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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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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小晚]下堂妻的悠哉生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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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5:35 |只看該作者
29-狡猾滴狐狸


    秋疏齋是一座很精緻的院子,在寧王府東北方向。出了東角門,繞過一座假山,經過兩座院落,寧王很快便看到秋疏齋的簷角。

    「王……爺……」守門的河伯見寧王信步朝秋疏齋走來,朝她略一頷首,便踏過院門,逕直走了進去。王爺來了?出去給宋驊影倒茶的小舞在廳門口聽到河伯略略提高的叫聲,手中端著的茶盤咯吱作響,一臉的驚嚇,急忙衝進內室,「小姐!王爺……王爺來了!王爺來了!」

    她家小姐現在可是一臉的素面朝天,身上還套著一件鬆軟無比的寬大衣袍,慵懶無比地蜷在貴妃軟塌上翻著賬簿……寧王現在來這裡?宋驊影一個激靈,手中的賬簿啪一下掉在地上。寧王聽著小舞高亢的嗓音,眉峰微挑,也沒有徑直進入內室,只是負手站在大廳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四周俗艷的裝扮。

     「小姐,怎麼辦?」宋驊影身邊的小蝶蹙著眉,擔憂地看著宋驊影。宋驊影眼皮跳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吩咐小蝶,「你先出去穩住王爺,就說本王妃立刻就出來。」

    很快換完裝扮,宋驊影一身花枝招展地走了出來,看到一臉愜意地寧王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優哉游哉地呷了一口茶。宋驊影握了下身側的手,一咬牙,彎起嘴角扭捏著就迎了上去,挨到寧王身側,嬌嗔道,「哎呀,今兒這吹得是什麼風啊,竟然把王爺您給吹來了。」

     寧王聽見她這音調,嘴角抽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喉間一動,默默地嚥下那口差點噗出來的茶水……「父皇今日問起你,所以本王過來看看。」寧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果再喝一口,他怕自己真的會噴出來。

     「父皇國事繁忙、日理萬機,尚且能時時問起影兒,但是王爺卻自成親後,極少踏足秋疏齋,都被那賤蹄子勾引了去,一點都不關心影兒!」宋驊影彎起唇角,一臉地諂媚,卻幾近咬牙切齒地磨出這幾句話。放在茶杯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寧王眉峰微揚,輕咳一聲,也不像往常那樣推開宋驊影,而是直視依偎在身旁故作嬌嗔的宋驊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影兒這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如斯俊逸的絕美面容近在咫尺……深墨如黑玉的眸瞳,白玉般的鼻樑俊挺微翹,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宋驊影的腦袋懵了一下,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嗯?」寧王笑吟吟地看著她。

     寧王不僅不像以前那樣厭惡地推開自己,而且還玩味地看著自己,好像一切都瞭如指掌似的。難道他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宋驊影心中不安的陰影越加濃厚了。「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宋驊影信誓旦旦地看著寧王。「看來是為夫冷落你了。」

     寧王略含歉意的對她淡淡一笑,「其實父皇說的對,你是父皇聖旨御封的王妃,身份尊貴顯耀,這天下也沒有讓側妃當家的道理。所以自今日起,這王府的內務就由王妃你多擔待了。」落華影的事情她都沒時間打理,還要兼管王府的內務?

     宋驊影心中苦笑,但是臉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一把揪住寧王的衣袖,滿眼激動的神色,「真的嗎?王爺真的要將王府的內務交由影兒掌權?」可不可以不要啊……寧王知道她心中不願,卻還要裝出這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他揚起右臂,掩住嘴角勾揚的弧度,輕咳一聲道,「嗯,是本王以前錯待你了,自今日起,本王會時常來秋疏齋的,你不要擔心。」寧王說著,輕輕撫了下宋驊影額角的鬢髮,墨玉般漆黑的瞳眸溫柔地看著她……

    宋驊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試探她……既然在試探,他便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他知道自己與落華影的關係還好,但是如果知道自己就是暖水袋姑娘……只怕事情就要遭了。她已經有點演不下去了……宋驊影咬咬牙,狠狠地將指甲掐進肉裡,眼眶中終於有了一點濕意,嘴角一扁,「王爺,您終於想到臣妾了,臣妾還以為您一心只在那賤蹄子身上!」

     繼而,宋驊影面孔一扭曲,狠毒地說道,「既然寧王將王府的掌權交給臣妾,臣妾怎麼也不能讓那賤蹄子看輕了。哼,明日起,臣妾便要讓她知道臣妾的厲害!」「既然以後王府由你當家,你要立些威風也沒什麼不好。」寧王朝她淡淡一笑,眉峰微挑,「不過,原側妃身子嬌弱,性子膽小,裝鬼嚇人就不必了。」宋驊影心一驚,原本拉住寧王衣袖的手緊了一下,一抬頭,發現寧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臣妾生平最怕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了,怎麼可能會裝鬼嚇人呢。王爺您多慮了……」宋驊影雖然臉上面色如常,但是心裡早己心驚不已。

     難道寧王知道了七姨娘的事情?「不過算命的道士不是說王妃你命格奇硬,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見了你都要退避三舍嗎?看來本王真是娶了個好王妃啊,只可惜本王以前竟不懂得珍惜……」寧王嘴角依舊是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中卻帶著一絲譏誚。

     譏誚?很好。宋驊影此刻的心才慢慢有些平靜下來。看來,他還並沒有查出自己便是傳說中的暖水袋姑娘。寧王能說出這句話,就暗示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他現在是在等自己向他坦白嗎?寧王見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是遲遲未出聲,站起身來,「看來王妃有些事情要想清楚,時間也不早了,本王這就先回去了。」他跨出幾步,倏然回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對你,很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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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坦白從寬


    他跨出幾步,倏然回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對你,很不錯吧?」

    他對你,很不錯吧?宋驊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剛想鬆口氣,忽然聽見寧王神神秘秘地吐出這句話,那口氣就那樣憋在空中,面容當場石化了……寧王看她臉上的呆愣,輕笑出聲,轉身便踏著輕鬆的步伐走了……

     「小舞……寧王剛剛說什麼……」宋驊影目不轉睛地看著消失在院中的靈修身影,略帶茫然地問著一旁的小舞。

     「好像是……『他對你,很不錯吧』這樣說吧。」小舞歪著頭,美麗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什麼叫做他對你很不錯吧?他是誰啊?」「小姐,如果小蝶猜的沒錯的話,寧王已經知道您跟落華影的關係,但是也不盡然全都清楚。他應該是找對了地方,但是卻找錯了方向。因為從寧王的口中,那位『他』指得應該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小蝶看著寧王離開的方向,篤定地點頭。

     「但是小姐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啊。」小舞還是不相信。「我們知道小姐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但是別人不知道啊。當初皇上不也是查了很久才查的出來?小蝶覺得如果皇上沒告訴寧王的話,他應該沒這麼快查的出來。小姐在外一直以男裝示人,再想想寧王剛剛離開的曖昧表情,小姐,寧王不會以為你與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什麼吧?」

     小蝶被自己的這個猜測?宓?了。宋驊影聽到這句話,嘴角也抽了一下。「小姐……」小舞小蝶不可思議地望著宋驊影,然後嘴角慢慢揚起,拚命忍住噗笑的衝動。

    「想笑就笑,憋著做什麼?」宋驊影沒好氣地翻了下白眼,轉身朝她的貴妃軟塌上走去。果不其然,身後傳來一陣被手掌壓抑住的噗笑聲。

     小蝶猜得沒錯。寧王他的確知道了她與落華影的關係,但是卻不知道她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甚至還認為她跟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染……他還真會想。不過這樣也好。宋驊影眸中閃過一道亮光,她知道現在是最好的談判時機。

     寧王既然心中有一位暖水袋姑娘,他又一直信奉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信念,這樣的他,自然不希望跟別的女人有過多牽扯,就算自己的王妃都不行。既然如此,就算自己恢復原來的素面,他也不會對自己再有什麼感覺。

     再者,要是寧王再追查下去,遲早會找出自己與落華影的真正關係。既然他現在如此認為,只要自己主動與他說開了,他可能就不會再追查下去了。更何況宋驊影一想到剛剛自己一直被他耍著玩就氣悶,他甚至還揚言以後會經常來秋疏齋,一次兩次還好,要是經常這麼來一下,想想都崩潰。

     「小舞,小蝶,打水,卸妝,換衣。」宋驊影一想到此,便自軟塌上站了起來,朝一直瞅著她的兩個丫頭吩咐道。「小姐,這麼早就歇息?」小姐是不是被寧王刺激到了?一般這個時候,小姐都還在看書或者看賬簿,從來沒有這麼早上床歇息的。

     兩個丫頭互相對看了一眼。「不是歇息,是去找寧王,攤牌。」宋驊影說得乾脆。寧王的書房在府中西南方向。宋驊影帶著小舞小蝶踏過幽深的廊橋,經過幾座大小不一的院落和假山,眼見寧王的清玄閣便在不遠處了。正在這時,耳中忽然聽聞一陣清然悠遠的簫聲遠遠的傳來……簫聲悠悠揚揚,忽如碧海潮生般壯闊,又如落英繽紛般浪漫,清越中帶著悠然。悠悠的曲調,讓聽者心曠神怡,通體舒暢。

     忽然,清然悠遠的簫聲忽然拔高了好幾個音調,曲調如疾風驟雨,癲狂中帶著幾分哭之笑之的狂態,震得人耳根生疼,氣血上湧。但只一會兒,簫聲又轉,慢慢轉為長相思之音,整個曲調哀婉淒涼,如泣如訴,似有滿腔無處宣洩的悲情,聽得人禁不住潸然淚下。

     悠然清遠只是做給世人的看的表態,哭之笑之的豪情才是他真實的性情吧,那麼如泣如訴的哀婉悲情便是吹給那個一直找尋不到的她吧……他這樣又何苦呢?宋驊影的面容忽然變得柔軟起來,最靠近心臟的地方隱隱有一絲酸疼。

     「小姐……」黑暗中,小舞見宋驊影怔怔地出神,不解地喚她。「走吧。」宋驊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才邁開腳步。如果不是以落華影為賭注,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一個原紀香,或許她會動心。

     但是有了這兩個大前提,她與寧王之間,注定只能是匆匆過客……宋驊影剛走近清玄閣,便聽見簫聲戛然而止……「大膽!你們是誰?這裡是王爺的清玄閣,未經允許,任何人不許踏入。」守衛見宋驊影一行三人徑直朝清玄閣走來,站出來低聲喝道。

     宋驊影久不出秋疏齋,甚至沒有在全府下人面前露過面,更何況此時的宋驊影素面朝天,衣著淡雅,與傳說中的王妃形象相去甚遠,也難怪守衛認不出來。「你才大膽,居然敢對王妃大呼小叫!」小舞橫眉瞪眼地朝他揮了揮小拳頭。

    「王妃……」守衛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但是眼前的人一臉溫和的淡笑,怎麼看也不像凶神惡煞的王妃啊。「煩請通報寧王,就說本王妃有事與他相商。」宋驊影既然決心跟寧王坦白,也就不必裝模作樣了,她淡淡一笑,臉上自有一股雍容清氣。

     「可是……」寧王的確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不許任何人接近清玄閣半步啊。守衛有些躊躇地看著眼前與傳說中截然不同的王妃。正當守衛與宋驊影她們對話的時候,一抹輕柔的身影在丫鬟的簇擁下,緩緩而來,經過宋驊影的時候,嬌柔的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但是她沒有停留的繼續走了進去……小蝶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原紀香的身影,拉拉宋驊影的衣袖,朝原紀香的方向努努嘴。

    「咦,這不是原側妃嗎?」宋驊影看著那抹嬌柔的身軀似乎沒有停留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見到本王妃,也不行個禮,這是誰教的規矩呀?」

     原紀香纖細的身形一頓,僵硬地身軀緩緩轉過身,對上宋驊影譏誚的雙眸,聲音帶著明顯的怨毒,「妹妹給姐姐請安。妹妹一時眼拙,沒能認出姐姐,還望姐姐恕罪。」眼前的宋驊影一臉的素淨,一襲淡雅的裝束,襯得她悠然清淡,與以往她所見到的花枝招展的模樣截然不然。

     不知為何,這樣的宋驊影,讓她倍感威脅。宋驊影瞥到她的貼身侍婢手中端著一個紫檀木盤,盤中放著一盅冒著汩汩熱氣的食物,香氣四溢。「這是給王爺送燉品呢?」宋驊影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著守衛,「原側妃能直接進入清玄閣?」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剛才這位守衛大哥一直強調,如果沒有王爺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接近清玄閣半步。

     「姐姐有所不知,王爺忙於國事經常會忘記了食用晚餐,但是他腸胃本就有些不好,如果不進些小米粥,晚上會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原紀香朝宋驊影曖昧一笑,有些炫耀地說道,「所以妹妹通常會這個時候送些吃食過來。姐姐沒有與王爺一起過夜,只怕是不知道的吧?」

    原紀香見宋驊影並不為她這句話所動,炫耀地輕笑一聲,「所以,妹妹能隨時進入清玄閣,而姐姐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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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刮目相看


    宋驊影呷了一口茶,看著原紀香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姍姍來遲。見了上座氣定神閒品著茶的宋驊影,咬了咬牙,笑著迎上去,「姐姐特意將妹妹請過來,難道是那些賬目有何不妥嗎?」「賬目有沒有不妥難道妹妹管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嗎?」

     宋驊影瞥了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木椅,「妹妹一向身子不好,還是坐下說話吧。」原紀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宋驊影見自原紀香來了之後,王府的下人也三三兩兩的到齊了。「不知王妃臨時召集我們到來所為何事?」一個眉須皆白的老頭等了半天見王妃只顧一口一口地品著茶,一點也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遂站起來朝宋驊影隨意拱了拱手,神色不恭不敬。

    「這位是?」宋驊影似笑非笑地看著神色倨傲的老頭。「回王妃,這位是陸家莊的陸莊頭。」李管家在一邊躬身道。「陸家莊?可是皇上御賜的『天下第一莊』的陸家莊?」老狐狸重視農桑,而這陸家莊曾經是御賜試種新品種的水稻,產量驚人,老狐狸一喜之下便御筆親題「天下第一莊」,甚至還專門派遣司農寺裡德高望重的少卿陸青去親自管理陸家莊。

     眼前這老頭沒有一點的農氣,倒是官威十足,想來便是那由官變農司農寺少卿了。白髮老頭有些得意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揚了下寬大的衣袖,鼻孔朝天一哼,「老頭子農事繁忙,如果王妃有什麼要吩咐的,快請說吧。」春耕已過,他一個老莊頭能忙到哪裡去?欺負她不懂農事嗎?這老頭被老狐狸丟到農莊這麼多年,一身硬邦邦的傲氣還沒被磨掉,可見也出息不到哪裡去。宋驊影打定主意,要在府中立威,便要先拿這老頭開到了。

     「陸莊頭,這本便是陸家莊呈上來的賬簿?」宋驊影冷冷地揚了揚手中的賬本,見陸老頭面帶不屑地看了自己一眼,眸中寒光一現,「啪」地一聲,便將賬簿朝陸老頭身上砸去。

    「王妃這是什麼意思?!」陸老頭一開始被宋驊影的氣勢給怔住,但是一瞬間之後他便醒悟了過來,抓住賬簿朝宋驊影冷冷地開口,「如果王妃對老頭子有何不滿還請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老頭子雖然不才,卻也好歹是萬歲爺御賜的『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就連王爺見了小老頭,也是客客氣氣的,王妃身份尊貴,行事卻如此潑辣,難道不怕人笑話嗎?!」

     眼見全府的人都瞪大眼睛,略帶憐憫地看著自己,陸老頭越想越生氣,越氣眼睛就瞪得越大。四週一片寂靜,只餘陸老頭氣極的粗重呼吸聲。「陸莊主在農莊十幾年,難道對農事還如此糊塗?還不明白的話就好好翻翻賬簿!精彩都在裡頭呢。」陸老頭漲紅了臉,硬著脖子粗聲道,「老頭子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還望王妃明示!」

    「如果本王妃說出你手中賬簿中的十處錯誤,你待如何?」十處?!所有的人都驚詫地看著宋驊影。不過驚詫的神情只在一瞬間便被不信而代替了。王妃能識字就實屬不易了,會看得懂賬簿就算是天方夜譚了,她居然還能說出陸莊主賬簿中的十處錯誤?怎麼可能?!想來陸莊主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吹了吹稀疏的白羊須,揚著頭,一臉的倨傲,然後朝宋驊影冷笑道,「如果王妃能說出老頭子手中這本賬簿中的十處錯誤,老頭子親自找萬歲爺引咎辭職!」

     「既然如此,本王妃也就不客氣了。陸莊主看好了,第十頁第三項,去年鬧水,畝產降低。每畝只產三石水稻,三十頃的水田產出多少陸莊主且算算。」宋驊影見陸老頭掰著手指低頭估算起來,暗暗一笑,「沒錯,一頃地六十六畝算的話,三十頃也就是有五百九十四石水稻,賬簿上沒錯。」

     宋驊影頓了頓,見陸老頭一副自認被耍的橫眉瞪眼樣,她心中暗笑,臉上卻是一沉,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地直視他,「但是,因為去年鬧水,糧價比往年高些,陸莊主這賬簿上填的卻是前年的糧價,這是為何?!」

     「這……」陸老頭本是進士出身,對農事實在不感興趣,雖然在陸家莊磨了十多年,但是平日裡還是唸唸書寫寫字,很少關心農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身邊的管事幫忙辦的。此刻,宋驊影一問到具體事宜,他便有些結巴了。

     「這……這是因為……」「是因為什麼?」宋驊影裝模作樣地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明亮的眸瞳掃了陸莊主一眼,淡淡一笑,似含譏誚,「看來陸莊主年事有些高了,有些事情要回去問問你的副管事是也不是?」宋驊影昨日看了王府近三年來的所有賬簿,她一眼便看出了陸家莊的這本賬簿記錄的不盡不實。

     落華影中也有經營米糧,米糧主要來自官家的祿米和農莊上的產出,陸家莊的糧食自也銷售至落華影。她當初看過賬簿,知道去年鬧水災糧價上漲,由初時的八文錢一斤漲到十文錢一斤,但是看陸家莊送上來的賬簿,米糧的價錢卻與前年一樣,實在可疑。

     宋驊影眼見他氣呼呼地甩了下衣袖,別過臉去,心中暗笑,繼而說道,「第十八頁第二項……第二十一頁第四項……第三十五頁第二項……」宋驊影念的速度很快,陸老頭緊急地翻著,滿是皺紋的臉上虛汗淋漓,越是緊張,翻的速度就越慢,所以到後來當宋驊影報完的時候,陸老頭也才只翻到第六項錯誤。宋驊影見他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不由地冷冷一笑,「陸莊主你且一邊慢慢翻著去,找到了十項錯誤再來與本王妃說話!」

     見陸老頭頹敗地癱倒在椅子上,宋驊影才慢慢自桌案上拿起另外一本賬簿,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掃得眾人膽戰心驚。自陸老頭事件之後,在座的所有人此刻對宋驊影那是又畏又懼。之前一直以為王妃不學無術,粗俗不堪,但是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她耍著手段,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平日裡橫著走的陸老頭給收拾的乾乾淨淨,如此膽識和氣魄,怎能不叫人心驚?

