,身高尚且不足一寸,男男女女皆有,前呼後擁地抬了一口小棺材,敲鑼打鼓地邊哭邊行,正從秀才床頭經過。

  那秀才見狀驚得呆了,不知是什麼怪物,只得側臥在床上不敢稍動。卻見一眾出殯發喪的小人兒走到床頭,忽然停下腳步止住悲聲,一個個擠眉弄眼,湊到一處嘀咕起來。秀才聽在耳中,好像是他們在問:「今天這屋裡怎麼有生人氣?」

  秀才正自驚駭莫名,忽見人叢中走出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婦人,雖只盈盈寸許,但濃妝艷抹,身態婀娜,打扮得花枝招展。誰知她爬到床上,也不問青紅皂白,當即指著秀才鼻子破口大罵,污言穢語句句歹毒。

  秀才向來文弱,雖然莫名其妙地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卻根本不敢還口,只顧求饒討命。一眾小人都上前來,七嘴八舌地放出狠話,聲稱這仙宅豈是凡夫俗子能隨便進出的所在,非要把秀才生吞活剝了才算解氣。

  在秀才苦苦哀求之下,才有人說:「想活著回去原也不難,只是我家主子日前駕鶴西遊了,現在發送的靈柩在此,你這窮酸到棺前磕幾個響頭,再喊兩聲好聽順耳的稱呼,逗得咱家主母一笑,就先饒了你的性命,只痛打一回了賬,權且寄存你這顆驢頭在頸上。」

  秀才見有活路,哪敢不遵,當即起身對著小棺材恭恭敬敬地磕頭,口稱:「大仙爺爺。」

  一眾戴孝的小人兒似乎有意刁難,連連搖頭道:「咱家本就是神仙,大仙的稱呼雖然尊貴,卻一向聽得膩了,沒什麼新鮮。」

  秀才唯恐它們反悔了要生吞活剝自己,趕緊又改口拜道:「賢大王靈柩在上,受小人一拜。」

  發喪的小人兒們頓時大怒:「稱大王絕然不妥,大王之尊尚不如大仙,你這窮酸敢欺吾輩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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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話 筷子樓(下)

  正所謂「運倒奴欺主,時衰鬼弄人」。那秀才一向是窩窩囊囊逆來順受,被別人欺辱時從不敢說半個不字,只好再次告饒道:「列位仙家恕罪則個,小可實在想不出別的稱呼了,難道……難道竟要稱萬歲爺才合心意?」

  那些窮兇極惡的小人兒們仍然不依不饒,紛紛說:「萬歲爺是皇上的稱呼,吾等位列仙班,怎會喜歡俗世君王的名號。看你這廝倒不像是個不可救藥的*蟲,如今教你一個乖,不妨尊我家主子一聲至聖至賢老夫子。」

  這回輪到秀才生氣了,原來他讀書讀得迂腐了,不懂世故高低,只知尊師重道,把聖賢書看得比自家性命要重萬倍,先前茍且求饒也就罷了,一群妖物怎敢妄充儒道聖賢?他聞聽此言,當時就火撞頂梁門,心中動了無名之怒,一跳蹦起多高,脫下鞋子擎在手裡,罵道:「我日你們先人,真真是有辱斯文!」喝罵聲中抬手掄起破鞋來,往著人堆兒裡便砸,把棺材靈幡多打散了,那位為首的主母,當場被爛鞋底子拍作了一團肉餅。

  那些抬棺哭喪的小人兒大驚失色,同時奔向門縫往外逃竄。秀才惱得很了,莫道老實人好欺負,把老實人逼急了更可怕。只見這秀才真似困水蛟龍遇雲雨,猙獰虎豹露爪牙,發瘋一般追在後面只顧打,直趕到廚房灶間,就見那些小人兒,都鉆進一口水缸的裂縫裡不見了蹤影。

