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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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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3:40 |只看該作者
神秘的五角銀幣
作者:橫溝正史  
  我的保護神

  駒井不二雄的叔叔駒井啟吉,是一位小說家,是個所謂「放浪形骸之外」的人。他36歲了,還沒成家,和小侄子不二雄同住。
  一天,雜誌社的人到啟吉叔這兒來約稿子,出個題目叫《我的保護神》,保護神也叫福神。
  啟吉叔說:「我的保護神嗎?我的保護神就是這個玩藝兒。」
  說著就請雜誌編輯看一個東西,原來桌子上放著一枚五角錢的銀幣。現在市面上早已見不到這種銀幣了。它從明治年間一直通用到戰爭中期。
  就是五角銀幣也品種不一,越來越縮小。而啟吉叔的「保護神」是大正三年出的,直徑足有三個厘米。
  雜誌社編輯覺著很稀奇。
  「這就是您的保護神?這裡面一定有不少蹊蹺的事兒吧?」
  他這一問,啟吉叔噗嗤地笑了。
  「不錯,這裡頭的事,可真神秘莫測哩,你聽著,是這樣的。」
  他講了下面一個故事。下文裡的「我」,就是啟吉叔自己。
  那是昭和十六年末到十七年春的事兒。一個寒冷的夜晚,我有點閒事到新宿街裡走一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那年頭新宿街一到晚上,相面的、算卦的,擺成一大排。
  那天晚上看到一個看手相的,為了好奇,我也湊上前去。什麼相手、相面,我原本討厭極了。可是偏偏那時卻想湊個趣兒,於是,我按相士的吩咐摘下手套,伸出左手。相士吃驚地望著我的臉,端詳了好半天。
  我明白相士為什麼吃驚,因為我左手小拇指少了半截,那是戰爭開始不久,我在上海負的傷。相士的吃驚,當時我沒格外注意。後來我考慮過,他的吃驚是有深刻複雜的原因……
  但是,那時我的尊容是這樣:因為晚上很冷,大衣領子豎起來,口罩捂得滿嚴實,我想相士不會看清我的面孔。他看著我的手紋路,叨咕了些什麼我沒聽清。反正,他怎麼說有他的自主權,聽其自便吧。然後我給他一元票子做卦錢,相士給我找了余頭,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以後我想,當時相士的確怪模怪樣,眼睛賊溜溜地四下掃視,他讓我拾起銀幣,暗示「你快離開」!
  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可也沒往心裡去,就從新宿車站坐上到立川去的電車回了家。那時,我就住在吉祥寺這間房子裡。我覺著這個銀幣很蹊蹺。我在電車裡,就隨便擺弄過那枚銀角子,老覺著它份量輕。
  這可真奇怪,我回家用天平秤秤看,果真份量不合乎法定重量。敲一敲,聲音也不對味。我想會不會中間是空的?忽地又想起查查邊緣上的道道兒,哪知一圈道道兒都錯著牙,這越發引起我的好奇心。我翻過來掉過去擺弄它,你猜怎麼樣?
  啟吉叔說到這裡,用手按這枚銀角子,一下子銀幣的裡兒和面兒分了家,在空凹的地方有個薄薄的小紙片。
  雜誌社編輯驚訝起來:「這好像是什麼密碼……,真是。」
  啟吉叔從銀角子當中取出個小紙片。上面寫著數字:
  3.21.115.5.27.2
  5.51.16.2.18.11,24.1
  雜誌社編輯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這是密碼。先生您能解開這套密碼嗎?」
  「我還沒弄通。我是小說家,可惜不是偵探小說家。」
  「可是算命的為什麼要把這玩藝兒交給您呢?」
  「我想事情是這樣……」
  啟吉叔笑瞇瞇地說:
  「那個相士認錯了人吧。弄錯的原因是在我的左手小拇指上頭。相士那天晚上約定把這枚銀角子交給一個缺小拇指的人。我在那裡伸出左手讓他看,他又端詳了我的臉。偏趕上一個大口罩捂得溜嚴,他瞅不清我的臉面,於是陰錯陽差把銀幣遞給了我。第二天晚上我特意上新宿又去看一看。可是那個相士卻蹤影不見了。現在我仍然保存著它。總會有一天用得上這個銀角子,也用得上密碼。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黑幕。日本有個說法,小偷拿了別人放在那兒忘拿走的東西,就要交好運……我也把這個銀角子當福神一樣珍藏起來。」
  不二雄頭一回聽叔叔講這件事,感到極大的興趣,就和叔叔、雜誌編輯一起,摳這套密碼的底。可是,在猜右解,費了半天腦汁,依然沒有半點收穫。
  請讀者各位解一解這套密碼,羞臊羞臊啟吉叔、不二雄他們不好嗎?解它可容易得很哩。
  於是,啟吉叔所說的故事除了密碼的數字以外,被原樣照登在那個月的雜誌上。不料,卻引起一樁驚人的案件。

  奇怪的客人

  那期雜誌出來一個禮拜以後,一個美麗的姑娘到啟吉叔這裡來玩耍,她叫香山田紀子。
  由紀子今年18歲。從前家裡豪富,住在高輪一帶,住的是有二十多個房間的豪華宅邪。戰後漸漸窮了下來,把高輪的住宅賣掉了,最近才搬到不二雄家附近。
  由紀子以前就是啟吉叔小說的熱心讀者,最近又搬到鄰近住,常常來玩耍。不二雄也很喜歡由紀子,她一來,他就跑前跑後。不二雄是小學六年級學生,哥兒一個,跟著由紀子,就像跟隨姐姐似的。
  每天由紀子來玩,不二雄也走進叔叔屋裡來,同她談些不著邊際的閒語。啟吉叔叔打量著由紀子的面孔,皺起眉頭問:
  「怎麼啦?今天不舒服嗎?還是媽媽病又重了?」
  由紀子的父親在戰時死去,現母女倆在一起生活。母親體弱多病,成天臥床不起,啟吉和不二雄都知道。
  啟吉叔這一表示關心,倒惹得由紀子哭了。
  「是,我……還得讓您幫個忙。」
  「有事求我?什麼事,說吧!只要能辦到,沒有不行的。」
  「是。」
  由紀子沉吟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
  「我想賣掉鋼琴。可是我知道誰買呢?所以我求求先生……」
  啟吉叔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為什麼要賣鋼琴?你不是說過鋼琴就是你的生命,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捨掉它嗎?」
  啟吉叔這樣一講,由紀子更悲傷了。
  「我這樣想過,可是我媽媽鬧病,處處都要花錢……媽媽病成那樣,我還能那麼逍遙自在地彈鋼琴嗎?」
  由紀子好久以來就想當個音樂家。
  「哼,就是這樣,也不能著急賣鋼琴呀……」
  話還沒及完,家裡的傭人拿過來一張名片,上寫「山田進,極光社記者」,這個雜誌社他很熟悉,雜誌名叫〈北極光〉。
  「好,領他進來。」
  旁邊的由紀子有些坐不住了。
  「有客人,那麼我回家了。」
  她站起來要走,啟吉叔把她按住了。
  「沒啥關係,無非是約稿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走了,不二雄剩一個人悶得慌了,你還是多坐一會兒。」
  說著極光社那個叫山田進的進了屋子。哦,忘了交待了,啟吉叔的房間在二樓,屋子還是洋式的哩。
  「初次見面,我是極光社的山田……」
  啟吉叔看此人有四十二三歲,腦袋已經禿了頂,相貌很凶,不像文化界的人。
  原來山田進正像啟吉叔所預料的那樣,來約稿子。啟吉叔說現在太忙了,稿子寫不出來。他馬上說:「啊,是嗎?那就算了。」好像是個十分通情達理的人哩,不二雄在旁邊也奇怪,從來沒見過這樣好對付的約稿人。
  於是啟吉叔也同山田進閒聊了幾句,那人像忽然想起什麼重要事:
  「在最近的刊物上,讀到了您的談話,就是那個五角銀幣問題……可太有意思了。真有這回事,還是您編出來的?」
  「實有其事,並非編造。您瞧,證據在這裡,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啟吉叔從桌上拿起五角銀幣給他看。
  「啊,是嗎?果然不錯。我看一看好嗎?」
  「請,請。把面兒朝上,向右擰。你看這不打開了嗎?」
  「啊,誠然,做得可真精細巧妙。紙上是不是寫著密碼?」
  山田進剛要打開那張紙片,啟吉叔馬上把銀幣收了起來。
  「只有這個,不能打開看。這個密碼誰也沒讓看過。能解開密碼當然好,可是解開會給別人帶來許多麻煩。」
  「不錯不錯,您講的有道理,那麼我太冒昧了。」
  山田進顯出很抱歉的樣子,猛然又像想起什麼事情,沒打招呼就走了。
  走後,三個人面面相覷,不二雄很有氣。
  「叔叔,這傢伙到底幹什麼來了?是不是專門來看銀幣的?」
  啟吉叔也笑了。
  「或許是這樣。極光社的人沒有一個我不認識,這傢伙可從來沒見過。不二雄,你沒留神嗎?他摘下右手手套,左手手套可老沒摘下來。那是怎麼回事兒,你明白嗎?」
  啟吉叔說完,像有了一大發現似地,笑了起來。

  深夜發生的奇案

  那天晚上。
  不二雄半夜被一種很離奇的聲音給驚醒了。
  卡噠——卡噠——卡噠……
  好像誰在房頂上走動。
  小偷?
  想到這裡,不二雄的心房怦怦跳了起來,渾身直冒冷汗。不二雄從來一個人睡在門洞旁邊的一間屋子裡,隔壁就是啟吉叔的房間。他父親母親都睡在走廊裡頭的大房間裡。不二雄在被窩裡屏著氣息,細聽屋外的動靜。像是人踩房蓋的聲音,「的確有人打房上走呢。」不二雄的心跳加劇了。
  不一會兒,房頂上聲音平息了。這回格登、格登響起撬動什麼東西的聲音來——似乎有人在撬啟吉叔房間的窗戶,這間洋式房間沒有防雨窗,光有玻璃窗,一撬就開。
  這可不得!小偷進屋了!
  不二雄鼓足勇氣,從床上爬起來,想去報告啟吉叔。不二雄輕輕拉開門,想去走廊,忽然又退了回來。
  在漆黑的樓梯口,站著一個人。
  不二雄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不料樓梯下的那個人貓似地連腳步聲都沒有,向不二雄奔來,一隻大手摀住了不二雄的嘴。
  「噓,別做聲。」
  他吃了一場虛驚,原來是啟吉叔。
  「啊,是叔叔,叔叔,叔叔,二樓上是誰……」
  「噓,別說話。我知道是誰。不二雄你在這待會兒,我上樓去看看…·」
  「叔叔,我也去。」
  「混蛋,你去危險!在這好生待著!」
  「我去嘛,去嘛,去抓小偷嘛。」
  怎麼說不二雄也不聽,叔叔終於批准了。
  「好,可不許說話,一作聲就糟了。」
  兩人悄悄地登上樓梯,小偷已經撬開窗戶鑽了進來。從房間門縫透出朦朦朧朧的一縷光束,那光束直晃動,大概是手電筒。
  啟吉叔和不二雄湊近房門前,悄悄向門縫裡一望,有人,有人,確實有人用手在桌子上亂摸索。那人身穿洋服,打裹腿,戴鴨舌帽,帽遮兒壓得低低的。黑色圍巾一直圍到鼻子以上。臉面一點也看不見,只有兩隻賊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小偷在桌面上摸了半天,忽然摸到一個東西。
  「有了!」小偷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喊了一聲。抓起那個東西塞進了衣袋。
  「小偷!」
  啟吉叔猛然大喊一聲。小偷本來作賊心虛,一下子驚慌失措,把屋中東西懂得叮噹亂響,奪窗而出,把房頂也踩得咯吱咯吱亂響。
  啟吉叔和不二雄立刻闖進房間,從窗戶探出頭來大喊:
  「小偷,小偷!」
  那個小偷越發手足失措,連滾帶爬,從房頂掉了下去。
  就在這時刻,從房簷下面跳出一個黑影,手裡拿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猛地撲向那個小偷。
  「啊」
  一聲可怕的慘叫。
  那個小偷馬上像被抽去了骨頭似地一頭栽倒在路旁。那個黑影猴子般地敏捷地搜了小偷的腰,取出一件東西,一溜煙似地消失在漆黑的夜巷裡。啟吉叔和不二雄從二樓窗口看到這場戲,沒有作聲。不二雄的父母聽到響動驚慌起來,跑了過來,悄聲問:
  「啟吉,怎麼了?剛才什麼響?」
  「哥哥,進來小偷了,小偷……」
  「啊,是小偷。不二雄,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媽媽又擔心又著急地把不二雄拉過去,不二雄趁勢靠在媽媽身上。
  「啊——媽媽,看,小偷就倒在那裡。叔叔,叔叔,您看小偷不動彈了。小偷讓方纔那個傢伙一下子就……」
  不二雄的聲音發顫了,啟吉叔臉色也忽地變白了。
  往樓下一看,小偷果真倒在道旁一動也不動。

  一個老傢伙來買大衣櫃

  小偷果真死了,讓人從背後用利刃一下子殺死了。
  這個小偷大家可以推想到就是昨天來訪啟吉叔的那個「極光社記者山田進」——那個面目兇惡的人。我們暫且把他撂一擺。
  可是殺山田進的又是何許人呢?
  「誠然,原來他昨天對您撒謊說是〈北極光〉的記者來訪問過您,原來是為五角錢銀幣來的。嗯,這倒是一個離奇古怪的案子。」
  等等力警長第二天聞訊趕來。他是警視廳有名的干將,聽了啟吉叔介紹的昨夜的案情,並追溯到9年前啟吉叔得到一枚神秘的銀幣,故事的來龍去脈,很能引起人們的興趣。
  「不錯。那個卜卦的,把您和這個人弄混了,把銀幣錯交給您了。」
  「我想這不會錯,您去驗驗他的手…··小拇指是不是缺半截?」
  驗一下死者山田進的左手,果真小拇指是半截的,和啟吉叔一樣。昨天他來訪,始終沒摘左手手套,就是為了遮蓋這點殘疾,不露馬腳。
  「由於卜卦者的錯誤,在銀幣上面當然給這個小子造成很大的損失,他這些年一定在尋找銀幣的下落。不料想在本月的雜誌上讀到您的談話,於是就來找您探一探情況。那天夜裡就盜取銀幣來了……但是那個銀幣的下落呢,現在怎麼樣了?」
  「我把它扔在桌子上,沒曾想竟讓他偷走了。」
  啟吉叔直搔頭髮,等等力警長也直皺眉頭。
  「這小子干了蠢事,這人盜走銀幣,逃跑的時候,卻有另一個人埋伏著等他,一下子把銀幣搶走了。」
  「大概是這樣。銀幣不在這人手裡了,可見事情……」
  「嗯,可是密碼您記住沒有?
  「這個麼……」
  啟吉叔又搔著頭髮說:
  「無非是胡亂地列了些數字……我記不太清了。」
  「哼!」
  等等力警長越發不滿意了,用鼻子哼了聲。
  可是不二雄更加焦急納悶,啟吉叔雖然表面上是個很隨隨便便的人,實際上是一個事事十分認真的人,丁是丁,卯是卯,決不會輕易讓人把銀幣盜走,也決不會忘掉密碼數字……
  這些暫且不表。那天,等等力警長返回警視廳,死屍也由警視廳收去。過了三天,警長樂呵呵地來了。
  「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不叫山田進,這完全是謊話。此人叫小宮三郎,是前科犯。有意思的是,他哥哥小宮讓治是偷盜寶石的專家,外號叫紳士讓治。此人總是紳士打扮,出入上流社會,專門盜取寶石。可是這個紳士在昭和十七年一月被捕了,在審訊過程中死在拘留所。值得注意的是,逮捕紳士讓治的當時,他租一個卜卦者的房子住。卜卦者有個古怪的名字叫做天運堂春齋。」
  啟吉叔聽了,連拍大腿。
  「好哇,明白了!紳士讓治被捕的時候,有話急於想告訴弟弟三郎,但是不能口述,只能寫。寫了又怕被別人知道,就寫成密碼藏在銀幣裡,托天運堂轉交小宮三郎。」
  「是喲,是喲。我們那時也調查過天運堂,他一問三不知,只承認把房子租給了讓治,他們是房東房戶關係。所以,我們當時寬恕了他。原來他把您當成小宮三郎,錯給了銀幣。關鍵是密碼,究竟讓治要告訴他兄弟什麼話呢?說不定是告訴他寶石放在什麼場所。」
  不二雄在一旁聽了,才從悶葫蘆裡鑽出來。「果真是這麼回事。若是啟吉叔把密碼數字忘掉,那可太糟糕了!」
  等等力警長也因為密碼不明,深感遺憾,這時由紀子也來了。
  「先生,昨天我們家也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由紀子臉上顯出恐怖的神色。
  「你說可怕,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來個人好生古怪,問我家是不是有個漂亮的大衣櫃,有的話能不能賣給他。這事情太離奇了,我頂了他一下,那個人纏了有一個鐘頭,太難纏了。臨走的時候還說,明天他還來,讓我好好考慮考慮。我一想到他明天還來,就害怕,害怕……」
  由紀子嚇得嘴唇哆噱,聽了更覺驚駭的人卻是啟吉叔。
  「什麼?要買大衣櫃?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紀60歲左右。真討厭死人,在我家兩隻眼到處尋覓,不夠使的……這人太可怕了。」
  啟吉叔沉思了好久,突然問道:
  「由紀子,是不是你們家8年前丟過寶石之類的東西?」
  由紀子聽了,吃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喘過這口氣來。
  「先生您怎麼知道的呢?有這麼回事。那是昭和十六年年底,那時我父親光景還很好,一天晚上,招待一大群客人,舉行茶會。在茶會上,我母親胸前別著的鑽石別針不翼而飛了。每個客人都有嫌疑,於是當場搜身,人人都搜完了,鑽石別針也沒找到。那上面嵌的鑽石很大,品級最高,現在能值多少錢,還不知道。媽媽常說如果還有它……我們的日子還不至於這樣困難。」
  啟吉叔聽著由紀子的話,卻越來越顯得高興。

  光彩奪目的鑽石別針

  那天晚上9點,在由紀子家茶室裡,三男一女會了面,在一起低聲交談。一女就是由紀子自己,三男是啟吉叔、不二雄、等等力警長。
  等等力警長是接到啟吉叔的電話後急忙趕來的。
  「由紀子姑娘,你母親……」
  「媽媽吃過您拿來的藥很見效,睡得很香。」
  「那就好了。今天夜裡出什麼事還不知道,讓你母親務必安安穩穩睡覺。警長先生,手銬帶來沒有?」
  「帶來了。啟吉先生,到底今天夜裡會發生什麼事,我沒搞清楚。」
  「不,一會兒就會明白的。由紀子姑娘,買大衣櫃的那個人說要來,白天來了沒有?」
  「來了。我照先生告訴我的那樣堅決回絕了他。他說讓我看看立櫃好不好?我說那也不行。他滿臉凶相,就走了。」
  啟吉叔噗呼一聲笑了。
  「那就好了,萬事一切順利,給他戴上手銬可全靠警長先生您了。為了給小偷提供方便,把防雨窗摘下來一扇。」
  大家聽了,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圓圓的。只有警長的樣子像有點不大相信。
  「啟吉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大衣櫃,又什麼給小偷提供方便,這樣做了,難道小偷就會來嗎?」
  「等不多久,就真相大白了。一會兒把燈全閉上。由紀子,大衣櫃在那個洋式房間嗎?」
  「是的。
  「警長先生請您到洋式房間,關上燈,在那裡守望。」
  警長不消說了,就連不二雄也不知道啟吉叔壺裡賣的什麼藥。一會兒燈全熄了,啟吉叔、等等力警長、不二雄三個人悄悄走進了洋式房間。由紀子被分派護理媽媽。
  洋式房間有20平方米,鋼琴、大衣櫃、寫字檯、椅子,擺得滿滿騰騰,連轉身都難,但有利條件是到處可以隱蔽。不二雄藏在鋼琴底下,啟吉叔和等等力警長都各選適當地方埋伏起來。
  過了不知有多長時間——在一片漆黑裡等人這可真需要點好耐性哩,不二雄好像等了二百年似地不耐煩。茶室裡的練錘鐘打過10點、11點……還沒有什麼動靜。不二雄想,這回可能啟吉叔沒算計對。
  院子裡,喀嚓地——有樹枝折斷的聲音。不二雄嚇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出。咯登,咯瞪,又響起撬窗戶的聲音。「來嘍,來嘍,還是啟吉叔妙算如神。」
  不一會玻璃窗開了,房門本來大敞著,冷風呼地吹進屋來。
  不二雄的心怦怦直跳,身上出了冷汗。
  ——這時只見一個黑人影滑行似地溜進房間。他先鎮靜了一會兒,察看周圍的情況,然後取出手電筒,打開,把屋裡轉圈照了一番,不二雄險些讓燈光掃射著,趕快趴在地板上。
  少頃,手電筒的光束在大衣櫃上停止下來。這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躡手躡腳地湊到大衣櫃前,蹲了下去,把左邊抽斗拉開。就在這時候,等等力警長從背影處跳出來,貓似地撲向那個漢子,那漢子撲通一聲來了個四腳朝天,兩個影子在地板上撕打了一會兒,啟吉叔趕快拉開燈,那人已經被手銬銬住了。
  「啟吉先生,啟吉先生!」
  警長呼哧呼哧喘著大氣,擦著前額上的汗,說:
  「這傢伙是什麼人?抱著啥目的溜進來的?」
  啟吉叔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的臉面,然後笑呵呵地說:
  「天運堂先生,多年不見了。你忘了我沒有?我那回叫你錯當成小宮三郎,你給我一枚五角銀幣。」
  戴著手銬的人「啊」地一聲瞪大了眼睛,瞅了半天,咬牙不語。警長聽了也很吃驚。
  「啊呀,這就是天運堂春齋大相士啊。」
  「是。那麼殺了小宮三郎的人也就是他。證據在他衣袋裡,搜一搜,一定會搜出五角銀幣來。」
  警長翻了天運堂的衣袋,果然翻出來個五角銀幣。
  由紀子聽到喧鬧聲,臉色嚇得煞白,也連忙跑進來了。
  「由紀子姑娘,快高興吧!8年前被人偷的鑽石還在你們家裡。」
  啟吉叔說著就從口袋裡取出~個東西,不二雄驚異起來,怎麼又是一枚銀角子?
  「叔叔,叔叔,那個銀幣是怎麼搞的?」
  「不二雄,叔叔這個是真的,被人偷走的是假的,你尋思叔叔是糊里糊塗叫人把銀幣偷走的那號人嗎?我特別給他們預備了一個假的。」
  啟吉叔把銀幣擰開,從裡面取出密碼。
  「不二雄,好好記住。這個密碼最容易解開。叔叔早就把它解開了。這是利用五十音的行和段。3、2前個數字是表示第三行,後一個數字表示第二段。不二雄,你把五十音寫出來,由右向左數起一、二、三,作個記號,然後從第三行由上向下數一。二。查查看三行二段那是什麼字?」
  「三行就是甘行,才行二段是)字。」
  「是,就是這麼解。你把密碼全給我解出來。」
  不二雄感到極大興趣,下了好大力氣,把它解完。諸位讀者,不妨也解解看。
  「叔叔,解完了。可是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怎麼解的?」
  「)了/車子//了L/、十號夕……」
  「哈哈,就這樣,當然鬧不明白。密碼數字,加點兒的是濁音,劃圈兒的字要加上個圈兒,再由下向上倒念。」
  不二雄照著這個規定辦了,一念:
  「久、卡/、匕了//號車/了)——鑽石在鋼琴的右腿——那麼說寶石是在鋼琴右腿裡藏著啦。」
  不二雄高興得大叫起來。不二雄蹲到鋼琴右腿旁邊,用手摸上面雕刻的花兒,忽然有一處的花瓣動彈了,用手一摳,木塊脫落了。從裡面取出來一個小物件,正是嵌著鑽石的別針,光彩奪目,世上罕見。由紀子看了,真是感慨萬千,竟哭泣起來。
  原來小宮讓治偷到別針之後因為怕搜身,就把它藏進鋼琴裡,準備以後再盜出來。因為知道自己要被捕,寫出密碼告訴弟弟鑽石現在什麼地方,讓他去盜取。可是它竟錯交到啟吉叔的手裡了。
  啟吉叔當年很快就把密碼解出來了,可是光知道鑽石藏在鋼琴裡,可到底是藏在誰家的鋼琴裡呢?弄不清這點,還是無濟於事的。此後經過8個年頭,最近,偏偏遇上雜誌社的人來約稿,題名叫(我的保護神),說話間隙就把多年的懸案談了出來。當時也料想到或許有當事人讀了,以後會找上門來。正在等候,來了個小宮三郎。啟吉叔從他的表情舉動上看,知道這天晚上一准來偷,就故意把偽製品放在桌子上。
  「可是,叔叔那假的密碼寫的是什麼?」
  「寫的是:鑽石在大衣櫃右邊抽斗後板的夾縫裡……我當時推想有鋼琴的人家一定也有大衣櫃就謅上幾句。由紀子,人間是廣闊的,又是狹小的,8年來我尋找的鋼琴原來就近在眼前。」
  「先生,我可多謝您了。」
  由紀子打心裡感激,恭恭敬敬地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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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5-15 17:24:21 |只看該作者
半耳男人
作者:橫溝正史  
  雨中的半耳男人