     「李家莊?」宋驊影看了眼手中拿著的賬簿。「老……老頭子在。」一旁坐著的人群中站起來一位年約六十歲的老年人,暗中抹了一把汗。

    「李家莊,去年糧食一千五百兩,果子七百兩,雞鴨魚肉總計三百兩,還有些旁的收入……」宋驊影淡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不知道李莊主知不知道市價,不過據本王妃所知,雞鴨約七十文一斤,魚相對貴些,有一百文一斤,還有一些時令鮮果的價錢更是不少。

     李莊主覺得這奉上來的兩千五百兩……」宋驊影手中的茶杯一不小心「匡當」一聲摔了下來,隨著眾人情不自禁地一聲「啊」,茶水全都灑在桌案上一疊厚厚的賬簿上。

     「真是可惜啊,這些賬簿可是諸位管事辛辛苦苦記錄而成的,灑了茶水,濃墨的字跡可要變得模糊了……」宋驊影故作可惜地歎息。趙管家此刻早已被宋驊影折服,明知王妃在演戲,也就順口接道,「王妃不要擔心,這些賬簿各個管事那邊都還有記錄,由他們回去再騰抄一份然後呈上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各個管事都是聰明人,此刻早已會意,忙齊聲道,「對對,待小人們騰抄了一份再呈上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這也太難為諸位管事了。」宋驊影故意苦著臉,眼角瞥了小蝶一眼,「不過幸好本王妃這丫頭平時看賬簿有個摘除的習慣,這不,還真的摘下來一些,這就送給諸位管事做個參考吧。」

    當小蝶將紙張分到各個管事手中時,如宋驊影所料,他們的臉上瞬間蒼白,大廳中抽氣聲明顯重了許多。那些紙張可不是隨便的什麼摘錄,秋沉落教給她的記賬方法。

     紙張上橫豎分明,形成一個個大小一致的格子。橫的第一行第一個小格子上填上店舖,第二個小格子填上日期,以此類推,分別是收入,支出,備註,總計等,豎著的每一個小格子卻都填入相應的數字,一目瞭然。這樣的東西,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不得不承認,比自己做的那些繁瑣的賬目要清晰明瞭許多。此時大廳中,不管是各處的管事還是府中的下人,對宋驊影皆都刮目相看……

    「對了,原妹妹,這三個月你掌管王府也辛苦了,不過辛苦歸辛苦,賬目還是要清楚的。既然各處管事都答應重新上呈一份新的賬目,你也回去將賬目重新對上一對。」「姐姐是懷疑妹妹虧空王府的銀子?」「虧沒虧空妹妹對了賬目自然知道。」

     宋驊影似笑非笑地看著原紀香,「妹妹自然不會挪用王府的銀子,不過不保證其他人不會,你說呢?」餘光瞥到李嬤嬤的身子得瑟了一下。宋驊影心中暗暗一笑。窗外,一抹靈修的身影靜靜而立,深墨如黑玉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宋驊影,嘴角微微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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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以怨報怨


    自三日前議事廳事件過後,王府下人依舊會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閒扯,但是言談間對王妃的評價既敬畏又佩服,與之前的厭惡截然不同。當然,這些小道消息都是常在外邊跑的小舞帶回來的。

     宋驊影想起小舞歪著腦袋掰著小指頭一件一件地將她打聽到的八卦說給她聽的那副可愛樣子,不由地輕笑出聲。「小姐,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小舞也要聽。」這丫頭從外頭蹦?Q一圈後又回來了,一回來就看到宋驊影彎著唇角,不由地好奇道。

     「能有什麼事?還不是你的事。對了,叫廚房準備的銀耳蓮子羹還沒端來?」廚房李嫂做的銀耳蓮子羹確實不錯,她嘗過一次後就喜歡上了那清清爽爽的味道,所以便經常吩咐廚房做。

    「小姐,還管銀耳蓮子羹呢,老爺又來了。」小舞有些不悅地撅起小嘴。老爺每次來準沒好事,雖然小姐表面上很有氣勢,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但是等老爺走後,又會心煩上一陣子。所以小舞對宋翰林一直都沒什麼好臉色。

     「果然又來了……」宋驊影心中冷笑。現在的宋府債台高築,連祖宅都給抵押了出去,爹爹一定又聽到了些寧王府的風聲,所以才急急趕到王府來找她吧?「既然來了,總不能拒之於門外。小蝶陪我去大廳見客。」

     宋驊影站了起來,轉身對著小舞神秘一笑,「小舞你就去霜雪樓請原側妃和李嬤嬤出來。這都過了三天了還沒反省過來,看來只有用家法來幫著反省了。」小舞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宋驊影心中所想,用力「嗯」了聲便高高興興朝霜雪樓奔去。

    大廳中,紫檀木桌上一杯香茗冒著騰騰熱氣,宋翰林卻並沒有坐下來,而是在大廳中神色不定地踱來踱去。宋驊影見他這樣,心中暗笑,走了上去喚道:「爹爹。」宋翰林看著眼前一身清爽打扮的宋驊影,眼底泛著精光,「影兒,聽說寧王府現在已經是你在當家了?」果然是為這件事而來。

     宋驊影心中冷冷一笑,但是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指了指紫檀木椅,「爹爹請坐。不瞞爹爹,現在寧王府的內務的確是影兒掌管。」「這就好,這就好。」宋翰林滿臉驚喜,高興地直搓手,「爹爹就說嘛,影兒又豈是輕易服軟的人?又豈能真的甘心趨於人下?這幾天,朝中上下莫不對爹爹另眼相看,就連寧王見了爹爹,那也是客客氣氣的,爹爹真虧有了你這個好女兒啊。」

     現在會說真虧了自己這個女兒了?早幹嘛去了?如果不是自己頑強地活下來,只怕現在的宋驊影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宋驊影心中冷哼。「不知爹爹這次來找影兒所為何事?」宋驊影明知故問。她抬頭看看門口,空無一人,不過算算時間,原紀香一眾也應該快到了。

     「影兒,你現在終於坐上了王府的當家,可得多幫襯著家裡一些,家裡可全都要靠你了。」宋翰林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自從你出嫁後,宋府麻煩事真是一件緊接著一件,為了還國庫的積欠,咱們宋府的祖宅都給抵押了出去,如今既然你在寧王府當家……」

     如果爹爹知道宋府的房契此刻就在自己手中,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一副驚駭面孔?宋驊影心中很是期待……宋驊影端起熱氣騰騰的茶,輕輕地吹了一下,遂抬頭,看向宋翰林,目光中的譏笑不加掩飾,「爹爹莫不是想叫影兒自王府的賬房拿出一些填補宋府?」「這有什麼不可以?」宋翰林理所當然的答道。他見宋驊影眼底露出譏笑,語氣已經帶著一絲不悅,不過畢竟是他有求於人,所以不得不強壓住怒火。

     「這有什麼不可以?爹爹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可以嗎?」宋驊影一下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冷笑道,「這裡的一分一毫,一絲一縷,都姓著楊,都是寧王府的東西,憑什麼要送給姓宋的?」

    「你是宋家的女兒,你居然說得出這句話!」宋翰林怒目瞪著他眼中的不孝女,指著她,指尖顫抖……宋驊影見宋翰林怒目一瞪,似乎即刻就要發作出來,不由輕哼道,「影兒坐上這位置才不過三天,有多少人心中不服?有多少人睜著眼睛等著捉影兒的過錯?爹爹這時候來莫不是故意來抹黑影兒的吧?既然爹爹一點也不顧念影兒的處境,影兒又何必顧念那所剩無幾的親情?」

    宋翰林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全身顫抖,被宋驊影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早知道叫你妹妹嫁進王府,比你要好上百倍千倍。」宋翰林氣呼呼地瞪她,「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你是怎麼進的王府!如果不是爹爹四品以上的官職,你以為你能嫁進王府?」

    「爹爹真是健忘,當初影兒畫像正要上呈御覽的時候,是誰一不小心就將影兒的畫像給落了下來?」宋驊影見宋翰林清俊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赧然,淡笑道,「爹爹莫不是一直以為影兒能夠嫁進王府是因著爹爹你的關係吧?自欺欺人的感覺就這麼好?」「你……你這死丫頭!」宋翰林氣呼呼地指著宋驊影,「我真是白生你了!」

    「小姐,原側妃來了。」小舞清脆的嗓音在氣氛火爆的大廳裡響起。「不知道姐姐叫妹妹過來所謂何事?」原紀香向宋驊影行了一禮,見到宋翰林,也略略頷了頷首。宋翰林被宋驊影羞辱了一番,自知此刻從她手上是要不到銀子了,所以便欲起身離去。

    「爹爹好不容易來一趟,又何必急著走呢。」宋驊影淡淡一笑,彷彿剛才父女倆的爭執根本未曾發生過,「等女兒教訓了刁奴,再同爹爹好好敘舊吧。」「不知王妃口中所謂的刁奴指的是誰?莫不是指臣妾?」原紀香見自己向王妃行禮,而王妃卻只管同她爹爹講話,一點也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以為是她刻意為難自己,便不悅地開口指責。

    「妹妹身份尊貴,怎麼能同奴才相提並論?況妹妹知書達理,就算做奴才也刁不到哪裡去,刁奴二字,指的又豈會是妹妹你呢?」宋驊影暗中譏誚,氣得原紀香臉色蒼白,卻只能乖乖地站著。

    「妹妹生性仁慈,溫柔賢淑,對下人的管教鬆了些,無意中養了些會偷雞摸狗的刁奴,只怕妹妹自己也不知道吧?」宋驊影淡淡看了原紀香一眼,「不知妹妹之前回去有沒有仔細查看賬目?可看出了些什麼沒有?」

     「姐姐有什麼事便請直說吧,如此拐彎抹角做什麼?」原紀香也是冷冷一笑。她自不會親自算那些東西,不過她交代自己最為信任的李嬤嬤和一位識字的丫頭核對了,李嬤嬤說賬目無誤,一切純屬王妃惡意揣測,所以她此刻心中坦蕩,沒有半分慌張。

     「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由姐姐我親自說出來,而且情況屬實的話,就不是幾十下板子那麼簡單了。」宋驊影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拿著茶蓋輕輕地撩撥開鮮綠的嫩葉,目光掃過李嬤嬤僵硬的身軀,淡淡一笑,「李嬤嬤,你確定要由本王妃親口說嗎?」

     那淡淡的一眼輕輕地掃過李嬤嬤,卻讓她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得瑟了一下,腳底一軟,如果不是她暗中緊緊抓著原紀香的座椅,只怕此刻她的身子早已軟了下去。「對啊李嬤嬤,我們王妃有個脾氣,對於主動承認錯誤的人都會從輕發落,但是如果有人明知自己犯了錯卻還死不承認的話,那處罰就非常嚴厲了。之前有一位嬤嬤,不小心打碎了王妃房子最為尊貴的玉雕,但是她主動找王妃請求發落,王妃只是罰了她一個月的月錢而已。

     但是同樣有那麼一個人,她擦洗中無意打破了王妃房中的一個花瓶,雖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花瓶,但是她卻死不承認,你猜結果如何?結果啊,王妃就將那一家子人都賣到私鹽場去。李嬤嬤就算沒見過私鹽場,也該聽說過吧,聽說那裡從來都是活著進去,死了抬出來的。」小舞可愛的小嘴一張一合,很好心地給她提供前車之鑒。聽著小舞的敘述,李嬤嬤抓住椅子的手一軟……慢慢抬頭,目光漸漸對上宋驊影。

    「嬤嬤?」原紀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中一慌,遂開口問李嬤嬤,「你……賬目屬實,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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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拳拳之心


    「嬤嬤?」原紀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中一慌,遂開口問李嬤嬤,「你……賬目屬實,沒錯吧?」李嬤嬤握緊了身側的手,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更是皺成一團,咬著牙,恨恨地看了宋驊影一眼,遂轉身對著原紀香道,「小姐……老奴沒做什麼……請您放心……」「嬤嬤說沒有就沒有,臣妾相信她。」宋驊影看了嘴角哆嗦的李嬤嬤,心中暗笑。還在死撐呢。

     「如果王妃有什麼……證據……就拿出來,老奴才、才不怕呢!」李嬤嬤粗著脖子,漲紅了臉,一副被冤枉了為自己申辯的模樣。「李嬤嬤說她沒做什麼,妹妹又如此信任她,本王妃本來也不預備再說些什麼了,不過前幾日看賬剛好看到一些東西,小蝶,拿著賬簿念出來聽聽。」

     「是,王妃。」小蝶自袖中拿出一本賬簿,看了李嬤嬤一眼,便低頭念道,「……三月初十,原側妃購入翡翠雄獅一尊,金玉手鐲三對,花費白銀一千兩。同日,原肖於通寶錢莊存入白銀三千……三月十八,原側妃購入蘇錦十匹,綢緞二十匹,成衣二十件……共計白銀五千兩,同日,原肖於通寶錢莊存入白銀三千……三月二十三……」小蝶聲音輕悅,口齒清晰,將手中的賬目紛紛報了出來。

     報完賬後,掃視著有些迷茫地眾人一眼,小蝶將手中的賬簿一合,靜靜地望著宋驊影。「原肖是誰?」宋驊影故作漫不經心地朝小蝶淡淡一笑,「為何王府每花出一筆銀子,這位原肖就會在通寶錢莊存入相應的銀子?」目光掃過李嬤嬤,看到她全身如被寒風掃過的落葉般一身哆嗦,心底暗暗一笑。

    而原紀香在聽到小蝶報賬的時候,美麗的雙眸瞪得大大的,拿著絲絹的手微微顫抖,脊背僵硬地挺著……「據查,原肖乃李嬤嬤的親生兒子,如今在原府任職。」小蝶輕飄飄地飛出一句話。

    「這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老奴怎麼會……怎麼會……小姐,老奴服侍了您這麼多年,您可要相信老奴啊……小姐……」原紀香不可置信地看著噗通一聲在她面前跪倒的老嬤嬤,雖然手中緊緊拽著錦帕,但是臉上已經露出不忍之色,她抬頭望向宋驊影,「姐姐,這些物件確實是……」

     「妹妹可想清楚了,這樣的奴才真的值得你幫?」宋驊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霜雪樓真的拿得出這些東西?」宋驊影既然已經跟寧王達成了協議,也不想逼她太甚,畢竟到現在為止,她也沒做出真正傷害到她的事情,更沒在自己手上討到半分便宜。原紀香被宋驊影一問,剛張開的口又緊緊閉上了。

     「你要證據是吧?小蝶,將通寶錢莊的記錄拿給李嬤嬤瞧瞧。噢,對了。李嬤嬤不識字呢,趙管家,你去給李嬤嬤唸唸。」宋驊影冷笑地看了李嬤嬤一眼,「暗中斂財,欺上瞞下,狗仗人勢……實在是罪無可恕罪該萬死!」通寶錢莊原本就是落華影的產業,她這幕後大老闆要查點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

    宋驊影眼神一掃,自角落中走出來一位面容嚴肅的老嬤嬤。是執掌家法的成嬤嬤。「成嬤嬤,這樣的刁奴,該如何處置?」宋驊影淡淡地看了成嬤嬤一眼。

    「回王妃,按規矩是杖責五十大板,沒收一切財務,然後送入衙門,監禁至死!三代近親,不論男女,應獲同罪!」成嬤嬤挺著硬朗的身軀,淡漠地回應。她平日冷眼旁觀,早已對李嬤嬤的所作所為甚為不恥,如今見王妃教訓李嬤嬤,心中暗喜。「既然是王府的規矩,本王妃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記住,五十大板,重重地打,不許徇私!」

    「老奴遵命。」成嬤嬤做慣了管教,她一揮手,自有一股無形的氣勢。隨著她的手勢,自一旁走過來四個媳婦,走上前去,熟稔地按住李嬤嬤地四肢,另有兩家媳婦舉起粗如臂膀的長條,朝李嬤嬤身上狠狠落去……李嬤嬤哭得撕心裂肺,老淚縱橫,但是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王妃,李嬤嬤已經暈過去了。」「成嬤嬤,接下來該怎麼做你知道吧?」「老奴知道,請王妃放心,老奴一定辦得妥妥當當。」「那就好。著人拖下去吧,半死不活的,看著鬧心。」掃了原紀香一張蒼白的臉,宋驊影拿著錦帕故意捂了下鼻子。