  秀才打得順了手,就勢砸破水缸,卻見缸底早已漏了,缸內空然無物,只接著下邊藏的一個地窖,裡面裝滿了金元寶。再回剛才睡覺的房間去看,也多是黃白之物,這才曉得是金銀之魄物老成精作怪。他記得孔子曾曰「物老為怪」,自己每每難解其意,原來真有此理的。看來古人誠不欺我,合該他命中容得下橫財,也算物遇其主,最後竟借此得以暴富。

  這件事在靈州城裡廣為流傳。張小辮此時說將出來,只道那槐園中出現的異狀,多半同屬此類,也是埋了什麼財帛,卻不知是何等珍異寶貨,竟能化為童子模樣在夜間出沒,再不趕去將它掘出來,怕是早晚便要成仙成魔,可就再也無跡可尋了。

  孫大麻子性急,恨不得立刻探明真相,張小辮更是受窮等不到天亮的脾氣,二人都覺得小鳳是天生貧賤之命,命薄之人納不得大財,就將她獨自一個留在廟中等候,然後收拾燈火,把正同野貓們廝耍的月影金絲虎捉在身邊,兩人一貓再次回去槐園尋藏掘寶。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狠下心腸甩脫了包袱。估摸著快到四更天了,天亮後鐵掌櫃必然要來收鑰匙,容不得再多耽擱,真是「心急忙似箭,足底快如風」,二人當下一溜小跑著回到槐園舊宅門前,按原路找到後宅樹叢中的孤樓。那樓中此時是鴉雀無聲,也不見半個人影。

  二人一前一後提燈摸進樓中,就覺落足處不太對勁,像是有什麼東西硌腳,按下燈籠來一看,就見房中地上散落著許多筷子。這些筷子雜亂無章,不僅有新有舊,更是根根不同,連雙成對的都找不出來。有平民百姓家粗糙簡樸的,也有那富紳大戶家精製考究的,只粗略一看,就有犀角的、烏木的、竹子的、象牙的、包銀的種種材質。

  張小辮心下驚疑起來,槐園中怎有這許多亂箭般的百家筷子?一時不得要領,只是隱約覺得不妙,便舉燈籠在周圍照看。這時忽聽得身後有一陣小孩子的哭泣之聲,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全沒料到,不禁有些吃驚,急忙循聲去看身後,一看更是驚奇。原來門後角落裡有個地洞,洞口寬可容人,裡面深不見底,把手往近前一探,冷颼颼的陰風襲人,哭聲就從洞中斷斷續續地傳將上來。

  張小辮緊緊抱住黑貓湊到洞口向底下張望,這孤樓中格外黑暗,若不走到近處,就不會輕易發現門後地上有個大窟窿。黑貓到了洞前越發顯得不安,貓尾巴上的絨毛都豎了起來,「嗚嗚」低叫著想掙脫下來遠遠逃開。張孫二人卻未留心於此,反倒在想:「先前那光屁股的小孩兒,可能就鉆到地洞裡去了,此間究竟是個什麼所在?」又尋思:「男兒若無富貴志,空負堂堂七尺身,如今說不得了,這裡邊就是森羅閻魔的鬼殿,也要先進去探它一遭再做道理。」

  他們這等窮怕了的人,以為有樁富貴近在眼前,那就如同是蒼蠅逐臭,心裡動了大火,還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了,立即循著哭聲,提燈鉆進洞中,卻不知這一去,竟是「自找弔客兇神難,身陷喪門白虎災」。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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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21:07: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話 貓兒眼

  書接上文,話續前言,說的是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這倆傢伙,都是膽大頑賴的遊俠之徒,向來不知天高地厚。他們見樓內地面上有個黑洞洞的大窟窿,便以為是找到了槐園中埋藏金銀珠寶的密室暗道,忍不住心中竊喜,哪還管它什麼七長八短三七二十一,當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挑著燈籠摸進了地洞。

  地洞下果然是處寬闊曲折的暗道,遍地都是碎土爛泥,還有許多到處散落的筷子,周圍又有無數大小各異的洞穴交錯相連,洞壁上凹凸不平,走勢高低起伏,忽寬忽窄,挖掘得甚是粗糙簡陋,毫無章法可言。