  一個夏日的傍晚,驟雨傾盆。從甲州那邊蔓延過來的雨雲,眼看在武藏野的上空擴展開來,遮天蔽日,絲縫不露。樹林和田野眨眼間便被籠罩在暴雨之中。緊接著,電光在昏暗的地面上橫掃而過,雷聲轟鳴,似乎天翻地覆,其中夾雜著大樹爆裂似的響聲,也許是滾地雷落在了附近。
  「哦呀,老天爺真威風!」
  醫科學生宇佐美慎介縮著濕淋淋的雙肩,鑽進井之頭公園旁邊一間不知供奉哪位神祇的小廟,不覺仰天發出上面那句感慨。他今天到住在三鷹的朋友家裡去玩了一陣,此刻正在歸途中,打算直接趕回本鄉的寓所,急匆匆地直奔吉祥寺車站,不料在路上碰上了陣雨。
  毫無辦法。早知如此,向朋友借把傘該多好,而現在已後悔莫及。慎介決定等到雨勢減小再上路。於是,他動手脫下透濕的西裝。正在這時候,又有一個人鑽進廟裡來。慎介知道有人進了廟,無意中朝來人望了一眼,可是,這一望竟嚇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也不無道理,那來人的模樣,是世上罕見的:
  紅衣紅褲,外罩紅裙,頭戴尖帽,帽上垂著紅纓,而且,臉上還戴著怪樣的滑稽面具。
  在當時那種場合,不由得人不發怵。慎介一時茫然不知所措,話也說不出來了。不過,慢慢一想,竟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情。
  那人是個走街奏樂的化妝廣告人。就是在街上「咚鏘、咚鏘」敲鑼打鼓、邁著怪步招徠顧客、廣結人緣的化妝廣告人。這麼一想,慎介便安心了。可是,緊接著,他差點兒「啊呀」地叫出聲來,氣氛又緊張了。對方似乎還不知道有慎介存在,舉止很不正常。他像是在等待什麼人,老是朝對面的林蔭路上打探,口裡發出充滿恐怖意味的自言自語:
  「嘿嘿嘿,這場雨是天助我。沒有人來打岔啦!下決心幹吧!」
  慎介聽到這些話,嚇得縮起了身子。「這場雨是天助我」——「沒有人來打岔」——「下決心幹吧」——不論怎麼說,這些都不是平平常常的話。
  他到底想幹什麼呢?慎介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可是化妝廣告人一無所知。突然,那怪人又把身子往前面探去。這是怎麼啦?慎介朝對面一望,只見有個人從陰雨濛濛的林間道路上一溜煙似地朝這邊跑來。出乎意料之外,那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可愛的少女。
  少女沒打傘,渾身透濕,她看見小廟,便一陣猛跑進來,正在這時,冷不防廣告人叉開兩腿往她前面一站。
  少女「啊」地叫了一聲,向後倒退幾步。那怪人突然使勁地抓住她的肩膀,飛快地向她問了一些話。只可惜雨聲嘩嘩,雷聲不絕,那些話聽不分明。這時,只見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強烈的恐怖表情。
  「不,不!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少女說著,撞倒對方,企圖逃走。廣告人重新抓住她,冷不防地把手伸進她的腰包。
  「哎呀!來人呀!有強盜!」
  慎介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混蛋,想幹什麼?」
  他大喝一聲,跳了出來,一把抱住廣告人的腰。看來,他很懂柔道的秘訣,功夫一絲不苟,對手被他摔倒在地上,像皮球一樣滾動。
  「你、你幹什麼?」
  「哼,還來嗎?」
  廣告人一□轆爬起來,馬上又朝慎介衝過去,可是,他的手剛剛挨到慎介,身子就又一次摔回到地上去了。
  「怎麼樣?還敢來嗎?」
  「畜牲!」
  廣告人再次爬起來,從面具裡面對慎介射出恐嚇的目光。可是,大約他覺得自己終究不是對手,不一會兒就扭轉腳跟,往正在勢頭上的大雷雨當中一溜煙逃去了。慎介目送著他的背影,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廣告人的右耳朵好像被咬掉了一樣,缺了一半。
  「怎麼樣?沒傷著哪兒吧?」
  慎介轉向少女,只見她嗦嗦發抖,急忙朝自己鞠了個躬。
  「謝謝您。多虧您……」
  她說話的神態與年齡不相稱,顯得十分老成。她只有十三四歲,正當備受憐愛之年,然而卻因勞累而憔悴,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你認識剛才那個男人嗎?」
  「不認識,一點兒也不。他突然竄到我跟前……啊,我怕!」
  她說話之間,似乎還心有餘悸。
  「你是不是帶著什麼東西,正是那傢伙想得到手的?」
  「沒有,這個,那是……」
  少女突然住口不說了。看她的樣子,其中必有蹊蹺,不過慎介並不追究。他說:
  「不管怎樣,還是小心點為好。你的家在哪裡?」
  「在那邊不遠。哦,就是那三所並排的房子中靠角上的那一所。」
  「哦,知道了。這樣吧,我順便把你送回去。要不然,那傢伙再返回來,就麻煩了。」
  「好,謝謝您!」
  雨,下得小了。喧鬧了一陣的雷聲已經遠移,西邊的天空也已雲開霧散了。慎介與少女並排走著,若有所思地說道:
  「喏,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也許是弄錯了人吧?」
  「沒錯,這個——」
  少女歡喜地抬眼望著慎介,接下去說:
  「因為我是誠林堂的店員呀!」
  「呵,是這樣!怪不得——」
  慎介不覺又望了望少女的臉。
  誠林堂是本鄉的一家大書店。少女是那裡的店員,慎介是那書店的老主顧,其實少女早就認出了他。
  「你每天從這地方到本鄉去嗎?不簡單呵!家裡有些什麼人?」
  「只有哥哥和我兩個。」
  「哦?沒父母嗎?他們是幹什麼的?」
  「嗯,這個,是……」少女結結巴巴地說著,接著把話岔開去,「哥哥有點兒怪。他幹些什麼,我也不大清楚,只聽他說是搞一件很了不起的發明,現在一心撲在那上頭。可是,他身體很弱,而且,我們很窮……」
  「呵,我懂了!於是你就去幹活了。」
  「是呵。直到五年前,我們家還挺有錢,可是出了一連串倒霉的事情,父母親相繼去世,錢都花光了……不,我並不在乎自己窮,只是哥哥不能稱心如意地進行研究,使我覺得比什麼都可惜。」
  少女的語調十分低沉。大約因為她吃過種種苦頭,還在這般年紀,又是個女孩子,竟有意想不到的堅定之處,使慎介感動不已。
  「令人佩服!你叫什麼名字?」
  「叫澤由美子。多謝了。這就是我的家。」
  少女停住了腳步。眼前是一所儉樸的平房,門邊有一塊寫著「澤俊郎」的門牌。這恐怕就是她哥哥的名字。
  「呵,進去坐會兒好嗎?哥哥也要向您道謝呢!」
  「別這麼說,一點兒小事……好吧,失陪了。」
  「哎呀,請稍待一會兒——哥哥!哥哥!」
  由美子打開門,鑽進屋子。剛進屋,便「啊呀」叫了一聲。
  慎介剛走開兩三步,聽到叫聲吃了一驚,回轉身子,接著,不由自主地也走進屋子,到得裡面一看,他也嚇了一跳。
  不太寬敞的房子裡面,東西被翻弄得亂七八糟,而且房子中央有個病弱的青年,想必是由美子的哥哥俊郎。他嘴裡塞著東西,全身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由美子連忙把他嘴裡塞的東西拿出來。
  「哥哥!哥哥!這是誰幹的?」
  「廣告人。戴著假面具的廣告人——」
  「啊?廣告人?」
  「是他。那傢伙到這兒來,想搶走那件東西,就是每年的今天送到咱們這兒的童話式的禮物……」
  他說著,忽然看見慎介站在屋子裡,不知為什麼,他馬上不作聲了。

  童話式的禮物

  第二天,慎介還在為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煩惱。
  那個奇怪的廣告人為什麼要襲擊由美子和她的哥哥呢?那兄妹倆是窮人,想來不會有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要是由美子的哥哥已經完成了他那項發明,廣告人的行為也許是為了獵取它,可是根據俊郎所說,他才剛剛摸到點眉目,沒有做成值得盜竊的成品。
  想到這裡,慎介忽然記起了俊郎無意中洩漏出來的那句話:
  「想搶走每年的今天送到咱們這兒的童話式的禮物。」
  是的,俊郎就是這麼說的。
  童話式的禮物究竟是什麼呢?說是「每年的今天送來」,昨天是8月17日,那就是說,每年逢8月17日,就有人將某種奇妙的禮物送給那兄妹倆,而那廣告人則想得到那禮物。是不是這麼回事呢?
  這事情充滿了神秘,慎介今天從早晨開始就為它傷腦筋。
  今天碰巧是星期日,他待在寓所裡,把門關上,老是想著這件事。正想得煩躁時,沒想到由美子上門來拜訪了。
  「我今天想好了,要把事情的原委全告訴您。我和哥哥商量過,他也說要仰仗您的大力幫助才好。」
  說著,由美子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呵呵,什麼事情?只要力所能及,我願意效勞。」
  「謝謝您。我們家裡發生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接著,由美子把事情說明了。內容大致如下:
  由美子昨天說過,她的家直到五六年以前還是相當富裕的家庭。
  由美子的父親是從事航海運輸業的,他有一條「北極星」號運輸船,船雖小,也算不錯了。可是,距今五年以前,父親乘上那艘「北極星」號往千島去,歸途中遇上了可怕的暴風雨,連人帶船沉沒到海底去了。
  那是五年前8月17日發生的事情。但那還只是不幸的開端。母親在驚痛之餘,患急症而死。而且,父親似乎曾籌劃著什麼大事業,把全部財產傾囊投入其中。父親一死,身後沒留下一文錢。於是,由于飛來橫禍驟成孤兒的兄妹倆,便墜入了貧困的深淵。
  不過,從那以後,每年一到8月17日,就有人給兄妹倆寄來禮物,寄方是什麼人,沒有寫明。
  有時候,禮物是錢,有時候卻是昂貴的寶石。兄妹倆無從猜測饋贈者究竟系何人。由於這件事一直持續了五年,兄妹倆每當提到它,總是說「童話式的禮物」。他們想,既然禮物是每逢父親的忌辰寄來的,一定是某個與父親很親近的人,暗中守護著亡人的兩個孤兒。
  「原來是這樣!那麼,昨天就是那奇妙的禮物到來的日子呀!」
  「是的。
  「來了嗎?」
  「來了。」
  「哦?那麼廣告人就是要搶它了。怎麼,搶走了嗎?」
  「沒有。實際上——」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只有昨天,禮物不是寄到家裡,而是寄到我的工作地點誠林堂。我就是在帶著禮物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廣告人的襲擊呵!多虧您,幫了我的大忙!」
  「那就沒事了。哦,是錢嗎?」
  「不是。」
  「是寶石?」
  「也不是。只有一封信。請您看看。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特意來和您商量。」
  慎介接過由美子遞給他的信,念道:

  小姐:
  看完這封信以後,請馬上到雜司谷的「七星莊」來。我,這封信的筆者,如今得了不治之症,行將就木。在瞑目之前,我一定要對著小姐懺悔我的罪過,而且,還有東西要移交給你們兄妹二人。今天是8月17日。這是個什麼日子,想必小姐是永生難忘的。到我這裡無論如何不會遇到什麼壞事,千萬千萬請小姐來走一趟。如果小姐單身不便,和哥哥一起來也行,如果哥哥正在病中,不妨請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陪伴小姐同來。只是陪伴者得絕對保守秘密,並且與警察署沒有關係,請千萬注意。
  就這樣吧,小姐。
  這是我,一個垂死的人對人間的惟一拜託。請來吧,請來吧!拿著這封信到「七星座」來,給守門的人看一下,我那忠實的部下一守門老頭就會給您帶路的。

                          「七星莊」主人

  致澤由美子小姐
  又及:忘了說一句,要提防半耳男人。那傢伙想要我的命,不,不僅要我的命,還想要小姐兄妹的性命!千萬千萬,遇到半耳男人,要小心提防。

  這封信的文章和筆跡都不怎麼好,可是內容之離奇,弄得慎介也目瞪口呆。
  「所謂半耳男人,就是昨天那個廣告人哪!」
  「是呵,就是他!所以我害怕得不得了。我和哥哥商量了好一陣,可是他病得走不動。於是請您……」
  「好!我陪你一道去。」慎介堅決地表示,又說:「可是,由美子小姐,對這一點你作何想法呢?從這件事與8月17日有著神秘的關係看來,它是否與沉沒的『北極星』號有關?」
  慎介的這句話一語道破了天機,他的想像與事實完全吻合。
  沒過多久,慎介與由美子來到了雜司谷。一打聽,立刻找到了「七星莊」。那是一座庭院寬敞的高級公館,可是,對於由美子和慎介,卻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兒陰森森。
  「就是這家公館!」
  「對啦,這兒寫著『七星莊』呢。」
  慎介按了門鈴。裡面馬上出來了一位白髮披至肩頭的彎腰駝背的老頭兒。他一見到由美子,眼裡便湧出了淚水,用顫巍巍的聲音說道:
  「啊,遲了,小姐!來遲啦!」
  一聽這話,慎介的呼吸急促起來,他說:
  「啊?遲了?老爺爺,是不是這兒的主人,已經……」
  「是呵。先請進吧。」
  老僕人說著,把客人讓進門,領著他們走進一間客廳。在客廳裡,擺著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屍體,它的周圍緩緩地繚繞著線香的煙。由美子一看那人的面目,是完全陌生的。
  「小姐,請仔細看看他呀。就是這位先生,每年8月17日給你們兄妹寄去禮物。他就是這兒的主人。昨天,他是多麼盼望您來呀!直到臨終的時候,還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小姐的名字。」
  老僕人說著,和剛才一樣,眼裡又冒出了淚水。
  「由美子小姐,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一點兒也……」
  「是呵,我相信小姐不會認識。不過說出他的名字來,或許還記得起。這位先生名叫□原傳三,是沉沒的『北極星』號船上的一級海員。」
  聽到這裡,由美子與慎介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老大爺,這位□原先生為什麼每年要用那樣奇怪的方法給由美子兄妹寄禮物呢?還有,他要移交給兄妹倆的是什麼呢?」
  「這個,請聽我說吧。昨天夜裡,主人知道見不著小姐了,就對我懺悔了一切。然後,他吩咐我把那些話轉告小姐……」
  老僕人說出來的,是一段可怕的故事。
  由美子的父親到千島去,是為了幹一件重大的秘密事情。那件秘事就是到千島採掘砂金,這是件極大的事業。而且,由美子的父親成功了,他帶著許多袋砂金,得意洋洋地登上「北極星」號。
  可是他遇上了那場大暴風雨。載著砂金的「北極星」號帶著由美子的父親沉入海底。當時,有人從「北極星」號上面平安地逃脫了出來。
  逃生者除了眼前這位□原傳三以外,還有一個當伙夫的山崎八郎。兩個人在船將沉沒之際坐上小劃子逃生,而且順便帶走了不少的砂金袋,堆在劃子上面。這樣,劃子漂流了幾天,那期間,兩人為了瓜分砂金而吵鬧格鬥,最後,□原把山崎推下了海裡。
  後來,□原平安脫險,拿出一部分砂金在這裡蓋屋定居。由於禁不住良心的譴責,每年到了8月17日,即「北極星」號沉沒的那個日子,他就秘密地給由美子兄妹寄送禮物。
  然而好景不長,近來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原以為已經落海身死的山崎竟還活著,他終於找到了□原的住所,威逼著要分得一半砂金。可是,□原如今已悔過自新,他認為砂金理所當然屬於由美子兄妹,因此斷然不能交給別人,於是他把砂金藏起來了。
  「請等一下。那個山崎,是不是一隻耳朵缺了一半的人?」
  「哎,呵,是、是的。」老僕人不知為何吃了一驚,用手弄了弄頭髮,馬上接著說:「剛才說過,主人把砂金藏到什麼地方了。他沒有把地點告訴我,就去世了,因此…··真可惜呵!」
  慎介突然微微笑了笑,說:
  「可是,老大爺,這所房子為什麼取名叫『七星莊』呢?」
  「這是因為庭院裡有七尊天女像,那些天女的額頭上有星星,所以一定是星星女神。主人特意造了那些神像,那就是『七星莊』這個名稱的來由,因此……」
  「好吧,請領我們上庭院去看看。」
  慎介同由美子一起,跟在老大爺後面走到庭院裡。果然,寬敞的庭院裡這兒那兒豎著七尊天女像。慎介在天女像之間巡迴走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把炯炯有神的目光轉向由美子。
  「由美子小姐,看到這七位天女的位置,你聯想到了什麼嗎?嗨!這些天女的位置恰如北斗七星一樣,形成構柄的形狀,不是嗎?」
  「呵,您這麼一說倒真像!」
  「還有,這是連小學教科書中都寫著的。你想想看,把北斗七星下端的兩顆星星連結起來,將那連線向右延長,在延長到約為兩星之間距離五倍處的位置上,有什麼東西?」
  「呵,明白了!是北極星呀!」
  由美子說著,不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呵,正是這樣!那麼把這兩尊天女像連結起來,將連線延長五倍,啊哈,就到了那棵櫻花樹!就是在那棵櫻花樹底下,埋著從『北極星』號船上帶出來的砂金!」
  慎介在話沒說完的時候,就突然轉過身子,緊接著,朝突然擺開了架勢的老僕人撲過去,冷不防將他摔倒在地,然後騎到他身上。
  「呵,宇佐美先生!您這是怎麼啦?」
  「哈哈哈哈!由美子小姐,你還不知道這傢伙的真面目呢。哈哈,這傢伙就是昨天的廣告人,也就是山崎八郎,半耳男人!」
  說著,他把手指伸進對手那垂至肩頭的白髮裡,猛地一拉。呵!是假髮!假髮一拉開,就露出了那被咬剩下的半隻耳朵!
  「就是這傢伙!他以為那封信裡面寫了砂金的下落,昨天就襲擊了你和你哥哥,結果失敗了,於是返回到這兒來,逼問□原。大約在催逼之下,對方終於死了。於是他遍屋搜查,還是不知道砂金的所在,因此這一回化裝成老僕人,等著你到這兒來。他想,也許□原在寫給你的信中說明了砂金的下落。剛才,我看見這傢伙無意中流露出對自己的右耳擔心,立刻識破了他的假象。可是,這傢伙也真笨,坐過那麼久的船,卻連北斗七星與北極星的秘密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慎介把咬牙切齒悔恨不迭的歹徒山崎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歡快地笑了。
  砂金果然是埋在櫻花樹下。
  那理所當然屬於由美子的哥哥俊郎的財產,因此現在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進行研究了。
  他研究的內容雖是保密的,但可以知道那是非常了不起的東西,如今已快要完成了。
  對於這一點,有兩個人比誰都更為感到欣慰,不用說,他們是妹妹由美子及其新交的密友宇佐美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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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5:10 |只看該作者
迷霧山莊
作者:橫溝正史  
第一章 兇手復活
第二章 故佈疑陣
第三章 重新調查
第四章 欲擒故縱


第一章 兇手復活

  紅葉照子
  金田一耕助為了躲避東京的熱浪,這幾天一直停留在K高原的P旅館。
  本來他預定在這裡停留五天左右就要離開,可是,由於報紙上報導東京現在還是很熱,再加上他收到等等力警官從東京寄來的信,說要利用週末來這裡玩,因此,他決定多停留一些時候,和等等力警官一起度完週末之後,再結伴回東京。
  今天就是等等力警官預定要來的日子,所以金田一耕助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窩在旅館等候他的到來。
  大約在三點鐘,櫃台忽然打了一個電話到金田一耕助的房間,說有一位女性訪客要找他。
  金田一耕助是來這裡靜養的,實在不想再遇到什麼麻煩事。可是對方已經來了,又不好意思把她趕走,左思右想之後,他只好無奈地答應見見這位訪客。
  這位訪客名叫江馬容子,是個相當漂亮的美女,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膚色略黑,身材勻稱,穿著看起來十分休閒。
  「你是江馬容子小姐嗎?我是金田一耕助。」
  容子張大眼睛,一臉好奇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啊!你好,我是江馬容子。」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容子從皮包裡拿出的名片,得知她在一家《繡球花社》的流行雜誌社工作。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金田一先生,您是否記得『紅葉照子』這個名字呢?」
  「紅葉照子,是那個電影明星嗎,我當然知道,她是默劇時代的大明星哪!請問紅葉照子怎麼了?」
  「其實紅葉照子是我的舅媽,她的丈夫叫西田稔,是個醫學博士……」「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點頭,一面說: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紅葉照子和醫生結婚的消息,後來怎麼樣?她過得好嗎?」
  「還不錯,舅媽前一陣子來到M原別墅區避暑,如今夏季已經結束,她想回東京,因此叫我來接她。可是,沒想到她卻說一些奇怪的話……」「奇怪的話?」
  「嗯,而且這件事還跟犯罪有關。」
  「跟犯罪有關?」
  「是的。」
  容子神情不安地看著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她說那是戰前發生的案子,當時警方判定兇手已經死了,案子只好一直懸著……可是最近,舅媽卻在近附近看到一個長得很像那個兇手的人。」
  「看見一個長得很像兇手的人?」
  金田一耕助不禁重新打量容子的臉。
  「是的。」
  「你舅媽所說的到底是哪一樁案子?」
  「這一點舅媽沒有告訴我。」
  容子顯得更緊張了。
  「聽舅媽的口氣,好像是她還在電影界的時候發生的案子……如果真是這樣,就是我還沒出生以前的事情。」
  「嗯,然後呢?」
  金田一耕助觀察容子的神情,想確認這件事情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舅媽要我來拜託您是有兩個原因的。」
  「哪兩個原因?」
  「她想請問您,發現這麼重大的事情,是否要保持緘默呢?另外,她也擔心是不是會因此而招來危險……」「她怕對方也發現到她,進而對她採取行動嗎?」
  「是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舅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因此想請金田一先生來保護她。」
  「江馬小姐,你舅媽看見的那個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一點舅媽並沒有說。舅媽可能是怕我知道太多,也會受到牽連吧!所以,她沒有對我說那人究竟是男是女。」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靠向椅背,隔著矮桌注視江馬容子的臉。
  「江馬小姐,你舅媽為什麼不直接報警呢?這樣不是比較快嗎?」
  「這……我也不知道。」
  容子顯得十分迷惘,皺著眉頭說:
  「大概舅媽不喜歡警察吧!也或許她認為就算必須報警,也得先跟您商量過後再說。」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理解地點點頭。
  「老實說,我是來這裡度假的,實在不想扯上什麼麻煩事……」「當然,這一點舅媽也很能夠瞭解,所以她說,只要你今天晚上去她的別墅,聽她把事情講完就好。」
  「你舅媽的別墅在M原的別墅區?」
  「是的。」
  「今晚幾點呢?」
  「八點可以嗎?」
  (等等力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不過,請旅館的服務生幫忙留意一下應該沒有問題。)金田一耕助一面思索,一面問道:「對不起,你舅媽的本名是……」「西田照子。」
  「她今年幾歲?」
  「五十歲,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像四十二、三歲而已。」
  「她丈夫西田先生呢?」
  「昭和二十六年就去世了,是得腦溢血死亡……」「這……他們有孩子嗎?」
  「一個也沒有,所以舅媽現在的生活挺寂寞的。」
  「她在M原的那棟別墅應該已經很古老了吧!」
  「是的,那棟別墅是昭和十二年建好的,如今已經相當老舊,就連柱子上也都是啄木鳥的啄痕。」
  說到這裡,容子的情緒已經不像先前那麼緊張。沒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金田一先生,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面對年輕女孩的苦苦哀求,金田一耕助實在無法拒絕,因此兩人約定八點鐘在M原的別墅區入口見。
  根據容子所說,M原有四十棟別墅,卻只有一條羊腸小徑當做交通要道,為了避免塞車,大家都不喜歡把車開進裡面,所以她要金田一耕助在M原入口的地方下車,屆時她們將派人去那裡接他。
  七點五十分左右,金田一耕助在M原的入口下了車,等待人家來接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接他的人遲遲沒有出現,因此他決定一家家去找。
  他沒料到這樣四處亂闖,竟然是錯誤的開始!
  四周的黑暗和濃厚的霧氣使能見度降低許多,而且這裡的別墅每一棟都佔地甚廣,要一棟一棟查訪實在很困難。
  更傷腦筋的是,這附近的別墅既無地標也沒有圍牆,更別說大門了,因此沒一會兒,他就迷路了。
  (這下可糟了!)
  金田一耕助正感到害怕的時候,濃霧深處傳來朦朧的燈光,看起來好像是有人拿著手電筒在樹林裡走動。
  「喂!」
  對金田一耕助來講,這簡直就像是在地獄裡遇到活佛,他毫不遲疑地揮手大喊:「喂!等一下!」
  對方聞聲,用手電筒對著空中畫圓圈。
  「你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嗎?」
  「是的,我是金田一耕助。」
  「對不起,我受托到M原的入口處接您,可是遲了一會兒……」「不好意思,我如果多等一下就好了,實在是太沒耐性了。」
  「哪裡,是我太失禮。」
  男子說完,便踩著濕泥土,拿著手電筒從濃霧裡走過來。
  待他走近,金田一耕助才看清楚對方是個頭戴紫色罩子,身穿華麗的夏威夷襯衫,腳上趿著涼鞋,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他的長相十分兇惡,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男子從太陽眼鏡後面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那種眼神好像一眼就把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都看透了。
  「跟著我走吧!」
  「麻煩你了。」
  金田一耕助跟在男子後面走著。
  「對了,你跟西田照子是什麼關係?」
  「哪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幫她來接人而已。」
  「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不再追問,但心裡始終覺得怪怪的。
  (這個男人為什麼在霧氣這麼重的夜晚還穿著夏成夷襯衫,甚至戴著太陽眼鏡呢?)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解。
  然而,不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試著跟他攀談,對方仍不太回答問題。
  兩人沉默地走了大約五分多鐘,終於在霧氣中看到前面一棟點著燈的別墅。
  「是那一棟嗎?」
  「是的。」
  「M原真大啊!」
  「是的,有六萬坪。」
  (六萬坪的土地上蓋了四十棟別墅,那麼每一棟別墅的佔地面積應該都很大嘍!)金田一耕助在心底盤算著。
  「喏,這裡就是西田夫人的別墅。」
  男子用手電筒照著路邊的一塊牌子,那塊牌子上寫著「西田」兩個字。
  