     眾人看宋驊影的眼中帶著深深的畏懼……宋驊影漫不經心地端起廚房裡送來的銀耳蓮子羹,嘗了一口,微微蹙了下眉,味道依舊香醇清爽,但是這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這碗銀耳蓮子羹不是李嫂做的?」宋驊影隨意一問,卻忽聽下人那邊的人群中站出來一位婦人,結結巴巴地回道,「回王妃,李嫂鄉下的外婆又生病了……所以她跟管家打過招呼……去鄉下幾日,很、很快就會回來的。」

    「鄉下?」「回王妃,李嫂當初進王府的時候簽的並不是死契,所以與家中父母還有聯繫。」趙管家以為王妃責備李嫂與府外人員私自聯繫,所以躬身解釋道。

     當朝律法規定,如果簽的是死契,就是整個人賣進了主人家,與原來家中的人須斷開一切聯繫。王府中很多人簽的都是死契,因為死契賣的錢要比活契多出兩倍。但是李嫂因家中還有七十歲的盲眼的外祖母要侍奉,所以考慮再三後簽的便是活契。

     「趙管家,等下你去賬房取三兩銀子給李嫂送去。」七十歲的盲眼老婆婆在鄉下獨居,全靠李嫂一個月五百文的工錢,只怕過得很清苦吧,而且生病看大夫最需要花錢了。「王妃!」噗通一聲,自人群中跪下一個婦人,朝著宋驊影拚命地磕頭,「請王妃不要把李嫂趕出王府。

     她還有七十歲的外祖母要養活,如果連王府都呆不下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求王妃發發慈悲,饒了李嫂一回吧。」跪下來的是同在廚房忙活的趙嬸。她平日裡與李嫂交好,多少知道一些李嫂家中的境況,對她的遭遇也甚為同情,現在聽王妃的口氣竟似要拿銀子打發掉李嫂,所以一驚之下她才會跪了出來。

    在這些下人眼中,主人家會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定然是要打發人了。

    隨著趙嬸的哀號,素日與李嫂交好的一些人也紛紛出來給李嫂求情。看著不斷向自己磕頭的一群人,宋驊影倒是茫然了一下,繼而想到自己對李嬤嬤的狠勁,只怕是真的嚇到她們了。

     宋驊影只能苦笑地搖搖頭,「本王妃什麼時候說要解雇李嫂了?李嫂做的銀耳蓮子羹著實美味,這三兩銀子是本王妃賞賜她的。趙管事,要煩你親自跑一趟去送銀子了。」原來王妃並不是要趕走李嫂……眾人暗中摸了一把汗。不過這一驚一咋之間,對王妃的好感驟然提升。府中下人個個都知道,李嬤嬤平日的為人讓人不服,而且她的所作所為也實在讓人不恥。如今看著王妃狠狠地教訓李嬤嬤,反倒覺得王妃公正嚴明,又因著李嫂的事情,更覺得王妃賞罰分明。

    無形中,宋驊影在王府上下的口碑又好了許多……僕人散去後,宋驊影拿著自房中取出的六十兩銀子,遞給宋翰林,委屈道,「爹爹,您也看見了,宋府的銀子女兒實在不能拿,不過這裡也有六十兩白銀,是影兒這三個月的月錢,如果爹爹不嫌棄……」

     才六十兩……宋翰林嫌棄地看了眼宋驊影手中捧著的盒子,盒子裡只有幾個小錠的銀子,哼地一聲,揮一揮衣袖,走得遠了。「老爺真是……」沒眼光。光這盒子就值一千兩白銀了,他卻嫌盒子的銀子少,看不上眼。

     小蝶和小舞暗中替他悲哀……「這盒子倒是不錯。」不知何時,一道清朗的聲線響起在大廳。宋驊影一轉身,便看到丰神俊朗的寧王一臉淡笑地站著,眸中帶著一抹耐人尋思的意味。

    寧王慢慢朝她走來,定定地站在她面前,細細地打量起那盒子來。「上好的榧木精緻而成,內中雕龍畫鳳,看年代至少有一百年以上……換成銀子少說也值上千兩白銀,王妃出手還真是闊錯。」寧王的眼力倒真是不錯。宋驊影暗中佩服。

     「可惜有人嫌棄銀子太少,不要。」宋驊影淡定從容地看著他。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而且在這外表溫和內中奸詐的寧王面前,一點也大意不得。「三兩銀子就能買全府上下的一片拳拳之心,如果善加利用,六十兩又如何會少?端看是什麼人在用了,王妃說是也不是?」寧王淡淡一笑。自從定下協議後,這個宋驊影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刮目相看,很難讓人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

    「王爺又不是不知道影兒與落華影的關係。」宋驊影朝他一笑,「如果王爺沒別的什麼事情的話,影兒就先告退了。」「嗯。」寧王淡淡地看著宋驊影越走越遠的背影,眸中的若有所思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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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君臨天下


    半月之後。乃是當朝皇后的生辰。寧王帶著宋驊影和原紀香一同進宮。而這一次,寧王無視原紀香楚楚可憐的凝望,很乾脆地坐到了宋驊影的那輛馬車。

    看了一眼上車後就閉著眼舉寐的寧王,宋驊影無奈地搖頭。自從那日和他談判之後,寧王每次見了自己都是一副傳說中的淡雅淺笑,但是眼底卻總也掩飾不住那抹若有所思。她知道暖水袋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是每每接觸到寧王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心底就會莫名顫一下。

    看來,還是自己太大意了。在寧王府中立威雖然大快人心,但是卻也讓寧王更加注意到自己。如果想一年後能夠安然離開,跟寧王保持距離是最好的辦法。

     她抬眼再看了寧王一眼,只見他白皙若霜雪的面容上隱隱有一絲疲憊的神態,兩道劍眉微微皺著,緊閉的眼瞼下方也有一絲淡淡的黑影,但這些並不損其絕美容顏。他依舊美的讓周圍的一切失了顏色……只是,能有什麼事情會讓近乎神人的寧王如此憂心?

     「看了本王這麼久,看出了什麼沒有?」不知何時,寧王已經睜開眼眸,瞳孔濃墨如黑玉,眼底一片湛清。「王爺有什麼事怕被別人看出嗎?」宋驊影淡笑地反問道。寧王沒想到宋驊影會這樣反將一軍,劍眉微挑,眼底閃過一絲讚賞,淡淡一笑道,「不是怕被人看出什麼事,而是怕這件事普天之下沒人能夠幫本王。」

     「或許王爺可以跟影兒說說?」宋驊影說完這句話便後悔了。她剛剛還告誡過自己要和寧王保持距離,現在卻提出這句話,如果真的能幫,豈不是跟他的接觸又要多起來?寧王清亮的眼眸劃過她的面容,淡淡一笑,又閉上了雙目。對於寧王這樣的反應,宋驊影暗自慶幸。皇宮很快便到了。宋驊影被小蝶小舞參扶著走出馬車,便聽見一陣稚嫩的童音。一回頭,果然是琢兒這丫頭。

    「姑姑——」小琢兒帶著奶聲奶氣地稚音,很興奮地撞到她的腿上,拉著她的裙角,揚著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清澈的目光亮如星辰,「姑姑,琢兒好想你哦……」宋驊影一把抱起小琢兒,刮刮她的小俏鼻,臉上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柔軟起來,「姑姑也好想琢兒,最近小舅舅怎麼沒帶琢兒來找姑姑玩?」

     「小舅舅吃苦苦的藥藥,等吃完苦苦的藥藥後,才會帶琢兒去找姑姑玩。」小臉蛋依偎在宋驊影懷裡,兩條小手臂很自覺地環住宋驊影的頸脖,軟軟地說道。「小舅舅吃苦苦的藥藥?」難道楊宇辰受傷了?

     宋驊影想起那狹長的丹鳳眼一瞇,嘴角勾起一抹邪邪壞笑的邪王。「咳咳咳——」宋驊影抱著小琢兒一轉身,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楊宇辰,瞪了小琢兒一眼,衣袖掩著唇角,故作咳嗽,臉上有一絲尷尬。「小舅舅真可憐,前幾天還只是胸口疼,現在還會咳嗽了。」小琢兒很憐憫地看了眼瞪著自己的小舅舅,小腦袋依舊歪在宋驊影懷中不捨得拔出了。胸口痛?莫非是心脈之類的疾病?宋驊影有些擔憂又帶著些疑惑地看了楊宇辰一眼。

    「前幾日天氣有些轉涼,所以舊疾發作了,沒什麼關係的,二皇嫂不要聽這丫頭胡說。」楊宇辰對著宋驊影笑得燦爛,繼而轉身討好地對著小琢兒,「丫頭,姑姑抱累了,換小舅舅抱好不好?」

    「不好,琢兒不要,琢兒要姑姑抱。」一向善良的丫頭很乾脆地拒絕他的請求,一雙小臂膀不由自主地收緊,勒得宋驊影差點喘不過氣來。「小舅舅抱得不好嗎?」楊宇辰跨著臉,撅著嘴,可憐兮兮地望著小丫頭,一副受傷的模樣。

    一把年紀了還跟小丫頭撒嬌?宋驊影很有種無語望天的感覺……她還真不由自主地朝天翻了個白眼。而一切,都落入不遠處和文武百官攀談的寧王眼中。他看著宋驊影他們三人肆意地嬉戲,眼角微微瞇起……「小舅舅抱的很好啦,不過姑姑好香,好軟,好像娘親的味道。」小丫頭一臉滿足地膩在宋驊影懷中,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宋驊影抱著這個軟綿綿的小身體,看著她粉嫩的小臉蛋上,心中流過一股暖意。

    這個孩子……居然說她身上有娘親的味道……就這麼安心地趴在自己懷裡睡著了……宋驊影微微歎了一口氣,手臂不由自主地摟緊了琢兒的小小身體。怎麼也沒有想到,梅林一遇,會讓自己與這小丫頭結下如此緣分。就算不是念著當初駙馬的救命之恩,就憑著小琢兒的這份依賴,她就不能不對她心軟。

    楊宇辰看著眼前的宋驊影,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在他發愣的瞬間,宋驊影眸光掠過,四目交接,宋驊影一時讀不懂楊宇辰眼中的深邃……電光火石間,楊宇辰下意識地瞥過眼去。

    宋驊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寧王溫和地和一位大臣交談著,面容丰神俊朗,眼底神采奕奕,哪有一絲馬車中疲憊的神態?忽見寧王的目光朝他們這個方向射了過來,眼底似乎跳躍著一簇似有若無的火焰,但也只是一瞬間,立刻便收了回來。如果不是宋驊影正好瞥眼過去,根本覺察不到。「二皇兄很辛苦的。」楊宇辰的聲音忽然帶著一抹哀傷,淡淡,似乎自渺遠的地方傳來。

    「呃?」宋驊影不解的看著他。「站在他身邊的老頭是墨國的使臣。」楊宇辰朝宋驊影燦爛一笑,又恢復了一向邪倪的神色,「當今天下四國,音國名將輩出,奕國和章國自也不弱,但要論財力最為雄厚的,當屬墨國。那位和二皇兄交談的便是掌管墨國財務的九王爺,出了名的難纏。」

     「九王爺這次過來便是與音國談判音國與墨國邊界的那座金礦問題。雖然表面上說得是談判,但是父皇那麼奸詐的人又豈會讓墨國佔到絲毫好處?想必父皇的心思,二皇嫂也猜出來了吧?」

    「皇上想要整座金礦?」宋驊影訝異地看著楊宇辰。據她所知,音國與墨國臨界的那座金礦叫做靈龍寶礦,是整個幻化大陸最大的一座。

     而且那座金礦裡的金粒顆大、色亮,而且分佈集中,產量極大,墨國又豈會甘心將整座金礦交予墨國?「這怎麼可能?」老狐狸的算盤也打得太響了。「二皇嫂也覺得不可能吧。」楊宇辰深邃地目光看著那位九王爺,目光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情緒,「不過,父皇將這個難題丟給了二皇兄呢。

     從小到大,二皇兄還沒有對任何難題說過不可能,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去做,然後回稟父皇成功的消息,於是父皇派給他的事情越來越難……我看這次,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宋驊影忽然想起寧在在馬車上的那一臉疲態……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去完成,可有人想過他也有疲憊倦怠的時候?他的血他的汗有誰知道?為了老狐狸的一句認同,寧王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超越自己的陰影中。

     「皇上只對寧王如此?那太子呢?」宋驊影指尖顫抖,不會真的如她所料吧?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一年後即使寧王答應自己離開,老狐狸真的會甘心?「太子?」楊宇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底閃過一絲冷笑,「這個太子能做多久,還很難說呢。」

     宋驊影心中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寧王望去。其實仔細看,他長身玉立的背影,隱隱就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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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6:28 |只看該作者
37-墨然琴音


    不是說寧王的存在是老狐狸心目中的污點嗎?他又豈會……宋驊影腦中紛繁雜亂,只覺得一股冷氣自腳底緩緩升起,四肢僵硬,脊背發寒……

    「皇上駕到——」遠遠的,太監尖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大殿中的人全都跪下,三呼萬歲。

    老狐狸經過宋驊影,注意到她懷中抱著的小琢兒,眼底閃過一道亮光,卻依然不動聲色地走過,倒是皇后多看了宋驊影幾眼。自從與寧王達成協議之後,宋驊影就不必再濃妝艷抹地醜化自己了,所以此刻的她面容上峨眉淡掃,身上一襲淡雅羅裳,雖然沒有傾國之姿,卻也清麗可人,與初時的那個模樣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音國本是就以音樂為國名,素來重絲竹之聲,況又恰逢皇后生辰,皇帝親自在文華殿設宴,所以此刻歌女們細腰舞動,水袖招展,整座宮殿呈現出一片歌舞昇平的熱鬧景象。

    「使臣大人對這些歌舞可還滿意?」老狐狸對著此刻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驊影和原紀香的九王爺勾唇一笑,週身散發出一股與身俱來的王者威儀。

     「據悉音國重絲竹之音,今日一看卻也不過如此,如此粗調俗音,沒得擾了老夫的雅興。」九王爺淡淡地瞥了老狐狸一眼,嘴角一扯,冷冷一笑。這九王爺居然敢如此跟老狐狸說話,的確勇氣可嘉,不過看他頂撞老狐狸的樣子,也難怪是傳說中的難纏人物了。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老狐狸似乎對他的冷笑不以為意。

    難道他與老狐狸曾經有過交情?「噢?」老狐狸無視在座諸人的義憤填膺,劍眉一挑,丹鳳眼微瞇,嘴角微勾,「朕倒忘了使臣大人意境高雅,這些粗調俗音的確侮辱了使臣大人的耳目,來人,將剛剛侮辱了使臣大人耳目的伶人全都抓起來,砍其右臂,獻於使臣大人。」老狐狸此話一出,大殿中頓時一片寂靜……眾人全都凝神屏息,呆愣愣地看著高高在上,一身王者威儀,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

    皇上雖然平日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也絕非濫殺無辜之人,但是今日卻因為這墨國使臣的一句話,便要將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砍去,何其殘忍?!宋驊影初時聽見這句話,心中也跳了一下。不過她所瞭解老狐狸,奸險狡詐,機關算盡,絕對不會做任何不利自己的事情。

     當著眾人的面,砍掉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只會讓忠心追隨他的大臣寒心,而老狐狸素來最重收買人心,又豈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宋驊影不由自主地朝坐在她身旁的寧王望去,燈火在他輪廓分明的俊顏上投下一片陰影,側臉的線條精緻的不可思議。宋驊影注意到,在聽到砍掉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時,他的眉宇微微蹙了一下,之後便一直靜靜地看著老狐狸,似乎在等待老狐狸的吩咐。

     「凌兒。」寧王所料不差,老狐狸果然第一個叫的就是他。宋驊影在心裡暗歎,難道是被老狐狸奴役慣了,所以寧王的預感才會如此準確?「兒臣在。」寧王不動聲色地站起來,長身玉立,衣袂輕揚,襯得他清逸的面容更顯丰神俊朗,他對著老狐狸溫雅一笑,「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去棲霞宮取白首琴出來。」老狐狸嘴角一勾,目光瞥了九王爺一眼,見到他眼中的冷笑,眸光又轉向宋驊影……宋驊影注意到寧王在聽到白首琴的時候,身形微微僵了一下,不過只一瞬間便恢復了俊逸的洒然姿態,微一躬身,便退步而去……而九王爺自始自終都扯著嘴角,冷冷地看著老狐狸。坐在宋驊影另一側的楊宇辰見宋驊影眉宇間的疑惑,靠近她給為她解惑。

    原來這棲霞宮乃是寧王的生母墨妃的寢宮。墨妃貌美絕倫,不僅舞藝出眾,一手丹青更是出神入化,據傳墨妃在翩然舞蹈之間,便可畫出一副精美絕倫的驚世之作。只可惜,在她死後,她的所有畫稿都隨著她化為了毀盡,絕塵而去……怪不得寧王就是傳說中的藏墨了,他的繪畫天賦應該就是遺傳自墨妃。由此看來,這位墨妃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但是這樣的人往往不適合皇宮的勾心鬥角。

    棲霞宮……被圈在這小小一座宮殿,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真正的選擇……宋驊影忽然想起老狐狸的算計,如果寧王注定要做皇帝的話……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然浮起一抹濃濃的失落,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墨妃是墨國人?」見楊宇辰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宋驊影朝他一笑,不過笑容依舊有些慘淡。

    「是。」楊宇辰指了指不遠處的九王爺,眸中神采奕奕,邪邪一笑道,「那位便是墨妃嫡親的兄長。」原來是寧王的舅舅,怪不得之前他的視線時不時在自己身上停留,莫不是在暗中考量自己?宋驊影抬眼朝九王爺看去,正好對上了他漆黑如墨的目光……寧王領著兩位太監自棲霞宮將白首琴抬了過來。掀開白色幔布,只見琴身呈鳳形,通體沉暗,只怕經年未曾使用過了……