  張小辮見槐園下邊有如此一處迷宮般的所在,不禁暗暗咂舌,低聲對孫大麻子說:「多半是婁家老宅底下埋藏的珍寶年頭太久,才使得它成精成怪,變成了光屁股童子在樓根裡亂刨亂鉆。聽我以前的老道師傅說過,那一千載的枸杞根須能變做小狗,長了一萬年的人參可化為女子,卻不知槐園裡究竟藏了何等奢遮的寶物,竟能有這般靈異?要是能教咱們兄弟找出來,你我二人可就是當今靈州城裡的鄧通和沈萬三了。」

  孫大麻子喜道:「鄧通和沈萬三可不得了,俺也多曾聽說過他們兩家財過北斗,乃是富甲天下聞名四方的古人。咱只要能及得上沈老爺家底的一半,每天都有燒雞和豬蹄子啃,就該心滿意足了。」

  張小辮笑道:「麻子你這真是寒酸的見識,只曉得啃燒雞啃豬腳。咱們要是能有沈萬三的一半家業,便是讓你整日龍肝鳳膽的大吃,也花銷不盡那許多錢財。」

  別看孫大麻子大字不識幾個,但他和張小辮平時喜歡跟著草臺班子聽書看戲,沒事自己還喜歡哼哼兩句,一肚子民間小唱本。當時的地方戲戲文裡,有一齣戲叫《招財進寶》,演起來很是熱鬧,表的是各朝各代的降世財神,凡是逢年過節或是喜慶擺設,需要找綵頭的場合,都會請戲班子來演這齣戲文。

  那鄧通是漢代的人物,曾被皇帝封賞銅山,可以自行採銅鑄錢,有道是「多少金錢滿天下,不知更有鄧通城」,說的就是此人鑄錢之地。沈萬三則是元末明初時期的江南巨富,傳說明太祖朱元璋開國建都,都要向沈老爺借錢造城,真正是一位富可敵國的大財主。

  這兩位古人,歷來被老百姓看做是財神爺投胎轉世下凡塵,要是拿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被視為發財致富的偶像了。所以即便是孫大麻子和張小辮這等無家可歸到處亂撞的窮小子,也對鄧沈二公在戲文評彈中的演義事跡耳熟能詳。他們連做夢都想當一回同樣的豪富人家,卻不知那鄧通、沈萬三兩人,到最後都是沒得著好結果的。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各念了幾遍「貓仙爺和各路財神老爺們保佑弟子大富大貴……」當下抖擻精神就要尋寶,奈何樓根暗道裡的洞口極多,看得人眼花繚亂,一時竟不知該向哪裡尋找,正沒舉措之際,隱隱聽到深處有孩兒啼哭之聲。二人聽到動靜,趕緊矮身鉆洞,循著哭聲向前找去。

  張小辮雖然財迷心竅,但他畢竟是偷雞摸狗的老手,端的有些個賊智和賊見識,曉得要給自己留下後路以備脫身溜撤。他見槐園下邊的暗道錯綜複雜,就先將那只黑貓揣在自己懷裡,讓孫大麻子用短棒挑了燈籠在前開路,他則跟在後頭,手掌和膝蓋撐著地,邊爬邊把地上散落的筷子收攏起來,順手鋪排成一字長蛇之形當做路標,以防回來時找不到路困死在地底。

  那只黑貓的膽子不大,不知被什麼東西嚇得瑟瑟發抖,似乎預感到大禍臨頭,此時蜷縮在張小辮懷中一聲不出,僅露出兩個精光閃爍的貓眼,驚恐地盯著四周。

  張小辮暗自抱怨從藥鋪中換來的這黑貓沒用。《雲物通載》遍述世間萬種生靈,正所謂貓有貓譜、犬有犬經,其中的《貓譜》一篇裡寫得十分清楚,古時靈州產黑貓極佳,名為「月影烏瞳金絲貓」。這種黑貓金絲穿眼,全身柔若無骨、輕如御風,能夠翻瓦躍牆,是爬壁上樹、捕蝶捉雀的能手,更可以入戶進宅偷金竊玉。此貓行動之際,敏捷輕盈如風,即便是光天化日裡在眾人面前來來去去,人們也僅見其影,不見其形。