  夏威夷衫男子
  這附近的別墅都採用開放式,就算有柵欄也跟沒有一樣。
  西田別墅也是如此。它的正面有個很大的水泥門廊,走上門廊,右邊有一個低矮的柵欄,柵欄裡停放著一輛腳踏車;門廊的左邊則是一扇木製的門,充當玄關用。
  由於木門的左邊有兩扇玻璃拉門,所以就算木門上鎖了,只要有一把螺絲起子,仍然可以敲破玻璃,打開鎖硬闖進去。
  此刻,玻璃拉門的窗簾都已拉上。
  「夫人,我帶客人來了。」
  夏威夷衫男子上了門廊,轉動木門的門把,可是裡面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四週一片寂靜。
  於是夏威夷衫男子試著轉動門把,再次喊道:「夫人、夫人!客人來了!」
  他從掛在玻璃拉門上的窗簾縫隙往裡頭看去,卻仍舊什麼也看不到。
  「夫人!夫人!」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呼喊著,金田一耕助則站在門廊上四處張望。
  別墅裡透出的燈光使周圍數公尺的地方都隱約可見,四周是一大片赤松跟落葉松混合林,從樹幹的直徑來判斷,每棵樹的樹齡至少都有五十年以上。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的眼光停留在支撐門廊的柱子上,他看見柱子的表面有好幾個直徑兩、三公分的洞。
  剛開始,金田一耕助還搞不清楚這些洞的意義,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這就是先前江馬容子所說的「啄木鳥的啄痕」。
  金田一耕助又四處看了一下,發現門廊上的其他柱子也有兩、三根是用原木做的,然而那幾根柱子上並沒有啄木鳥啄出的洞,只是在柱子的底部留有很多木屑、蟲糞以及一些黃色的粉。
  (這些柱子大概因為在裡面,所以啄木鳥才沒有去啄吧?)金田一耕助饒富興味地觀察眼前的一切。
  「真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夏威夷衫男子自言自語的聲音,金田一耕助才恍然回過神來。
  「還是沒有人應門嗎?」
  接著,他看向柵欄裡的腳踏車,問夏威夷衫男子:「西田夫人一個人住嗎?」
  金田一耕助覺得有點奇怪。
  (西田照子已經是個五十歲的女人了,怎麼還騎得動腳踏車呢?)「是的。」
  夏威夷衫男子曖昧地回答著,並打開柵欄,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
  金田一耕助這才發現那裡也有一扇玻璃窗,夏威夷衫男子正透過那扇窗的窗簾縫隙往裡面看。
  「咦?」
  夏威夷衫男子一面皺起眉頭,一面試圖探身往窗戶裡面看去。
  「怎麼了?」
  「好像怪怪的。」
  他從各個角度往裡面看,突然間——
  「哇!這是……」
  夏威夷衫男子發出驚叫聲,愣愣地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請、請你到這邊來看一下,好像怪怪的。」
  他的聲音顫抖著,表情十分驚慌。
  金田一耕助聞言,立刻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像夏鹹夷衫男子那樣從窗簾的縫隙往裡頭看。
  只見裡面好像是一間餐廳,餐桌上鋪著塑膠桌布,放著一個青瓷花瓶。花瓶裡還插著醉漿草花。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喂,我什麼也沒看到啊!」
  「先生!請你把頭稍微往右邊移一點,再仔細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照夏鹹夷衫男子所說,調整一下頭的位置,果然看見一幕詭異的景象——在連接餐廳和大廳的地方擺著一張折疊式的籐制躺椅,有個女人正斜著仰躺在上面。
  由於女人的臉剛好朝向這邊,因此,金田一耕助馬上就認出她是大名鼎鼎的紅葉照子。
  奇怪的是,紅葉照子看起來鬆垮無力,不但頭部往後垂,就連身上那件華麗的友禪浴衣(註:友禪布的夏日和服)也被紅黑色污點弄得濕濕的。
  紅黑色的污點沿著籐椅,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灘血污。
  「金田一先生,你看對面翻倒的椅子旁邊。」
  夏威夷衫男子喘著氣,在金田一耕助的耳邊小聲說道。
  金田一耕助瞇起眼睛,果然看到躺椅的腳邊有一個木製小桌子翻倒在地,有些水果散亂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把染著紅黑色液體的刀子。
  「金田一先生,我們進去看看吧!」
  夏威夷衫男子卡噠地搖動著玻璃窗,可是窗戶已經從裡面插上插梢,根本打不開。
  「這裡沒有別的人嗎?」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問。
  「我去找找看,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夏威夷衫男子從腳踏車停放處衝出來,繞到房子的側邊。
  他到處試著打開窗子進去,然而繞過整棟房子一圈,卻仍找不到可以進入的地方。
  「先生,不行,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防雨窗都關上了。我想,兇手一定是從玄關出來,再從外面鎖上門。現在該怎麼辦?」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直到現在,他還是戴著那副太陽眼鏡。
  「先報警吧!這附近哪裡有電話?」
  「M原的入口,別墅管理員的家就在那裡,他們家一定有電話。」
  「那你去打電話吧!」
  「你呢?」
  「我在這裡等。」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什麼意思?」
  「如果兇手還在這附近……」
  夏威夷衫男子向四周張望著,露出一臉害怕的表情。
  「不要緊啦!你剛才不也說過,兇手一定是從這個玄關出去,從外面鎖上門的嗎?既然如此,他應該早就離開了。」
  「嘿嘿!你的膽子真大。」
  夏威夷衫男子似乎很佩服,重新將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好了,快點去吧!不過,你要盡早回來哦!」
  「好的。」
  夏威夷衫男子從門廊往下跳,在沙路上跑了大約十公尺,來到轉彎的地方時,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他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並蹲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靠近他。
  「我剛才被石頭絆到,指甲裂開了……」夏威夷衫男子痛得咬緊牙齒。
  「痛嗎?」
  金田一耕助說完,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可惡!是誰把這塊石頭放在這裡的?」
  夏威夷衫男子撕開手帕,迅速綁在血流不止的腳趾頭上,走了兩、三步後,又痛得馬上蹲下來。
  「你留在這裡吧!我去打電話。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怎麼走。」
  「可是……」
  夏威夷衫男子不安地朝別墅那裡看去。
  「哈哈!你會害怕嗎?」
  金田一耕助不禁笑了起來,夏威夷衫男子只好挺起胸膛逞強道:「我哪有!這樣好了,你扶著我走,我先送你到比較容易認出路的地方。」
  霧還是很濃,金田一耕助扶著夏威夷衫男子的肩膀,兩人一起在霧中走著。這時候,遠處響起一陣汽笛聲,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時間是八點二十七分。
  「金田一先生,順著這條路直走,就會到達縣公路;從那邊再往左直走,就是M原的入口,你會看到平交道旁邊有一戶叫籐原的人家……」「那就是管理員的家嗎?」
  「是的。」
  「縣公路……明顯嗎?」
  「嗯,那裡的路比較寬大,而且有鋪柏油。」
  「好,你在這裡等,我很快就會回來。記得,最好不要再靠近別墅。」
  「好的,請你盡快回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在濃霧中小跑步起來。
  他跑了一下子,不放心地回頭看,只見夏威夷衫男子的手電筒燈光在濃霧中顯得好孤寂。
  看到這副景象,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但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多想,他只好繼續在濃霧中小跑步。
  那是金田一耕助最後一次看到夏威夷衫男子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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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故佈疑陣

  騙局
  「金田一先生,怎麼了?從剛才就一直看你在沉思。」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金田一耕助正和等等力警官在P旅館的房間陽台上面對面坐著。他們中間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瓶約翰走路和一碟蘇打餅乾。
  金田一耕助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
  「金田一先生,到底怎麼了?你剛才究竟去哪裡?」
  「唉……」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突然笑出聲來。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一切都消失在霧裡,只剩下這個……」金田一耕助一面說,一面拿出江馬容子的名片。
  「金田一先生,我看一下那張名片。」
  等等力警官伸手過來拿走那張名片,看了名片,他笑著說:「喔!是流行雜誌的女記者啊!流行雜誌的記者專程追到這裡來訪問你這一季秋天流行什麼嗎?」
  「不是的,如果是這樣就簡單多了。」
  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說:
  「她帶來一則很久以前發生的兇殺案情報。」
  「很久以前的兇殺案?」
  等等力警官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名片,瞪大眼睛說:「是什麼案子?」
  「我還不大清楚,不過大概是昭和初期的案子。」
  等等力警官把杯子放在桌上,十分有興趣地說:「金田一先生,你趕快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案子?」
  「好的,那我說了。警官也幫忙想想看,這到底要怎麼解釋?」
  金田一耕助喝了一口酒,重新點燃一根香煙,慢慢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後來我果真找到籐原的家,籐原一聽到這件事情也很驚訝,立刻打電話報警,並召集了三個年輕人跟我一起去西田別墅,結果……」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眨著眼睛,好像快哭出來似的。
  「結果呢?紅葉照子復活了嗎?」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
  金田一耕助帶著籐原和三個年輕人回到別墅區的時候,霧越來越濃。他們一到西田別墅,只見別墅的每一扇窗簾都打開了。燈火也點得通明,不僅如此,一聽到大家的腳步聲,別墅裡就開始傳來嘈雜的狗叫聲。
  「咦?」
  金田一耕助停下腳步往四周張望,確定那裡還豎立著他剛剛看過的那個門牌,而且門牌上也寫著「西田」兩個字。
  大家上了門廊,卻看到玻璃拉門裡面站著一位白髮老婦人,她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外面,老婦人旁邊那只牧羊犬則對著一行人猛烈地吠叫。
  「警官,當時我真是下不了台呀!哈哈!」
  金田一耕助拚命抽煙,還發出空洞的笑聲。
  等等力警官探詢地看著他的臉說:
  「金田一先生,那位白髮老婦人是誰?」
  「是紅葉照子的姊姊——房子女士。以前紅葉照子在演藝圈的時候,都是她姊姊在照料她。紅葉照子結婚後,她也以管家的身份負責照料西田家的生活瑣事。」
  「那麼,她姊姊看見你們之後怎麼說?」
  「她姊姊說,她今天一直都沒有出去,從傍晚就跟邱比特(邱比特是那隻狗的名字)在屋裡編織;而紅葉照子今天晚上去S瀑布那邊,向一個朋友道別。哈哈!」
  金田一耕助又發出乾澀的笑聲。
  「警官,你看該怎麼解釋這個謎團?」
  等等力警官重新注視金田一耕助的臉問道:「金田一先生,那位夏威夷衫男子呢?」
  金田一耕助撫摸著小桌子上的杯子搖搖頭。
  「他消失了!為了預防萬一,我請年輕人幫忙尋找,可是到處都找不到他,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就連房子女士也沒看過這樣的人。」
  「那麼這張名片的主人……」
  「就因為有這張名片,我才多少保住一點顏面。據說她今天早上才從東京來,可是中午過後……正好是江馬容子來我這裡的時候,公司突然打電報去別墅,要她搭四點的火車回東京。房子女士甚至不知道江馬容子為什麼會來我這裡。」
  「你沒有說吧!」
  「我當然沒說,只說是西田夫人要我來的。」
  「房子女士知道你的職業嗎?」
  「是我主動告訴她的,也因為這樣,她更加感到不解。」
  「紅葉照子真的有去S瀑布的朋友那裡嗎?你有沒有跟他們聯絡?」
  「很不巧的是,西田別墅與S瀑布都沒有電話,而且當時霧很濃,我不好意思叫人去找。」
  「那間別墅裡只住著房子女士和紅葉照子嗎?」
  「不,平常還有個叫富士子的女傭,聽說她東京的老家發生一點事情,所以今天下午跟江馬容子搭同一班車回東京了。」
  這時金田一耕助又點了一根煙,將煙深深地吸進胸腔。
  「聽完我的敘述,你覺得如何?」
  等等力警官眨著眼睛說:
  「你從玻璃門外往裡面看的時候,確定那真是紅葉照子的屍體嗎?」
  「我無法斷定那是不是屍體,畢竟我沒有到她旁邊去確認……不過,我可以確定那是紅葉照子,我記得她的長相。」
  「那麼,會不會是你離開那棟別墅之後,房子緊急處理掉屍體,而夏威夷衫男子也是共犯,他們一起把屍體藏在某個地方?」
  「就算他們可以把屍體處理掉,翻倒的椅子或水果也可以整理好,但是地上的血跡呢?該怎麼處理?」
  「血跡很多嗎?」
  「是的,當時我看見一大灘血……」
  「你進去的時候,現場已經完全沒有血跡嗎?」
  「是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要把血跡完全擦掉是很困難的,就算全部擦掉了,應該也會留下濕濕的痕跡才對!」
  等等力警官眼神敏銳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夏威夷衫男子故意帶你到另一棟別墅去呢?」
  「這一點我也曾想過。可是,別墅的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而且我還在附近找到那塊讓夏威夷衫男子絆倒的石頭,樹林裡的草叢中,也還沾著他的血跡。」
  「那麼,你自己有什麼看法呢?」
  「老實說,我的看法跟你一樣。」
  「一樣?」
  「我也認為夏威夷衫男子第一次帶我去的那棟別墅並不是西田別墅。」
  「你的意思是,M原有兩棟外表相同的別墅嘍?」
  「只有這種可能。可是,他們又說這裡只有一戶人家姓西田。」
  「怎麼會呢?」
  等等力警官皺起眉頭。
  「剛才我也說過,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
  
  赤裸的屍體
  金田一耕助早上一起床,看到外面來了很多警察。一問之下,才知道西田家真的發生兇殺案了!
  於是他和等等力警官兩人坐車子前往M原的別墅區,等等力警官一面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面回頭對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這裡的道路不會很窄,大型車也可以通過嘛!」
  「是啊!我也正在想這件事情。」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看著車子的左右兩邊。
  「司機先生,車子可以直接開進西田家的別墅嗎?」
  「當然可以,大家都把車開進去啊!」
  聞言,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對望著,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江馬容子為什麼要說謊話呢?)
  「奇怪了……」
  他不斷抓著一頭亂髮,喃喃自語著。
  事實上,在晴朗的秋日早晨,看到的M原風景和昨天晚上全然不同,每棟別墅在天空下矗立著,完全感覺不到昨天晚上那種陰森的氣氛。
  車子停靠在西田家的門牌前,昨天晚上和金田一耕助打過交道的友井刑警衝過來,打開車門。
  「金田一先生,昨晚真的很抱歉。」
  昨天晚上,友井刑警對金田一耕助說了很多沒禮貌的話,現在他感到相當惶恐不安。
  「不要緊,找到屍體了嗎?」
  「是的,在一個意外的地方……這邊請!」
  「等一下,我先跟你介紹,這位是警政署搜查一課的等等力警官;警官,這位是K警局的友井。」
  幫他們兩人介紹過後,金田一耕助先檢查豎立在那裡的門牌。
  門牌是插在土裡的,金田一耕助用手帕包住手,試著把門牌拔起來,門牌果然輕輕鬆鬆就被拔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轉頭和等等力警官對望一眼。
  「友進。」
  「是。」
  「為了謹慎起見,請你檢查一下這個牌子上的指紋,我想指紋應該還很新才對。」
  「這個門牌上有什麼特殊的證據嗎?」
  「等一下再告訴你原因。」
  接著,金田一耕助帶等等力警官來到轉角處,停下腳步。
  「警官,你看,那一顆就是我提到過的石頭。」
  「啊!就是把夏威夷衫男子的指甲弄裂的那塊石頭嗎?」
  「是的,你看,上面還留有一些黑色的污點呢!」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兩人又走到門廊的正面。
  只見房子正拿著邱比特的鎖鏈在那裡等著。
  「金田一先生。」
  房子的眼神中透出恐懼與驚訝,整張臉顯得蒼白而僵硬。
  「啊!夫人,事情真是令人驚訝……」
  「金田一先生,到底是誰……是誰把我妹妹弄得那麼淒慘?」
  「關於這一點,等一下我會請教你一些問題,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看一下屍體。屍體在哪裡?」
  「在後面。」
  這時,昨天晚上跟金田一耕助有過一面之緣的江川刑警也來了。
  「啊!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你現在就要看屍體嗎?」
  「是的。」
  「請到這邊來,主任也在等您。」
  K警局的搜查主任——岡巴警官以前曾經和金田一耕助一起工作過,兩人已經很熟了。
  如先前所述,這裡每一棟別墅都佔地廣大,西田別墅也不例外。它佔地大約四千坪,別墅後面還有一座小山丘。
  紅葉照子每年到這裡避暑之前,都會要求管理員——籐原將別墅前面和周圍的雜草除掉;至於別墅後面那座小山丘則被忽略了,因此,整座山丘上長出一大片茂密的灌木,一般人要走進去都有點困難。
  一行人走進灌木叢裡,立刻看到很多警員正不斷地按著快門。岡田警官看見他們,馬上回過頭來說。
  「啊!等等力警官,你怎麼也來了?」
  「是金田一先生邀請我來玩的,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
  「這樣啊!太好了,警官,麻煩你也來幫忙吧!對了,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那些手下有眼不識泰山……」「哪裡、哪裡!」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揮揮手說:
  「主任,屍體呢?」
  「請到這邊來。不過,這裡到處都有斷掉的樹枝,得小心一點。」
  金田一耕助穿著和式衣服跟褲裙,行動很不方便。他小心地迴避著,不讓灌木樹枝勾到褲裙裙擺,好不容易才走到岡田警官的旁邊。
  只見地上有個小洞穴,紅葉照子(本名「西田照子」)的屍體就躺在那裡,屍體全身上下只有腰部纏了一塊布,其餘都是赤裸的。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
  「主任,這具屍體被發現時就是赤裸的嗎?」
  「是的,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形呢?」
  「我記得她應該是穿著友禪浴衣才對。是誰先發現屍體的?」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向四周的灌木叢張望。
  「這一點由我來說吧!」
  房子拿著狗的鎖鏈,一臉哀戚地說:
  「昨天晚上我跟武彥……哦,你可能還不知道,武彥是照子的侄子,昨晚才從東京過來。我們一直在等照子,可是照子始終沒有回來,而且金田一先生又說發生過兇案,讓我很擔心,我才叫武彥去鄉田家看看……」「鄉田……就是住在S瀑布那邊的人嗎?」
  「是的。」
  「他們從事什麼工作呢?」
  「鄉田先生是個律師,平常要上班,只有週末才會來這裡。不過,鄉田夫人和他的孩子一直都住在這裡,照子從以前就跟他們很要好。」
  「然後呢?」
  「昨天晚上霧那麼濃,我實在不好堅持要武彥跑那麼遠,武彥也不想去,他不斷地安慰我說,可能是霧太濃,鄉田家留她住下了。因此我也不好再堅持什麼,等到十二點仍沒有看見照子的身影,便回房先睡了。」
  「昨晚睡得好嗎?」
  「由於一直擔心金田一先生提到的那件事情,所以我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到了十二點半,我還起床吃了安眠藥,才終於睡著。」
  「原來如此。之後呢?」
  「到了今天早上十點左右,照子還是沒回來,我只好叫武彥到鄉田家跑一趟。武彥出去後沒多久,富士子就從東京回來了。當時我忙著跟富士子說話,於是就把狗鏈放掉,讓邱比特出去散散步。沒想到邱比特卻一直站在這附近發出怪叫聲,我和富士子過來一看,就發現……」房子注視著妹妹的屍體,大口吸著氣說:「看到這一幕,富士子跟我差點瘋了……」「富士子現在在哪裡?」
  「我讓她吃了安眠藥,叫她先睡一下。沒辦法,她好像歇斯底里般,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武彥呢?」
  「他還沒回來。」
  「對了,昨天晚上我看到西田夫人的時候,她穿著友禪浴衣,怎麼現在卻……」「你說的是不是那件水藍色底,上面染著深藍跟紫色大花的浴衣?」
  「沒錯!」
  「鄉田夫人也有一件那種浴衣,她們總是穿著同樣款式的衣服。」
  「這樣啊!夫人,很抱歉,請你先到旁邊等我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好的,我正好也有話想請教您。」
  於是房子默默離開,金田一耕助的視線重新落在屍體上。
  只見紅葉照子左邊的乳房下面,被某種利刀割開;而且她在死亡之後,可能還被拖著走了一段路,所以全身有很多擦傷,死狀慘不忍睹。
  「金田一先生。」
  江川刑警壓低聲音說:
  「屍體有可能是在你去叫管理員之後,才被藏到這裡。」
  「那麼兇手是誰?」
  「這還用問嗎?」
  江川刑警用下顎指了指別墅的方向。
  「應該是剛才那個女人吧!她知道你發現屍體之後,就立刻把屍體拖到這裡藏了起來,所以我們昨晚才會什麼也沒看到。」
  「有證據顯示她將屍體從別墅拖到這裡來嗎?」
  「我正叫人去調查。照理說,屍體大量出血,如果硬把她從別墅拖到這裡的話,一定會留下痕跡的。」
  「嗯,就算剛才那位婦人是兇手,那麼她為何要剝光死者的衣服呢?」
  「這……」
  江川刑警一時找不到答案,著急地猛抓著頭。
  「對了,醫生呢?」
  為了不讓他感到太尷尬,金田一耕助只好沒話找話說。
  「應該就快到了吧!我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通知過他。」
  「那麼等等力警官……在法醫來之前,我們先到這附近散散步吧!」
  「好啊!岡田,待會兒見。」
  等等力警官馬上察覺到金田一耕助的意思,乖乖地跟著走了。
  
  閣樓驚魂
  金田一耕助想去尋找跟西田別墅外觀完全相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你真的認為M原有另一棟和西田家一模一樣的別墅嗎?」
  「是的,剛才一看到西田別墅,我就更加確定了。」
  「這話怎麼說?」
  等等力警官困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剛才我看到的西田別墅完全是西洋式建築,連一扇防雨窗都沒有。」
  「然後呢?」
  「我記得昨天夏威夷衫男子曾經順口說出:『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防雨窗都關上了。』可見我昨晚看見的,一定不是西田家的別墅。」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們把西田家的門牌拿到那裡去插嘍?」
  「可能是這樣吧!」
  「好,那我們趕快去找。」
  M原雖然佔地廣大,不過也只有四十棟別墅,他們兩人很快就找到那棟別墅了。
  「金田一先生,是不是那一棟?」
  「哈哈!答對了!」
  他們到昨天晚上豎著西田家門牌的地方仔細一看,果然有一塊門牌丟在那裡。等等力警官立刻將門牌扶起來,只見上面寫著「莉原」。
  「我們進去裡面看看。」
  金田一耕助說完,便帶頭走上門廊,然而,腳踏車停放處已經沒有腳踏車了,只剩下啄木鳥的啄痕還維持昨天晚上的樣子。
  「金田一先生,西田別墅也有這些啄木鳥的啄痕嗎?」
  「有,不過這跟西田家柱子上的啄痕數量上有些不同。我剛才一邊跟房子談話,一邊算過,那邊的柱子上共有八個洞,但這裡卻只有六個。」
  「可是,為什麼會有兩棟外觀相同的別墅呢?」
  「這恐怕要問管理員才會知道吧!」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從窗簾縫隙往裡面看,只可惜每一扇窗簾都拉得很密,根本沒有縫隙可以窺得內部的情況。
  「金田一先生,看來昨天晚上你離開這裡之後,有人進去過裡面。」
  「是的,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
  兩人繞到後面,發現這一棟別墅前半部是西洋式建築,後半部卻是和式建築,不但有防雨窗,而且那些防雨窗都緊密地關著。
  「原來如此,所以夏威夷衫男子才會順口說出『防雨窗』。」
  這時,金田一耕助發現後門旁邊有個倉庫,倉庫的門露出一點縫隙,他們往裡面看去,只見倉庫裡放了一輛上鎖的腳踏車。
  「這附近別墅的人,都把東西放著就走了嗎?」
  「好像是,不過管理員籐原每天會來巡視一次。」
  金田一耕助再看向後門,發現有一片毛玻璃破掉了,只要從那裡伸手進去,很容易就可以把插梢拿掉。
  「原來對方是從這裡進出的。」
  兩人一進入裡面,看到廚房被收拾得很乾淨,櫃子裡也整齊擺放著餐盤,昨晚金田一耕助曾見到的那只青瓷花瓶也在其中。
  「警官,昨晚這個花瓶就是放在餐桌上面,當時花瓶裡還插著醉漿草花。」
  「喏,你看到的醉漿草花在這裡。」
  等等力警官拿起垃圾桶裡面一枝帶著水氣的醉漿草花說道。
  走出廚房,有一道通往二樓的樓梯。
  「要不要開燈?應該會看得比較清楚……」「不,最好還是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這裡了。」
  「好的。」
  兩人繞到樓梯前面,走進大廳。
  大廳的一隅約有四坪半大小的地方,天花板突然降得很低,屋主在天花板下擺了一張用塑膠布罩著的餐桌,餐桌的兩邊則是固定式座椅。
  餐廳再過去一點,有一個將近十二坪大的客廳,客廳的角落放置一張長方型大桌子。
  「啊!金田一先生,你看那裡!」
  等等力警官手指著長方型桌子跟餐桌中間的地板,只見那裡仍留有淡淡的血跡。
  「金田一先生,我們可以請鑒識組的人來檢查,看看是不是紅葉照子的血。」
  「嗯,可是……」
  金田一耕助顯得很困惑,不停地抓著鳥窩頭。
  「如果這裡是案發現場,兇手後來才把屍體搬到那邊去的話,為什麼被害人會全身赤裸呢?」
  「說的也是。」
  等等力警官也是一臉不解。
  金田一耕助向四周張望著說:
  「咦?我昨晚見到的那個折疊式籐椅和木製小桌子呢?」
  「對,那張籐制躺椅上應該也有很多血才對。」
  「咱們上樓找找看!」
  可是不論他們怎麼找,仍然沒有找到金田一耕助所說的那些傢具。
  「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這棟房子裡面還有隱藏式櫥櫃?」
  「我也這麼想。」
  「那我們再分頭找看看有沒有隱藏式櫥櫃。不管怎麼說,那張躺椅是很重要的證據。」
  然而找了老半天,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金田一先生,看來兇手對這棟別墅的結構很熟悉呢!」
  「是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回答,一面不死心地到處敲打牆壁、地板。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那個夏威夷衫男子大約幾歲?」
  「大概三十……總之,應該還不到四十。」
  「那麼,他不可能是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嘍?」
  「是啊!」
  「那他到底是誰呢?為什麼要引你來這裡,卻又突然消失了?」
  「我不知道,目前這整件案子仍是一團謎。」
  「說到『謎』,為什麼兇手要把躺椅藏在這麼難找的隱藏式櫥櫃內呢?」
  「哈哈!警官,對兇手來講,這個隱藏式櫥櫃並不會很難找啊!而且,管理員常常會來巡視,如果突然跑出一些籐椅或小桌子,管理員一定會起疑的。警官!這裡有點奇怪。」
  金田一耕助覺得可疑的地方,是女傭房間的櫃子。
  女傭的房間有三坪大,角落擺了一個櫥櫃,櫥櫃上面有一些裝著醬油瓶、電暖器、雞毛撣子……等東西的箱子。
  「警官,這個櫃子上面會不會有什麼機關?」
  「好!我上去看看。」
  等等力警官說著,試圖將那三箱東西抬下來,可是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卻很重,他因此差點滑了一跤。
  「警官,我也來幫忙吧!」
  兩人一起把箱子搬下來後,等等力警官馬上爬到櫥櫃上面,仔細察看天花板。
  「金田一先生,這裡的結構真的有點奇怪。」
  等等力警官把天花板往上頂,上面立刻出現一個大洞,他趕緊點亮打火機,看看四周。
  「這裡看起來很乾淨,你也上來吧!」
  金田一耕助上去之後才知道,原來那裡是個天花板很低的閣樓,裡面很乾淨,就連棉被袋、寢具、傢具等也都整理得井然有序。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是這張籐椅嗎?」
  等等力警官指著被放置在角落的折疊式籐椅,並拉開那張籐椅,藉由打火機的光線檢查上面是否有異伏。
  「啊!這裡的確留有血跡,而且血跡還滲進籐裡面。從這裡檢查,比檢查地板上的血跡要方便多了。咦?你怎麼都不說話?」
  從剛才就一直自顧自講話的等等力警官,這時才發現金田一耕助的沉默。
  他回頭一看,只見金田一耕助正瞪大眼睛,好像化石般僵在那裡。
  「金、金田一先生,你怎、怎麼了?」
  「那個……」
  等等力警官順著金田一耕助的視線看去,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不由得吐出沉重的氣息。
  「啊!」
  原來在他們的右手邊有一個大架子,裡面裝著四袋棉被。不過,除了棉被以外,似乎還隱約露出一隻沒有穿鞋襪的人腳。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誰?」
  「應該是夏威夷衫男子吧!因為他的拇指上有血跡。」
  「好,檢查看看。」
  「等一下,我先去樓下看看情況,因為我們的鞋子還留在門口。」
  「啊!那我去好了,我的身手比較敏捷。」
  等等力警官說著,便迅速離開閣樓。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聲音在樓下喊道: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怎麼了?」
  「有人來了,我想可能是管理員,他現在進入隔壁別墅了,快把我們的鞋子拿上去。」
  「喔!」
  金田一耕助從等等力警官手裡接過兩雙鞋子,兩人再度躲回閣樓深處。
  沒一會兒,樓下傳來有人轉動門把的聲音,緊接著,管理員走進來,看了一遍房子裡面,最後又關上門離去。
  等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等力警官便打開打火機與金田一耕助對望著。
  「真是驚險!」
  「嗯,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情形。」
  等等力警官露出一抹苦笑,並用手帕擦著汗說:「金田一先生,我們把寢具拿出來,仔細檢查一下屍體吧!」
  「警官,盡量不要弄出聲音,要是又有人來就糟糕了。」
  「好的。」
  於是金田一耕助幫忙等等力警官把棉被袋一個個拿下來。最後,櫃子裡面果然出現了夏威夷衫男子的臉。
  他的頭上還戴著護罩,臉上也掛著太陽眼鏡。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痕跡,他好像是被人用細繩勒死的。」
  等等力警官說著,輕輕拿掉死者的護罩和太陽眼鏡,等他們看清死者的臉時,不由得輕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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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6:40 |只看該作者
  因為死者從額頭到右邊眉毛有一條很大的疤痕,他大概是怕讓金田一耕助留下太深的印象,才用護罩、太陽眼鏡把疤痕遮掩起來。
  「金田一先生,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欺騙你,帶你來這裡?最後還死得這麼淒慘……難道他也被人騙了,以為這裡真的是西田別墅?」
  「警官,這個答案很簡單。你看一下他的右腳拇指。」
  等等力警官看到金田一耕助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於是慌忙拿著打火機檢查夏威夷衫男子的右腳。
  「金田一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哈哈!警官,你好像忘記我是因為他的右腳拇趾指甲裂開了,才代替他去叫管理員的。」
  聞言,等等力警官再度藉著打火機的光檢視夏威夷衫男子的右腳。但是不管他再怎麼看,仍舊沒有看到指甲裂開的痕跡。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警官,你看他右腳的拇指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痕跡,我想他是故意用紅色的顏料將指甲塗紅,好讓我以為他的指甲真的裂開了。」
  「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真正用意,不過,他可能是想把我引開這裡。而且,如果我去叫管理員的話,管理員一定會帶我去真正的西田別墅,如此一來,他的伎倆肯定會被拆穿。」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會兒,又笑著說:
  「我想,絆倒他的那塊石頭應該可以成為重要的證據。只要把石頭上暗紅色的東西拿去分析,就可以證明他在演戲。」
  「可是,這個演戲的人為什麼也被殺死了?」
  等等力警官抓著鬢角,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警官,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什麼事情?」
  「我們在這裡發現屍體的事,請你暫時別對外洩漏,甚至連我們找到這棟別墅的事也先別說。」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兇手是想把屍體放在這裡,等到明年別墅的主人來才讓他發現?還是想等事件平息之後,再將屍體移到別的地方?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到時將是逮捕兇手的好機會。」
  「原來如此。」
  等等力警官點頭說:
  「好的,不過我想這件事情得先告訴岡田,請他調查的時候,盡量不要洩漏有關這間別墅的事。」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商量好之後,便小心翼翼地離開這棟別墅。