    「凌兒,你的母妃翩然間便能揮毫作畫,你的天賦也不差,就演奏一曲,讓你舅舅指點一下。」

    寧王淡淡應了一聲。但是宋驊影知道,當老狐狸提起墨妃娘娘的時候,寧王清湛的眼底忽然沉黯了下去……

    「伶人以樂器舞藝為生,砍了他們的右臂就相當於要了他們的性命。兒臣不才,就此演奏一曲,如若父皇聽著喜歡,還望父皇能夠收回成命,不要殘害無辜。」他知道,這是父皇所要的。

    以無辜的生命威脅他從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娶宋家長女的時候,父皇用的便是這招,只不過,當時的人數壯觀了些……「一人彈奏有什麼意思,夫妻二人,一琴一畫,清音中伴著潑墨揮毫,那才叫精彩。」

    然而這個願望,她至死都留有遺憾……九王爺心中一頓,繼而目光在宋驊影和原紀香之間飄來飄去,嘴角噙著一抹難解的意味,「如若,你們這場表演能讓本使臣滿意,本使臣便代表墨國將礦山無償交予音國,這樣可好?」

    弄得寧王心力交瘁的談判,此刻自九王爺口中說出來卻異常簡單。「使臣這話可是當真?」老狐狸眼底閃過一副奸計得逞的笑意,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瞇。

    「陛下何必高興地如此之早?等本使臣看上眼再說吧。」九王爺淡淡地回了老狐狸一句。

    夫妻二人,一琴一畫……宋驊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便知情況不妙。據她所知,原紀香前一次在皇宮設宴中名譽盡毀,更何況她又自己出手將熱滾滾地茶水往自己手上潑,傷及經脈,經御醫診斷,短時間內是不能再撫琴的了。

     那麼所謂的夫妻二人難道指得就是……自己和寧王?府中立威已經讓她覺得自己行事太過高調了,如果今晚再與寧王共譜一曲,只怕明日的京城便會傳得沸沸揚揚,到時候只怕離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了……忽然,宋驊影靈光一閃,她記得在上一次皇宮設宴裡,自己曾說過只會笛這一種樂器,如今眼前的是傳說中的白首琴,她不會彈奏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不過這件事事關金礦,影響重大,老狐狸和寧王又格外重視……在場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的目光在宋驊影和原紀香的臉上轉來轉去……

    原紀香此刻心裡也異常緊張。她雖然知道自己手傷,不宜撫琴,但是今晚機會難得,如若幫寧王立下此大功,不怕他不對自己另眼相看。而且,上次宋驊影就將那麼好的機會讓給自己,想必她是真的不會彈琴,如今自己雖然手受了傷,但是勉強支撐還是可以的。

     所以她滿懷希望的等待著宋驊影拒絕後,由自己頂替……然而,老狐狸的心卻是絕對偏向宋驊影的。「原側妃雖然琴藝出眾,不過畢竟手受了傷,要好好將養著,這樣吧,凌兒你就與影兒合奏一曲如何?」宋驊影看了氣得臉色蒼白的原紀香一眼,暗中猜測這原側妃是不是對她自己燙壞了手繼而嫁禍她的行為後悔不已?不過,她此刻也為當初眼睜睜地看著她自殘而後悔萬分……

    要她答應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有條件。宋驊影打定注意,靠近寧王身邊,薄唇微張,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話。寧王神色不變,但是只有宋驊影看到他眼底的僵硬,還有一絲不可思議……但是不管如何,寧王還是點了點頭。

     「父皇說得極是。原妹妹傷了筋骨,如若再勉力彈奏,只怕傷口惡化,進而傷及筋脈就不好了。不過影兒以前一直專於清笛,最近三個月來,才漸漸對古琴有了興趣。影兒雖然學藝不精,如今卻也只能勉力一試了。」

     原本是要拿只會清笛這一點來拒絕的,現在倒是要為此圓謊了。也虧得宋驊影生性聰穎,反應機靈,不然如果被別人反將一軍就不妙了。不過眾人對於老狐狸選了宋驊影卻都不甚滿意。畢竟原紀香雖然傷了手,但是她的才華有目共睹,但是這王妃……不是傳說中的不學無術粗鄙不堪嗎?她會撫琴?還與寧王合奏?怎麼可能?!

    很多剛才聽到使臣說道免費贈與礦山而興奮不已的大臣,如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只有老狐狸和九王爺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宋驊影淨手焚琴後便席地而坐,纖纖素手專注地撥弄著琴弦。琴音清遠輕揚,素淨婉約,空靈脫塵,漸漸地便將眾人的思緒帶動起來,大殿中只餘清音渺遠……琴音起時,寧王也開始了他的畫作。

     只見他撩起衣袍一角,繫於腰間,手中夾著三隻大小不一的毫筆,墨汁濃淡各異,隨著琴音的曲調節奏,他在書案的白捲上或點或刷或潑,一時水墨淋漓,恣意縱橫……宋驊影無意中抬頭,瞥眼見到寧王案上所畫之物,她恍然頓悟,明白了寧王心中所想,明白了九王爺的若有所思,也明白了這具白首琴的真正神韻……琴音一轉,一曲《鶼鶼相隨》便自白首琴中撥弄而出……鶼鶼其實就是比翼鳥。

     此鳥僅一目一翼,雌雄必須並翼而飛,所以常用來比喻夫妻情深,心心相印。此意境,與寧王所畫的比翼鳥有異曲同工之妙。寧王聽到這曲《鶼鶼相隨》,手中畫筆一頓,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了自然……

    九王爺看著眼前沉浸在墨然琴音裡的兩個人。一個清麗超塵,一個俊美絕倫;一個撫琴,一個弄墨;一行一動之間,默契相合,實乃一對世所難尋的璧人也!看來,傳言果然只是傳言。他欣慰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過了多久,琴音漸漸低迷,潑墨勾勒也漸漸放慢了速度……九王爺不知不覺間已走至桌案之旁,拿起寧王剛剛畫完,墨跡未乾的紙卷,指尖有一絲顫抖……

    只見那五尺見方的白捲上,兩隻鳥各自一目一翼,雌雄並翼飛行,相伴相隨,形影不離,互視間,情意綿綿……宋驊影看著九王爺有些激動的神色,其實很想告訴他,畫中雌性的那一隻……俗稱,暖水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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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離開王府


    自從皇宮設宴事件之後,寧王便被老狐狸派去了奕國,同去的還有馨然公主。

    寧王走後,沒有那一雙若有所思的打量,宋驊影的日子過得悠哉了許多。王府裡的事務也不多,如若不是緊要的事情,宋驊影便都交予趙管家去打理,自己倒落得一個輕鬆自在。

    宋驊影看見閒著無事托著腮,看著窗外朗朗晴空而幽幽歎了一口氣的小舞,輕笑地走到她身邊,拍了她一下。「小姐?」小舞回過頭,張著無辜的大眼,茫然地望著宋驊影。宋驊影輕輕一笑,在她身邊坐下,「歎什麼氣呀,傻丫頭?傷春悲秋可不是你的性格能做的事情。」

     小蝶是小時候與她相依為命伴著長大的,而小舞更是落兒和穎兒親手所留,對於這兩個丫頭,宋驊影從來沒將其看做下人,相反,反而是當成自己的妹妹般疼惜。「小姐,外面的天氣好好哦。」小舞又回過頭,望著蔚藍如洗的天空,幽幽歎了一聲。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撲哧」聲。聽聲音,自然是小蝶無疑了。

    宋驊影聞言,看著天際悠遊閒蕩的浮雲,淡淡一笑:「清風徐徐,白雲悠悠,看來這天氣的確不錯。如果坐著馬車,迎著輕風,在田野中奔馳,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小姐!」小舞一把揪住宋驊影的衣袖,清澈的大眼睛此刻閃著明顯激動,渴望地望著宋驊影,「小姐也覺得此刻不錯是不是?要不咱們……」宋驊影伸出另一隻手,無奈地拍拍她的頭,「去請趙總管過來,就說本王妃有事吩咐。」

    「嗯!」小舞興奮地點了下她的小頭顱,「嗯」得特別響亮,然後只一瞬間便消失在秋疏齋。

    宋驊影看著那一溜煙就跑得無蹤的小身影,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想來王府的這段日子把小舞這脫跳的丫頭給憋壞了。一刻鐘不到,便聽到小舞興奮的聲音在院外響起,速度真夠快的。宋驊影打量著眼前的趙管家,只見他臉上有些漲紅,還冒著細密的汗水,胸口還有些起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王府出了什麼急事呢。

     這丫頭,性急成這樣,看來是真的很想出府了。「趙管家,王爺出使奕國,一路風塵,甚是辛苦,而本王妃卻在府中安逸清閒,心中甚感不安,所以本王妃決定今日起便至城郊的白雲庵吃齋念佛,為王爺祈福,直到王爺平安回來為止。」

    宋驊影這一番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經過這些日子與王妃的接觸,趙管家漸漸被王妃的才智折服,此時又聽說王妃為了給王爺祈福,主動提議到庵堂吃齋念佛。這佛門清苦,可不是養尊處優的王妃能吃得了苦的,但是王妃卻為了王爺甘之如飴,可見王妃對王爺絕對是一片赤誠之心啊,但是王爺對王妃卻……唉……

    她見趙管家對自己露出了崇敬的目光後後,便繼續說道,「府中的諸事就要勞煩趙管家打理了。如若有什麼決定不了的事情,便去請示原側妃即可,本王妃意在清修,可不能被這些凡塵俗世所打攪,以免褻瀆了神明,知道嗎?」宋驊影瞥了一眼拚命憋著笑而漲得滿臉通紅的小舞,認真地吩咐趙管家。

     寧王府和原紀香有碧落宮的暗線盯著,一舉一動都難逃她的耳目,所以她並不擔心原紀香會在她走後折騰起大浪來。

    「王妃吩咐,老奴都記在心裡了。王妃只管安心前去,不用擔心王府的諸般事宜,老奴一定會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等待王爺和王妃歸來。」在經歷李嬤嬤事件後,府中上下對原紀香也沒之前熱誠了,趙管事如今刻意不提原側妃,宋驊影多少也能猜得出來。

     「王府的馬車太過招搖,就用本王妃原先從宋府帶來那一輛,趙管家也不必為此費心,待本王妃離開後再行通知府中上下。」「老奴遵命。」看著趙管家漸行漸遠的身影,小舞終於憋不住地噴笑而出。「小姐,高明!實在是高明啊!」小舞笑得一臉燦爛,在宋驊影面前豎起大拇指,滿臉的欽佩,「趙管家還真以為小姐對王爺一往情深,哪裡知道……」「還不快去幫小蝶收拾東西?

     這次去無白居少說也能住上兩三個月了,日常用的東西可別落下了。」「知道了,小姐。」兩三個月耶……小舞想想都興奮。出了王府後,不到兩個時辰,馬車便行駛在郊外的田野上。撩起簾幕,車窗外的天空蔚藍如洗,陽光柔柔地照著,白雲悠悠地蕩著,清風徐徐,帶來泥土裡淡淡的花香,直讓人心曠神怡,塵心盡滌。

     此時已是春末夏初時節,田野裡一片綠油油地光景。宋驊影一眼便認出了自己近七十頃的土地。吩咐河伯放慢速度,主僕三人透過車窗,欣慰地看著田里的莊稼,只見水稻大麥長勢不錯,粟苗也已長的有一尺之高,各種瓜果蔬菜時鮮也已長成,看來今年的收成會很不錯。

    車子很快便駛入無白村。看著眼前一排排整齊排列的木質房屋,宋驊影欣慰一笑,不由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到這座村子裡的情景。那時候剛買了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山下的二十頃農田正要召集佃戶。

     由李叔帶著走進這個破落的村子。大冬天的,北風呼呼,房子大多破落的擋不住風,村子裡的人大多還穿著單衣,連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沒有,吃的是稀粥鹹菜,甚至有些農戶家甚至連連稀粥都喝不上……現如今,村子還是原來的村子,但是情景卻早已截然不同。在宋驊影的吩咐下,不到三個月時間整個村落裡,一排排的木質房屋縱橫林立,乾淨整齊,路上孩童嬉戲玩耍,河邊村姑洗衣交談……整個顯得村落古樸悠然。「小姐,現在村裡的人都過得很好呢。」小蝶看著外面的情景,欣慰地彎起嘴角。

    如果不是小姐當初買下這麼多土地,然後僱傭村裡的佃戶,並給予很好的待遇,只怕當初餓死的人就不在少數。後來李叔又購得那敗家子的五十頃良田,小姐就將這兩處佃農的莊子都並在了無白村,親自掏銀子為他們建築了嶄新的木屋……「嗯。」宋驊影淡淡一笑。

     這些佃戶都很淳樸,他們要求不多,只求溫熱的飯菜,溫暖的衣裳,和寬敞明亮的房屋。只要滿足了這些,他們便會用心耕種,對主人家敬若神明。比起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這些佃戶單純而淳樸……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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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悠哉日子


    毫無徵兆的,宋驊影回到了無白居。看著守門的小虎激動地連滾帶爬飛奔進去,邊跑邊揮舞著手喊,「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宋驊影見此,與小蝶對視一眼,只能無奈地苦笑。

     她們隨著小虎的聲音,慢慢地踱了進去,邊走邊跟路過的下人打招呼。每個下人見到宋驊影回來,都萬分歡喜。不僅因為大小姐對他們的體恤,還因為宋驊影是他們的軸心骨,只有她才是撐起無白居的頂樑柱。

     「姐!」宋驊君由貼身丫鬟小書自簾幕後推出,正欲往門口迎接,卻在大廳與宋驊影碰了個正著。宋驊影見他張大眼睛,揚著唇角,一臉興奮地望著自己,她還注意到君兒的衣袖上沾了些墨汁,想必匆忙出來迎接她的時候沾到的吧。

     她心中一暖,快步迎上去,輕輕抱了下君兒,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千言萬語中終歸只化作一句:「姐回來了……」雖然這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也算是世外桃源了,而且奴僕成群,一個個熱情忠誠,還有幫著打理一切的李叔,但是畢竟他是這裡唯一的主子,偌大的一個無白居,三分之一的墨山,近百戶的佃農都壓在他身上,也夠他受了。

     「姐,你這樣出來安全嗎?上次回去後,寧王有沒有再問什麼?」君兒拉著姐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滿臉的關切。自從上次姐姐離開後,他就一直擔心,不知道姐姐能否成功脫險,不知道寧王有沒有認出姐姐的聲音來。雖然姐姐也曾捎信過來,但是寥寥幾筆如何叫他安心?

     提起寧王,宋驊影腦中一顫,忽然想到他就是君兒最為崇拜的藏墨!她抬眼去望君兒,只見他的眸瞳黑白分明,亮如星辰,清澈見底。君兒是如此容易滿足,如果他知道寧王就是藏墨,定然非常高興。

     但是君兒又如此單純,他沒有歷經世間的磨難,沒有接觸過庭院以外的世界,單純如一張白紙。而寧王她是接觸過的,在老狐狸的高難度栽培下,他早已被訓練成喜怒不形於色的白虎。

     優雅高貴的外衣下,隱藏著凶狠殘酷的本質!君兒如何能鬥得過他?思來想去,宋驊影還是沒有打定主意告訴君兒這件事,然而她卻不知道就因為這一念之差,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預定的軌跡……「如果被寧王聽出了聲音,姐姐我還能完好無損地站你面前?傻瓜。不過姐估計當時寧王后來之所以執著地要進禪院,應該是從我們救助小松鼠的對話裡,想起了當初姐救他時的那個場景吧。」

     不然也就解釋不了寧王為何對自己的聲音無動於衷了……接著宋驊影便對君兒說了當初救寧王的經過,以及最近府裡發生的趣事,直說得君兒眉間的憂愁被喜悅替代,眉宇舒展為止。「君兒,以後我們不要再提宏遠寺裡發生的事情了,就當從未發生過,好嗎?」

     不知為何,每次提起宏遠寺,她都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君兒眼底閃過一絲侷促,還未回答,宋驊影便見到他寬大的衣袖中跳出一隻長著毛茸茸大尾巴的松鼠,張著褐色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宋驊影,眼底閃著靈動,似乎頗有靈性。

    「這是……」當日宏遠寺裡被小舞撿到的中毒的松鼠?當初便是因為它,才喚起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記憶……難保以後不會……「姐……」君兒見宋驊影直愣愣地盯著小松鼠,眼底還閃過一抹冷清,忙解釋道,「姐,它叫小纏,便是當日我們在宏遠寺裡撿到的那隻小松鼠,後來被村裡的陳大夫給醫好了的。」

    「小纏?」「嗯,挺纏人的,不過很可愛。」君兒不由地伸手撫摸著它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寵溺一笑。

    「小姐。」李叔不知何事站在宋驊影身後,見姐弟倆逗弄著小纏,對宋驊影恭敬地說道,「如果小姐今日有空,老奴正好可以將近三個月來,府中的一切境況與小姐稟報一下。」

    他怕的是小姐再像上次那樣來去匆匆。「李叔,不要這麼急,小姐我這次回來還要住上兩三個月呢。」宋驊影朝李叔無奈一笑。

    「兩三個月?!」君兒和李叔臉上都出現不可思議的神情。「寧王去奕國了,小姐說要到白雲庵裡給寧王祈福,以求神明保佑寧王一路順風,所以在寧王回來之前,小姐就可以一直呆在白雲庵裡。」小舞得意洋洋地解釋,「而白雲庵裡,小姐早就安排人住進去了。」「姐?這都是真的嗎?」君兒白皙的面容浮上一抹興奮地笑,「姐姐真的可以住上兩三個月?」

    「真的。」宋驊影捏捏君兒的小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弧度,「這幾個月姐姐都會在這裡陪你的。種種花草,溜溜小狗,釣釣魚兒,咱也過過省心的日子。」在王府裡雖然斗的時候都是穩佔上風,但是如何能比上此地的悠哉?