  但靈州城有拜貓仙的風俗已久,所以當地的貓兒,不論家貓、野貓,儘是又饞又懶。張小辮千辛萬苦找來的這只黑貓,就是一隻名副其實的懶貓。雖然身為罕見的純種月影烏瞳金絲貓,但它祖宗早在幾百年前著稱於世的那套本領,到它這早已全部失傳了,只留下些爬樹捉雀兒的微末能耐。

  張小辮還記得前些天在金棺墳貴妃墓裡,林中老鬼曾囑咐他道:「你想到槐園兇宅裡取樁大富貴,必須先到松鶴堂裡,用殭屍美人換來他家養的那只月影烏瞳金絲貓。沒有此貓相助,槐園中所藏的金山銀山就拿不到一厘一毫,切記,切記。」這些話早被張小辮當做聖旨箴言一般,牢牢印在腦中了,在睡夢中尚且不忘反覆念叨。如今黑貓和槐園裡的暗道都找著了,但林中老鬼當初卻沒明說究竟如何用黑貓取寶。

  張小辮心想,所謂天機不可明言,即便是遇到仙人指路,他們給凡人指出來的道路,也多是在雲裡霧裡,還要靠自己參悟破解才能領會。他胸中見識畢竟有限,連日裡搜腸刮肚,也只推想出八成是要用黑貓的「貓兒眼」辟妖克邪。此貓雖然懶散,取寶時也未必沒有它的用武之地,眼下尚未探明槐園地下究竟藏了什麼事物,自然不肯輕易放黑貓逃回去。

  他心中胡思亂想,在狹窄的暗道裡鉆出數丈,忽聽前邊水流輕響。孫大麻子也停了下來,原來洞穴走勢雖然逐漸寬闊起來,延伸到一處大空洞裡,但前邊有條深不可測的陰河攔住了去路。槐園中造有大片景致巧妙的亭廊水榭、樓臺殿閣,如今園內的幾座水池泉眼雖已乾涸了,但地下水脈尚存,而那孩兒的嗚嗚啼哭之聲,就從陰河對面的黑暗處傳來。

  地底洞窟的暗河兩側陰風凜然,小孩的哭聲斷斷續續,好像離得並不太遠。張小辮長這麼大,從沒聽過如此淒慘的哭聲,聽起來喉嚨多半都哭破流血了,心下不禁發虛,為了給自己壯壯膽子,就朝著對面的黑暗處罵道:「操你們祖宗十八代,可聽過你家張三爺張大膽的名頭?想是你們這些金精銀魄有了幾分道行,竟然知道今晚要被三爺挖回去,就躲在黑處鬼哭神號地嚇人,卻不知你家張三爺是鐵石心腸的狠角色,豈能怕了你們這點小動靜。」說罷他就伸手去揪懷中黑貓的尾巴,想讓黑貓在此處叫喚幾聲,把那些金銀財寶變異出的妖物嚇回原形。

  孫大麻子心中正直,見不得天下有不平之事,聽到哭聲泣血,顯得好生可憐,不像是有意嚇人的動靜,便攔住張小辮說:「不對啊,三弟你仔細聽聽,這分明是小孩子在哭,莫非真有鬼魂訴冤?要托咱們替它洗刷生前冤屈……」

  張小辮道:「一兩歲大的小孩兒能有什麼冤情?肯定是有什麼珍寶聚住了天地間的五行靈氣,又躲在地下千年百年,才煉成了孩童之形。這會兒子趁它道行不深,還只會啼哭爬行,正可抓住它換樁富貴回來,否則再等些年,讓它得了大道,咱們哪裡還尋得到它的蹤跡?」