第三章 重新調查

  審訊房子
  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回到西田別墅時,驗屍工作已經結束了。
  紅葉照子的死因是左胸前致命的一刀,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與金田一耕助發現屍體的時間頗為一致。
  既然屍體已經檢驗過,救護車也來了,接下來當然是要把屍體抬走。可是房子卻堅持要等武彥回來才能移動屍體。
  「啊!武彥還沒回來嗎?」
  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半了。
  「是呀!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現在還悠閒地吃著午飯呢!」
  「可是,他應該已經知道西田夫人昨天晚上沒有去朋友那裡,而且昨晚又發生了那件事情……」「話是沒錯,不過,都怪照子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
  「照子時常戲弄別人,讓人家嚇一跳。所以,就算武彥知道照子昨晚沒去鄉田家,也會不以為意地想……這個舅媽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
  「那麼在武彥回來之前,我們想先請問你幾個問題。」
  「好的。」
  房子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我們去那邊的陽台談吧!」
  說完,她便帶頭走在最前面。
  金田一耕助示意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一起跟在房子的後面走。
  事實上,金田一耕助對她們姊妹如此截然不同的個性感到很有興趣。
  妹妹——紅葉照子充滿魅力、愛撒嬌,而姊姊房子則像修道院裡的舍監般嚴肅極了。另外就身材來說,紅葉照子體態豐腴,看起來好像才四十多歲;但房子卻十分消瘦,臉上滿是皺紋。
  「請。」
  房子帶著三人來到大廳外面的陽台,那裡擺著一張籐制的小桌子跟兩把椅子,為了讓大家都有位置可坐,房子又從大廳裡拿出兩張木雕椅子,她坐在木雕椅子上,姿勢端正地直視著金田一耕助。
  「您儘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都會照實說出來。」
  「謝謝。」
  金田一耕助坐在其中一張籐椅上,輕輕點了一下頭說:「西田夫人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昭和十一年。」
  「她一結婚之後,你就住到西田家來嗎?」
  「是的,這是西田先生要求的。因為妹妹對於家務完全不熟悉,也缺於理財的能力。」
  「他們沒有小孩嗎?」
  「沒有。」
  「西田先生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昭和二十六年。」
  「是病逝的嗎?」
  「嗯,他是因腦溢血而死亡。」
  「他死時年紀多大?」
  「去世的時候是五十九歲。」
  「他跟西田夫人相差幾歲?」
  「十六歲。」
  「這是西田先生第一次結婚嗎?」
  「不,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因車禍去世了。」
  「西田先生跟前任妻子也沒有生養小孩嗎?」
  「是的。」
  如此一問一答非常簡單明瞭,房子好像下定決心,絕對不說多餘的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與岡田警官,接著問道:「西田先生去世時,遺產怎麼分配,他還有外甥和外甥女……」「事實上,西田根本沒有遺產。」
  等等力警官聽了,不敢置信地問:
  「你確定他沒有留下任何遺產?」
  「是的。」
  這時,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我記得報紙上曾經提到西田夫人的丈夫經營一間很大的醫院……」「是。」
  「那家醫院呢?」
  「現在還在澀谷。」
  「轉讓給別人了嗎?」
  「沒有,現在的經營權在照子手上。」
  聞言,等等力警官語氣激動地問:
  「但你剛才說西田先生並沒有留下遺產?」
  「沒錯,西田生前就將所有財產全部轉移到照子的名下。」
  問話的三人不禁訝異地對望著,房子則泰然自若地看著他們。
  「西田先生有兄弟姊妹嗎?」
  「有過三個。」
  「你說『有過』……難道他們都死了嗎?」
  「是的。」
  「是在西田先生生前死的嗎?」
  「是。」
  「三個人都是?」
  「是。」
  「對不起,他有幾個弟弟?幾個妹妹?」
  「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房子的回答依然十分簡潔扼要。
  「他們的孩子呢?」
  「三人總共有五個小孩。」
  「請你詳細說明哪個人有哪幾個孩子好嗎?」
  「好的。最大的妹妹擔任外交官,有三個小孩;第二個弟弟的小孩是武彥,最小妹妹的女兒則是容子。」
  「大妹的三個小孩現在在哪裡?」
  「一個在美國,一個在九州,另一個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那麼現在在東京的,只有武彥跟容子?」
  「是的。」
  「他們已經結婚了嗎?」
  「沒有,兩人都還是單身。」
  「容子在雜誌社工作,武彥呢?」
  「他曾經擔任過高中老師。」
  「現在呢?」
  「他說想要從事文學方面的工作,所以辭職了。」
  「那麼,平常跟照子夫人有接觸的親戚,就只有武彥和容子嗎?」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著房子的臉,繼續問道:
  「對了,夫人,你看過一個從額頭到眉毛有一道疤痕的人嗎?他的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有點胖……」「啊!」
  房子首次出現情緒上的反應,看來她好像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他怎麼了嗎?」
  「你知道這個人?」
  金田一耕助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是杉山平太。」
  「杉山平太是個怎麼樣的人?」
  「以前照子還在演藝圈的時候,有一位杉山忠雄很照顧她,而杉山平太就是杉山忠雄的遺腹子。」
  「他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這……他好像做過很多事情,不過似乎做什麼都不順……」「他常常來你妹妹這裡嗎?」
  「是的。」
  「西田夫人會怕他嗎?或者會不會躲避他呢?」
  「怎麼會?」
  房子重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
  「阿平這個人就像小孩子,個性十分天真,應該沒有人會怕他才對;再說,對我妹妹而言,他是恩人的兒子,我妹妹喜歡他甚至勝過武彥和容子。啊!對了,阿平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啦!夫人。」
  金田一耕助有些顧左右而言他。
  「對了,你妹妹最近看起來有沒有像是在害怕什麼呢?」
  等等力警官定定地注視著房子的臉,但她只是一臉茫然地說:「完全沒有,她一直都很活潑開朗,總是天不怕、地不怕。」
  「昨天呢?她昨天說要去朋友家的時候呢?」
  「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甚至還很開心呢!」
  金田一耕助瞥了等等力警官一眼,接著又問:「夫人,最後再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妹妹在演藝圈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樁兇殺案,而且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沒有偵破。你曾經聽她提過那件案子嗎?」
  房子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說:「怎麼會?我從不知道發生過這種事情,而且……」「而且什麼?」
  「當時我擔任她的經紀人,她進出都跟我在一起,所有她知道的事情,我應該也都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呢?是誰說的?」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一件事,突然傾身向前問道:「金田一先生,你昨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容子對你說了什麼?」
  「是的。」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回答:
  「她說西田夫人最近在這附近遇到過去那樁兇殺案的兇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想找我商量,還說是西田夫人派她來找我的。」
  「金田一先生!」
  岡田警官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叫聲。
  這時,突然有人踩著慌亂的腳步走來:
  
  扒手風波
  「川島夫人!」
  武彥一看到房子在陽台,立刻跨大步走來。
  他先是用嚴厲的眼神瞪著房子,後來發現金田一耕助也在場,便轉頭問:「這位先生,請問我伯母真的被人殺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金田一耕助總覺得他看著房子的眼神,似乎充滿了懷疑、憎恨與敵意。
  「這……」
  金田一耕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等等力警官。哪知等等力警官在看到武彥的那一剎那,眼中竟然浮現一抹笑意。
  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他只好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並將昨晚發生的事情約略說明一下。
  「很抱歉,昨天晚上是我太大意了,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應該輕易離開。不過……」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穿短外套的武彥,一邊說:「這段期間你都在哪裡?聽說你去了S瀑布的鄉田家?」
  「是的,真是太可笑了。」
  武彥充滿懷疑的眼神又朝房子那邊看去。
  「我按照川島夫人的囑咐前往S瀑布,當我好不容易找到鄉田家的時候,卻發現那裡根本沒有人,每一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我想,他們一定已經回東京了。」
  「已經回東京了?」
  岡田警官的眼中霎時充滿猜疑的神色。
  「是的,我在那棟房子四周繞了好幾次,還一直叫著鄉田夫人的名字;後來那裡有個做雜工的人告訴我說,鄉田夫人他們一個禮拜前就離開了。
  我覺得這實在太可笑了!於是一個人逛到N市,順便去N市的一家麵店吃麵。我跟麵店老闆很熟,他問我去哪裡了,我把事情經過講一遍,麵店老闆就說:『真奇怪,鄉田一家離開這裡的事,你伯母應該知道;若你伯母知道,那麼川島女士應該也知道啊!』」房子看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趕緊開口澄清道:「我不知道!而且,昨天傍晚照子真的說要去鄉田家辭行的。」
  「真奇怪,難道伯母瘋了嗎?為什麼要去向一棟空屋辭行?」
  武彥故意大聲說著,藉以諷刺房子。過了一會兒,他又向四周張望著說:「對了,我伯母的屍體呢?」
  「我帶你去看。」
  跟著武彥進來的友井刑警立刻說道。
  「呃……武彥,請等一下。」
  岡田警官叫住武彥,接著說:
  「我想盡快將屍體送去解剖,你會同意吧?這位夫人一直要求我們必須等你回來才可以送走。」
  「這樣礙…」
  武彥看著停在一旁等待的救護車,聳聳肩說:「好啊!我沒有權利阻止。」
  說罷,他便跟著友井刑警進入灌木叢中。
  房子則神情茫然地目送武彥離去。
  金田一耕助探詢地看著她的臉說:
  「夫人,你妹妹真的說她要去鄉田家嗎?」
  「是,她確實是這樣說的。」
  「她從這裡坐計程車過去嗎?」
  「不是,我本來想幫她叫車,可是她堅持要去M原的入口處搭公車,所以……」「當時大約幾點?」
  「快七點的時候。」
  「那時候霧已經很濃了吧?」
  「是的,所以我才想去幫她叫車,但她卻說這樣的霧很好……」「『這樣的霧很好』是什麼意思?」
  「她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很浪漫』,她一直都是個嚮往浪漫的人。」
  「夫人,可否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昨天西田夫人的行蹤呢?此外,江馬容子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容子是前天晚上來的。我們本來預計這兩天請她來幫忙打包行李,以便星期一離開,哪裡知道昨天一早,照子就帶容子去打高爾夫球,說是今夏最後一次的高爾夫……啊!」
  房子說到這裡,突然露出害怕的眼神,聲音顫抖著說:「金田一先生!照子是不是在高爾夫球場遇到什麼人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昨天她們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之後,照子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回自己的房間。後來,她還叫容子到她的房間去,偷偷跟她商量一些事情;容子從房裡出來後就出門去了,當時我根本沒想到她是要去金田一先生那裡。可是,金田一先生……」「是。」
  「我不知道照子在高爾夫球場遇到誰,不過按照常理,照子碰到問題時,應該都會先跟我商量才對。」
  「對了,聽說容子去旅館找我的時候,雜誌社正好打電報到這裡來?」
  「嗯,公司要求她立刻回去,她只好搭四點多的火車先行離開。」
  「你事先就知道武彥昨天晚上要來這裡嗎?」
  「不,我不知道他會來。不過仔細想想,他來這兒也很正常。」
  「怎麼說?」
  「因為他以為容子在這裡。」
  「這麼說,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嘍?」
  「才不好呢!」
  房子一臉厭惡地咬緊嘴唇說:
  「他們倆是敵人,感情怎麼可能會好!」
  「敵人?」
  「呵呵!金田一先生,你忘了西田在生前已經把所有財產全部過戶到照子的名下了嗎?」
  金田一耕助一聽,不禁和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對望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武彥擔心容子趁機親近西田夫人而獲得財產的繼承權,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追來?」
  「沒錯。對了,我剛才已經拜託籐原先生打電報叫容子今天晚上過來。等她來了,你們再自己觀察吧!」
  房子談到這兩個人時,眼中滿是厭惡的神色。
  「夫人,我還想再問一些關於您的問題。請問您姓川島嗎?」
  「是的,我本來是個小學老師,後來和同事川島結婚。川島對演藝事業很有興趣,正好照子又有那個本錢,於是川島托人讓照子進入東洋電影公司,沒想到照子竟因此而走紅。從此,川島辭去學校的工作,擔任照子的經紀人;後來川島去世,就由我接下經紀人的工作,照料照子的一切。」
  「你有小孩嗎?」
  「有一個,但是已經去世了。」
  「什麼時候死的?」
  「戰爭時……在沖繩戰死的。」
  儘管已經事隔多年,房子談到兒子時,仍不由得語帶哽咽。
  就在這時,武彥帶著尖銳的眼神回來了。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道:
  「金田一先生,兇手為何要讓伯母全身赤裸?她的衣服到底在哪裡?」
  「我們正在找。」
  武彥聽了,只是搖搖頭,一臉不解地說:「真奇怪……」「什麼事情奇怪!」
  岡田警官在一旁插嘴道:
  「武彥,想到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出來,不必有所顧忌。」
  武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你說我伯母昨晚穿著友禪浴衣坐在躺椅上?」
  「是的。」
  「這就奇怪了,伯母一向很愛漂亮,又注重禮貌,如果她真的要去拜訪鄉田夫人,怎麼可能穿成那樣子去呢?我覺得……」武彥還沒說完,房子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尖聲說道:「武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只是把我的感覺講出來而已。我覺得伯母不可能會穿著浴衣去拜訪人家,凡是認識她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一點才對。」
  房子本來想要說些話,可是由於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她只好再度坐回椅子上,神情一片茫然。
  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凝重,金田一耕助故意咳了一聲,想緩和氣氛說:「武彥,聽說你昨天晚上九點半左右才來到這裡,那麼應該是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吧?」
  「是呀!有什麼問題嗎?」
  武彥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回問。
  「這位等等力警官昨天晚上也是搭那班火車來的。」
  「啊!」
  武彥這才看到一旁的等等力警官,不禁訝異地叫出聲音。
  「啊!是您……昨天晚上真是多虧您幫忙了。」
  「哪裡,真是一場意外的災難啊!」
  等等力警官正視著武彥的臉說。
  「警官,你認識武彥嗎?」
  「不是啦!昨天晚上我在火車上遇到扒手,多虧這位警官出面替我跟列車長交涉……」武彥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後來有抓到扒手嗎?」
  「沒有,扒手好像在高崎下車了。我記得火車即將進入高崎月台之前。有一個人撞到我,之後又慌忙下車。於是我就去跟列車長說,列車長本來不肯理我,還是警官幫我跟他交涉,他才答應要跟高崎方面的人員聯絡。最後果然在高崎的月台上,發現裝有我名片的皮夾。」
  武彥搖了搖頭,又說:
  「下車後,我連一塊錢都沒有了,只好從車站走來這裡。本來我想抄近路,結果一走過S道,就遇到昨天晚上那場濃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杉山平太來過這裡?」
  「咦?阿平來過這裡?」
  房子好像很驚訝,但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不像武彥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是的,今天早上我跟夫人談過之後,才知道昨天晚上我提到的夏威夷衫男子,可能就是杉山平太。啊!對了……」金田一耕助突然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主任,杉山平太右腳拇指的指甲裂開了,走起路來可能有點跛,你們快去找這樣的人吧!」
  說完,金田一耕助又看著手錶,喃喃自語道:「啊!已經一點半了,警官,我們得回旅館吃飯去。主任,你呢?」
  「我想去K醫院間問屍體解剖的結果。」
  「好吧!那我們就告辭了。」
  一行人走出別墅的時候,金田一耕助趁機在岡田警官耳邊小聲說:「主任,待會兒我會對某塊石頭丟煙蒂,請你偷偷把那塊石頭揀起來,將它表面附著的血跡拿去化驗。」
  「咦?」
  「原因我以後會跟你說。總之從現在起,別墅裡的人應該不會隨便外出,如果有人要出去的話,請你派人跟蹤。」
  岡田警官先是不明所以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說:「好的,謝謝您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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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0-5-15 17:27: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欲擒故縱

  「金錢」惹禍?
  據報告說,江馬容子已經從東京過來了,因此傍晚六點左右,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再度來到M原的西田別墅。
  他們下了車就往門廊走去,途中照例聽到邱比特的狂吠聲,別墅四周還有很多便衣正在調查。
  「兩位辛苦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踏上門廊,岡田警官立刻打開玄關旁的玻璃門迎接他們。
  房子和武彥正在餐廳吃晚餐,江馬容子則靠在大廳中央的桌子邊,用手支撐著額頭。
  武彥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等人進來,馬上站起來說:「金田一先生,你們要跟容子談話,我們就先迴避一下!」
  金田一耕助聽他這麼說,出聲制止道: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先問你。」
  「好的,您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
  「根據川島夫人說,昨晚你們一直等西田夫人等到十二點,我想知道後來是否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有,大約在一點半左右,邱比特突然發狂地大叫,我還以為是伯母回來了,趕緊下樓來看,沒想到樓下卻一個人也沒有。我跑去叫川島夫人,可是她好像睡著了,並沒有回答我。我只好拍拍邱比特,回到二樓,之後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邱比特平常都在哪裡睡覺?」
  「我們每天晚上都讓它在大廳睡。」
  房子搶著回答。
  「武彥,你說川島夫人沒有回應,所以你就直接回二樓了。這麼說來,你並沒有親眼看到川島夫人躺在床上嘍?」
  武彥苦笑著說:
  「當然。雖然她年紀已大,但我總不能半夜硬闖婦女的房間啊!」
  「好的,謝謝你。」
  房子聽到他們兩人的一問一答,本來似乎想說些話,可是又突然改變心意,直接離開大廳。
  等他們離去後,金田一耕助立刻把椅子拉向江馬容子坐的桌子那邊。
  「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好的,請問吧!」
  容子縮著肩膀,小聲回答。
  「你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怎麼可能!」
  容子先是強烈否認,接著又一臉沮喪地說:「不過我現在很自責,總覺得自己對舅媽缺乏愛跟體貼。」
  「你的意思是……」
  「因為她經常會做出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或說一些奇怪的話,所以剛開始,我一直以為這次的事件又是她自己的幻想……我實在不應該那樣想,現在想想真的很後悔。」
  容子兩手扭絞著手帕,好像要把手怕扯裂一般。
  「別再自責了,這並不全是你的錯。對了,你是前天晚上來這裡的嗎?」
  「是的,我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
  「喔,就是昨晚武彥搭的那班火車。」
  「是嗎?我沒聽說武彥是幾點來的。」
  容子若無其事地說著,可是她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你昨天幾點離開這裡?」
  「我搭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跟K的家人一起到上野。」
  金田一耕助知道K是一位著名作家,他在這個高原也有別墅。
  「這樣啊!好,現在請你將前天晚上到昨天離開以前,凡是與你舅媽有關的事情全部說給我們聽。」
  「好的。」
  容子先做一個深呼吸,才一臉嚴肅地開始敘述:「前天晚上,舅媽跟我一起在浴室裡面洗澡,她希望我隔天陪她一起去打高爾夫球,可是我不會打高爾夫,何況我不是來玩,是來幫她打包行李的。於是我露出為難的神色,哪知舅媽卻說,她有話要告訴我,但不能在這裡講,所以才要我陪她去高爾夫球常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舅媽的情緒似乎很激動,我那時候以為她只是要跟我講川島夫人的事情,因此不大放在心上。」
  「川島夫人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和岡田警官,然後說:「川島夫人為什麼會讓你舅媽激動呢?」
  「這……」
  容子有點支吾其詞。
  「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因為第二天舅媽在高爾夫球場跟我說的話,跟川島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麼,先說說高爾夫球場的事情吧!」
  容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始說:
  「我們在早上九點左右到達高爾夫球場,當時和舅媽約好的朋友都已經來到俱樂部,於是他們便一起進入球場打球,我一個人在俱樂部等。等了很久,我開始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別墅收拾行李。
  到了大約十一點半,跟舅媽一起打球的人都已經回來,卻獨獨不見舅媽,我問了才知道舅媽剛才遇到認識的人,打到一半就棄權了。經過半個小時左右,舅媽神色慌張地從另一邊回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我正感到驚訝時,男人好像也發現到我,就轉身離開了。這件事情,當時在俱樂部的人都知道。」
  容子接著說出當時在俱樂部的人的名字,都是些知名人士。
  「跟著她的男人大約幾歲?長什麼樣子?」
  「因為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穿紅毛衣,戴著鴨舌帽。」
  「是年輕男人嗎?」
  容子用力搖頭回答:
  「不,從他的背影跟走路方式來看,年紀應該相當大了。」
  「當時你舅媽有說過什麼嗎?」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臉色相當難看。之前我們本來打算在俱樂部吃完午餐再回去,可是舅媽卻突然說要馬上離開。」
  「她是在回去的路上跟你提到三十年前的兇殺案嗎?」
  「是的,舅媽故意不坐車,說要走路回去,因此我們從俱樂部入口走路回家,大約花了二十分鐘,途中,舅媽跟我提起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容子說到這裡,又將那件事說了一遍。
  「那麼,之前追她的那個男子就是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的兇手嘍?」
  「這……她並沒有說。」
  「你舅媽在高爾夫球場遇到的朋友,也是那位穿紅毛衣的男子嗎?」
  「這個我沒有問,不過我想應該是吧!」
  「好的,關於這一點,我們會去找和你舅媽一起打球的人求證。」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接著說道:
  「當天你回到這裡,吃完午餐之後就去找我了?」
  「是的。」
  「從我那裡回來後,你又因為接到公司打來的電報,於是匆匆忙忙搭四點五十分的火車回東京?」
  「是的。」
  「當時你舅媽有沒有挽留你?」
  「當然有。不過大概因為您要來,舅媽因此覺得放心不少,就沒有極力挽留我。」
  「你知道武彥昨天晚上會來這裡嗎?」
  容子語氣篤定地說:
  「我完全不知道。我剛才回來,發現他也在這裡還嚇了一跳呢!」
  「你認識杉山平太嗎?」
  「認識。」
  「你知道杉山平太昨天到這裡來嗎?」
  「他來這裡了?」
  「是的,你還沒聽說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容子頓時滿臉通紅,十分激動地說:
  「還沒,武彥沒有告訴我。他對我從來就沒有好口氣,不是嘲笑就是咒罵,我……我也很討厭他!」
  「那麼,關於昨天晚上的事,你等一下去問川島夫人吧!對……」金田一耕助想起剛才容子的遲疑,便問:「川島夫人和西田夫人之間有過什麼疙瘩嗎?」
  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讓容子拚命地扯著手帕,似乎猶豫著該不該說。
  大家靜靜地看著容子,她吶吶地開口:
  「她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姊妹,多年來始終互相幫助、互相依靠。
  可是,即使是感情這麼好的姊妹,碰到金錢也會出問題……」「哦?是什麼樣的問題?」
  「老實講,舅媽這個人個性天真浪漫,像個孩子似的。以前舅舅比較信任川島夫人的理財能力,在他生前,川島夫人的地位十分穩固;但是,自從舅舅死後,川島夫人就開始想,萬一舅媽再婚的話……」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接著說:「你舅媽最近交了男朋友嗎?」
  「目前好像沒有。不過舅媽既年輕又漂亮,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再力上她又很怕寂寞,所以……川島夫人可能是怕舅媽再婚之後,所有財產會被她的先生佔為己有,因此才開始計劃要自己擁有財產。
  今年春天,她偷偷用舅媽的錢去投資股票,卻賠了錢,這件事情被舅媽知道了,兩個人吵得很厲害。從那之後,她們就處得不是很融洽了。」
  