     「小姐,各處商行收集的奇珍異獸正陸續送來,大部分都已安置在百禽園之中,明日雲州的分號還會送來一批。小姐要不要去百禽園內一看?」君兒腿腳不便,極少出庭院,更逞論外面的世界了,但是他卻極愛畫花草蟲魚及各種奇珍異獸,這點很有可能是受藏墨的影響。他所知所看皆由書畫中所得,很少有親眼見過真正的飛禽走獸是何種模樣。

     宋驊影考慮到這一點之後,便命落華影中分佈各地的商號分別找尋當地的奇珍異獸,花重金予以購買後再秘密送到京城,而後由又送至無白居。宋驊影之前買下三分之一的墨山。

     除了向陽的一側開墾種植果樹竹筍外,很大一部分山地都還是叢林密集,正好她買的這處山地靠東南方,兩面環水,只要將北面用蔓籐與樹木圍起來,便是一座天然屏障,再在各個邊角派上人看守,就萬無一失了。宋驊影一開始便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很早就著手準備,現在蔓籐與樹木間已經緊密纏繞,堅韌如絲,已經可以圈養一些小型的珍禽了。她對這個弟弟,真的是疼到骨子裡去了,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為他考慮到了。

    一聽到百禽園裡已經有不少珍禽,宋驊影倒是有些興奮,她站起來對著李叔吩咐道,「李叔,今日我剛回來,想必府裡上下都有些興奮,咱們不能冷了他們的熱情。府裡晚上設宴,讓大家都樂和樂和,對了,農莊裡也不能不管,這樣吧,多殺幾頭豬,讓他們每家每戶都沾點葷腥吧。」

    宋驊影知道,這麼佃農們平日裡多是鹹菜拌飯,能夠吃上一些青菜已經算很不錯了,至於葷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偶爾沾點葷腥。幾頭豬雖然不多,不過按戶頭分下去,每家也能分到幾斤,也算不錯了。「是,小姐,老奴這就去辦。」小姐給那些佃戶的待遇在整個京城來說,已經算很好了。每月二十文工錢,免費建築房子給他們居住,還按月分佈匹,秋後還有糧食分給,產量最高的還有獎勵。

    這要是在別的東家那裡哪裡會有如此待遇?那些地主將全部糧食上收後,只留一小部分給佃農,也沒有任何一分工錢,留下的糧食只能吊吊命,吃不飽也餓不死,如果家中孩子多了,生養就會很苦難。

     「小姐,小舞也要去。」正在幫嬤嬤丫鬟們將馬車裡的物什幫進去的小舞一聽小姐要去百禽園,她怎麼能不去?「對啊,小姐,百禽園裡雖然都是小型的動物,不過也不能不防,小舞有些武功底子,跟著也好。」李叔贊同道。

     「小舞的武功……」宋驊影故意鄙視地瞥了她一眼,眼見她的嘴角慢慢扁下去,才燦爛一笑道,「君兒以後免不了經常進入百禽園,小舞又不能一直留在無白居,這樣吧,小舞你明日便去將秋亦青請來,做少爺的貼身護衛。」那豈不是可以和秋哥哥同在一個屋簷下住上好幾個月?小舞又是嬌羞又是興奮地低下了頭……

    小姐聰明絕頂又心地善良,能跟著小姐這是他們的福氣。李叔看著大小姐推著小少爺,邊說邊笑地朝百禽園走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百禽園中,處處皆佳景,景景皆迷人。步入園中,只見裡面懸崖飛瀑,小橋流水,假山石雕林立,環境很是幽靜。

    園中只有一些小型的珍貴動物,為了安全著想,虎雄獅豹等猛獸自然不在此例。

    宋驊君推著君兒順著青石小道一路觀賞過去,所到之處,卻見鳥禽追逐嬉戲,猿猴在林木上吊來蕩去,梅花鹿在山坡上好奇地張望,丹頂鶴、孔雀稚等著懶懶地曬著太陽……

    園中有如此多的動物,多一隻松鼠也不為過吧?就算寧王有朝一日真的找到這來,看見了這只松鼠,她也有眼前這天衣無縫的理由去應對。宋驊影這才放下心來。「姐,那便是藏墨亭。」君兒指著不遠處,地勢略高的一處小坡,興奮地指給宋驊影。

    「藏墨亭?」「嗯。」君兒望著那座精緻的死角涼亭,滿臉的希翼,「如果有朝一日,藏墨能親臨這百禽園該多好啊。」他轉過頭,期待地望著宋驊影,「姐,你說會有這麼一天嗎?」「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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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神醫駕到


    山裡空氣清新,鳥蟲低鳴,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和濃郁的泥土氣息。宋驊影一覺好眠。不過一大早,她便被小舞嘰嘰喳喳地聲音給吵醒了。

     「小姐小姐。」小舞大呼小叫地跑進來,興奮地拉著梳洗好的宋驊影就往大廳疾走,「雲州商號今早已經將收羅到珍禽送上來,小舞剛看到好多好看的小動物呢,少爺已經去了,小姐你也快點去看看。」宋驊影無奈地朝小蝶一笑,便被小舞拉著走了。

     大廳中井然有序,眾人都在忙碌著手中的活計,並沒有對擺滿了奇珍異禽的籠子充滿好奇,只除了小舞以及一干她自王府中帶來的奴僕除外。想來平日裡也常有珍禽送到,是這樣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好奇了吧。

     「小姐。」李叔指著那些籠子依依介紹說,「這些便是雲州商號收集上來的奇珍異獸,有白貂,靈貓,靈狐等。」宋驊影一一看過,忽然目光停留在那只靈狐身上。只見那只靈狐通體雪白,全身毛髮鬆軟似毛球,它並沒有像別的小傢伙那般在籠子裡走來走去,而是兩隻前蹄趴在鐵絲上,站直了小身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宋驊影……

    「小姐……它好可愛噢。」小舞眸光閃閃地望著這隻小靈狐。「李叔,你著人將其他的小動物送到百禽園,這隻小靈狐就先留在這裡,我還另有用處。」

    李叔答應著去了。「小姐,我們自己養吧。」小舞在宋驊影的示意下,輕手輕腳地將小靈狐自籠中抱了出來,愛不釋手地撫著它身上柔軟蜷曲的茸毛。宋驊影接過來,觸手果然極其柔軟。宋驊影剛才第一眼看到這只雪狐的時候,便想起了琢兒那小丫頭。靈狐頗具靈性,是個很好的玩伴,琢兒上次便抱怨小舅舅沒帶她出來玩,害她一個人好孤單,這會兒正好給她找個伴。

    不知道是不是聽得懂人話,在小舞問完這句話後,蜷在宋驊影懷中的小靈狐張著它那雙烏溜溜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宋驊影,長而蓬鬆的大尾巴微微地掃著宋驊影的手掌,弄得她癢癢的。

    「先去去它的野性再說。君兒好久沒下山了吧?姐姐推你到農莊走走好不好?」

    今天陽光很好,她正好想去莊子裡看看。「嗯,姐姐說的都好。」君兒乖巧一笑。宋驊影摸摸他的頭,便推著他下山而去,小舞抱著小靈狐緊跟在後,李叔不放心,交代完事情後便也隨即跟了出去。

     早晨的莊子寧靜而安詳。這個時辰,佃戶們早已扛著鋤頭等農具到田里勞作了,因為不是農忙十分,所以婦孺孩童都還留在家中。一路走去,碰到的人無不熱情洋溢地喊上一句東家早,東家好,姐弟倆皆報以真誠的微笑。

     農戶們都很淳樸,只要給他們吃飽穿暖,他們便會對你感恩戴德了。不知不覺經過上次在雪難中坍塌的房子,仔細一看,如今早已修葺完畢,然而門窗緊閉,裡面似乎無人居住。

     「那個弟弟病好後去玄墨書院唸書了。姐弟倆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聽說原先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後來家族沒落後父母也亡故了,姐弟倆被這裡的村民所收留,聽說讀書步入仕途是他姐姐的遺志。」君兒歎了一聲。

     那弟弟的重生是姐姐用性命換來的,想必他今後定會發憤圖強,努力唸書,以後的成就應該不差。「大哥哥,大哥哥。」忽然從後面傳來一陣稚嫩的童音,宋驊影她們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蹣跚地腳步,跌跌撞撞朝宋驊影她們撲去。

     「小心。」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叫出來,小舞更是眼疾手快地將小丫頭扶住,為此小丫頭一頭撞到小靈狐的大尾巴上,「哇」一下就哭了。「小豆子不哭不哭,來告訴大哥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跑這麼急?」宋驊君將小丫頭拉到身前,舉起袖子拭去她面頰上的淚痕,邊擦邊柔聲詢問道。「嗚嗚嗚,大哥哥,快救救爺爺,爺爺說大牛要死了,他也要死了,嗚嗚嗚……」

    宋驊影她們幾個面面相覷。宋驊君和李叔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小姐,少爺,老奴前幾天還看到劉老漢,他在田里幹活還是一把手,應該不會……」

    宋驊君想想也不可能,他撫著小豆子的小腦袋,柔聲問道,「小豆子不哭不哭,來,跟大哥哥說,是不是爺爺生病了?」

     「爺爺沒病,但是他說他要死了,奶奶也在哭……」小豆子已經停止了哭泣,噘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道。「李叔,你腳程快,先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我推著君兒隨後就來。」小豆子哭成這樣,事情應該很緊急,所以她便叫李叔先回去,留下小豆子給他們帶路。「如此老奴就先過去了。」李叔常在村中走動,劉老漢家他自然知道,看了下方向,他便從此村中一條小岔路上匆匆而去。

    「小豆子父母呢?」宋驊影見小豆子哭泣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著爺爺奶奶,提也沒提父親母親。

    「小豆子身世也不好。他爹爹以前進山打獵是時候掉下懸崖摔死了,當時小豆子還在她娘肚子,算是遺腹子了。後來她娘生下小豆子不到三個月,便被她娘家人接走了,說是已經給她找了個人家,小豆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宋驊君憐惜地看了眼邁著小腳丫,跑得跌跌撞撞的小丫頭。

    宋驊影見此,也不過是輕歎一聲。不是她狠心,而是雖然她活了不過二十年,經歷過的,或者是見過的慘事也不少,無白居和落華影裡大部分人都有一段慘痛的過去。但是,君兒就像一張白紙,純淨而潔白,她不忍心讓他接觸這方面,因為他,太善良了。

     待宋驊影她們走到的時候,李叔他們早已在院門口等候。姐弟倆看看安然無恙的劉老漢和劉氏,面面相覷。「劉老漢,莊主來看你們來了,你也別傷心了,好好跟莊主說說。」宋驊影雖然幾次都來去匆匆,不過劉老漢還是記得她的面容的。

     他上前一步,有些慚愧地對宋驊影說道,「莊主,我劉老頭,人笨,沒本事,將莊裡的牛養病了,如果這條牛不在了,我劉老漢……」多靠莊主體恤,將莊裡的牛給了一頭讓他養,不但給自己養牛的工錢,農忙時還讓自己家分到的地先犁,而他卻將這寶貝牛給養病了。

     牛?宋驊影抬眼朝一旁栓在牛棚裡的大黃牛看去,只見那頭牛雙目渙散,四蹄無力,跨間鬆散,見宋驊影一行人看它,那頭牛像證明自己有病似的,「噗——」地一聲,一陣惡臭隱隱傳來。

    宋驊影微微蹙了下眉頭。劉老漢見宋驊影皺著眉宇,很自然地以為她氣自己養壞了她的牛,要知道市面上一頭牛至少要十兩白銀,他劉老漢不吃不喝十年也賠不起啊。

     劉老頭拉著劉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請莊主不要趕我們走,我劉老頭還有的是力氣,大不了以後我們每月的工錢不要領,請莊主不要趕我們走。」要在別的東家那裡,如果將主人家的牛養病了,只怕拳打腳踢不會少,拿不到工錢還會被趕走,他們一家好不容易在無白居安定下來,真的不想到處討生活了。

     「這是做什麼?」宋驊影要將他們扶起來,而他們卻怎麼也不肯起來。小豆子見爺爺奶奶跪倒,也噠噠噠地跑過去,在她爺爺身邊乖巧地跪下。

    讓兩位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和一個不滿五歲孩童跪在自己面前,宋驊影頓時覺得自己一行人就是那到處欺壓百姓的惡霸。

     「你們快別這樣,牛病了也不是你們的過錯,莊主不會怪你們的,姐,君兒說得對吧?」善良的君兒抬眸望著宋驊影,眸中帶著一絲懇求。她拍拍君兒的頭,然後苦笑地看著跪倒在地的一家人,「君兒說得沒錯,牛病了也不是你們的過錯,怪不得你們,所以你們先起來說話吧。」

     「對了,李叔,村裡有醫治牛羊等動物的大夫嗎?」「小姐,別說我們無白居沒有,整個音國也就司農寺裡設有一位獸醫博士。而且村裡的老農也來看過,都說是腸辟,治是沒法治了。」「腸辟?」宋驊影畢竟是高牆大院裡長大,雖然也行走於市井,但是對這些農事卻也只懂些皮毛而已。

     「就是拉稀的意思,一般得了這種病的牛拖個把月就會慢慢地死去,治不好的。」劉老漢傷心地差點抹眼淚了,這可是十兩銀子啊……既然治不好那也沒辦法了。雖然宋驊影信誓旦旦地朝劉老漢保證這件事責任不在他,不用他陪,但是劉老漢還是很自責。

    宋驊影見此也只能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什麼味道這麼臭啊。」忽然路邊傳來一道蒼老卻清亮的聲音,引得宋驊影一行人一齊回頭看去。只見院外進來一位青衫長袍的老者,眸光清湛,雖然一邊拿衣袖遮住鼻子,卻還一邊好奇地走進來。

     「秋哥哥!」小舞一見到老者身邊的俊朗少年,下一瞬間便蝴蝶一般朝那少年飛去,拉著他的衣袖,滿臉幸福又羞澀的笑容。原來此人便是和小舞具有亦師亦友等複雜關係的秋亦青。昨日宋驊影要小舞飛鴿傳書讓秋亦青來做君兒的貼身侍衛,沒想到今日一大早他便來了,身邊還帶了一位氣度不凡的老者。

    秋亦青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座庭院裡見到小舞他們一夥,此刻見小舞撲到他面前,他不由地寵溺一笑,轉身便朝宋驊影行禮,「小人秋亦青拜見小姐。」「秋大哥不必客氣,這位是?」那位老者雖然一身粗布衣衫,但是眼底的精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那位老者也在靜靜地打量宋驊影,不錯,清塵脫俗,眼眸清亮,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人,也難怪能被落兒和影兒如此推崇了。再看她前面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大概十五歲模樣,面容纖雅,氣質溫潤,如果能站起來,也必定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坐在輪椅上實在可惜了。秋亦青靠近宋驊影身邊,低低說了幾個字,卻見宋驊影的臉上忽然顫抖了一下,眼底眉間有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你們說這頭牛沒法治?」老者掩著鼻子,走到牛身邊,又低頭聞了下黃牛□的穢物。

    「是啊,這頭牛得了腸辟,誰也治不好了。」劉老漢拍拍雙眼無神的黃牛,他一直將它當成寶貝來喂,可是不久以後,它便會……劉老漢拿衣袖拭了下眼角。「放屁!不就是腸辟嗎?好治的很。」老者見劉老漢和黃牛都一副萎靡頹喪的模樣,便朝他們大喝一聲。「您別騙我了,從古自今,得了這個病的牛就跟死牛沒有分別,看老者你衣著光鮮,應該不會精於農事,所以……」「有沒有大蒜和白酒?」老者不耐煩地打斷劉老漢的嘀嘀咕咕,朝宋驊影問去。

    「這位老者說要什麼,你們便去找出來,說不定這黃牛還真的有救。」老者讚賞地瞥了宋驊影,加話道,「再拿個大碗來。」劉氏見莊主發話了,不敢怠慢,帽急應了,跑進去拿東西了。這些都是家常的東西,日常都有備下的。不一會兒,劉氏便捧著一堆東西出來,小豆子也捧著個大碗,乖巧地跟在劉氏身邊。

    只見老者將剝好的大蒜全部捏得稀巴爛,然後將其置入大碗中,掀開封蓋聞了下二鍋頭的氣味,雖然微微蹙了下眉頭,卻也沒說什麼,便倒了碗中,足有半碗之多,看得劉老漢心疼不已。

    三十斤粳米才釀造出一斤的白酒啊,這半碗足足有五兩之多,看得他如何能不心疼。

    卻見那老者示意劉老漢給黃牛餵下去。「這……」大蒜和白酒就能治一條奄奄一息的黃牛?這要放在平日,劉老漢會將它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來聽,當是此刻至少有七雙眼睛眼睜睜地望著他……見劉老漢顫顫抖抖地就是喂不進去,秋亦青便上前幫忙。

     他一位武林高手,只輕輕一按,這頭奄奄一息的倔牛就軟軟地趴下了。「大蒜性溫,白酒寒烈,一溫一寒,相輔相成,是治腸辟的最好方法。如果你不信,就守著它,到得午間,他放得一個大響屁後便不會再拉稀了。

     只要餵養得好,三日後,保證還你一頭精神抖擻的黃牛。」老者拍拍劉老漢的肩膀,經過宋驊影的時候,對她一眨眼,「怎麼樣?老頭子醫術不錯吧?」那位老者瞥見小舞懷中的小靈狐時,眼睛亮了一下。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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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寧王出場