  孫大麻子搖頭不信:「這小孩也許是被人拋棄餓死在地洞裡的……」他一琢磨推測得不對,又說,「可是頸中掛著銀鎖,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那多半是被謀奪他家產的奸人偷拐到這裡害死的,自然是有滿腔怨恨。想不到天底下竟有如此不平的事,真教人氣炸了胸膛,總之你我兄弟二人絕不能袖手旁觀。」他本就是個不信邪的莽撞人,自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腳正不怕鞋歪」,而且深信「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門」之理,所以向來不懼鬼怪,這時犯了牛脾氣,把麻虎臉一繃,硬說那小孩的哭聲是鬼魂申訴冤屈。

  張小辮嘴皮子雖然滑溜,卻也說不過他,心想:「不管它是鬼是怪,還是什麼寶物成精,反正都得等到近前才能看個清楚,此刻同孫大傻子在這掰扯不清又有何用?」當下也不再多說了,見陰河水深難涉,二人只好想辦法繞路過去。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打算找個水流狹窄的地方,然後縱身跳過去,當下沿著河水又走出數丈,就覺腳下筷子越來越多,借燈籠的光亮往四週一照,凹凸起伏的地面上,同樣散落著許多雜亂無章的筷子。

  木筷、竹筷都是居家過日子裡最尋常不過的事物,尋常到什麼地步呢?就好比有飛賊走千家過百戶,行偷竊的勾當,一天誤入了一戶窮人家,發現四壁陡然、缸中無米,根本沒有東西可偷,但賊不走空的規矩不能壞了,只好抽幾根炕席裡的爛稻草偷走。即便如此,樑上君子們都絕不會去拿人家碗櫃裡的筷子,因為干稻草能保暖,湊多了還可換錢換物,卻從沒聽說有人肯出錢,來買窮人家用過多年的幾根破爛筷子。

  洞窟裡的筷子各式各樣,顯然不是一家之物,亂箭般的也不知有幾千幾萬支,誰會吃飽了撐的把這些筷子拿到地洞裡?張小辮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其中名堂,只好見怪不怪。他又向前探了幾步,卻見地洞深處的水面上,橫跨著一座橋樑。

  那橋通體都用筷子搭成,雖然筷子有長有短,材料新舊各不相同,但粘合得甚是堅固平整,橋面微成拱行,寬不足兩尺。挑起燈籠來照向筷子橋對面,原來黑暗處還藏有一座城門樓子,也是全部用筷子拼造而成,顯得極不工整,可是形神兼備,也有城門、城樓,那敵樓上竟然還留有數十處觀敵的箭窗,兩側都是由無數筷子搭建的城牆。

  這座筷子城和城前的筷子橋,遠比真正的城樓橋樑微小得多。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提住一口氣踩著筷子橋,能夠勉強過河通行,但到了城樓下,才發現那城門根本就不是給人走的,城門洞比起狗洞來也大不了多少。

  筷子城城門大開,只聞一股股刺鼻的腥風從中飄出,異臭撲面觸腦。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趕緊扯塊衣襟,裹住口鼻,遮掩了呼吸,再看那無數筷子搭建的城樓子底下,遍地都是殘骨狼藉,都被啃得稀碎乾淨,白花花的沒剩半絲皮肉,分不清是人骨還是獸骨。二人心下大驚:「婁氏槐園底下究竟是個什麼所在?怎會有如此奇怪的一座城子?筷子城裡住的又是哪個?」

  此事完全出乎意料,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雖然膽大,也不敢立刻輕舉妄動,屏住呼吸趴在城門洞前,偷眼向裡邊張望。只見那筷子城中燈火通明,一排排屋宇連綿不絕,全是用五花八門的筷子搭成的房屋建築,陰森的街道又寬又深,可城中的樓閣房舍都是小門小戶,雖和人間無異,卻也只有貓兒能住,那小孩的哇哇大哭之聲就從中不斷發出。不祥的哭泣聲詭異莫名,聽得這二人一貓的全身皮膚上,都立刻結出一片片毛栗子來。筷子城中的情形非同小可。

  這正是:「聽來驚破英雄膽,看去嚇殘壯士心。」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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