  惡作劇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案子?」
  當天晚上十點,長田局長針對紅葉照子兇殺案,在K警局召開調查會議。
  「根據你所說,昨天晚上你曾經在西田家的外面看到紅葉照子的屍體,可是過了二、三十分鐘再回去時,屍體卻不見了?」
  金田一耕助抓著他的鳥窩頭說:
  「是、是的。到了今天早上他們才發現紅葉照子的屍體,而且死者被殺害的時刻與我看到屍體的時間大致上相同。依據目前獲得的證據顯示,房子很可疑……」「也就是說,房子不小心殺了紅葉照子,正巧你去到那裡,所以房子只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你離開了,再偷偷把屍體藏好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地板上不應該一點血跡都沒有啊!不管再怎麼仔細擦拭,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才對,而且,還有一點我一直無法瞭解。」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說。
  「哪一點?」
  「那只叫邱比特的狗一有人來就叫得很大聲,可是昨晚我跟夏威夷衫男子靠近那棟別墅時,卻一點都沒聽到狗叫聲。就算當時房子躲起來了,但那隻狗呢?我覺得她要讓狗不叫是很困難的。」
  長田局長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然後轉頭對等等力警官說:「等等力警官,金田一先生是不是已經掌握什麼證據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經勢在必得。」
  「哈哈!真不愧是局長,這麼快就發現了。事實上,金田一先生已經掌握住王牌了!」
  「果然……」
  在場眾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有些人原本還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鳥窩頭偵探,此刻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您的『王牌』是……」
  等等力警官一聽,急忙搖搖頭說:
  「在一些問題還沒解決之前,金田一先生仍無法確定這張王牌的真實性,所以請各位先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再把所有的推論告訴大家。金田一先生,請你開始發問吧!」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一直靦腆地搔著他的鳥窩頭,如今被等等力警官一催促,他才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友井,你已經問過昨天早上跟被害者一起去高爾夫球場的人了,結果如何?」
  友井刑警打開記事本,開始說明:
  「是這樣的。剛才我去俱樂部確認,昨天與被害者去高爾夫球場的人有作家K、律師S和醫生的太太F,其中K和S已經回東京,只剩下F還在這裡。根據F所說,被害者是在第五球洞附近見到紅毛衣男子的,而且那個男人還在另一邊的樹林裡對被害者招手,被害者一看到那個男人,立刻臉色大變,匆匆丟下一句:『朋友來了,今天棄權不打了!』之後就跟紅毛衣男子往另一邊走去。」
  「那個男人有多大年紀?」
  「F說她看到對方的鴨舌帽下隱約露出一些白髮,而且又有點駝背……所以年紀應該很大。」
  「那個男人不是高爾夫球場的客人嗎?」
  長田局長從旁插嘴問。
  「F說他好像是從別的地方闖進來的。」
  「好的。對了,你後來在西田家的門牌上面採到指紋了嗎?」
  金田一耕助雙眼發亮地問。
  「是的,我已經請鑒識組的人采指紋了。」
  友井刑警拿出指紋照片說:
  「從指紋的大小看來,應該是男人的手,而且是最近才弄上去的。」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長田局長又采詢地看著他的臉說:「金田一先生,這個指紋有什麼意義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這個指紋是誰的。」
  「您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江川刑警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大包包。
  「對不起,我來晚了。金田一先生,我剛才去調查杉山平太的住宿地點,結果正如你想像的,他以本名投宿在Y崎的一間小木屋裡。」
  江川刑警說,那間小木屋大約三坪左右,三餐都要到外面吃。
  「小木屋的管理員說,杉山平太星期五傍晚來,說要住到星期日晚上。可是他星期六傍晚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也沒有還鑰匙,然後……」「然後呢?」
  江川刑警的口氣有些異樣,連長田局長都不禁探出身問。
  「我拜託管理員開門,讓我檢查他的房間,結果在床邊的桌上發現這個小小的旅行袋。我打開一看,裡面有內衣和盥洗用品,還有這些東西……」他打開包包,拿出紅毛衣、煙斗,白色假髮,以及白色假鬍子。
  大家見狀,全都啞然失聲地注視著這堆奇妙的東西。
  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喘著氣問道: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杉山平太為什麼要戴這些東西?」
  「局長,我也沒想到杉山平太甚至還扮演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不過這麼一來,事情就更清楚了……之前我曾經請岡田警官鑒定過石頭上面的血跡,不知道鑒定結果出來了沒有?」
  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接著轉身問道。
  「是的,剛才我正想講……」
  岡田警官從口袋裡拿出記錄說:
  「鑒識組傳來的報告指出,那並不是真的血,而是戲劇裡用的血糊。」
  「血糊?」
  長田局長又瞪大眼睛,金田一耕助則高興地笑著說:「好,謝謝。這麼一來,我的推理就有證據了。」
  他又回頭看著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可不可以請你向大家說明一下我們今天的發現?」
  「好的。」
  等等力警官緊張地看著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事實上,我們今天在M原別墅區裡面,發現到另一具屍體……」等等力警官說完今天早上發現屍體的經過情形之後,大家激動的情緒瞬間爆發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問題如雨點般落下。長田局長只好用兩手制止大家,並抬頭向金田一耕助問道:「金田一先生,如果這是事實,那麼被害者紅葉照子就不是在西田家別墅被殺死,而是在跟西田家很像的獲原家別墅被殺死的嘍?」
  「是的,而且杉山平太第一次帶我去的別墅,也不是西田家別墅,而是獲原家的別墅,這件事情……」他停頓一會兒,回頭看著友井刑警說:「等一下去採集杉山平太的指紋和西田家門牌上的指紋對比,如果一致的話,就沒錯了。」
  這時,岡田警官也探身問:
  「但是……杉山平太為什麼知道那裡有屍體,還要帶先生去呢?」
  「警官,我不能確定那究竟是屍體,還是類似屍體的東西。」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呢?」
  長田局長一臉著急地問。
  「局長,其實我覺得應該先仔細調查獲原家別墅,分析大廳地板或籐椅上面的血跡究竟是不是鮮血。可是,這麼做的話,兇手就會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那棟別墅的秘密了。」
  聞言,大家都百思不解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他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轉頭對江川刑警說:「江川,你今天早上不是也覺得很奇怪,兇手為什麼要讓紅葉照子全身赤裸?為什麼要把她穿的浴衣藏起來呢?」
  「是的。」
  「我想,我第一次看到紅葉照子的時候,她應該還沒死,至於她浴衣上的血跡,應該也不是真正的血,而是杉山平太用來欺騙我的那種血糊。」
  大家默默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恍然大悟道:「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都是紅葉照子在演戲?」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
  「紅葉照子正紅的時候,我剛從鄉下到東京,是個住在神田宿舍的窮學生。當時我是紅葉照子的影迷,如果她身邊曾發生過什麼大案子,我不可能會不知道的。而且,她姊姊房子女士也不知道有這種案子,那就更不可居議了,可見這一切都是紅葉照子在惡作劇。」
  「但是,紅葉照子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呢?」
  長田局長表情嚴肅地問。
  「好玩吧!如果名偵探金田一耕助能中計,甚至整個警局都因此而搞得雞飛狗跳,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這時候,等等力警官的腦子也動得很快。
  「也就是說,紅葉照子故意引你到M原,然後命令杉山平太帶你到荻原家別墅,讓你看到紅葉照子被殺的景象,接著,你帶著警察到真正的西田家別墅一看,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嗯,而且應該被殺死的紅葉照子將活生生地出現,笑著對我說:『啊!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在做夢呢?』紅葉照子就喜歡做這種惡作劇!」
  長田局長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接著問道:「金田一先生,紅葉照子後來卻被殺害,而且連杉山平太也被殺死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紅葉照子有惡作劇的嗜好,於是兇手巧妙運用這一點。如果我相信自己第一次看到紅葉照子時她已經死了的話,那麼當時不在K高原的人就絕對不是兇手。不過,這只是我的大膽推測……」聞言,等等力警官突然皺起眉頭:「金田一先生!」
  他好像想說什麼,但金田一耕助慌忙打斷他的話:「警官,你什麼都不要說。我是偵探,可以亂說,但你是休假中的現職警官,千萬不要妄下結論。」
  岡田警官則從喉嚨深處擠出乾澀的聲音說:「那麼,我們該採取什麼行動呢?該怎麼抓兇手……」「今天我也跟警官談過了,兇手究竟要把杉山平太的屍體藏到什麼時候呢?他是準備放在那裡,等明年荻原家的人來發現?或者是等事情平息之後,再找個地方埋起來?局長,你認為呢?」
  「應該會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我今天設下陷阱,兇手不知道會不會掉進那個陷阱裡?」
  「陷阱?」
  「局長,兇手最怕別人知道被害者在演戲,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就會被識破,因此他才會順便殺死知道這場戲的杉山平太。」
  「是的,然後呢?」
  「不過兇手好像不知道杉山平太為了要把我支開,還演了一場指甲裂開的戲。因此,現在杉山平太屍體上的指甲還沒有裂開。」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說:
  「今天我故意當著兇手的面說出這件事,目的是要逼他到荻原家的別墅去糾正這個錯誤。」
  聞言,江川刑警喘著氣說: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兇手會去荻秋原家別墅把屍體的指甲割裂嗎?」
  「很有可能。」
  友井刑警皺著眉頭說:
  「就算他去割屍體的指甲,只要仔細檢查屍體,就可以知道指甲是生前割裂或是死後被割裂的啦!」
  「即使是這樣,也比留下指甲沒有裂開的屍體來得安全吧!」
  這麼一講,友井刑警也能夠接受了。
  「可是,荻原家別墅為什麼會跟西田家的別墅一模一樣?」
  長田局長探身向前問。
  「局長,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可能得問房子女士或是管事員籐原吧!不過,如果現在去調查這件事的話,可能會引起兇手的懷疑。別忘了,兇手還得在我們發現這件事情以前,先去糾正錯誤呢!」
  聞言,長田局長不禁臉色大變說:
  「岡田,我們還要在這裡開會行嗎?說不定兇手已經……」「局長請放心,金田一先生已經先請有吉跟工籐留在那裡監視了。」
  「對了,金田一先生,雖然整件事情是被害者自己設計的,不過應該得有人向兇手通報吧!否則事情怎麼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等等力警官一臉嚴肅地問。
  對於這一點,金田一耕助過了許久都沒有回答。
  長田局長等人一語不發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金田一耕助才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說:「警官,這又是我的大膽猜測了,請允許我放肆推斷。我想,傍晚四點五十分從N市出發的『白山號』火車,應該會比同一天晚上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下行列車早一個多小時到達高崎。列車會在高崎停留五分鐘,所以他可以下車到月台,把信件藏在事先講好的某個秘密場所中。」
  「對了,所以兇手後來才會故意把皮夾遺留在高崎的月台上,並假裝弄出扒手事件,讓人對他搭乘那輛列車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麼說來,那個女的也是共犯嘍!可是根據房子所說,他們兩人的感情似乎不太好……」岡田警官更加疑惑了。
  「做這種事情不需要感情好吧!只要利益一致,平常感情不好的人也可以共同行動。而且,這個方法那麼安全,如果被害者演的戲失敗,到時他們只要中止計劃,再找別的機會就好了,不是嗎?」
  等等力警管說完這番話,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金田一耕助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說:
  「警官,十二點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家,我們該撤退了。」
  「啊!這樣礙…」
  等等力警官也站起身,金田一耕助則變身一鞠躬說:「那我們告辭了。岡田警官,預祝你成功!」
  金田一耕助頂著一頭亂髮向大家點了點頭,接著穿上呢外套,飄然離開房間。
  秋天的高原夜晚,已經讓人感覺到一絲寒意了。
  
  後生可畏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第二天早上,搭火車離開K高原。
  一方面是等等力警官要開始上班,另一方面則是金田一耕助藉口要去調查三十年前那樁沒有偵破的兇殺案,以鬆懈兇手的戒心。
  結果,兇手果然中計了。
  他在星期二凌晨兩點潛入荻原別墅的閣樓裡,卻被負責監視的江川刑警和友井刑警壓制祝不用說,兇手是西田武彥,而且他跟江馬容子的犯罪過程大致與金田一耕助臆測的一樣。
  先是武彥煽動愛惡作劇的紅葉照子演戲,然後容子又跑來向她提出這個計劃。而且這個計劃不是容子這次來才訂定的,是上個週末容子來的時候,就已經向紅葉照子提出來了。
  不過,在最初的計劃中,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名列其中,他們似乎是想選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當目擊者。後來因為紅葉照子在報紙上看到金田一耕助滯留在這裡的消息,便要求把他放進這部戲裡面。
  可是同意讓金田一耕助加入這件事情,卻造成兇手們致命的錯誤。
  當天一切都打點妥當之後,江馬容子搭乘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離開K高原;然後,正如金田一耕助的臆測,她將萬事OK的信投進高崎月台的垃圾桶裡。
  一個多小時後,搭乘下行列車到達高崎的武彥看了垃圾桶裡的信,知道計劃順利進行。
  於是他在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之後,直接前往荻原家,那時杉山平太已經順利完成他的工作了。可是,為了不讓管理員籐原發現這場戲,他們必須將拿出來的傢具都放回閣樓。武彥也幫忙收拾。
  直到所有傢具都收拾好,武彥便從杉山平太的身後,用細繩勒住他的脖子;然而在大廳等待的紅葉照子根本沒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罪行。等武彥從閣樓下來,就刺殺了那個天真如孩子般的伯母。
  武彥用大塑膠紙將屍體包起來,搬到西田家別墅的後山。
  等一切都料理妥當,他再假裝若無其事地來到西田家的別墅。
  事件結束後,岡田警官專程來東京向金田一耕助道謝,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問道:「那兩棟一模一樣的別墅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啊!快說來聽聽嘛!」
  同席的等等力警官也很想知道答案。
  岡田警官立刻說:
  「事實是這樣的,西田別墅建好的第二年,西田的朋友——清水來借住那棟別墅,他非常喜歡別墅的正門,後來他在M原蓋別墅的時候,就把正門的部份蓋得跟西田別墅一樣。可是,清水的妻子比較喜歡和式房子,堅持屋子後面一定要採用和式建築,因此兩棟房子的後半部才會有所不同。」
  「可是,房子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房子說戰爭結束後,清水因為某種因素把那棟別墅賣給荻原家,她很少跟他們來往,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三人沉默了半晌,岡田警官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唉!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
  「可怕?」
  「是啊!武彥被捕之後還說容子真笨,早知道就把伯母的血塗在西田別墅的地板上,然後再用墊子鋪在上面掩飾,這樣一來不但不會有人發現荻原別墅的事,而且還可以將事情全部嫁禍給房子。」
  「原來如此。」
  「當我們把武彥的話告訴容子時,容子卻說:『這樣一來,警方反而可以從血跡干的狀況看出一些端倪。所以,為什麼武彥在殺死杉山平太以前,不先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呢?如果當時就把杉山平太的指甲割裂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總之,他們兩個人好像把殺人當作日常工作般,一點也不在乎。」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聽了,也只能相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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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8:19 |只看該作者
幻影怪人
作者:橫溝正史  
第一章 社長家的怪事  第二章 紅寶石事件
第三章 幻影少年 第四章 耳語娃娃





第一章 社長家的怪事

  名犬邱比特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再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了。
  早上七點多,銀白色的雪花才剛開始飄落,八點左右,所有的地方幾乎都被皚皚白雪覆蓋。
  東京很難得會下雪,孩子們都很高興,十二點的時候,積雪已有六、七公分厚,但沒多久雪就停了,一點多時,天空已是一片晴空萬里。
  「好美哦!」
  車子停在日本橋邊,由紀子下車走到雪地上,她看著四周的景象,不禁發出讚賞的聲音。
  「阿進,你看。」
  她回頭跟隨後帶著一隻牧羊犬下車的少年說道。
  「河邊、屋頂、船上都被白雪覆蓋,好像戴著棉花做的帽子。」
  「哈哈哈!由紀子,你這樣真像個詩人。」
  「好討厭哦!這樣取笑人家……你不覺得眼前的景色很美嗎?」
  「現在看起來是很美,不過再過一個小時,等雪都融化了以後,每一條道路就會變得泥濘不堪。」
  「嗯,你這麼說也沒錯啦!」
  「邱比特,別把雪花弄得到處都是,當心濺到小姐。」
  「哇啊!邱比特,你快饒了我吧!」
  「怎麼樣?由紀子,這麼一來,你還覺得雪漂亮嗎?」
  「真討厭!還不都是你帶邱比特下來的關係。」
  「小姐,這是因為你突然興致大發,想在雪地裡漫步,怎麼能怪到我身上呢?不過邱比特似乎玩得很高興,是不是呀?邱比特。」
  此刻在雪地裡玩鬧嘻笑的少女,名叫池上由紀子,她是東京數一數二的大報社一一新日報社社長池上三作的獨生女。
  和她說話的少年御子柴進,平時大家都稱呼他偵探小子,目前在新日報社負責打雜的工作。
  御子柴進非常聰明、勇敢,而且善於隨機應變,今年春天國中畢業後,就進入新日報社工作。
  過去他曾經立下不少的功勞,池上社長一直很賞識他,最近還要他留在位於音羽的家中幫忙,因此也和由紀子小姐變成好朋友。
  今天他陪由紀子到日本橋買聖誕節的禮物,至於和他們一起的狗邱比特,是池上三作的愛犬,非常聰明、伶利。
  「由紀子。」
  「什麼事?」
  「很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
  「你說了什麼錯話?」
  「我說了雪的壞話呀!聖誕節就是要下雪才像聖誕節,其實我也希望今年聖誕節能多下一點雪。」
  「嗯,因為今年的聖誕節跟往年的聖誕節不同。」
  由紀子頗為感慨地說,不過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由紀子有個表姐因為上學的關係,長期住在他們家。可是今年春天,她就要從女子大學畢業,明年就要嫁人了,所以今年是由紀子跟可奈子表姐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
  「說到聖誕節的事,由紀子,那件事後來怎麼樣了?」
  「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就是幻影怪人寫的恐嚇信啊!」
  「啊!你認為那是真的嗎?」
  「你不覺得那是真的嗎?」
  「我也不知道,可是爸爸說那種信沒什麼問題。」
  「是嗎?社長這麼輕易就下結論啦!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
  「難道你認為聖誕節晚上真的會發生什麼事嗎?」
  「嗯,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御子柴進擔心地點點頭回答。
  
  幻影怪人的預告
  剛才由紀子跟御子架進談論的幻影怪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跟他們兩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聽到幻影怪人的名字,全日本的民眾無不嚇得全身發抖。因為他就是過去幾年來讓全國警察飲泣、大鬧整個日本、巧妙搶奪別人財產的怪盜。
  他會在大白天公然進入有錢人的家裡;也會潛入正在開會的首相官邸,讓為數眾多的大臣或差役們彷彿墜入五里迷霧中;他甚至會突然在歡迎外賓的宴會上露面,然後奪走價格高昂的鑽石。
  他今天會在東京作案,然而明天可能就準備在大阪行動。
  當大阪的警察全體動員嚴陣以待之際,他卻已經回到東京,悠閒地坐在家中看戲,把大家耍得團團轉。
  由於這位怪盜行蹤神出鬼沒,舉動有如天馬行空,漸漸地,大家就稱他為幻影怪人。
  沒有人知道壞事做盡的幻影怪人的真實身份,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之處。他總是突然出現,等到工作一結束,就像幻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稱他為「幻影怪人」實在是再適當不過了。
  最近,幻影怪人寫了一封信給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
  明年春天,新日報社社長一一池上三作的侄女,可奈子小姐要出嫁了。看到上次新日報刊載各地送來的賀禮目錄後,我真的非常心動。
  其中,可親子小姐的大姑姑一一前白石侯爵夫人送的寶石,特別引起我的注意。
  這麼好的寶石讓年輕的可奈子小姐保管,實在是壓力太大了,而且就算可奈子小姐擁有這麼好的寶石,也難保有一天不會被人搶走。
  為了讓可奈子小姐不必那麼辛苦,我將參加二十五日晚上的聖誕節慶祝宴會,屆時,我會拿走可奈子小姐的所有珠寶。
  在此,我將先跟警官報告這件事情。
  
  幻影怪人
  這真是一封瞧不起人的預告信,等等力警官看到這封信,霎時,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不是幻影怪人第一次對即將犯案的計劃,事先向人預告,真正讓人覺得可怕的是,他言出必行,而且從來沒有失敗過。
  他會依照時間到預告地點,不論警方監視多麼嚴密,都不會對幻影怪人構成任何威脅。
  他總能輕易地潛入目的地,然後氣定神閒地拿走想要的物品瀟灑離去。
  等警方發現異狀準備行動時,他早已經像一陣風般逃逸無蹤。
  三津木俊助是新日報社裡最能幹的記者,也是御子柴進最尊敬的記者,更是御子柴進進入這一行的良師。
  三助得知後非常驚訝,也馬上向社長池上三作報告。
  池上社長是個很有膽量的人,他不但不擔心,反而還笑著回答:
  「為什麼一提到幻影怪人的名字,大家就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又不是幽靈,你們何必這麼害怕?他要來就讓他來嘛!到時候我一定會抓住他,交給警方移送法辦。」
  御子柴進回想起當初社長說過的話,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社長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可是幻影怪人畢竟不是簡單人物,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想爸爸應該有所防備。有三津木先生和你偵探小子在,我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討厭啦!由紀子,你要是再嘲笑我,我就要帶邱比特回去嘍!」
  御子柴進故意拉起邱比特的鏈子,裝出鬧彆扭的樣子,然而此時,邱比特突然用力踏踩地面,惡狠狠地看著對面猛吠。
  「怎麼了?」
  看到邱比特奇怪的舉動,由紀子跟御子柴進不約而同往它吠叫的方向看去。
  「阿進,你看,有個奇怪的東西跑過來了,那是什麼?」
  接著,邱比特發狂地猛烈吠叫。
  
  奇怪的出外景
  現在他們兩人站立在白木屋前的十字路口,而京橋那邊有個紅色物體正往他們這邊過來。
  由於四周是一片雪白的景致,因此更凸顯出那個紅色物體。
  「由紀子,快來我這邊,兔得受傷了。」
  御子柴進拉著邱比特躲進白木屋的窗前,由紀子也快步走到他身邊。
  紅色物體正踏著雪向他們接近,一會兒,他們已經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由紀子,那不是聖誕老公公嗎?」
  「啊!是呀!可是後面怎麼有那麼人在追他?」
  看著眼前的景象,由紀子不禁皺起眉頭回答。
  戴著紅色帽子,穿著紅色衣服,後面還背著一個大袋子的聖誕老人跑在最前面,他大概是某家商店的聖誕節宣傳活動人員。
  可是他怎麼會往這邊跑?為什麼後面又有那麼多人在追他?
  當這群人越來越靠近,他們也漸漸聽到後面追趕的人的叫喊聲。
  「喂!抓住他!快點抓住那個聖誕老人!」
  「阿進,他們好像要我們抓住那個聖誕老人,你想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壞事,警察自然會抓他。邱比特,噓!現在不是你出場的時候,這種事交給警察就可以了。」
  不管御子柴進怎麼說,邱比特就是不聽,它跺著腳想往前跑,不停地對著聖誕老人吠叫。
  當聖誕老人漸漸靠近他們,追趕他的那群人更加大聲地對四周喊叫:
  「喂!快點抓住那個聖誕老人!」
  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聽到了,馬上往聖誕老人的方向跑過去,同時也有兩三個看熱鬧的人「見義勇為」地衝向聖誕老人。
  然而這時候,聖誕老人突然開口說:
  「啊!別干擾我們!」
  他停下腳步,一邊推開看熱鬧的人們,一邊說:「喂,汽車……好,停在那裡就好,嗯,攝影機準備好了嗎?等一下要好好拍攝剛才那個追逐的畫面。」
  這句奇怪的話語使得看熱鬧的人們紛紛往十字跑口看。
  在距離十字路口五、六公尺的地方停了一輛汽車,有一架攝影機從窗口探出頭。
  「山崎,這裡是馬路上,馬上就要正式來,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OK!」
  聽見對方這麼說,交通警察突然衝向聖誕老人,和他在雪地裡扭打。
  「原來是在拍電影呀!」
  「嗯,是在出外景啦!」
  「那麼那個警察也是演員嘍!」
  「真有趣,我們快點過去看看。」
  剛才追逐聖誕老人的群眾,這次又興奮得想看人拍電影。
  突然間,有個穿著針織襯衫、西裝褲,嘴裡嚷著一些大家聽不懂的話的男人,也加入打鬥的行列中。
  穿紅衣的聖誕老人、穿黑色制服的交通警察,以及穿著針織襯衫的男人在雪地裡扭打成一團,真是令人感覺熱鬧非凡。
  看了一會兒,有人抱著肚子大笑說:
  「真有趣,這一定是一出喜劇。」
  過了許久,打鬥終於結束,穿針織襯衫的男人倒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
  緊接著,原本在另一邊等候的汽車也駛到他們身邊。
  「對不起,造成大家交通上的不便,請多多見諒。」
  交通警察脫下帽子,禮貌地跟大家行個禮後,隨即跳上車子。
  不過當聖誕老人準備上車之際,剛才一直在跺腳的邱比特突然掙脫御子柴進的手,迅速跑向聖誕老人。
  「啊!不可以!邱比特、邱比特……」
  御子柴進慌忙追過去,撿起鏈子的一端,可是邱比特已經緊緊咬住聖誕老人的屁股。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少年仔,怎、怎麼辦啊?」
  車子緩緩往前開動,聖誕老人兩手緊抓著車子,他的屁股上掛著凶狠的邱比特,御子柴進則用力拉著邱比特的鏈子。
  霎時,聖誕老人的衣服「啪」地一聲被撕裂開來,有一塊布留在邱比特的嘴裡,同時車子也全速駛離,消失在馬路的另一端。
  「這隻狗是不是電影演員啊?」
  「還有,倒在那裡的男子怎麼了?喂!怎麼丟下一個演員在這裡?」
  看熱鬧的人們圍著昏倒在雪地上的男子指指點點,這時,京橋那邊有警察向這裡走過來。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裝扮成聖誕老人的人?他應該是往這邊來……」
  這個警察話沒說完,突然對著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叫:
  「啊!山本,你、你怎麼了?怎麼會穿成這樣?」
  他跑到男人身邊搖了搖他,一會兒,男人清醒過來說道:
  「木村,我中計了,有一個奇怪的人把我打倒,偷走我的制服……」
  「啊!」
  御子柴進一聲低叫,轉頭和由紀子對望一眼。
  「然後呢?」
  「後來我追到這裡,看到假警察跟聖誕老人在打架,我要上去抓他,可是那個假警察居然跟聖誕老人聯手一起毆打我。」
  聽到這兒,由紀子小聲地叫御子柴進說:
  「阿進,這麼說來,剛才不是在拍電影嘍!」
  「嗯,好像是這樣,可是那個聖誕老人是誰呢?」
  針織衫男人也向隨後而來的木村巡警查問相同的問題,一聽到木村巡警的答案,御子柴進和由紀子臉色一下刷白。
  「那個聖誕老人就是鼎鼎有名的怪盜——幻影怪人,他偷走天銀堂寶石店的所有寶石,剛才你要是抓到他,那真是大功一件。」
  幻影怪人跟假警察佯裝在拍電影,公然在眾人眼前逃走。
  而看穿這一切的,就是池上社長的愛犬——邱比特。
  