    這位老頭不是別人,就是秋沉落的義父李穎華的師父慕容闕慕容神醫。原本聽穎華公主轉述了君兒的病情後,慕容神醫也沒有治癒的把握,不過當穎華公主不知從何處得到一張藥方,慕容神醫看過之後,又加以研究,才終於有了些眉目。

     慕容神醫檢查完君兒的腿後,神色並不明朗,微微蹙著眉頭。宋驊影見他如此,心中更是忐忑,不由地凝神屏息,握緊身側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全是冷汗,濕漉漉的。

     慕容神醫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忽而笑道,「君兒的腿疾看似嚴重,其實也並不難治,不過當初入侵的那股寒氣被壓制在了腿部,所以腿部的經脈運行緩慢,繼而停止,如果要徹底治癒的話,君兒恐怕要受一些痛苦了。」「要如何治療神醫儘管吩咐,君兒不怕吃苦。」宋驊君清澈的眼底隱含一絲堅定。

    他想要站起來,不要再做姐姐的包袱……宋驊影聽見君兒的腿能夠治癒,差點喜極而泣,不過全憑一貫的自制力,她才能保持此刻的冷靜,她問道:「不知大師準備如何治療?」「經脈停止運行,傷及筋骨,非常棘手。不過好在幾味極為難尋的靈藥老夫用了三年的時間,現在均已尋獲,並已研製成藥。至於手法,卻是最難的。想治癒君兒的腿疾,必須自膝而下,將膝、踝、足趾等關節全部重新折斷,然後自伏兔穴向下,將真氣經陰市、梁丘、犢鼻等穴道至足下內庭穴,如此反覆,每日運行一次,十日後便會有小成。」慕容神醫黏著幾根小白羊須,分析的頭頭是道。

    「膝下關節每日都要……重新折斷?」宋驊影瞪大眼睛望著慕容神醫。這樣的痛苦要君兒如何承受?!「是,膝下關節每日都要重新折斷。經老夫剛才診斷,君兒的腿現在尚無知覺,所以在治療初期,不會感到任何痛楚,但是隨著治療的深入,腿間慢慢有了知覺後,那時的劇痛只怕君兒不能承受啊。」

     慕容神醫看了纖弱的君兒一眼,暗歎道。「難道在治療的時候不可以用麻沸散嗎?」小舞不解地插嘴道。「在整個治療的過程之中,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劇痛,不能用任何麻罪之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慕容神醫異常認真地說道。

     「要多久?」「十日略有小成,待得一月之後,可不用再受此苦,三月之後,便可以杖代步,一年後就能夠行走若常人。」硬生生地將骨骼折斷,而且每日都要重新,歷經一月之後……宋驊影心疼地望著唯一的弟弟,她實在無法想像那是怎樣一種痛苦。

     「如果在治療期間,因承受不住痛苦而放棄的吧,君兒這雙腿,以後便是神仙下凡,也沒有任何希望了。」慕容神醫見宋驊影臉色蒼白,不忍心地再加上一句。「姐,讓君兒治吧。」宋驊影抬頭,望進君兒那雙澄澈卻異常堅定的瞳眸……終於,無聲地點了點頭。時間過的飛快,一眨眼,君兒接受慕容神醫的治療已有半月有餘。

     在這半月時間裡,君兒的腿果然如慕容神醫所言,慢慢的有了知覺,卻也慢慢地感覺到了疼痛。

    折腿之舉,每日依舊。一開始,君兒只是覺得有一點細微地、麻麻地疼痛,但是越到後來,那股疼痛就越加強烈。每折一次,就好像經歷一次煉獄般的折磨,痛得他臉色蒼白,全身顫抖,甚至經脈痙攣。但是饒是如此,他卻一句痛都沒有喊出來……宋驊影不忍心地推門而出……雖然慕容神醫說君兒越能感覺到疼痛,就說明他腿上的經脈復甦的越快,但是要宋驊影眼睜睜地看著自小護在懷裡保護到大的弟弟受此折磨,心裡真的比被尖刀刺入還要痛苦。

    慕容神醫將他早已研製好的藥膏塗在君兒腿上的要穴和關節之上,眼見君兒此刻早已疼地昏迷過去,臉上汗水淋漓,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不由地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孩子看起來纖雅柔弱,卻沒想到意志力卻如此頑強,活生生地痛暈過去,卻沒有輕哼一句。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君兒後,慕容神醫便推門而出,看到宋驊影背對著他,靜靜地立在梨花之下。

    「君兒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堅強的多,這些痛苦他能夠承受的。」慕容神醫早就聽穎兒提過她們姐弟倆的遭遇,對她們更多的是一份憐惜。

     見宋驊影神色間依舊瀰漫著淡淡隱憂,慕容神醫忽而眸光一閃,走至宋驊影身邊,站住了身形,緩緩開口說道,「大約在五年之前,老夫曾遇到過一位少年,那少年當時與君兒現在差不多年紀。當時一個江湖中極有勢力的幫派欲請老夫回去給他們幫主治療惡疾,不過老夫也並非良善之人,治病救人皆因心情喜好,所以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正在這時,那位白衣少年出現了,這種肝膽仗義之輩,老夫是極瞧得上眼的。那個幫派人多勢眾,幫中好手更是不少,白衣少年漸漸便落了下風,本來以他的輕功他是極容易逃走的,不過他卻沒有丟下老夫獨自離開,而是將老夫負在背上,疾步狂奔。」

    「當時老夫見他臉色略有些蒼白,行動也略微遲緩了些,只當他是久戰之下神情疲憊,也沒有在意,反倒催促他疾步快走。待到了安全之地後,他也沒有要求半句感謝,轉身便走,老夫見他走路有些踉蹌,檢查下才知道他胸前的肋骨已經斷了三根,膝關節也錯位了……但是猶是這樣,他還是背著老夫狂奔了三十里路,如此劇烈的疼痛,他卻哼也不哼一聲。老夫行醫幾十年,見過病患無數,卻也沒見過忍耐力與意志力如此強韌之人。如今見到君兒,便不由的想起當年的那位少年……」

    「慕容神醫說的可是本王的二皇兄,也就是音國的寧王殿下楊宇凌?」斜倚在屋頂的楊宇辰看了慕容神醫一眼,便朝宋驊影邪惡一笑,懷中抱著跟班的小尾巴,騰雲駕霧般一瞬間便到了他們面前,輕功好的匪夷所思。

     寧王?!宋驊影到抽一口冷氣。不過一想到能在兩年之內背完翰林書庫裡的所有藏書,十天磨破一把琴的寧王,那麼肋骨斷了三根,膝蓋骨錯位,還能背著人哼也不哼地跑了近三十里路倒也不是不可能。

     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能錘煉出如此精鋼鐵骨般的寧王?他以前究竟過的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沒來由的,宋驊影的心裡漸漸升起一抹憐惜。「原來是音國的三皇子殿下,老夫真是失敬了。」

     慕容神醫眼見楊宇辰施展了如此輕功,心中倒也佩服,淡笑道,「不知三殿下如何能夠猜出老夫所說之人便是寧王?」「當今天下,除了我二皇兄,還有誰會在斷骨折腿的情況下背著別人狂奔三十里?」楊宇辰嘴角一勾,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雖然他的說法很牽強,言談之中也似乎隱瞞了什麼,不過他的猜測卻不無道理。

    宋驊影瞭解楊宇辰,他能篤定地說出那人是寧王,那麼他心中即使沒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以寧王的性子,他是斷不會將這件事拿出來宣揚的,而看慕容神醫的樣子,似乎也不會往外說。想來楊宇辰會知道這件事,很有可能是老狐狸告訴他的……那麼,老狐狸算計寧王,只怕從五年前就開始了……「三皇子所言不差,那人,的確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慕容神醫見楊宇辰猜了出來,便也不再隱瞞,感慨道,「貴為皇子之尊,還能有如此忍耐力,前途不可限量啊。」

    寧王做皇帝實在非她所願,宋驊影聽見慕容神醫如此一說,心中隱然覺得有些氣悶,一抬頭,對上了小琢兒那雙小鹿般純淨的雙眸。這丫頭此時安靜地躲在楊宇辰的懷裡,只是張著那雙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完全沒有往日的活潑熱情。

     「琢兒怎麼會和小舅舅來這裡?」宋驊影一伸出雙臂,小丫頭就迫不及待地自楊宇辰懷裡撲到宋驊影身上,緊緊地攬住她的脖子,純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驊影。「皇爺爺告訴我們的。」小丫頭噘著小嘴,望著宋驊影。

     「琢兒去寧王府找二皇嫂,不過趙管家說二皇嫂去了白雲庵為二皇兄祈福,不見外人。」說到這,楊宇辰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玩味地笑意,見宋驊影瞪他一眼,便止刑續說道,「琢兒回到皇宮後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父皇終究不忍心他最寶貝的外孫女不高心,所以便暗中指點迷津咯。」

    楊宇辰一想起趙管家說到二皇嫂時一臉的崇敬,不由的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如果他知道他崇敬的王妃並非去白雲庵中祈福,而是跑到她的老窩過悠哉日子,不知道會怎樣欲哭無淚呢。

    而聽到這句話的宋驊影卻微微蹙了眉頭。果然自己的一切都在老狐狸的監視之下……老狐狸的確不忍心他的寶貝外孫女,不過,他的也是想通過這件事來暗示自己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吧?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慢慢爬上她光潔的額頭,在她眉宇之間游移……「姑姑今天不高興了,琢兒給姑姑揉揉。」小丫頭歪著頭,很認真地給宋驊影做眼部按摩。她一開始就看到姑姑站在梨花底下了,不過姑姑一直皺著眉,一直很不高興的樣子,所以她也很不開心。

    這孩子,果然跟動物一樣敏感,很容易被大人的情緒所波及。宋驊影疼惜地撫摸了下她的小腦袋,燦爛一笑,「來,姑姑帶你去見可愛的小動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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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暗生情愫


    當宋驊影帶著小琢兒在無白居裡逛了一大圈後,這丫頭就賴在這裡,連皇宮都不想回了。

    這也難怪。這些日子以來,小琢兒由楊宇辰領著將整個無白居逛了個遍。整天不是騎在麋鹿身上賽跑,就是和敏捷的金絲猴在林間追逐,要不就是抱著小靈狐拉著姑姑和小舅舅在園裡的小樹屋裡講故事聊天,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快樂。

     每當楊宇辰提起要回宮的時候,這丫頭的小臉就皺得緊巴巴的,扁著小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這時的楊宇辰頓時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雖然表面上一副無奈地拍拍琢兒的小頭顱,心中卻也暗自竊喜。這些天。宋驊影領著小琢兒在園子裡閒逛的時候,楊宇辰自然也跟著一起。他看得越多,眼底的讚賞就越濃烈。莊園他並不少見,父皇也賜了他不少園子,但是如這無白居般內涵乾坤的,他卻是第一次見。

    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座莊園裡,每一處屋宇佈局都極盡奇巧,一草一木無不精心挑選,與宅院相連的那座大花園裡的奇花異草品種之繁多,比之御花園也毫不遜色。

     更讓人歎為觀止的,便的那座巨大的百禽園,裡面的奇珍異獸有很多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他每至一處,對宋驊影的佩服就加深了一層……只是不知道,如果二皇兄知道她竟有如此能耐,不知他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對她突生好感?

     會不會……一想到二皇兄會對她有好感,楊宇辰心中便隱隱有一絲不安。他轉過身,看到宋驊影此刻正摟著小琢兒靠在木製的壁上,睡得香甜。她靜靜地睡著,嘴角微翹,面容並不是極美,卻有一股清塵脫俗的韻味,似乎看上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腦中一一浮現相處以來的種種畫面,她聰明過人的機智,匪夷所思的能力,成竹在胸的自信和漫不經心的淡然就如一壇香甜美酒,讓他不由自主地沉溺……那再也無法漠視的心動,在她不知覺的瞬間……他伸出手,輕柔地拂開她額際的髮絲,眸中飽含深情……輕風拂過枝葉,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繁茂的枝葉擋住了灼熱的陽光,建造在古木上的樹屋裡沒有一絲酷熱,只餘絲絲涼意。

     專注於那張清麗容顏的楊宇辰沒有注意到小琢兒微顫的睫毛,伸出的手還停在宋驊影臉上,卻忽然發現小丫頭正拿著小手揉著惺忪睡眼,邊揉邊迷茫地看著他。「咳咳——」楊宇辰觸電般抽回的手臂,嘴角的僵硬慢慢由漸漸揚起的燦爛笑容代替。

    眼見二皇嫂也被自己吵醒,楊宇辰眸中閃過一絲赧然之色,忽然開口道,「琢兒想聽姑姑彈琴嗎?」沒想到這一轉移話題,小琢兒倒是滿臉的興致昂然,拉著宋驊影的衣袖,揚著粉雕玉琢的小臉無辜又可憐地望著她,「琢兒好想聽姑姑彈琴噢。」眼見小舅舅好似鬆了口氣,小琢兒又伸出另一隻白嫩的小手一把揪住小舅舅的衣袖,噘著小嘴道,「還有,琢兒也想看小舅舅舞劍。」聽聞此言,楊宇辰忽然想起那日在大殿之中二皇嫂素手撫琴而二皇兄潑墨揮毫的情景……

    一琴一畫,琴音墨然,默契十足。他們兩個人看似無情,但是眸光流轉中卻情意綿綿……難道只有二皇兄的畫才襯得上她琴麼?難道自己的劍法就落了下乘?楊宇辰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甘,嘴角的邪笑越加濃烈了,他刮了下琢兒的小鼻子,「要小舅舅舞劍不難,難的是要你姑姑答應撫琴。」以宋驊影疼惜小琢兒的程度,對她的請求自然不會拒絕。

     況此刻在自己的無白居中,楊宇辰又素來知道自己的面目,不需要遮遮掩掩,更能夠隨心所欲彈奏一曲。焚香淨手後,清雅的旋律便在空寂山林中蕩漾開來。楊宇辰隨之抽出腰間白色錦帶,朝天一揮,只見一道銀光閃過,定眼一看,卻是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他沖宋驊影燦爛一笑,隨之便凝神屏息,隨著清然悠遠的樂聲揚起劍光。

    宋驊影一開始彈奏的便是楊宇辰之前與楊宇凌合奏過的《雲海之巔》。宋驊影白皙如玉的指尖劃過琴弦,指尖下清音裊裊,好似站在十里雲海之巔,周圍是萬丈霞光流轉,眼簾底下便是浩渺煙波的層層雲浪……楊宇辰劍招如行雲流水般展開,一遞一收間氣度非凡,一招一式間儀態雍容,劍風揚起衣角,衣袂飄飄,幾欲似乘風飛去渺遠的雲海之巔……宋驊影見此微微一笑,她有心試探,指尖力道加重,重挑琴弦,音調突然轉為陰冷寒風般呼嘯,殺氣騰騰。

     只見楊宇辰的劍法在此時亦發生轉變。劍光促閃,劍法快速而凌厲,他手中的軟劍瞬間便交織成一道鋒利劍網,無形中漾起的森冷劍氣讓專心撫琴的宋驊影幾欲喘不過氣來……

    樹屋上,坐在宋驊影身邊的小琢兒小手支著下顎,小腿懸空悠閒蕩漾,小鹿般清澈的瞳眸一會兒瞧瞧認真撫琴的姑姑,一會兒又看看衣袂飄飄的小舅舅,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始終上揚著燦爛而幸福的笑。

     但是隨著森冷的劍氣襲來,小琢兒不由自主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宋驊影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音調一轉,便似撥開重重雲霧復見陽光般,周圍的一切頓時明朗起來……就在宋驊影專注於小琢兒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楊宇辰身形微微一頓……琴音清然悠遠,劍光上閃動著流光,楊宇辰的神情怡然帶笑,姿態依舊瀟灑如惜……

    琴音劃過最後一道音符,山林恢復了往昔的沉寂……「一琴一劍,默契十足,實在難得。好,好,好!」此時,自林中走出一位清濯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慕容神醫。「神醫過獎了。」楊宇辰嘴角一揚,朝他拱手,只是眉間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慕容神醫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苦笑地搖了搖頭,繼而開口道,「三皇子劍法卓絕,造詣奇高,老頭子也想切磋下,這便隨老夫走吧。」楊宇辰抬眸朝宋驊影望去,見她朝自己微笑頷首,略一沉思,便隨著慕容神醫去了。

    剛走過拐角處,慕容神醫便轉身回頭,瞭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呃?」楊宇辰眉間閃過一絲異樣。「臭小子,痛成這樣還能忍,跟你哥倒是同一副脾氣。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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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7:14 |只看該作者
43-暴雨前夕


    「臭小子,痛成這樣還能忍,跟你哥倒是同一副脾氣。哼!」 慕容神醫右手摁住楊宇辰的脈門,左手掠著幾根山羊鬚,閉目凝思……

    半晌,他倏然睜開雙目,看著楊宇辰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輕歎了一句,「果然如此。」「慕容神醫醫術高明,世所難及,但是對這病也莫可奈何吧?」楊宇辰揚起嘴角的笑容,絢爛如花。

    雖然他在笑,甚至笑得漫不經心,笑得吊兒郎當,但是在別人看來,卻覺得異常心酸。這種病最忌動情,一旦動了情,便是萬劫不復的開始。但是看他剛才的行為,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是樂在其中吧。

    「老夫雖然被世人尊稱一聲神醫,但是世上疑難雜症無數,老夫未必都有對症之法。你的病,老夫的確愛莫能助。不過你我相遇總是有緣,這裡有幾顆藥丸你拿著,雖然不能治你的病,不過關鍵時刻也能保命。」慕容神醫搖搖頭,臉上出現一抹惋惜之色,他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淡淡地囑咐道,「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