  十二月二十五日
  日本橋上十字路口那場戲發生兩天後,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
  池上三作今天非常高興,因為長期寄住在他家的侄女——可奈子,明年就要出嫁了。
  今年是可奈子跟池上家人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社長本來邀請了許多客人,想要舉行一場盛大的聖誕宴會,卻突然宣告中止。
  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提醒他,幻影怪人一定希望他們多找一些客人,這樣他就更容易混進來。
  尤其在知道前天日本橋發生的事後,池上社長不禁覺得有些不妥,當然不可能對警官的警告置之不理。
  那天幻影怪人化裝成天銀堂寶石店僱用的聖誕老人,趁機騙取很多珠寶。但是他這次的行為卻被一名店員發現,以至於狼狽地在日本橋的大馬路上奔逃,甚至被人群追逐。
  可是幻影怪人早就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馬上有了脫身計劃。
  他要一名部下化裝成交通警察,往日本橋的十字路口等候,然後假裝在拍電影外景,瞞過大家的眼睛,漂亮地逃走。
  知道他安排得這麼慎密,即使作風大膽的池上社長也深覺不能太大意,只好聽從等等力警官的警告。
  「由紀子,今晚的聖誕宴只有很少人參加,你會不會覺得寂寞?」
  為了準備今晚的宴會,御子柴進將報社的工作提前到中午就告一個段落。
  「我覺得這樣才好,只有爸爸、可奈子姊姊、讓治哥哥、三津木先生和阿進你參加,因為大家都是自己人,這樣更能好好享受聖誕氣息。」
  由紀子說的讓治哥哥是可奈子的結婚對象,他是東大畢業的優秀人才。
  「待會兒還有等等力警官也會來。」
  「對呀!不過阿進,你想幻影怪人今晚真的會來嗎?」
  「我認為他一定會來。」
  「為什麼?我聽等等力警官說,我們家四周會派十幾個警察戒備,幻影怪人他真的會……」
  「我還是覺得他會來,不,也許他已經來了。」
  「啊!」
  由紀子嚇得縮了縮肩膀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我發現了幻影怪人的秘密。」
  御子柴進有些得意地說。
  「真厲害!可以告訴我幻影怪人的秘密是什麼嗎?」
  說著,由紀子靠近御子柴進身邊。
  此刻,邱比特正蜷縮在由紀子腳邊,它的耳朵不時地蠕動,似乎在聽他們兩人的對話。
  「是這樣的,前天日本橋那件事發生後,為了預防萬一,我調查了過去幻影怪人的竊盜記錄,結果……」
  「結果?怎麼樣?」
  「結果我發現幻影怪人並不是每次都會先預告犯案。實際上,過去他事先預告過的案子只有三次,其他的都是沒有預告就行動。」
  「嗯,然後呢?」
  「沒有預告的案子,並不是全部都成功,有的是差點被抓到,有的是沒有達成目的就逃走,可是……」
  「可是怎麼樣?」
  「可是事先預告的三個案於全部都成功了。換句話說,只有有把握成功的案子,他才會發出預告,所以我才會認為這裡面一定有秘密。」
  「那你知道是什麼秘密了嗎?」
  「是的,我知道了。」
  由紀子一問,御子柴進更加得意地回答。
  
  奇妙的發現
  「御子柴進,到底是什麼秘密?你快點告訴我。」
  由紀子往他身邊靠過去,邱比特也豎起耳朵。
  「是這樣的,幻影怪人過去曾預告過三家,今天再加上你們家,總共是四家。為什麼幻影怪人會對這四戶人家有絕對成功的自信呢?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共通點?當我正在思索的時候,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你還記得吧!昭和二十七年,經由大和制鐵公司的社長安籐先生的介紹,池上社長買下這座房子。」
  「是的,是安籐叔叔介紹的,可是這件事你怎麼知道呢?」
  「哦!我來這裡之後沒多久,有一次安籐先生到這裡時,曾經談到這件事情。」
  「然後呢?」
  「當時安籐先生說過,蓋這間房子的建築師,跟蓋他家房子的建築師是同一個人,那個建築師蓋的房子,玄關旁邊都會有菊花標記。」
  「啊!接下來呢?」
  「那是你小時候的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安籐先生也曾被幻影怪人光顧過,他也是幻影怪人預告行竊的三家當中的一家。」
  由紀子雙手抱在胸前,雖然她才念國一,卻也瞭解御子柴進的意思。
  「所以我猜想其他兩家是不是也一樣,就去調查前年被光顧的葛城前伯爵,以及去年被光顧的電影女演員磯野千鳥的家,結果……」
  「結果都有菊花標記嗎?」
  「是的,都有跟你們家的玄關上一模一樣的菊花標記。」
  聽了御子柴進的話,由紀子啞口半晌。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御子柴進,不斷地喘息說:
  「可、可是……阿進,同一個建築師蓋的房子……這跟幻影怪人有什麼關係呢?」
  「由紀子,你還不懂嗎?蓋這四間房子的建築師,一定是瞞著建屋主人偷偷鑿了秘密通道。」
  由紀子害怕地四處張望說道:
  「阿進你是說,我們家有個連我們都沒發現的秘密出入口?」
  「沒錯,所以我剛才才會說,說不定幻影怪人已經來了。他可以利用秘密通道隨時進出,我猜他昨天晚上可能已經來過,而且也準備妥當了。」
  「好可怕哦!」
  由紀子突然靠緊御子柴進,使得原來蜷縮在地板上的邱比特倏地站起來,沒多久,它又躺下去,前腳併攏,把下顎靠住腳上。
  「阿進,你知道那個通道嗎?你有看到幻影怪人嗎?」
  「怎麼可能!」
  偵探小子苦笑著說。
  「昨天晚上我費了好大的勁去找秘密通道,可是卻找不到。後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就是向幻影怪人挑戰。」
  「挑戰?」
  「嗯。我寫了一封信,說我已經知道四間房子的秘密了,所以他來這裡將會非常危險。我把信放在接待室門口,還用圖釘固定好,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我特地趁大家都入睡後才放,結果
  「結果怎麼樣?」
  「今天早上五點我起床查看,發現信不見了,大概是有人拿走了。」
  「會不會是我們家的傭人或是管家拿走的?」
  「沒有,我問過管家、傭人和老奶奶,他們都說不知道。」
  「這麼說來,是幻影怪人他……」
  由紀子不由得驚叫出聲,這時候,管家木村走進來說:
  「偵探小子,你在這裡呀!有一封信是給你的,上頭沒有貼郵票,所以應該不是郵寄來的。」
  「咦?我的信?」
  御子柴進急忙拆開信,看著、看著,他的臉色突然大變。
  偵探小子啊!
  我很高興能遇到像你這麼聰明的敵手。
  過去沒有人注意到的秘密,現在居然被你這孩子給識破了,我真是十分佩服。
  不過很可惜,我無法聽從你的忠告。
  我仍舊會依照先前的約定,在聖誕節晚上前往你們那裡。
  對不起了,違背你的好意,真是遺憾,請見諒。
  幻影怪人敬上
  
  聖誕夜宴
  那天晚上,池上社長家的聖誕晚宴根本不像在慶祝佳節,反而讓人感覺像在守靈般陰沉。
  聚集在這裡的有池上社長、由紀子、可奈子和她的未婚夫堀尾讓治,以及御子柴進五人。
  大家最期盼的三津木俊助,因為別的地方發生大案件必須前往採訪,所以缺席,使得宴會變得更加寂寞。
  聖誕裝飾已經都懸掛起來,整間屋子閃閃發亮,但因為幻影怪人可能隨時會來,以至於大家的情緒都十分緊張。
  一夥人圍著桌子講話,聲音不由得變小。
  只有五個人圍坐的大廳顯得十分陰沉,其他的房間則特別忙碌。
  根據御子柴進的報告,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正催促部下尋找秘密通路。
  等等力警官是在傍晚五點左右來到這裡,聽完御子柴進說的事情,他立刻打電話回警政署,要求再派五名警員過來。
  五位警員一到,等等力警官要他們在池上社長面前排成一列,一個個讓他抓抓鼻子、摸摸臉頰,有一位留鬍子的警員還被他拉鬍子辨認呢!
  等等力警官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幻影怪人是厲害的化裝名人,一切行動都要非常小心,以免他化裝成警員混進來。
  檢查完所有警員的容貌後,等等力警官還請他們自己檢查一番。
  等等力警官是個大塊頭的男人,留著海豹鬍子,池上社長拉拉他的鬍子,證實不是裝上去的。
  全身檢查完,等等力警官一聲下令,警員們開始分頭尋找密道。
  這時,名犬邱比特似乎很興奮,跟著警員一起行動。
  「真無趣。」
  夜已經深了,池上社長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說。
  佇立在房間角落的老爺鐘指針指著九點三十分。
  老爺鐘高過一個人,字盤下面掛著一個金色大擺錘,在玻璃裡面左右緩慢地搖動著。
  「叔叔,那些珠寶還是放進金庫裡吧!」
  可奈子的未婚夫——堀尾讓治建議道。
  也難怪堀尾讓治會擔心,大廳角落放著一個玻璃櫃,可奈子收到的各種珠寶賀禮,正一樣一樣的陳列在裡面。
  「沒關係!既然家裡有秘密通道,那麼放在哪裡都一樣。現在陳列在大家面前,反而比較安全,幻影怪人要是真的來了,那就讓他拿走好了。」
  池上社長臉上堆滿笑容,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我突然覺得好困,我到二樓去睡一下。由紀子,快十點了,你也回房間睡覺吧!」
  「好的。」
  由紀子乖乖地站起來,由紀子沒有媽媽,一切都是由奶媽照顧。
  「小姐,晚安。奶媽陪你一起上去。」
  「好的。姊姊、姊夫晚安,阿進晚安,邱比特,你也一起來。」
  池上社長跟由紀子帶著奶媽和邱比特上了二樓,樓下只剩下堀尾讓治、可奈子和御子柴進三人。
  大廳變得冷清許多,不時可以聽到老爺鐘的鐘擺交替擺動的聲音。
  「阿進,你認為幻影怪人今天晚上會利用秘密通路來這裡嗎?」
  美麗的可奈子詢問道。
  「是的,我認為他會來,所以我們必須特別小心。」
  「如果他真的要來,那麼最好早點來,我的手已經在癢了。」
  柔道五段的堀尾讓治在一旁緊握拳頭,用力敲打桌面。看得出來他很想在可奈子面前,表現自己勇敢的一面。
  「啊!現在你當然這麼說,搞不好等一下幻影怪人一出現,你馬上被嚇昏呢!」
  「哈哈哈!你別亂說……啊!叔叔,怎麼了?」
  三人一齊抬頭往上看,只見剛上二樓的池上社長,一臉憂心地走進大廳。
  「我剛才想到一件事情……對了,等等力警官在不在?」
  「啊!我在這裡。」
  等等力警官一聽,立即從隔壁房間露出臉來。
  「警官,我忘了跟你說,這間房子除了正門跟後門的出入口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出入口。」
  「咦?在哪裡?」
  「這間房子的地下室,有個放置暖氣設備的房間,通常暖氣是由那裡吹送到各個房間。地下室的通風孔對著後院開著,好像也可以從那裡潛入屋內。」
  「真的嗎?社長,快點帶我過去,我去看看會不會有問題。」
  「嗯,我下來就是要帶你過去。」
  「叔叔,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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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9:45 |只看該作者
  堀尾讓治邊說邊站起身。
  「不用了,你不可以離開這裡,要好好幫忙看管那個盒子。不過,等等力警官……」
  池上社長回頭說:
  「我要事先提醒你,那裡放滿了工具,所以你要小心腳下的東西。」
  說完,兩人一起下去地下室,沒多久,就聽到一陣匡郎匡郎的聲音。
  「啊!怎麼了?」
  堀尾讓治機警地站起身,可奈子也臉色蒼白,表情僵硬地說:
  「一定是叔叔或等等力警官被工具絆倒了。」
  兩位警員聽到聲音火速衝進房裡,這時候,微笑著回來的是留著海豹鬍子的等等力警官。
  
  逮捕怪人
  「啊!警官,你的額頭怎麼流血了。」
  「我只是被工具絆倒……社長也真是的,那麼狹窄的窗戶,人怎麼可能從那裡出入嘛!哈哈哈!」
  「咦?社長呢?」
  「哦!社長回二樓去了。咦?你們別站在那裡,快點去找密道呀!」
  等等力警官扯開嗓門斥責。
  大概是聽到聲音吧!這時候,由紀子帶著邱比特走進來。
  「剛才我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
  經過剛才那一陣騷動,由紀子臉色微變地說。
  「沒什麼啦!由紀子!剛才叔叔下來過。」
  堀尾讓治安慰她說。
  「咦?爸爸他……」
  由紀子露出吃驚的表情說。
  「由紀子,他還說地下室的暖氣室有通風孔。」
  「亂講!姊姊,這怎麼可能!」
  「什麼?」
  「我剛才聽到任聲,心中很擔心,所以跑去叫爸爸,結果……」
  「結果怎樣?」
  「爸爸睡得很沉,根本就叫不起來……」
  聽了由紀子的話,大家突然變色,霎時都感到非常不安,彼此對望著,突然間,等等力警官大聲喊叫:
  「是他!是他化裝成社長的模樣,大家快到地下室去!」
  在等等力警官的命令下,大家蜂擁而上,一起衝到大廳外面,迅速往地下室跑去。
  到了大廳入口,等等力警官和偵探小子——御子柴進突然停住腳步。
  「由紀子、由紀子,等一下,你看,邱比特的樣子怪怪的。」
  經御子柴進一喊,由紀子猛然站住,帶著邱比特折返回來。
  只見邱比特一直扒著地板上的地毯,不斷地對著等等力警官吠叫。
  「啊!他不是等等力警官!」
  御子柴進大聲喊叫:
  「我懂了、我懂了!幻影怪人化裝成池上社長下樓,再帶著等等力警官到地下室。他在那裡打倒等等力警官後,又裝扮成等等力警官回來……由紀子,小心!」
  「哇哈哈哈!真聰明!」
  聞言,假等等力警官捧腹大笑說。
  「偵探小子,你終於發現了。」
  說著,假等等力警官從口袋裡掏出手槍。
  「小姐,你如果疼愛那隻狗,就把它的鏈子抓緊,如果它衝過來,我就立刻開槍。」
  假等等力警官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將玻璃櫃裡的珠寶放進口袋。
  「御子柴進,我來告訴你秘密通道在哪裡吧!你看,就在這裡!」
  他打開身後老爺鐘的門,摸索著時鐘內部,卡喳一聲,時鐘背後竟然有一個可以通過一個人的洞穴。
  「哈哈哈!偵探小子,可愛的小姐,再見啦!」
  幻影怪人頗為囂張地說。
  他故作禮貌地向兩人行禮,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爺鍾背後的洞穴,突然傳出一陣熟悉的男人聲音。
  「幻影怪人!把槍丟掉!快點把槍丟掉,否則我就從後面開槍了!」
  「啊!」
  那人這麼一喊,幻影怪人馬上把槍丟掉,由紀子也嚇得放掉狗鏈,下一刻,兇猛的邱比特隨即撲向幻影怪人。
  「啊!是三津木先生……三津木先生也知道秘密通道的事?」
  御子柴進高興得手舞足蹈。
  此刻,一隻手拿著槍,穿過老爺鐘出現的人,正是新日報社裡最能幹的記者,也是御子柴進最尊敬的長輩——三津木俊助。
  「邱比特,可以放開他了。等等力警官,這真是一場災難!」
  三津木俊助一說,御子柴進和由紀子馬上回頭看,只見等等力警官穿著襯衫,在一群人的照顧下走進來。
  「這個混蛋太過分了!」
  等等力警官憤怒地用鞋子直踢躺在地上的幻影怪人,並迅速將他扣上手銬。
  其實三津木俊助比御子柴進更早一步發現秘密通道的事。
  事前,他已經和池上社長檢查過整個房子,也發現了秘密通道。可是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目的就是要成功地引出幻影怪人。
  騷擾世人許久的幻影怪人終於被等等力警官逮到了,可是,他會從此就安分守己嗎?  





第二章 紅寶石事件





  活動廣告人
  離銀座的尾張町靠新橋的東側步道,大約傍晚四點左右,御子柴進好奇地歪著頭,看著走在他前面的活動廣告人。由於今天是星期六,所以銀座步道上人潮非常擁擠。
  活動廣告人一隻手高舉著廣告板,就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地走著,因此不斷引起路上行人發笑。
  他走路的方式、穿著打扮都和卓別林很相似。
  他戴著高帽子,身穿窄擺外套和寬鬆的西裝褲,如果繞到前面看他一眼,搞不好鼻子下面還有一撮鬍子呢!
  活動廣告人繼續搖搖擺擺地從尾張町往新橋方向走過去。
  御子柴進不是在跟蹤活動廣告人,只不過他要去辦事的地方,正好和他同一個方向,所以他一直走在活動廣告人後面五。六步左右。
  當他來到左側一家電影院前面,活動廣告人突然停了下來。
  他稍微看了一下海報,若有所思地快速四處張望,並在海報上塗鴉,接著繼續搖搖擺擺走路,一副逗趣的模樣往人潮裡走去。
  御子柴進覺得很奇怪,走到電影院前,態度自若地瞧了一眼海報。
  「咦?」
  只見他不解地搔搔頭。
  那是一張「幻影沙漠」的電影海報,其中「幻影」兩字被紅色粉筆圈起來。
  粉筆的痕跡還很新,看起來應該是剛才那個活動廣告人畫的。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惡作劇的話,那也未免太幼稚了,但又看不出有什麼意義?
  御子柴進想了又想,接下來,他又繼續走入人群。
  由於廣告板高高突出於人群頭上,所以他馬上知道活動廣告人在哪裡,再加上他以緩慢的速度前進,所以御子柴進很快就追上他了。
  這時,活動廣告人又匆匆一瞥旁邊一間賣玩具的商店看板,看板上頭寫了一些字,這次御子柴進清楚看見他手上握著粉筆。
  活動廣告人在商店看板上塗鴉之後,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往前走。
  御子柴進立刻地快步走到商店前面,看板上寫著「之氣堂」,其中的「之」字也被紅色粉筆圈起來。
  這會兒,御子柴進心裡感到更加奇怪,他認為對方這樣一次又一次塗鴉一定有什麼意義。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跟蹤可疑的活動廣告人,這時,活動廣告人又伸出手在旁邊的牆壁上寫字。
  御子柴進大步走過去,那是一片建築圍牆,牆上模糊的寫著「銀座會館建築地」,其中的「會」字被人用紅色粉筆圈起來。
  御子柴進心跳不禁加快,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惡作劇。
  這一定有某種涵意,因此他全神貫注地注視活動廣告人的背後,沿路小心的跟蹤。
  接下來,活動廣告人第四次伸出手,在旁邊一家零食店的看板上做記號。
  御子柴進走過去一看,上頭寫著「人參糖果」這四個字,其中「人」這個字又被紅粉筆圈了起來。
  御子柴進一看,驀地停住腳步。
  
  歡迎偵探小子
  第一次是「幻影」兩字,接著是「之氣堂」的「之」,第三次是「銀座會館」的「會」,最後是「人參糖果」的「人」字,把這四次的字合起來念就是——幻影之會人。
  (「幻影之會人」不就是「幻影之怪人」嗎?「會」與「怪」的日文發音相。)
  去年聖誕節,神出鬼沒的「幻影怪人」被御子柴進和三津木俊助逮捕。
  他現在被關在小管的拘留所,只要判決下來,至少會被判處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另一方面,御子柴進也明白,幻影怪人的同黨也正用盡一切手段,想將他們的首領從拘留所裡救出來。
  這個可疑的活動廣告人也是幻影怪人的同夥嗎?他們是不是用塗鴉的方式互相聯絡?
  御子柴進迅速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尋可疑的人,可是眼前人群擁擠,要找到可疑的人實在頗為困難。
  御子柴進立刻放棄尋找他同夥的念頭,他繼續跟蹤活動廣告人,心想這樣或許比較容易查到線索。
  可疑的活動廣告人走到新橋後,突然轉身往御子柴進這裡過來。
  御子柴進馬上機靈地走到旁邊的鐘表店門口,假裝看著櫥窗。
  幸好櫥窗裡裝著一面鏡子,可以看到活動廣告人用可笑的鴨子走路方式從鏡子裡走過去,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御子柴進。
  活動廣告人走了五、六步後,御子柴進故作輕鬆地把雙手插進口袋,繼續跟蹤他。
  其實這種跟蹤方式很辛苦。對方若走得快一點,那麼跟蹤起來就容易多了,可是活動廣告人的工作就是要慢慢走,所以讓人焦急得不得了。
  不過御子柴進也發現到,自從糖果屋的「人參糖果」塗鴉後,活動廣告人就沒有任何塗鴉的舉動。
  走著、走著,右邊出現松板屋,一走過松板屋前面,活動廣告人突然把看板拆下,橫放夾在腋下,快速走進松板屋轉角。
  見狀,御子柴進加快腳步走到那個四角地帶,看見活動廣告人抱著廣告板走在前面。
  御子柴進又看了一下四周,依然看不到像是他的同黨的人。
  「好吧!我先去前面看看!」
  御子柴進對這樣的冒險越來越興奮。
  幻影怪人已經被抓,可是他的同黨一個都沒被抓到,如今,他的同黨很有可能正在策劃營救首領的行動。
  待會兒,說不定御子柴進就能知道幻影怪人同黨的藏身處,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御子柴進懷著一顆狂跳不己的心,跟著活動廣告人走過兩、三條巷子,彎進橫町,來到一棟醜陋的大樓前,活動廣告人環顧四周後,抱著看板,像陣風似的衝進去。
  御子柴進加快步伐跑到大樓前,他瞥見有個男人抱著看板,順著樓梯往上走。
  御子柴進隨後衝進大樓,亦步亦趨地順著正面的樓梯往上走。
  上了二樓之後,他看見十間房間,但他馬上知道活動廣告人是進入哪一間房間,因為剛才他抱著的看板就立在那間房門前。
  御子柴進慢慢走近看著看板上的文字,登時,他詫異地倒抽一口氣,因為看板上寫著:
  歡迎偵探小子。
  
  奇妙的魔法
  「糟了!我中計了!」
  御子柴進發現自己中計已經太晚了。
  他轉身想逃,可是一隻粗壯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拖進房間甩在地板上,霎時,他只覺得眼冒金星,腦中一片空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粗暴,我是不小心的。」
  聽見男人道歉的聲音,御子柴進馬上抬起頭看。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上次在日本橋十字路口,裝扮成交通警察的人。
  御子柴進從地板上一躍而起,隨即東張西望四處搜尋。
  (咦?剛才那個活動廣告人呢?)
  「偵探小子,你在看什麼呀?啊!你在找那個活動廣告人嗎?老實告訴你吧!他不是我們的同伴,我們只是利用他把你引來這裡。現在他應該已經從這棟大樓的後門樓梯出去,可能又在外面走來走去了吧!哈哈哈!」
  御子柴進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唉!都怪自己的好奇心旺盛,才會這麼輕易就中計。)
  御子柴進翻了翻白眼,怒氣十足地瞪視對方。
  「偵探小子,你是個聰明的少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所有的情況。我們這裡有嚴密的隔音設備,你就算大喊大叫,外面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叔叔,你想怎麼樣?」
  「哈哈哈!偵探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幻影怪人的手下吧!」
  「聰明,你說的沒錯。」
  「你引我來這裡究竟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
  「是這樣的,我們的首領會被抓,全是因為你的關係,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把幻影怪人救出來。」
  「哼!辦不到!」
  御子柴進緊咬雙唇,嗤之以鼻地說。
  「你不幹也不行!既然你已經被我抓到,就要乖乖聽我的話。更何況我又不是要你做壞事,只是想請你朗誦一篇簡單的文章。」
  「朗誦文章?」
  「是的,請你唸唸這篇文章。」
  幻影怪人的部下從口袋拿出一張摺疊過的便條紙給他。
  御子柴進打開一看,上面寫著類似魔法的咒語:
  「起來!起來!快點穿上制服。懂嗎?穿上制服、戴好帽子,帽子要記得戴上哦!還有要帶鑰匙,千萬不能忘了八十六號的鑰匙。
  來,帶了鑰匙馬上去八十六號;到了八十六號後,開門進去裡面,接下來就照八十六號的主人說的去做,懂了吧!懂了就當場再復誦一遍。」
  (這到底是什麼魔法咒語啊?)
  御子柴進想了半天還是不懂。
  
  幻影怪人逃獄
  「御子柴進,你醒了嗎?」
  一陣溫柔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御子柴進猛然張開雙眼,看到由紀子一臉擔心的表情。
  忽然間,他覺得手掌癢癢的,將視線往下移,看見邱比特正舔著他垂在床邊的右手。
  「啊!由紀子!」
  御子柴進倏地支起身子,他看了看周圍的景物,發現自己穿著睡衣,躺在池上社長招待他住的房間床上。
  「由紀子,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有一個好心的叔叔開車送你回來。」
  「好心的叔叔?」
  「是的。他發現你倒在銀座的巷子裡面,然後從你放在口袋裡的名片知道你住在這裡,所以送你回來這裡。」
  (啊!是他!)
  剎那間,一段難過的感覺油然而生,御子柴進懊惱自己竟然會中了幻影怪人同黨的詭計。
  御子柴進兩手抱著昏沉沉的頭,冷靜地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昨天被抓之後,幻影怪人的部下就一直逼他練習那篇奇怪的魔法咒語,這期間,他還吃了可口的西式晚餐,直到半夜十二點,他才開始正式背誦。
  當時,幻影怪人的部下把他帶到一面牆壁前,牆壁上跟他的臉部同樣高的地方,貼著一張普通的風景海報。
  御子柴進已經能完全背誦那篇咒語,幻影怪人的部下做出暗號後,他便開始小聲地一字一句念出那些奇怪的句子。
  他記得對方囑咐要對著海報說話,所以他也依照吩咐,語氣溫柔地背誦。幻影怪人的部下則戴著耳機,整個人靠著旁邊的桌子看著他。
  御子柴進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莫名其妙,甚至覺得這個一臉認真、戴著耳機的男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御子柴進朗誦完畢,男人立即專住地傾聽耳機,過了一會兒,他露出滿意的微笑說:
  「偵探小子,辛苦你了,你的任務結束了,哈哈哈!」
  幻影怪人的部下開心地捧腹大笑,走到御子柴進身邊。
  「事情結束了,我送你回家。」
  話聲甫落,他突然緊抱住御子柴進,摀住他的鼻子和嘴巴。
  御子柴進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拚命扭動四肢掙扎,同時聞到幻影怪人的部下手中握著的濕紗布,傳來一股酸酸的味道,慢慢地,御子架進停止扭動,整個人昏厥過去
  對御子柴進來說,這一切就像置身夢境般,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壞事。
  (他們要我念那種無聊的咒語,到底有什麼目的?)
  「由紀子,你今天怎麼沒去上學?」
  「今天是星期天呀!對了,昨天晚上發生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哦!」
  「很嚴重的事情?」
  「嗯,聽說幻影怪人逃走了。」
  「什麼?幻影怪人逃走了?」
  「是的。今天監獄的管理員巡視關著幻影怪人的八十六號房時,發現另一個管理員居然在裡面,根本沒看到幻影怪人的蹤影。他們猜想,大概是幻影怪人穿上管理員的服裝,化裝成管理員逃走。爸爸接到電話通知後也嚇了一跳,他雖然很擔心你,不過還是決定到報社一趟。」
  (八十六號……難道幻影怪人逃獄和昨天晚上的朗誦有關?)
  御子柴進暗自猜測,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奇怪的廣播
  當天三點出爐的晚報,社會版頭條全部都是幻影怪人逃獄的消息。
  根據報導,幻影怪人逃獄的方式十分怪異。
  關著幻影怪人的八十六號牢房,有一個跟他穿著相同服裝的男人睡到今人早上。
  儘管管理員在牢房前面走過許多次,可是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直到起床時間,幻影怪人還沒有醒過來,管理員打開門查著,才發現躺在床上的人並不是幻影怪人,而是一個名叫吹田的老管理員,身上穿著幻影怪人的服裝,沉沉地睡著。
  當下,整個拘留所人員大為震驚,他們連忙叫醒吹田老人詢問他。
  可是吹田老人卻露出一臉狐疑的樣子,表示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吹田老人在這所拘留所服務了幾十年,是模範管理員,絕對不會遭人收買。而且昨天晚上十點左右,他就在自己的房間上床就寢,所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不知道。
  最後拘留所派人清查他的房間,想知道他是不是被人下藥,卻因此發現令人出乎意料的東西。
  這個東西藏在枕頭邊的木箱中,是一具製作非常精巧的業餘無線電收發裝置。
  這不是吹田老人的東西,而是有人故意裝在這裡,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做什麼用?
  這件事只有意識還處在朦朧中的御子柴進領悟出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幻影怪人的部下利用他對吹田老人進行催眠術。
  要進行催眠活動,幻影怪人的部下那粗嘎的聲音並不適合,所以他們才會將目標放在他身上。
  「可惡!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我就是幫兇了。」
  御子柴進兩隻眼睛睜得老大,一看完晚報,隨即憤怒地衝出房間。
  由於由紀子上鋼琴課不在家,御子柴進帶著邱比特坐上計程車,交代司機開往銀座的巷子。
  下車後,御子柴進小心地拉緊邱比特的鏈子,緩緩往昨天那間房間走去,出人意料地,那間房間的門居然開著。
  御子柴進有些害怕地走進去,他環視房間一圈,突然驚訝地張大嘴巴。
  映入眼裡的是,管理員的制服和帽子雜亂地丟在沙發.上,看來,幻影怪人果真化裝成管理員逃到這裡。
  為了預防萬一,御子架進讓邱比特嗅了嗅沙發上的制服跟帽子,接著走到昨天背誦面對的牆壁,一把撕下貼在上面的風景海報。
  (啊!果然是空的!)
  這裡曾經裝了無線裝置,自己竟然沒有察覺,甚至還朗誦指令,讓吹田老人幫助幻影怪人逃走。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御子柴進氣憤地捶胸頓足。
  突然間,他看見掉落在地板上的一張剪報,上面是裹著頭巾的阿拉伯王子的照片。
  阿拉伯王子近日即將拜訪日本,他頭巾上裝飾的紅寶石,據說價值數千萬元。
  御子柴進不禁睜大眼睛,直直地盯著紅寶石。
  
  偵探小子的憂慮
  「社長、三津木先生。」
  最近御子柴進一看到池上社長或是三津木俊助,便不斷向他們乞求。
  阿拉伯王子——阿里殿下要在日本召開一場宴會,聽說社長和三津木先生部受邀請了。
  「偵探小子,你又要我帶你去參加宴會了嗎?」
  池上社長調侃他說。
  不過一旁的三津木俊助卻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
  「偵探小子,你怎麼想參加阿里殿下的宴會,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沒、沒有啦!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看看?你想看什麼?」
  「嗯……對了,我們的報紙不是也登了嗎?阿里殿下的頭巾上鑲著一顆紅寶石,據說價值日幣約數千萬元,所以我想去瞧一瞧那個昂貴的紅寶石。」
  聽見御子柴進的話,池上社長和三津木俊助有些訝異地互視對方。
  「喂,偵探小子。」
  說著,池上社長臉上的表情變得認真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幻影怪人會去偷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是的,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可是……偵探小子。」
  這時,站在旁邊的三津木俊助放柔聲音說:
  「歡迎阿里殿下的宴會是在明天晚上舉行,而幻影怪人才剛逃獄,他就算再怎麼神出鬼沒,也不可能二、三天之內就準備做這麼大的案子呀!」
  「三津木先生……」
  御子柴進的眼神突然變銳利地看著三律木俊助。
  「幻影怪人有很多部下,也許他們已經策劃好一切了。他的部下部不是普通的人物,所以才會用那種詭異的方法幫助幻影怪人逃走。」
  御子柴進輕描淡寫說著,他怕再繼續說下去,會不經意說出自己是這次幻影怪人逃獄事件的幫兇。
  既然說不出口,那他更不能說出自己在銀座巷子的大樓房間,撿到一張剪報的事情。
  實際上,最近阿拉伯王子會到日本拜訪,全是為了以下的事情:
  阿里殿下的國家盛產石油,想要得到石油開採權的國家,無不費盡心思結交阿里。
  不過阿里殿下從以前就對日本很有好感,這一次他親臨日本,就是要和外務大臣等交涉,希望能夠借用日本的先進科技開採石油。
  所以如果阿里殿下在這裡出了什麼差錯,那麼將會對日本相當不利。
  雖然御子柴進只是一個在報社工作的小孩,卻也擔心這件事情。
  「社長,也許偵探小子的憂慮是正確的,我們還是安排一下好了。」
  「可是我們不能帶沒有受到邀請的人去呀!」
  池上社長頗為為難地說。
  「社長,我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御子柴進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
  「阿里殿下下榻在日本旅館,你跟旅館的經營者——川口先生不是很耍好嗎?你可以拜託川口先生讓我當一天旅館的服務生,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盡量留在阿里殿下身邊,我想這麼一來多少可以防止意外發生。」
  「嗯!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對了,我想把邱比特一起帶去,邱比特認識幻影怪人。」
  池上社長看著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贊成地點點頭。
  御子柴進已經讓邱比特聞過管理員的制服和帽子,他想那套制服上應該留有幻影怪人的體味,他若真的出現,邱比特的嗅覺就能幫得上忙。
  
  偵探小子惡作劇
  阿里殿下的宴會是在三月二十五日晚上七點舉行,會場是在日本旅館的大廳,當天,旅館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忙著佈置會場。
  阿拉伯王子是主角,客人則包括外務大臣——籐川善一郎等日本名流將近三百位知名人士,這麼盛大的宴會讓川口經理處理任何事都格外小心。
  另外,當他聽到池上三作提到幻影怪人可能會來偷阿里殿下的紅寶石,訝異的心情更是無法言喻。
  「阿進,聽說你很清楚幻影怪人的做法,今晚他若真的來了,你有什麼因應之道?」
  川口經理坐在經理室,臉色慘白地問道。
  面對他坐著的是御子柴進和池上三作的女兒——由紀子,由紀子身邊則坐著耳朵直挺挺豎起的邱比特。
  御子柴進跟由紀子都穿著旅館服務生的制服。
  本來只有御子柴進一個人,可是如果要帶著邱比特,那麼還是有由紀子同行較為妥當。
  「這就要看情況嘍!由紀子,是不是?」
  「是的。去年聖誕節,他就扮成爸爸的模樣潛入我家。」
  「什麼?他化裝成池上……難道自己人也分辨不出來嗎?」
  「嗯,我們的確認不出來,後來他還化裝成等等力警官呢!」
  「啊……」
  川口經理眨了眨眼說:
  「我以前就聽說他是化裝名人,只是沒想到他的化裝術那麼高明……那麼今晚他也可能化裝成某個人來嘍!」
  「是的,所以我從剛才就在擔心……叔叔,你真的是川口先生嗎?說不定你就是幻影怪人化裝的。」
  「亂、亂講!我是這裡的經理,是貨真價實的川口武彥。」
  「叔叔,為了以防萬一,你可不可以讓我們拉拉你的鬍子,摸摸你的肚子?」
  川口經理有一個圓圓的啤酒肚,頭上光溜溜的有如電燈泡,鼻子下面還留著一道八宇胡。
  「哈哈哈!既然你這麼擔心,那麼你就摸摸看,順便拉一拉鬍子是不是假的。」
  聞言,御子柴進裝模作樣地戳了戳川口經理的肚子,拉了拉八字鬍。
  「嘻!看來叔叔是真正的川口經理。」
  「當然嘍!」
  「呵呵呵!」
  這時,坐在一旁的由紀子突然發笑說:
  「阿進,你真壞,竟然對叔叔惡作劇……」
  「咦?由紀子,你怎麼說這是惡作劇呢?」
  「叔叔,如果你是假的,邱比特早就撲上去咬你了。阿進明明知道,還故意鬧你,呵呵呵……」
  「你這傢伙!」
  三人當場開懷大笑,不過這時卻發生了一件讓人笑不出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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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30:11 |只看該作者
  籐川外務大臣
  宴會七點開始,六點半左右,已經有客人陸續前來,大家在休息室裡談笑著。
  賓客都是日本上流社會的名人,其中當然也有許多婦女,她們的打扮讓人感覺休息室就像開了許多美麗的花朵。
  池上社長跟三津木俊助也在這些客人當中,他們兩人一臉嚴肅的模樣,不過看到打扮成服務生,不斷進出休息室的偵探小子,不禁相視而笑。
  御子柴進擔心幻影怪人喬裝改扮進來,所以一直密切注意四周的情況。
  再過五分鐘就是七點鐘了,一晚最重要的客人——外務大臣——籐川善一郎,已經帶著秘書到達現場。
  籐川外務大臣有一頭眾人皆知的雪白頭髮,另外,他也趕上流行,和其他政治人物一樣,在嘴邊或下鄂留鬍子,這使得他看起來比平常更顯威嚴。
  籐川外務大臣嘴邊和下顎的鬍子也是白色的,臉上戴著牛角鏡框,溫和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
  籐川外務大臣的身材短小,不過卻是個氣質高雅的紳士。
  這時,由紀子正牽著邱比特,靜靜地在櫃台後面的房間裡等待著。
  世上有很多事或許可以瞞過人類的眼睛,但卻無法瞞過狗兒的嗅覺。
  由於邱比特已經嗅過幻影怪人換裝逃獄時穿的吹田管理員的制服跟帽子,所以不管他的喬裝再怎麼厲害,邱比特都能聞出他的氣味。
  籐川外務大臣跟秘書一起到達現場時,邱比特突然發出低沉的吼聲。
  「嗚嗚嗚……」
  邱比特不停地扒著地上的地毯,這舉動表示它發現了可疑人物。
  「邱比特,你怎麼了?那個人是籐川外務大臣呀!我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看過他,他絕對不是可疑的人。」
  由紀子低聲斥責邱比特,可是邱比特根本不聽,反而更加用力扒地板。
  「嗚嗚嗚……嗚嗚嗚……」
  它繼續對著籐川外務大臣低嗚。
  這時,會場的接待人員已經帶領籐川外務大臣進人休息室。



  看著籐川外務大臣的背影漸漸遠去,邱比特突然大聲吠叫,由紀子要是放手,它很可能會一口氣衝進休息室。
  還好這時候御子柴進走了進來。
  「啊!阿進,剛才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
  由紀子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御子柴進,御子柴進眼神忽地發光說:
  「這麼看來,籐川外務大臣很有可能就是幻影怪人喬裝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幻影怪人就算怎麼化裝,也絕不可能化裝成籐川外務大臣。」
  「由紀子,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爸爸和等等力警官都是屬於較為壯碩的體型,他們兩人都有一七○公分以上。當初幻影怪人能夠化裝成他們,那表示他也有這樣的身高,可是你看籐川先生哪有一七○公分……就算是化裝名人,也不可能降低身高吧!只是好奇怪哦!邱比特為什麼會吠個不停呢?」
  「好!」
  偵探小子眼睛發光地說:
  「社長跟三津木先生應該見過籐川大臣好幾次,那麼就請他們兩人鑒定一下好了。」
  「好吧!可是你們不能一開始就認定他是假的籐川先生哦!不然那就太失禮了。」
  「嗯,我知道。」
  說完,御子柴進迅速奔向休息室。
  
  阿里殿下
  經由御子柴進的提醒,待在休息室的三津木俊助驚訝地看著站在他對面的籐川外務大臣。
  「你說那個外務大臣可能是假的?」
  三津木俊助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小聲地反問御子柴進。
  「是的,他一進來,邱比特就一直對他吠叫。」
  「原來如此。對了,跟他一起來的秘書也不是平常那位若山先生……好,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拜託你了。」
  這時候,籐川外務大臣正和池上社長、川口武彥,以及其他二、三位紳士談話,他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樣,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外務大臣……」
  他身邊的新秘書喚了他一聲,接著代他向大家說:
  「籐川先生因為工作繁忙,所以有點疲倦。今晚的宴會他本來想取消,可是又覺得這樣對阿里殿下太失禮了,所以……」
  「的確、的確,這個我們瞭解,那麼就先請到房間裡面休息好了。」
  川口經理連忙答腔,對外務大臣的忙碌表示同情之意。
  「哦!那麼……」
  籐川外務大臣兩眼無神地唸唸有詞,這時,三津木俊助也來到他旁邊。
  「籐川先生,晚安。」
  「咦?」
  籐川外務大臣像是見到陌生人般,不停地眨動雙眼,同時,廳內響起巨大的鈴聲,告知大家已經七點鐘了。
  「啊!」
  川口經理喊著說:
  「糟糕!阿里殿下要出來了,外務大臣,您是重要的客人,所以必須第一個入席,三津木先生,等一下你再跟外務大臣打招呼。」
  說完,他急忙帶著外務大臣前往大廳,留下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三人一臉莫名地互望著。
  日本旅館大廳中央,有一個四方形的淺水池盛開著蓮花。
  現在還不是蓮花盛開的季節,不過這個池子裡的蓮花,是用特殊的方法栽培而成,它會隨著光線的不同而開花或是凋謝。
  換句話說,只要照到特別的光線,它就會自然開出美麗的花瓣,當光線一消失,花瓣便會自然關閉,這也是川口經理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大廳的桌子圍繞在池子周圍呈長方形排列,正面的席位是阿里殿下和籐川外務大臣的席位。
  川口經理帶著三百位客人各就定位,現場也隨之奏起阿拉伯的國歌。
  最後,阿里殿下和他的兩位隨從——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在音樂與如雷的掌聲下進入大廳,兩位隨從都是阿拉伯的大臣。
  接著,川口經理帶領三位阿拉伯賓客,坐到正面的那張桌子。
  此刻,最引人注目的是阿里殿下頭巾上,照得四周閃閃發亮的紅寶石。
  據說,這是一顆擁有許多傳說和故事的魔法紅寶石。
  
  美術燈小丑
  今晚的宴會即將展開,開始前,阿里殿下先來一段簡短的致辭。
  到了籐川外務大臣致答謝辭時,他緩緩地從椅上站起來,但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神迷濛地不斷東張西望。
  阿里殿下和兩位大臣都疑惑地抬頭看他,川口經理和御子柴進則兩手冒汗,目不轉睛地看著整個狀況。
  這會兒,其他桌的賓客都在竊竊私語,他們都對籐川外務大臣今晚不同於往常的態度感到不解。
  突然間,大廳的電燈在此刻全部熄滅,頓時四週一片黑暗,客人們都害怕地叫出聲。
  「哇啊!」
  同一時間,天花板上有人縱聲狂笑,大家又驚又怕地抬頭往上看……
  大廳的天花板很高,中央掛著一盞大型的美術燈,黑暗中,大家隱約看見有人攀在美術燈的燈座上。
  那人全身塗上夜光漆,在黑暗中發出猶如鬼火般的青光。
  由光暈中隱約可看到他的頭上光禿禿的,額頭和兩邊鬢角都有一撮毛,鼻子又圓又大,臉上塗得紅通通的,穿著一身鬆垮的小丑服裝,像猴子一般緊抓著美術燈的燈軸。
  「哇哈哈哈……」
  他大笑著,語氣恭敬地對底下的客人說:
  「現在阿里殿下的歡迎會要開始嘍!」
  他話一說完,即用力搖晃美術燈,剎那間,大型美術燈下的水晶墜飾不斷地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一陣搖晃後,有些燈飾斷了,一顆顆的水晶球紛紛掉落下來。
  在場的客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丑表演。
  「哇啊!」
  「唉喲!」
  直到聽見有人發出慘叫聲,大家才口過神來。
  「開燈!快點開燈!」
  有人不停地吼叫。
  「快來人呀!快到天花板後面把那個可疑分子抓起來!」
  還有人激動地呼喊著。
  大廳裡一片騷動,美術燈上的小丑怪人卻斜眼笑看這一切,他向大家鞠了個躬後,即沿著美術燈的燈軸,一溜煙藏身到天花板後面。
  只見美術燈的根部有一個四方形的小洞,小丑怪人消失後,天花板隨即恢復原狀。
  這時候,大廳的美術燈突然亮起,同時也聽見御子柴進大聲喊著:
  「阿里殿下的紅寶石不見了……還有籐川外務大臣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大家猛然回頭一看,阿里殿下頭巾上閃閃發光的紅寶石的確不見了。
  另外,籐川外務大臣卻倒在大廳中央的水池邊。
  
  老管理員
  阿里殿下和兩位隨從聽不懂日文,可是當他看到御子柴進指著他的頭巾大叫時,他疑惑地摸了一下頭巾前面,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兩人也馬上站起身查看。
  阿里殿下的手還按著頭巾,臉上迅速堆起怒容,嘴裡不斷地說些大家聽不懂的話,不過看得出來他相當生氣。
  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兩位大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出現怒色,他們倆一起指著殿下的頭巾,憤怒地大聲怒吼。
  阿里殿下價值數千萬元的紅寶石,現在在日本被偷了,而且日本的重要官員——籐川外務大臣居然還昏倒在地上。
  一時之間,大廳裡安靜無聲,大家互相對望著,擔心地看著阿里殿下和躺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
  直到大廳外面傳來由紀子的喊叫聲,才打破原有的寂靜。
  「不可以啦!邱比特!」
  邱比特拖著鏈子,飛也似地衝進大廳,對著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狂吠。
  「嗚……嗚!汪!汪!汪……」
  邱比特一邊嗅著地板,一邊繞著籐川外務大臣打轉。
  誠如剛才由紀子所說,曾經化裝成池上社長和等等力警官的幻影怪人,是身高一七公分以上的大塊頭男子,而今,倒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最多只到他們肩膀,是個身材矮小且瘦弱的男人。
  「嗚……嗚!汪!汪!汪……」
  邱比特像瘋了般一直繞著籐川外務大臣,三津木俊助立刻衝過去,拉著邱比特的鏈子說:
  「邱比特、邱比特!乖!乖!來,不要亂動……」
  三津木俊助看了一下周圍的客人,然後看著御子柴進說:
  「服務生,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過來這裡拉住邱比特。」
  「是!」
  裝扮成服務生的御子柴進假裝嚇一跳,慢慢地走到三津木俊助身邊,故意裝出很害怕的樣子握住狗鏈。
  這時由紀子也進入大廳,和御子柴進一起安撫邱比特,池上社長也走到他們旁邊。
  三津木俊助正想抱起倒臥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時,他嘴巴上和下顎的鬍鬚突然脫落。
  「啊!」
  登時,在場的人齊聲大叫,邱比特也扒著前腳低嗚。
  接著,三津木俊助卸下籐川外務大臣臉上的牛角眼鏡,一看到他的臉,三津木俊助忍不住失聲大叫。
  「三津木,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毫無疑問地,眼前的籐川外務大臣當然是假的,所以池上社長才會瞪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是的,我認識。」
  「他是誰?」
  「是吹田管理員。」
  「吹田管理員是……」
  「他就是幫助幻影怪人逃獄的管理員。」
  「啊!」
  聽到這句話,御子柴進頗為氣憤地用力握緊拉著邱比特鏈子的拳頭。
  難怪邱比特會對他吼個不停。雖然御子柴進已經讓邱比特聞過幻影怪人逃獄時穿的管理員制服,可是由於制服是屬於吹田老管理員的,所以他的體味一定比幻影怪人還重。
  
  小丑怪人
  「可惡!可惡!」
  御子柴進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罵道。
  幻影怪人一定知道他讓邱比特聞過吹田老管理員的制服,所以才會帶他來參加宴會,擺脫邱比特的嗅覺。
  御子柴進忽然想到,剛才吹田老管理員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被人催眠。
  幻影怪人一定又對吹田老管理員實行催眠術,再把他改裝成籐川外務大臣來參加宴會。
  「三津木,他死了嗎?」
  「沒有。他因為後腦勺遭到強烈撞擊而昏倒,所以可能有點腦震盪……服務生,快拿一杯水過來。」
  「是!」
  御子柴進把鏈子交給由紀子,從桌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
  接過水杯,三津木俊助硬是把水從吹田老管理員咬緊的牙縫中灌進去。
  「嗚嗚嗚!」
  吹田老管理員微微睜開眼,呻吟地說:
  「紅……露……紅露……」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紅露」兩字,隨即又昏過去。
  「咦?你說什麼?喂、喂!吹田!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三津木俊助用力搖晃吹田老管理員,可憐的吹田已經昏迷過去,鼾聲大作。
  「啊!糟了!服務生,快叫經理過來……」
  催眠中若突然鼾聲大作,通常是不太好的前兆。
  御子柴進慌忙環視大廳,可是怎麼也看不到經理的蹤影。
  實際上,自從大廳電源熄滅之後,川口經理就不見人影。
  「三津木先生,經理不在這裡,我現在就去找他過來。」
  御子柴進正要跑出大廳的當兒,大廳外側傳來陣鼓噪,他看見剛才那個穿著小丑服的人被銬上手銬,往大廳這裡過來。
  他的旁邊有等等力警官率領的警官隊,以及眾多旅館的服務人員。
  「三津木,我們抓到幻影怪人了。受川口經理的委託,傍晚開始,我們就暗中監視旅館四周,結果把正想逃進經理室的怪人抓個正著。」
  等等力警官得意地說,小丑服怪人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是、不是!我根本就不是幻影怪人,我只是受雇於經理。」
  「你不要狡辯了,誰會僱人做這種事情!」
  「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馬戲團的表演者,昨天這裡的經理找我來為阿里殿下的歡迎會表演餘興節目。如果你們認為我騙人,你們可以去問馬戲團裡的人,我加入的馬戲團叫宮田馬戲團,現在正在池袋表演,我是宮田馬戲團裡的小丑——亨利·松崎。
  穿著小丑裝的怪人銬著手銬,淚眼婆娑地說。
  聽完他的話,三津木俊助發現御子柴進還在,有些驚訝地說:
  「服務生,你怎麼還待在這裡?還不快點去叫經理過來!」
  「是!」
  御子柴進應聲回答,大步走出大廳。
  只是當他打開門進入經理室後,並沒有看到川口經理的身影。
  「奇怪?川口先生跑到哪裡去了?」
  御子柴進喃喃自語,忽然間,他隱約聽到房間角落的衣櫃裡傳出奇怪的呻吟聲……
  
  兩個經理
  御子柴進站在原地,心頭猛地震了一下。
  他清楚地聽到衣櫃有喀答喀答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動,再仔細一聽,那是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聲。
  由於事出突然,御子柴進也有些錯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接著,他提起勇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到衣櫃旁邊。
  「是誰?誰在那裡?」
  御子柴進說完,他聽到好像有人回答,衣櫃繼續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音,而呻吟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聲。
  見狀,御子柴進馬上用力將衣櫃的門打開。
  霎時,有一個禿頭、頂著啤酒肚的男人從衣櫃裡滾出來,不必說,他當然就是川口經理。
  川口經理穿著針織襯衫、西裝褲,手腳被反綁,嘴裡還塞著東西。
  「啊!川口經理!」
  御子柴進隨即將他嘴裡的東西拿出來,鬆開他手腳的繩子。
  「謝謝你,偵探小子。」
  川口經理顫動著八字鬍說。
  「可惡!真慘……」
  川口經理一邊咒罵,一邊用手掌搓揉疼痛的手腳關節。
  「川口先生,你是什麼時候被關在衣櫃裡的?」
  「什麼時候?大概是傍晚六點左右吧!因為阿里殿下的宴會快開始了,所以我回到這裡想更換衣服,沒想到竟然被躲在房間裡的壞人攻擊……」
  「啊!這麼說,你沒有在阿里殿下的宴會露面嘍!」
  「當然!我怎麼可能出現在那裡!我正想換衣服的時候,就被人用棍子從後面敲打,接著我就失去知覺了。」
  「完了!那麼今晚待在阿里殿下身邊的經理,一定就是幻影怪人。」
  御子柴進在宴會前曾經拉過眼前這位經理的鬍子,確定他不是假的,沒想到在那之後,幻影怪人就化裝成川口經理。
  川口經理從衣櫃裡拿出西裝,繼續說:
  「我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已被關在衣櫃裡。如果你再晚一點才來,我想我可能會窒息死在裡面……御子柴進,真的很謝謝你。對了,今天晚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川經理慌忙繫好領帶,頗為擔心地問道。
  「有,今晚幻影怪人化裝成你出現在宴會上。」
  「什麼?化裝成我?」
  「是的,而且他還偷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什麼?阿里殿下的紅寶石被偷走!」
  「不只這樣,籐川外務大臣還差點被殺死呢!」
  「你說什麼?籐川外務大臣差點被殺死?」
  「嗯,不過那個籐川外務大臣是假冒的。」
  「你……偵探小子,你在說些什麼呀?我一句也聽不懂。」
  「你不懂也沒關係。川口先生,我想問你的是,你有邀請田宮馬戲團的小丑——亨利·松崎到旅館表演嗎?」
  「誰是亨利·松崎呀?」
  「他是田宮馬戲團的小丑。」
  「田宮馬戲團的小丑怎麼了?」
  「川口經理,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我當然不認識!偵探小子,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你把我搞得頭都痛了。」
  川口經理穿上西裝後,就跟著御子柴進一起跑向大廳。
  小丑怪人一看到他,馬上舉起被手銬銬著的手,指著經理說:
  「啊!就是他!就是他到馬戲團僱用我的……」
  