    楊宇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嘴角揚著的笑容漸漸消散,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瓶,眼底閃過一抹悲哀的自棄……

    如果還有下一次……  依舊會如此吧……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兩個月時間過去了。君兒的腿疾在慕容神醫的治療下,進展很快,拄著枴杖已經能夠行走一小段距離了。

    這一日,宋驊影正在屋裡陪君兒練習走路。午後的太陽很是毒辣,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沉悶得人透不過氣來,不過君兒還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

    君兒腿疾進步神速,就連慕容神醫也歎為觀止,當然這一切,都來自於據而頑強的毅力和艱辛的練習。

    「小姐,村子裡的劉老漢在園子外求見。」李叔走進屋子,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君兒停下歇息的間隙才輕輕對宋驊影稟報。

    「劉老漢?」宋驊影一邊仔細地幫君兒擦著臉上的汗珠,一邊回應李叔。

    「回小姐,就是數月前他飼養的黃牛的了辟腸,後來被慕容神醫醫好的那位劉老漢,小姐應該有印象。」李叔解釋道。

    園子裡的事情不都交由李叔親自打理了嗎?劉老漢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宋驊影不解地看了李叔一眼,有看看外面的天色,便吩咐道,「李叔請他老人家到大廳吧,我等下就過去。」

    交代好君兒身邊的小書小畫後,宋驊影稍稍整理下便往大廳走去。劉老漢在田里勞作了一輩子,哪裡見過如此精緻的大廳?所以一進來,便一直佝僂著背,恭恭敬敬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此時見宋驊影出來,眼裡閃過一陣激動。

    東家這麼快就出來見他一個粗人,他能不激動嗎?原本他就怕東家不願見自己,不過虧得家裡老婆子一直催自己來,沒想到才通報一會兒,東家就出來了。

    「劉大叔,那頭黃牛可好全了?最近還犯病不?」宋驊影見他如此拘謹,親切地問道。

    「全好了,自從那次被神醫醫好之後就再也沒有犯病了,神醫真神啊。」一起起慕容神醫,劉老漢的眼裡滿是欣喜和崇拜。那一日,自己還曾懷疑老神醫的醫術,直直在黃牛面前蹲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時分,那黃牛竟真的如老神醫所言,放了一個極響的屁後,便再也不拉了,之後在他的小心照料下,果然不出三天,辟腸就全好了。

    辟腸在當世是沒得治的,一旦牛的了這種病,就跟死牛沒有差別了。但是慕容神醫只使用最為常見的大蒜和老白干就能將這絕症給治好了。這以後要是別家的牛得了辟腸,也就都有得救了。劉老漢美滋滋地想著。

    宋驊影見劉大叔一談起他的牛來,也沒之前那麼拘謹了,便微笑地問道,「劉大叔親自來園子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老頭子光顧著高興,差點把正事給耽擱了。」劉老漢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對著宋驊影極其認真地說道,「東家,這幾日天氣悶熱,有正值大麥成熟之際,怕只怕一場大暴雨下來,今日的收成就全毀啦。」

    最近要下暴雨嗎?宋驊影看了下外面毒辣的太陽,回頭已獲得看了劉老漢一眼。

    「東家有所不知,我那老婆子手肘曾經受過傷,一直有點毛病,每逢天降大雨的時候,手肘就會紅腫酸痛,今日早晨,老婆子的手肘又痛了,怕只怕今日就會有大雨了啊。」

    東家對村子裡的人那麼好,不僅支付他們工錢,還建造了木製房子給他們住,甚至答應秋收後發放糧食給他們,所以劉老漢才鼓起勇氣來園子裡找東家。

    不過他說完這句話,心中也是忐忑的很。要知道,有哪一位東家會因為一個佃戶的一句話,而將地裡的大麥早早給收了?以他的經驗,現在收的話,怕只怕能收到成熟後的七成。

    宋驊影之前也聽過搶麥的事情。

    往往一場大暴雨下來,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糧食就打了水漂,最後就算勉強搶收了,往往也會因為受了潮而發霉。

    「影兒,劉老漢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時候,慕容神醫自內堂走了出來,對著宋驊影說道,「以老夫推測,所以老夫認為劉老漢的猜測不無道理。」

    「東家……」劉老漢看著宋驊影,欲言又止。地裡可是三十頃的大麥啊……

    「李叔,你先和劉大叔會村子裡召集大家去收割吧,遲了只怕真的要被暴雨給沖沒了,我這邊看看能不能在召集一些人。」

    劉大叔種了一輩子的地,她相信他。「是。」李叔領著劉老漢匆匆而去。

    待宋驊影召集好府中此刻閒散無事的嚇人,正欲遣往田里時,卻見慕容神醫副負手而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呻吟了一聲,「這天色變得好快,只怕再過兩個時辰便要下了。」

    「二皇嫂,我們也一起去吧。」不知何時,楊宇辰也出現在了大廳。

    莊子裡百多位青壯年的勞力,再加上府上三十多位下人相助,終於在下暴雨之前將地裡的麥子全部搶了起來。

    村裡的農戶們看著囤積在木屋裡的大麥,滿臉激動。這些可是他們下半年的全部口糧啊,幸好收得及時,不然肯定就要全部壞賬田里了。東家雖然一開始就承諾給他們糧食,但是如果她自己都顆粒無收,又如何分糧給他們?

    宋驊影看到他們興奮而又渴望地望著倉中的糧食,心中微歎。這些糧食對於她是錦上添花,但是對於這些佃戶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鄉親們。」宋驊影請了清喉嚨,對著圍坐在一起的佃戶們微微一笑,「這些糧食如果不是鄉親們盡力搶救,此刻早已爛在了田地裡了,所以為了表示感謝,今日所有參加搶麥的人,除了原本承諾給你們的糧食外,每個人還可以多分到一百斤的大麥。」

    宋驊影此言一出,農莊裡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

    看著佃戶們滿臉興奮地低頭竊竊私語,宋驊影繼續笑道,「大家今日都很辛苦。所以每人除了可以分到一百斤的大麥之外,還可以領到三十文的工錢。」

    三十文!這可是他們整整三個月的工錢啊……

    今天雖然真的很辛苦,累到腰酸背疼,但是一個下午就可以拿到三個月的工錢,這股喜悅徹底沖昏了他們的頭腦。

    「東家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額外領導一百斤大米和三十文工錢?」「俺家小妹也參加搶麥了,可她才十歲,算不算?」

    「對呀對呀,俺娘也參加搶麥了……」宋驊影靜靜地看著激動而興奮的佃戶們,淡淡一笑,臉上自有一股恬淡的清氣。

    「不管男女,不管老少,每個人都可以領到等額的糧食和工錢。」宋驊影揮了下手,四周便都安靜了下來。她很少來無白居,和佃戶們接觸不多,不過自此之後,她在佃戶們心中的威信便無形中建起來了。

    只見她淡淡一笑,「不過這次多虧了劉大叔,如果不是他來告知,只怕田里的大麥真的就顆粒無收了。所以,這次劉大叔拿三百文工錢和五百斤大麥,不知大家有沒有意見?」

    「沒有」這次的確多虧了劉老漢,如果不是他,只怕一切真的就如東家所言了。

    東家為人慷慨,賞罰分明,在她手下做事,不管怎麼樣都能吃飽穿暖的。佃戶們此刻對宋驊影的景仰又上升了幾分。

    楊宇辰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人群游刃有餘、自信滿滿、言笑晏晏,耀眼如陽光。她的溫暖不僅給佃戶們帶來希望,卻也絲絲縷縷地照進了他的心底從未被人駐紮過的最深處。

    他看著她,眼底深邃莫測。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捲進了一個黑洞,洞裡一片漆黑,深不見底……明知前面可能是無底的漩渦,卻還是步履蹣跚地前進。

    沒有結果的……   她這樣美好,但是,卻總就不屬於自己。

    楊宇辰眼底閃過一絲唾棄的自嘲,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住般沉悶,慢慢地,他靠著牆壁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的雨終於停了。不過這時候天色黑暗,山陡路滑,小路泥濘,極是難走,於是府上的下人們都選擇留在村子,等明日太陽出來後再走。

    楊宇辰看出宋驊影惦記君兒,便尋農戶找了兩雙木製的雨鞋,由自己陪著她上山。

    天黑路滑,又下過雨,山路確實難走。兩個人靜靜地走著,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忽然,只聽宋驊影「哎呦」一聲,一直假裝不在意卻時時刻刻注意她的楊宇辰眼疾手快地將她撈在懷裡。

    「二皇嫂,沒事吧?」宋驊影見他蹙著眉頭,目光灼灼,似擔憂有似不捨,心突然跳了一下,呆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姿勢太過曖昧,忙推開他,「應該沒事,你放開我,我試著走走看。」

    話雖這麼說,但是她心中卻在暗自叫苦。她從小到大雖然備受欺凌,卻終究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種農戶家的木製鞋子連看也沒看過,更逞論穿了。此時腳上只怕早已摸出了水泡,這還不怕,怕的是剛剛一腳踩在凸出的石子上崴了一下,此刻……

    昏暗的燈籠光照下,楊宇辰很容易就看出來她臉上隱忍的疼痛。

    「二皇嫂,讓小弟背你吧。」

    見宋驊影似有推脫之意,他眸中閃過一絲寵溺,對她說道,「二皇嫂一向行事瀟灑,難道這時候還在意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古訓?崴了腳,這路上不能走路,更何況小弟也實在不放心留你一個在這山中。再說崴了腳可大可小,慕容神醫此刻就在山上,早點治療對傷處很有好處。」

    宋驊影知道他所言不差,事急從宜,也就只能這樣了。她微微點了下頭。

    趙管家傳信給寧王的時候提起王妃,說她為了保佑他的平安,帶著侍婢到城郊的庵堂裡吃齋念佛,為他祈福。

    寧王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為自己祈福?可能嗎?不過,她倒是聰明,為自己找了個這麼完美的接口。

    這一信息,讓早已對她停止了調查的寧王重新燃起了興趣。於是他便派人暗中調查,這次,不知為何,很容易的就查出了她隱居在城郊的無百居。

    今日,他的馬車剛剛抵達城郊,看天色似有一陣強大的暴雨。 他便想起黑鷹調查到的消息,無百居就在這墨山之中。

    不知頂著他的名義在外面過悠哉日子的王妃,在這山中過得可好?難道她就不覺得要付出點代價嗎?寧王看著不遠處那悠悠的墨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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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兄弟相爭

    坐在輪椅上的君兒靜靜地看著不遠處背對著他負手而立的子。

    他身著名貴錦衣綢,漕背影修長,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稀疏的雨,衣袂隨風勁透飛揚.整個人透出極為淡薄的感覺。

    自從來到客廳後,他知道姐姐不在後便再也沒過句話。君兒靜靜地打量著他的背影,細細地瞧著每分流光在他身上散發溢彩。

    忽然他轉過身來,嘴角淡淡笑,似是對著君兒,又似自言自語道:「非言非默,不動不奇,倒有個好弟弟。」

    他儒雅的面容器宇軒昂,微微笑,則更顯豐神俊朗。雖不似孤高獨絕,卻透露出股清透如霜的氣韻……

    雖然他沒有自報姓名,但是從他的聲音中,君兒已經猜出他的身份。「您是在誇獎君兒嗎?」宋驊君纖雅的面容淡淡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開始猜出他身份的時候,他的確有緊張。姐曾過,來無白居是打著給寧王祈福的招牌,但是現在寧王不僅從奕國回來,還親自上門逮人……

    不過,他知道,聰明如自家姐姐,定然會有萬全之策。「誇?也可以麼吧。」或許是常年坐輪椅的緣故,眼前孩子看起來比般同齡的孩子更顯內斂,無形中自有股清淡之氣。很少有人能讓自己下就看上眼,但是他似乎是個例外。

    寧王靜靜地打量他。因常年久居屋內的關係,他的面容白皙若霜雪,眸瞳漆黑,但是眼底乾淨而澄澈。面容纖雅卻不顯病態,雖是少年卻帶著幾分清靈秀氣,他的笑容很乾淨,也很親切,但是無形中卻對自己帶著幾分戒備。

    「您不也有個好弟弟嗎?」宋驊君想起經常帶著小琢兒陪自己玩的楊宇辰,淡淡地道。

    「知道的身份?」寧王眉間閃過絲意外,因為自始自終,他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就連眼前的宋驊君也是因為派遣黑鷹調查過後才知道他的存在。

    「寧王威名遠播,下人莫不敬如人,君兒自也是聽過的,如果君兒沒猜錯的話,」宋驊君見他微挑挑眉峰,繼而淡淡笑,「君兒該叫您聲姐夫,對嗎?」

    站在宋驊君面前的人,的確是因暴雨突至而突發奇想去無白居找逃妻的寧王。「姐夫?」寧王玩味地重複個名稱,俊顏挑著唇畔的笑意,「好陌生的稱呼。」

    但是,不知為何,陌生的稱呼,卻莫名地讓他的心情忽然變得愉悅起來。

    正著,外面突然傳來陣喧鬧聲……

    寧王和君兒起往外看去……

     天黑路滑,但是在楊宇辰樣的高手眼中,些自然構不成困難。他原本就輕功絕頂,即使背上背個宋驊影,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輕功。只見他提氣在林間飛躍,腳踏樹枝,足不著地,如股輕煙般,很快便到無白居。

    「沒想到三殿下的輕功麼好,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宋驊影著輕輕拍下他的肩膀。

    宋驊影以前雖然也知道他輕功不俗,但是卻沒有像此刻麼感受強烈。似乎只閉上眼的功夫,耳邊山風呼呼而過,待得再睜開眼,無白居熟悉的院落便出現在眼前。

    楊宇辰肩膀僵,感覺到背上的嬌軀溫暖柔軟,出的熱氣噴在頸脖之間,他的臉上閃過絲赧然之色,心口砰砰地跳。幸好宋驊影此刻正在他的後背,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

    「如果二皇嫂喜歡……」 楊宇辰速度太快,瞬間便閃進大廳,所以沒有沒有看到小蝶小舞焦急的神情。當他定眼看到大廳中那抹悠淡而修長的身影時,腳步個踉蹌,差要將背上的宋驊影給甩下來。沒有完的那半句話,也僵硬在嘴角……

    伏在他後面的宋驊影也感受到他的異樣,眸中閃過絲茫然,順著他的目光瞧去……

    寧王!?他怎麼會在裡?!饒是宋驊影再淡定,此時也很難再維持地那麼從容。

    無白居是和君兒筆畫親自設計,草木親自挑選,經年之久,慢慢建造起來的。只有裡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自己,不想就樣暴露在別人面前,更何況眼前的人是直想要保持距離的寧王。

    宋驊影倒抽口冷氣,迅速低垂眼眸,指示楊宇辰先將自己放下來。就算兩人之間有過協議,但是在別人眼中,他們還是對夫妻。當著相公的面,伏在小叔子背上,當真是……宋驊影暗中想想,也實在有些囧。

    二皇兄回來……  僵立的楊宇辰腦中直盤旋著個消息,脊背有些發寒,雙腳僵硬地站在那裡,動不動。

    「三皇弟樣背著不嫌累麼?」那抹悠淡的身影緩緩地開口。似嘲弄似倨傲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嘴角的笑依舊溫和如此,眼底卻似乎跳躍著簇似有若無的火焰。

    楊宇辰死死地瞪著楊宇凌,很用力的瞪著他,眼中閃過絲複雜的情緒。楊宇凌也看著他,不過,他的嘴角依舊帶著最溫和的笑意……似乎對一切,他都有成竹在胸的把握。

    楊宇辰原本清亮的眸瞳在見到楊宇凌眼底的火焰時,漸漸暗淡下來,最後,是片灰敗……心中湧起股無言的酸楚,濃濃的自棄溢滿胸口。

    他直以為二皇兄不會注意到,但是他也直知道,是在自欺欺人。麼美好,喜歡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懸念。聰明如二皇兄,又豈會真的放走顆珍寶?

    股永遠也得不到的恐怖自腳底慢慢升起,他慢慢閉上眼……  心,忽然很疼。

    疼得他四肢百骸都酸軟無力,疼得他胸口如被千萬根針扎,疼得他動彈不得……也就只是那麼瞬,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底已經只剩清冷片。

    嘴角慢慢勾起,眼角揚到完美的角度,他的笑容如往昔的邪惡,「二皇嫂重死了,以後再崴腳,小弟可就不背。」

    他邊碎碎念地埋怨著,邊將宋驊影放置在旁的紫檀木椅上,還不忘抬頭朝楊宇凌壞笑,「如果早知道二皇兄在此,小弟就不用受份罪。」 他的笑容如往昔的完美,但是嘴角的僵硬又如何能瞞得過從小起長大的寧王?