  殿下的憤怒
  「什……什麼?」
  被一個奇怪的男子指認,川口經理錯愕地往後退了二、三步。
  「你是誰?」
  「你還問我是誰?經理,我就是官田馬戲團的亨利·松崎呀!」
  「胡鬧!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
  「經理,我現在莫名其妙地被人懷疑已經很慘了,請你告訴他們,是你到馬戲團聘請我,要我今天晚上為阿里殿下的宴會表演餘興節目。」
  「我沒有,我根本沒有做過這件事。」
  「什麼?」
  「我根本沒有找你來呀!」
  「你說什麼?你這個狡猾的人,你休想害我……」
  小丑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等等力警官和兩、三個便衣刑警趕緊抱住他。
  御子柴進機靈地四處張望,阿里殿下和兩名大臣已經不在大廳裡了。
  事實上,就連三津木俊助、池上社長,還有吹田管理員也都不見了。
  眾多警察把整個大廳團團圍住,被包圍的賓客們圍成一堆,每個人都不安地等待著。
  「警官先生,警官先生。」
  御子柴進對著等等力警官小聲地說:
  「幻影怪人化裝成川口經理,剛才在這裡的經理就是幻影怪人,真正的川口經理一直被關在衣櫃裡面。」
  「什麼?偵探小子,這、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所以我們必須快點找到假的經理。」
  經由御子柴進提醒,他們立刻搜索整個大廳,可是假的川口經理早就逃走了,根本找不到他。
  此刻,三津木俊助和池上社長將昏迷的吹田管理員帶到別的房間,請醫生診察,只見醫生擔心地說:
  「他的後腦遭到嚴重撞擊,恐怕……」
  「恐怕什麼?」
  「可能無法恢復正常。」
  「無法恢復正常?你的意思是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是的,就算病情好轉,還是會有一些改變。」
  醫生歪著頭擔心說話的時候,原本一直打鼾的吹田老人,像講夢話似的自言自語地說:
  「紅露……紅露……」
  聽見這話,池上社長和三津木俊助,以及剛進來的御子柴進、由紀子彼此交換一下眼神。
  「紅露……紅露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剛才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們四個人都對吹田管理員的話感到疑惑。
  阿里殿下帶著好感來到日本,可是沒想到寶貴的紅寶石卻在這裡被偷,也難怪他會生氣。
  如果一個禮拜以內沒有找回紅寶石,那麼日本永遠別想得到阿拉伯的石油開採權。
  事實上,最擔心寶石失竊的人是籐川外務大臣。
  宴會那天晚上,籐川外務大臣因為突然有重要的事無法出席,所以在六點左右打電話給川口經理。
  這時候,接聽電話的人已經是假的川口經理——幻影怪人。
  原本幻影怪人還在擔心要如何瞞過邱比特的嗅覺,這下可好了,他對吹田管理員施以催眠術,將他變成籐川外務大臣,讓他跟化裝成秘書的部下一起參加宴會。
  一向謹慎小心的幻影怪人還事先化裝成川口經理,到宮田馬戲團僱用小丑亨利·松崎,計劃趁表演慌亂之際偷走紅寶石。
  
  紅露
  今晚是阿里殿下舉行宴會後的一個禮拜。
  如果今天晚上紅寶石仍然找不回來,阿里殿下將會憤然離開日本,永遠不將石油的開採權提供給日本。
  舉行那場宴會的日本旅館大廳,現在正是一片安靜與漆黑。
  大廳中央水池的蓮花花瓣全部合起來,讓人感覺整個世界似乎正舒適地沉睡著。
  水池裡偶爾會傳來輕微的水聲,大概是鯉魚在戲水吧!
  大廳周圍的牆壁,到處立著戒備森嚴的西洋盔甲武士,感覺好像人靠在牆壁似的。
  凌晨二點,整個旅館安靜無聲,大家似乎都沉睡了。
  突然間,一個西洋盔甲武士動了一下,發出咋啦的聲音,緊接著,一名穿著旅館服務人員制服的男子從盔甲裡走出來。
  這個男子張望了一下,輕手輕腳地小跑步橫過大廳,到達入口處。
  他按下開關,天花板的美術燈頓時亮起來。
  美術燈一亮,男人立刻躡手躡腳地走到中央的水池附近。
  他蹲在上次吹田管理員昏倒的地板附近,靜靜地注視水池裡面。
  一秒、二秒……剛才還安靜沉睡的白色、紅色的蓮花瓣,開始慢慢地綻放開來。
  到這裡,我們終於懂了!
  經過特殊栽培的水蓮花,是靠天花板上美術燈的光線開花。閉合,也就是說,美術燈的燈光一亮,花瓣就會自動打開,一關上燈,花瓣就會合上。
  這可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因為開花、合花的動作很慢。
  蹲在池邊的男人,焦躁地注視著蓮花開,突然間,他彷彿想到什麼,不時東張西望。
  現在是深夜兩點多,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大廳的美術燈開著。
  許久之後,蓮花的花瓣終於全部綻開。
  可疑的男子仔細觀看每一朵白色水蓮花,倏地,他高興地叫了一聲。
  一朵開在池邊的白色蓮花中央,有一個紅色的東西垂掛在那裡,那不就是大顆的紅寶石嗎?他高興的喊出聲,並朝著那株蓮花伸出手……
  「可惜哦!幻影怪人。」
  這時,他的後面發出一個聲音。
  「什麼人?」
  這名可疑男子手上拿著槍回頭查看。
  「哈哈哈!那顆紅寶石是假的。由紀子早就解開紅露的意義.所以宴會當天晚上,紅寶石就回到阿里殿下的手上了。不過為了要引你過來這裡,我們故意在報紙上報導阿里殿下很生氣的事。哈哈哈!你還是乖乖就擒吧!」
  那聲音好像是從一個西洋盔甲武士中傳出來的,可疑男子一聽,就開槍射擊,一槍、二槍……可是手槍的子彈根本穿不透堅硬的盔甲。
  這時候,除了最早走出來的那個盔甲武士外,其他的盔甲武士也從四面八方喀啦喀啦地往這邊來,立即把可疑男於包圍得水洩不通。
  可疑男子拚命開槍,三發、四發、五發、六發,他的子彈終於射完了。
  當他子彈用盡時,盔甲武士裡跑出兩個人來,正是三津木俊助和等等力警官。
  可疑男子轉身想逃,他們兩人立刻上前壓住他,然後,御子柴進與川口經理也從盔甲中走出來。
  御子柴進看了一眼可疑男子的臉後,篤定地說:
  「不對,他不是幻影怪人,他是幻影怪人的部下。」
  這個男人就是上次利用活動廣告人,引御子柴進到大樓的那個男人。
  雖然沒能抓到幻影怪人,不過阿里殿下的紅寶石總算又回到他手上。
  宴會那天晚上,化裝成川口經理的幻影怪人趁燈光盡滅,大家被亨利·松崎的表演驚嚇之際,迅速偷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可是當他將吹田管理員推倒,想要逃走的當兒,手上的紅寶石卻不小心掉進白色蓮花的花瓣中。
  水池邊的螢光燈關掉之後,會有一段短暫時刻閃著微弱燈光,所以吹田管理員在昏倒前,才會看到蓮花閃著紅露般的亮光,其實那是阿里殿下遺失的紅寶石反射的光芒。
  由紀子是個聰明慧黠的女孩,聽了吹田管理員提到「紅露」兩字後,她突然聯想到蓮花。
  所以當天晚上,美術燈打開後,他們便仔細檢查水蓮花,結果順利找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殿下非常讚賞由紀子的機智,也很快地跟籐川外務大臣談到石油開採權的簽約問題,當天,由紀子還以幸運神的身份列席參加呢!
  另一方面,吹田管理員的病情也出乎意料地輕微。
  因為他看到紅露,所以讓阿里殿下的紅寶石很快就找回來,因此,籐川外務大臣還特地頒發感謝狀給他。
  後來,吹田管理員也辭掉管理員的工作,到新日報社的倉庫工作。
  只是令人憂心的是,幻影怪人會就此安分下來嗎?
  接下來,他是不是又會犯下什麼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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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3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幻影少年

  看煙火
  「哇啊!好漂亮哦!」
  「嗯!好棒!」
  「這真是光之饗宴,星之禮讚呀!」
  「哈哈哈!由紀子能當女詩人嘍!」
  「光之饗宴,星之禮讚!真是說得太好了,哈哈哈!」
  「爸爸,你好討厭哦!三津木先生,我再也不跟你們說話了啦!」
  由紀子生氣地嘟起嘴巴。
  今晚舉行的是兩國地區的河岸煙火大會,這個慶典是從江戶時代延續到現在。
  砰!砰!砰!每當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兩岸就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根據報導,今晚觀看煙火的群眾超過十萬。陸地上人山人海,河上也綿延不絕地擠滿船隻,池上社長搭乘的船屋也夾雜其中。
  他們上船的地點是在兩國橋略微下游的地方,掛在屋簷上迎風飄揚的崎埠燈籠讓人感覺清涼許多。
  這艘船上坐著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由紀子和御子柴進。大人們喝著啤酒,由紀子跟御子柴進則飲果汁,大夥兒開心地注視夜空。
  「好漂亮哦!由紀子,你看,一朵朵的花都開了,真是光之饗宴。」
  兩國的上空不斷有煙花綻放開來,底下還有一連串的煙火衝上青天。
  「呵呵呵呵!」
  由紀子只是笑著,什麼話也沒說,她剛才已經說過不跟他們說話了。
  「哈哈哈!由紀子真倔強。你看,又是星之禮讚嘍!」
  「哼!我不知道啦!三津木先生真愛捉弄人。」
  「哈哈哈!你終於說話了……由紀子,你的意志很薄弱哦!」
  御子柴進取笑由紀子,池上社長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哈哈哈!不說話被說是倔強,開口說話,又被人嘲笑意志薄弱,這麼一來,由紀子怎麼做都不對呀!」
  「是呀!反正我又說不過三津木先生跟阿進。」
  「哈哈哈!」
  池上社長船屋裡充滿快樂溫馨的氣氛。
  「咦?那邊在吵什麼呀?」
  御子柴進突然從船邊探出身來,害得船身猛然晃動了一下。
  「阿進,你不要亂動啦!」
  由紀子慘叫一聲,不過她也注意到岸邊的騷動。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是在吵架嗎?」由紀子疑惑地說。
  一位刑警押解某個嫌疑犯到警察局,由於嫌疑犯沒有銬上手銬,所以一進入看煙火的人群中後,嫌疑犯趁刑警分心抬頭看煙火的空檔,突然甩開刑警抓著他的手,用力推開他的身體,跳進一艘繫在岸邊的船裡。
  「啊!糟了!快點抓住他!他是一件重大案件的嫌疑犯。」
  就在刑警呼叫之際,嫌疑犯從驚嚇的客人眼前跳向另一艘船。
  這些船隻都緊緊地排在一起,中間幾乎沒有空隙,只見嫌疑泛像蚱蜢般一艘接著一艘,沿著船跳過去。
  
  鑽石
  「發生了什麼事?騷動好像往我們這邊移動呢!」
  「社長,你看,這次換那艘船發出聲音。」
  「唉呀!真有趣,希望騷動會往我們這邊過來……」
  「不要啦!阿進,我覺得有點可怕耶!啊!不要啦!不要!」
  由紀子低垂著頭,頗為害怕地說。
  這時,騷動已經來到隔壁船上,御子柴進倒抽了一口氣,突然間,啪的一聲,船隻前後劇烈晃個不停,有人跳到他們船上,因一時站不穩而趴在地上。
  「是誰?」
  三津木俊助大聲喝道,大家同時往屋外看,一個穿著卡其褲和開襟襯衫的少年從船舷站起身。
  他的膚色白皙,五官清秀,是個會令人以為是某個貴族公子,或是出自名門的美少年,不過仔細一看,他的腰間卻纏著一條綁犯人的繩索。
  「你是誰?」
  三津木俊助緩緩起身問道。
  「對不起,失禮了。」
  少年禮貌地彎腰鞠躬,然後輕盈地跳往二公尺遠的另一艘船。
  「等一下!」
  「啊!救命呀!」
  三津木俊助從船邊往外探身之際,隔壁船突然發出尖叫聲,行動怪異的美少年又迅速跳向前面另一艘船,如此一艘躍過一艘。
  「啊!剛才那個人是誰?」
  「他的腰上還纏著繩子哩!」
  「大概是正在護送中的犯人,不小心就讓他逃走了。」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很悲傷。」
  「是啊!會不會抓錯人了?」池上社長也同意由紀子的說法。
  這會兒大家都沒有心情再看煙火,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和由紀子忙著討論剛才那個少年,只有御子柴進專心把玩手指上的東西。
  「偵探小子,你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
  「三……三津木先生!」
  說著,御子柴進的雙頰慢慢脹紅起來。
  「這……這是不是鑽石呀?」
  「鑽、鑽石?」
  聽見他的詢問,大家都驚訝地看著他手上的東西。
  「這是剛才掉在這裡的,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好像不是玻璃。」
  「我看看!奇怪?怎麼可能會有鑽石掉在這裡?」
  三津木俊助將鑽石拿過來仔細查看。
  (如果這是真的鑽石,至少也有二克拉吧!)
  三津木俊助藉著崎埠燈籠的光線,仔細看著鑽石說;
  「社長,這好像是真的鑽石……」
  「真的嗎?我來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鑽石。」
  池上社長從口袋裡拿出金邊懷表,打開懷表的蓋子,拿起鑽石用力往表上一劃,霎時,懷表的玻璃鏡面裂開一道線。
  「啊!」大家不可思議地相互對望。
  「這果然是真的鑽石。」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價值非凡,這看起來至少有二克拉!」
  「阿進,你是在哪裡撿到的?」
  「就在這附近……你想會不會是剛才那個少年掉的?」
  「怎麼可能?他被警方綁了繩子,所以應該已經搜過身才是。」
  「可是三津木先生,我剛撿到這顆鑽石的時候,感覺濕濕黏黏的,你想他會不會是藏在嘴巴裡?」
  如果御子柴進說的沒錯,那麼情況可能真的是這樣。
  「對了,剛才他突然趴在地上的時候,曾經大叫出聲。」
  「對、對,一定是那個時候從嘴裡掉出來的……,不然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鑽石呢!」
  御子柴進連聲答道。
  
  寶石小偷
  熱鬧嘈雜的煙火大會結束後,擁擠的人群像退潮般一一散去。
  這時的兩國顯得有些寂寞,天空中還下著毛毛細雨。
  位於淺草藏前的千鳥出租船屋中,店員一邊數著船的數量,一邊說:
  「老闆,我怎麼數就是少一艘,雨都這麼大了,還會有人在划船嗎?」
  「是呀!該不會是有人划船逃走吧!到底是少了幾號船?」
  「這個嘛……啊!是十八號。」
  「十八號船上是什麼樣的客人?」
  「我不太記得了……今晚這麼多客人……」
  這時,旁邊的女店員突然插嘴道:
  「啊!我記得十八號的客人頭上戴著鴨舌帽,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短袖的開襟襯衫和高爾夫球褲,嘴裡還叼著一根煙斗。」
  「你確定那個客人是十八號的嗎?」
  「是的。今晚的客人都是三兩成群,只有他是一個人,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而且我還問過他說:『你是一個人嗎?』」
  「安本,你用擴音器呼叫看看吧!」
  安本店員立刻拿起擴音器大聲呼叫:
  「十八號在嗎?你已經超過租船時間了,請盡快將船隻劃回來歸還。」
  他對著河中央喊話許久,都沒有人回答,這時,雨越下越大了。
  還沒有歸還的十八號船,現在正搖搖晃晃地繫在駒形河岸上。
  在千島出租船屋還沒有發現十八號船未近日的半個小時前,有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子揮手攔下一輛正要經過陰暗的兩國河岸的計程車。
  這個戴著鴨舌帽和黑框眼鏡的男人,腋下還夾著一名少年。
  「客人,那個人怎麼了?」
  計程車司機幫他打開後座的門,好奇問道。
  「他被看煙火的人群撞倒了……唉!人真的太多了。」
  「被撞昏了嗎?哈哈哈!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到銀座。」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把昏倒的少年抱進車後,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旁邊的少年全身軟趴趴地坐著,他就是剛才那個跳船的美少年。
  「對了,聽說今晚河上有一場精彩的表演!」
  「什麼表演?」
  「就是被押解的犯人推開刑警跳進河裡逃跑,身手矯健地一艘船跳過一艘船,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啊!是嗎?難怪今晚河面那麼吵。」
  男人斜眼看了一下身邊的美少年一眼,繼續說:
  「你確定那個犯人逃走了嗎?」
  「嗯,聽說是這樣。」
  「那人犯什麼案?」
  「這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說是殺人犯,也有人說是寶石小偷。」
  「寶石小偷?」
  剎那間,戴黑框眼鏡的男人眼睛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是的,有人是這麼說的。」
  「你知道犯人的年紀嗎?」
  「嗯……這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說是四十幾歲左右;也有人說年紀要再大一點,還有人說根本只是個小孩子。」
  「是啊!這種時候根本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寶石小偷應該不可能是小孩,年紀應該相當大吧!」
  「是啊!如果是殺人的勾當,倒有可能是青少年干的,最近啊……」
  「不過如果是殺人犯,警方在押解途中一定會戴上手銬才是。」
  司機又補上一句說。
  「他有戴手銬嗎?」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有些慌張地說。
  「這就沒聽說了,不過如果戴著於銬,哪有辦法一艘船跳過一艘船!」
  「那麼應該是寶石小偷嘍!」
  男人眼鏡後的一雙眼睛隨之間爍著銳利的光芒。
  
  怪人藏身處
  接下來,帶著昏迷少年的男人,行動怪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在銀座巷子裡的陰暗處下計程車後,抱著少年小跑步越過巷子。
  來到另一條巷子後,他才安心地拿掉黑框眼鏡和頭上的鴨舌帽。
  他抱著少年站立在人行道上,此時,有一輛計程車主動靠過來。
  男人抱著少年進人車子裡面,簡單地說:
  「到牛迅!」
  「你的孩子怎麼了?生病了嗎?」
  車子往前駛後,司機從後照鏡看了一眼,覺得奇怪便問道。
  「他喝醉了啦!小小年紀還亂灌一堆威土忌。」
  「啊!是嗎?真是活潑啊!」
  「活潑是好,可是有點太活潑了,回去後我一定要好好罵罵他!」
  「最好別罵得太嚴重,不然會越罵越墮落哦!」
  「是嗎?大學落榜之後,他就開始自暴自棄,還結交了壞朋友。」
  「有壞朋友就麻煩了,不過既然落榜了,你可要好好安慰他一下。我朋友的女兒落榜後,居然跑去自殺。」
  「如果自殺就糟糕了。這是我鄉下哥哥的孩子,現在寄住在我家裡,是我哥哥一向最疼愛的兒子。」
  男人依著司機的話隨便編造謊言。
  汽車到達牛迅的屋敷町,停在某間房子的門口,他們下了車,等計程車走遠後,男人又抱著少年大步往前走。
  他們來到另外一條大馬路,又叫了一輛計程車。
  「去池袋。」
  這次的計程車司機看起來有點笨拙,男人邊拖著少年上車,邊罵:
  「康雄!你還不振作點嗎?別一直哭哭啼啼的。」
  這位計程車司機沒有發間,只是例行公事地說:
  「到池袋哪裡?」
  「立教的正門前面。」
  之後,他們經過立教正門前面,在稍遠處的地方轉進一條巷子。
  「啊!那裡!那裡!」
  男人指的位置是一棟相當家華的洋房門口,隨後,他抱著少年走進那棟洋房的大門。
  他按下玄關的門鈴後,一個四十多歲、目光犀利的男子前來應門。
  「啊!大哥,這個小傢伙怎麼了?」
  「他是我在隅巴川撿回來的。」
  「什麼?你去參加煙火大會?」
  「是啊!我聽說討厭的新日報社那一群人要去看煙火,所以就想去看看他們的情況,結果撿到這個傢伙。」
  「這個小傢伙是……」
  「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哈哈哈!總之一切小心點就是了。」
  他將少年抱進屋裡一個房間的床上,再將門上鎖。接著,他使勁地在少年的心窩處用力一壓,不一會兒,少年微微呻吟著張開眼睛。
  「哈哈哈!怎麼樣?醒了吧?寶石小偷。」
  「你、你是誰?」
  少年露出恐怖的神色,坐在床上不停地往後倒退。
  「我嗎?我有很多名字耶!在這個家裡我叫作北村哲三,不過大家都知道的名字是幻影怪人!哈哈哈!」
  原來幻影怪人不斷更換計程車,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躲藏的地方。
  另一方面,這個被幻影怪人帶回家的美少年到底是誰?
  
  染血的鞋印
  幻影怪人把美少年帶進他池袋的藏身處,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前的事。
  三津木俊助他們先到兩國的轄區警察局,和池上社長父女分手後,他就跟御子柴進來到警局詢問狀況。
  此刻,他們兩人來到局長房間。
  「啊!三津木先生和偵探小子嗎?久仰大名。」
  等等力警官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宏亮。
  三津木俊助因新聞記者身份聞名東京,但在警界,他同時是有名偵探。
  「三津木先生,歡迎、歡迎,這位少年就是聲名遠播的偵探小子嗎?」
  本多局長笑臉迎人,他胖得像個不倒翁,是個臉色紅潤的大塊頭男人。
  「我可不是因為消息靈通才過來的。我們是因為跟社長去看煙火,剛好碰上……偵探小子,這位是本多局長,打聲招呼吧!」
  「局長你好,我是御子柴進。」
  被本多局長誇獎,御子柴進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害羞地點頭行禮。
  「局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裡的氣氛如此凝重?」
  三津木俊助疑惑地看著局長室,只見一些幹部、刑警等人忙進忙出。
  「這個嘛!三津木先生……」
  等等力警官代替本多局長回話說:
  「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我們是在詳細調查後,才發現這是件大案子,所以我馬上從警政署趕過來這裡。」
  接下來,等等力警官詳細敘述整件事情的經過:
  兩國警察局搜查課的川北刑警走在駒形堂附近時,突然有一個少年從黑暗的巷弄衝出來。
  少年一看到刑警,轉身就想逃跑,川北刑警覺得他很可疑,也馬上追上去抓住他盤問一番,可是不管怎麼問,這位少年始終三緘其口。
  隨後,川北刑警帶他到明亮的地方查問,才發現少年穿著卡其褲、開然襯衫,年約十七、八歲左右,是個五官清秀的美少年。
  川北刑警立刻對他搜身,可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不過卻發現他卡其褲褲腳的摺縫處沾上血跡。
  當刑警追問這一點時,少年還是閉口不答。
  少年的態度讓川北刑警更覺得可疑,於是將他捆綁起來,想要帶回警局進一步調查清楚,沒想到卻在煙火大會中讓他逃走了。
  川北刑警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折口少年先前衝出來的巷子。
  巷子裡有一棟駒形公寓,一樓房間有個窗戶開著。他發現窗戶下面有人跳下的鞋印,鞋印上還沾著血跡。
  川北刑警又驚又急地勉強攀著窗戶看,裡面約四坪半大小的地方像是泡茶的房間,地上鋪著榻榻米,榻榻米上除了一個一個沾著泥土的鞋印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地方。
  (難道剛才那個美少年是小偷?)
  川北刑警如此猜測著,不過他還是很在意那些血跡。
  於是他繞到公寓前面,來到大門的接待室。
  管理員聽完川北刑警的話後,驚訝地說:
  「那個房間是矢島謙藏的房間。」
  「矢島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在銀座的天銀堂珠寶店的鑲寶石的金工師傅,聽說很有名氣。」
  「今晚有人來找矢島嗎?」
  「這……」
  管理員想了想,搔搔頭說:
  「第一次來訪的客人都會到這裡詢問房間號碼,不過第二次以後,他們大概都會直接到那個房間去。」
  「矢島一個人住嗎?」
  「是的,可是他是一個很奇怪的老人……」
  「可以請你帶我去那個房間嗎?」
  「好的。」
  說完,管理員帶領川北刑警來到矢島房間,發現他的房門沒有上鎖。
  一打開門,先是看到一個小玄關,玄關裡面就是川北刑警剛才看到的四坪半房間。
  管理員看到四坪半房間上的泥鞋印後,也感到有些害怕,他帶著川北刑警走過那個房間,往裡面六坪大的房間一看,霎時兩人不禁瞪大雙眼。
  「哇啊!這、這是……」
  當下,兩人僵立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
  
  貓與少女
  這個房間跟前面四坪半的房間一樣,地板上也鋪著榻榻米。
  矢島謙藏似乎把這裡當做工作室。楊榻米上鋪著地毯,一張大桌子前面放了一張椅子,桌上有一盞亮著強烈光線的台燈、煤炭瓦斯燈、小鉗子等,還有做金工時必備的放大鏡,全部雜亂地擺在桌上。
  川北刑警和管理員並不是被這些雜物嚇到,而是他們眼前有一個男人躺在地毯上,他的臉孔朝上,身體趴著。
  那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脖子上掛著一件大皮革圍裙,覆蓋在襯衫和褲子上面,這是因為進行小工程時,東西一旦掉落,就能在膝蓋上接住。
  從他的臉朝下、身體下面的地毯染了一大片血漬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是被人從背後暗算的。
  不過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有一隻花貓正在舔舐地上的血液。
  「管、管理員……」
  川北刑警用發抖的聲音說:
  「那……那個被殺的老人,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矢島謙藏嗎?」
  「是、是的……」管理員也顫抖著說。
  「那麼……那隻貓是矢島老人養的嗎?」
  「不……不是,那是隔壁奧村家的貓……」
  「啊!這樣啊!噓!噓!到那邊去……」
  川北刑警向貓兒揮了揮手,但花貓只是張著金色的眼睛瞪著他。
  「喵!喵!」
  它一張開嘴巴,川北刑警看到它滿嘴都是血。
  「哇啊!這、這……」
  川北刑警不禁慘叫出聲;管理員也抓著拉門,渾身直打冷顫。
  此刻,他們眼前的小花貓根本和惡魔沒什麼兩樣。
  忽然間,外面的玄關傳來一陣女孩嬌嫩的聲音:
  「咪咪!咪咪!爺爺,咪咪有沒有來你這裡?」
  「是隔壁奧村家的女兒。」
  管理員小聲地說,接著,有個十歲大的女孩出現在四坪半的房間裡。
  「爺爺!啊……」
  看見眼前的兩個人,小女孩頗為驚訝地說:
  「管理員叔叔,你有看到咪咪嗎?」
  「咪咪在那裡。咪咪,小姐在找你嘍!快點過來……」
  花貓似乎還沒舔夠血,金色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們兩人,一會兒,它才緩緩地走出來。
  它每走一步,榻榻米就印著梅花腳印,管理員的身子也跟著抖一下。
  「花子,不可以抱那隻貓!那隻貓沾有很多血……」
  「噓!」
  川北刑警制止管理員說下去,他拿出手帕擦拭貓的腳跟身體說:
  「小妹妹,到那邊去吧!」
  「叔叔,謝謝你。咪咪,可別又迷路嘍!姊姊從剛才就在找你。」
  花子好像在對人說話似的,親密地抱著花貓,邊說邊走出房間。
  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後,川北刑警再度回頭看著屍體說:
  「管理員,這個叫矢島的老人有沒有親人?」
  「有,聽說他在信州有個侄女,他曾說過要帶來東京……」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年來過這裡?」
  「沒有。我剛才說過,他們可以不必經過接待室而直接到房間去。」
  「這樣啊!」
  川北刑警再度看了一下整個房間,桌上的鬧鐘指著九點鐘,剛才川北刑警抓到美少年的時間是八點半左右。
  「管理員,你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嗎?」
  「沒有、我沒有!鑰匙就放在那個桌子上……」
  「啊!那麼先把這個房間鎖上,我馬上回警局報告。」
  煙火之夜美少年逃亡事件,竟然迅速發展成一樁詭異的殺人事件。
  
  偷換鑽石
  「原來如此。」
  聽完等等力警官的話,三津木俊助旋即點點頭說:
  「那麼大家還在這裡等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三津木先生。」
  身材宛如不倒翁的本多局長從桌子上探出身說:
  「剛才我們打過電話到銀座的天銀堂,負責人赤池說會馬上過來。可是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到現在都還沒到,他的動作真慢。」
  本多局長話一說完,一名刑警慌張地從外面跑進來:
  「報告局長,天銀堂的負責人赤池帶著一男一女來了……」
  「啊!趕快請他們過來這裡……」
  隨後,兩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走進來,三人都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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