    寧王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笑,「二皇嫂次受傷多虧有在,三皇弟份恩情二皇兄記下。」

    「二皇兄記下就好,就算不記著,小弟也會找討的。」楊宇辰嘴角勾,沖宋驊影燦爛笑,似乎剛才的尷尬不曾發生過,「既然剛才那份情二皇兄承,那麼小弟就好人做到底,就去找慕容神醫過來。」說完,也不等宋驊影回答,只眨眼的功夫,便飛身離開大廳,只是身形似乎有些踉蹌。

    君兒注意到自楊宇辰走後,大廳裡便瀰漫著股很壓抑的氣氛,沉默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姐姐低垂著眸,故作若無其事地喝著茶;而寧王卻靜靜地看著,墨玉般的瞳眸閃過絲複雜的情緒……

    雖然跟寧王才第次見面,才過不到三句話,但是他與身俱來的威儀早已折服自己。他知道,他配得上姐姐,而且他們之間,也並不像姐姐得那麼毫無情意……至少,他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曖昧。

    他苦笑地搖搖頭,便推著轉軸,悄悄地離開大廳……「怎麼,不歡迎本王來園子?」寧王似笑非笑地看著,慣溫和的笑在面前變成譏誚,「還是嫌本王的出現破壞的興致?」

    「王爺不是答應影兒不再調查下去嗎?怎麼又找到無白居來?」宋驊影看著他笑,笑容卻極其冰冷,「王爺不會是要告訴影兒是有人故意透露的吧?」

    「如果世人知道,向外宣佈留在庵堂為本王祈福的王妃,其實直都住在舒適無比的園子裡,每大魚大肉,日子悠哉無比……後果會如何?」寧王清冷地目光帶著抹狠厲。

    「或者,王爺大怒之下,來個大義休妻吧,王爺覺得個提議如何?」宋驊影不甘示弱地回敬。

     「一年之約還沒到,就麼急著想逃開本王?」意識到沒有絲毫將自己放在心裡,不知為何,寧王忽然覺得心口滯,有種被大石頭壓住的沉悶感。種感覺,在剛剛見到三皇弟背著的那瞬間,也曾出現過……

    見宋驊影慢慢地品著茶,似乎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又忍不住冷聲道,「如果想著離開本王後留在三皇弟身邊,本王告訴妳,想都別想!」

    寧王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了?宋驊影有些迷茫地放下杯子,拿出帕子擦擦嘴角,準備給寧王好好解釋下,要不然人家以為帶壞他弟弟可就不好。

    可是,還沒出口,寧王便又開始給定罪。「三皇弟不是可以隨意玩弄的人,也不是寄托傷情的所在,如果沒事,以後離他遠,不然,後果不是可以承受的!」寧王盯著,字句的警告。

    三皇弟的病情他很清楚。生心脈受損,平日保養著也沒什麼事,但是最忌諱的便是心情浮動,旦情緒過於激動或者悲傷,心病就會發作出來,輕者心口疼痛,重的話會立即昏迷。情之字,對於他來便是毒藥……

    但是……寧王卻沒有想過,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楊宇辰的病而讓宋驊影不要接近他嗎?  寧王他為自己的自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卻終究還是忽略自己心中的真正所想。

    玩弄?寄托傷情的所在?些話從何起啊?宋驊影忽然發現,跟這個自奕國回來後的寧王溝通起來,很有些困難,微蹙下眉頭。

    「王爺您覺得三殿下是影兒寄托傷情的所在?」宋驊影很「委婉」地試探道。

    記得寧王曾誤會自己與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染,當時自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是他就麼當真。那麼此刻他所謂的自己的傷情對象,指得應該就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難道聰明絕頂的寧王殿下找到所謂的幕後首腦?

    可是那位幕後首腦明明就是自己,他又從何處找尋?宋驊影很幸災樂禍的猜測,難道寧王又開始犯傻?

    「落——華——影——」寧王忽然將落華影三個字的聲音拉開來念,繼而冷冷地看宋驊影眼,眼底閃著絲得意,「三個字,莫不是就代表著秋沉落,李穎華和宋驊影吧?」

    怪只怪自己當初起名太過隨意,怨不得誰。宋驊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端起茶,慢慢喝口。

    三殿下是去請慕容神醫,怎麼請到現在還沒來呀?再麼下去,寧王只怕要將自己的老底都給掀出來。

    落兒和穎兒如今正在奕國,寧王也是自奕國剛回來,他能猜出落華影三個字背後的意義,也無可厚非,於是,便順手推舟地承認,「的確,三個字代表著三個人。看來王爺對些都清二楚。」

    「本王真是小瞧,原來跟聞名江湖的秋華雙月竟有如此交情。不過秋華雙月畢竟是秋華雙月,不僅在江湖中是人人殷羨的神仙眷侶,就連在廟堂之內,也是羨煞旁人。想必也不可能沒有聽過奕國穎華公主下嫁新科狀元秋沉落之事吧?」

    原來如此…… 寧王與原劍昀真不愧是好兄弟,都是樣的不分。不過落兒扮裝時日已久,言行都有模有樣,也難怪他們看不出來。

    看來寧王是將落兒看出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而自己傾心仰慕的人便是落兒……真是有夠狗血的。

    難怪寧王擔憂三殿下做自己傷情的寄托之所。宋驊影低垂著眉眼,臉上忽明忽暗,閃過各種情緒,些表象看在寧王的眼裡,無形中便證明他的假設。

    原劍昀已經到奕國,只怕狀元府娶公主的事情也不會那麼順利。只是,寧王並不打算將穎華公主與原劍昀的事情告訴宋驊影,或許是出於私心吧。

    但是他有所不知,比起他零零碎碎的揣測,宋驊影對一切內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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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7:23 |只看該作者
45心有所屬

    既然寧王親自來逮,宋驊影也只能無奈地打算回寧王府,只是話剛出口便被寧王給噎回來。

    「本王次出使奕國,路上風塵僕僕、舟車勞頓正想找個清淨地休養休養,園子倒挺精緻的看來本王也不用另去別處,在休養也不錯。」

    得好像他還多勉強似的。宋驊影無奈地朝翻個白眼。

    正好下人來報,山上園子裡的果子可以收,宋驊影看看日頭,朗氣清的,便想著帶小琢兒去果園裡走走。

    不過小琢兒聽,很是興奮,邁著小腿肚就跑去找小舅舅,半路碰到二舅舅……最後變成集體出遊。

    不知不覺秋已經到,空蔚藍如洗,地上金黃片……

    還沒有到達果園,果子成熟的芳香便撲面而來,醉人心脾。山坡上的果子品種不少,分好幾塊大區,每區種上種果子,遠遠看去,便看到金燦燦的黃梨,圓溜溜的葡萄,紅彤彤的蘋果和山楂也掛滿枝頭。

    楊宇辰抱著小琢兒走在最前面,宋驊影推著君兒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而寧王則很自然地與並肩而走。

    停在腳步,站在斷崖之巔,抬眼望著遠方,只見空蔚藍如洗,山巒空靈悠遠,縷縷輕風帶著果實的濃郁香甜,撲面而來。深吸口氣,似乎整個肺部都洗滌遍。

    宋驊影不經意地側臉,瞥到寧王直望著西北方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宏遠寺。只見寧王抿著薄唇,目光直卻沒有離開過建築古樸的宏遠寺,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宋驊影腦中也不由得想起當初在宏遠寺裡的情景。

    那次的寧王才華卓絕,自己即使用盡心思,也難不住他,就連隨手拿起的書,隨便報出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是什麼字,他都能回答的出來。記憶力之強,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可去過宏遠寺?」寧王看眼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宋驊影,轉頭又看著宏遠寺的方向,幽幽歎,眼底帶著絲迷離的酸楚。

    為何他會如此問?難道是他忽然想到什麼?  宋驊影腦子時有混沌,仔細瞧瞧寧王的臉色,又覺得他似乎只是隨口問,其中並無任何深意。

    「難道寧王去過?」

    不承認也不否認,是保護自己的方法之。寧王對宏遠寺如此念念不忘,只怕是因為暖水袋姑娘吧。只因救過他,甚至連面都沒見上,寧王就對如此情根深種?宋驊影又不解地看寧王眼,並且,在寧王臉上看出一抹傷感……

    「嗯。」寧王沒有回頭,目光悠遠而深沉,緊緊盯著宏遠寺的方向,薄唇緊抿成條直線,眼底閃過絲複雜的情緒,「那裡……有個人,對本王來很重要。」

    見宋驊影沒有回答,他也不在意,繼而苦笑道,「可惜本王去那麼多次,卻每次都失望而歸……難道這輩子,便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嗎?」

    他竭盡所能,布下天羅地網,卻還是找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訊息……

    楊宇辰聽到楊宇凌提到宏遠寺,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下來,待得他聽到楊宇凌句話時,心中不安的感覺就越加濃烈。

    以前從沒聽二皇兄提過宏遠寺裡有什麼人對他來很重要,倒是自從那次與二皇嫂在宏遠寺裡巧遇而未見之後,二皇兄跑宏遠寺才勤快起來,甚至與星空大師成莫逆之交。聽他的口氣,那麼人絕非是星空大師,難道……便是當初在宏遠寺現身的二皇嫂?

    想起當初二皇兄聽到禪院裡的對話時,臉上出現的激動神色,他似乎意識到些東西。或者,是他將二皇嫂當成別人吧?想到此,楊宇辰慢慢轉身,若有所思地看宋驊影眼。

    「王爺您確定您心中所想的那位在宏遠寺?據影兒所知,宏遠寺裡住著的,可都是和尚呢,難道王爺您……」

    宋驊影故意歪曲事實,然後引開話題。實在是提起宏遠寺,的心中便感到強烈不安,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遺落在宏遠寺,但是回去後很仔細的找過,卻沒有遺失任何東西。

    「本王雖然不喜歡,對原紀香的美色也沒有心動,但是心中的那位卻絕對是無庸制疑的。」寧王嘴角露出抹苦笑。他也不知為何,竟然給宋驊影解釋了起來。

    「影兒之前直以為自己佔便宜,卻原來虧大,真是失策啊失策。」宋驊影見寧王挑著眉峰,不解地望著自己,便故作不悅地道,「能被王爺看中的人絕對不會簡單,這樣的人,王爺您覺得會屈居側妃之位?影兒的存在必定是阻礙您與她在一起的絆腳石,是也不是?」

    「嗯!妳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寧王的眼睛深黑如墨,眼底無波無痕,不經意地道。

    「何止是幾分道理?王爺您還記得嗎?當日們訂立協議的時候,您等年後影兒離開的時候,順便將原側妃也給帶走,是也不是?當初,您存的便是個心思吧?影兒不但不是您的絆腳石,還會幫您搬開另塊石頭,難道您不覺得該做什麼表示表示?」

    宋驊影堅信寧王在年之內絕對找不到暖水袋姑娘,所以起話來臉不紅氣不喘,沒有絲毫退縮。

    「待回到寧王府……」寧王臉的平靜,但是下面的話卻顯得猶豫。「就將離合書交給影兒,是不是?」是當初在皇后生辰的夜宴上幫他時,他親口答應的。只是當時寧王忙著去奕國,所以事情便耽擱下來。

    麼隨意地跟自己談論著自己心目中的,還麼迫切地想要離開,看來對自己是真的沒有任何心思。原本心想離得遠遠地,但是當知道自己在心中沒有絲毫的份量時,心中還是有些沉悶。

    如果寧王知道其實站在他面前的個人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姑娘,只怕掐死的心都有。

    (離合書與休書有類似,不過比休書要高級,類似與離婚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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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寧王囧囧

   身穿一 襲淡色錦衣的寧王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眼前山澗清泉順著崖壁,流到下面的湖裡,濺起串串水珠,周圍水氣氤氳。

    在無白居裡住幾日,他便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園子。 看得出來,這裡的草木都是精心挑選,亭榭都精心雕琢,看著賞心,住得更是舒心。

    今日他起得很早,便獨自出來散步。自他所住的院子順著小徑走來,路上奇花開道,進了百禽園後,更是玉石為階,楓樹為景,別具風情。

    百禽園裡的奇珍異獸著實讓他大大開眼界。

    天色還很早,東邊晨光初透,帶著抹橘紅,空氣中也蒙著層淡淡的白霧,這個時辰大部分人都還在夢鄉之中,但是園子的動物卻早已活躍開來。

    些奇珍異獸似乎都頗具靈性,明知道他在看它們,卻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他長身玉立,靜靜地看著水禽在湖裡梳洗整理、追逐嬉戲,丹頂鶴伸長著脖子在湖邊走來走去,金絲猴揉著惺忪睡眼搖搖晃晃地飄蕩出去覓食……整個百禽園熱鬧非凡,充滿的生機。

    水氣氤氳,湖光粼粼,倒映亭閣,周圍又是些靈性十足的小動物,他頓覺心情舒暢,劍眉般的眉毛舒展開來,臉上透著幾分空靈清雅。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的亭子,忽然心中一驚……看著那三個字,不會是他眼花吧?寧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藏墨亭--

    那三個字,筆力遒勁,韻味十足,赫然便懸掛於亭簷之上,如何會有錯?

    藏墨亭--

    藏墨--

    為何座百禽園中會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亭閣?

    難道就只是偶然?

    寧王心中訝異,他目光清冽地望著三個字,腦中閃過道奇異的靈光,但是只瞬間便消逝無蹤。他眼見不遠處的藏墨亭中似乎有些動靜,便慢慢地走過去。

    很快,寧王便到藏墨亭之下。他抬頭望去,只見藏墨亭通體雪白,似乎是玉石雕建而成,亭外隨風飄揚著層層幔布,它臨湖而立,地勢頗有些高。除旁的玉石台階可以拾級而上之外,旁邊還有道傾斜的斜坡,似乎是專門為腿腳不便的人專門設計的。

    寧王拾級而上,透過飛揚的幔布,他看清楚裡面的人。「姐夫?」君兒抬起頭見是寧王,眼中閃過絲驚異。此時的宋驊君面容纖雅卻略顯蒼白,眼底還帶著絲疲憊,想來是夜沒睡。他的身後站著位俊朗少年,此刻也有些意外地望著寧王。

    姐夫?比起第一次的生疏,這次,君兒叫得很自然,但是聽在寧王耳中卻覺得有些諷刺。前幾日出遊時,影兒還不忘提醒他回到寧王府後便給離合書。

    「嗯。」寧王微微應下,目光瞥到君兒手中的畫筆,順著畫筆看過去,卻見桌案上攤著幅畫卷,畫中是只活靈活現的小松鼠。

    似乎是為應和寧王的注意力般,仰面躺在桌案底下的小纏「咯吱」聲躍上桌案,雙黝黑的瞳眸眨不眨地盯著寧王。

    畫中的小松鼠與眼前只如出轍,想來便是照著它畫的。寧王不由自主地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畫,仔細看看,眼底閃過絲讚賞。

    「這隻小松鼠畫得倒是挺可愛的。」寧王看著手中的畫卷,讚賞道。忽然,他聽見陣「嗚嗚」的聲音,抬頭看,卻見那隻小松鼠噘著嘴,張著眼睛幽怨地瞪著他。

    難道它聽得懂人話?因他誇畫中的它而不是現實中的它,所以它在抗議?寧王心中大奇,眉峰微挑,緩緩伸出手去撫摸下它的小腦袋,它非但沒有抗議,反而很親暱地撲到寧王身上,埋在他的懷裡,小腦袋撒嬌地蹭來蹭去。

    君兒嘴角抽下,心中暗歎,好只好色的小松鼠。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只松鼠是屬母的。

    「當然,這只松鼠長得也不錯,就是瘦。」感覺到懷中的小松鼠竟然在向自己撒嬌,從未被動物親近過的寧王有些無奈地苦笑,不由地拍拍它的小腦袋。

    「姐夫有所不知,當初撿到小纏的時候,它簡直瘦得不行,還中了毒,養很久才恢復過來的。」君兒無意中出句話,當他完後才意識到,當初撿到只小松鼠的時候,寧王就在禪院之外。

    他這麼聰明,會不會想起什麼?句話會不會無意中害姐姐?小君握緊寬大衣袖中的手,惴惴不安地看著寧王。

    聽到句話,寧王腦中忽然閃過道靈光,但是那道靈光實在太快,快得他還沒意識到便已消失。

    「中過毒嗎?」怪不得長得瘦不拉饑的。寧王撫著小纏軟綿綿的毛皮,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動物緣麼好。

    「不過是很輕微的毒,也不是很難治。」「它叫小纏?」的確是有點纏人哎,對他個陌生人也熱情的叫人心驚。

    「姐姐說,當它撒嬌的時候叫小纏是沒錯的,但是當它裝乖的時候就應該叫它『小嬋』,吃東西的時候叫『小饞』,生氣的時候叫『小殘』。」君兒想起姐姐對著小猴子叫著各種名字的時候,纖雅的面容上會心笑。

    在他的印象中,宋驊影獨立而堅強,沉穩而內斂,卻沒想到居然也會有如此可愛的面,倒真讓他有些意外。

    君兒見寧王將注意力放在小纏身上,心中頗有些不安,生怕此刻賴在寧王懷裡的小纏會讓他想起什麼,便轉移話題,「姐夫大早的,怎麼會來裡?」

    「睡不著便出來走走,走著走著便來裡,沒想到小小的無白居內居然隱藏著如此多的意外驚喜,也難怪你姐非要離開寧王府。」寧王有些感歎。

    寧王府畢竟是王府,建築設計是不會比無白居差,但是卻總不如無白居舒服。

    這裡環境幽雅,日子過得也很安逸。二十多年來,每時每刻,他都在忙碌中度過,為成為最優秀的皇子,為得到父皇認可的目光,他用盡心力去學琴,學棋,學畫,學兵法,學武功……從來沒有刻停止過努力。

    在無白居的段日子,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安逸。原來,日子可以過的如此簡單。沒有做不完的國事,沒有學不完的才識,在這裡和他們起,每可以曬曬太陽,釣釣魚,飯後在山間田野裡慢悠悠地走上一圈,平平淡淡,簡單而溫馨。漸漸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有些習慣樣的平靜……

    「聽個百禽園是為而你建的?」看著眼前的宋驊君,他忽然有些羨慕,因為他姐姐將他放在心頭上疼著。然而的她心目中,卻連位置都沒有留給自己……寧王忽然覺得自己有辛酸。

    放不放自己在心上又如何?反正年後也會離開,待自己找到暖水袋姑娘後……他的眉間微微蹙下,握緊身側的手,告誡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下去。

    「姐姐知道君兒喜歡畫畫,而且最喜歡畫的便是飛禽走獸,但是君兒以前腿有隱疾,不能出門,所以姐姐便命人建造百禽園,園中的些動物也是不久前才運來的。」

    些飛禽走獸比之皇宮也毫不遜色。落華影究竟富裕到什麼程度?宋驊影究竟在落華影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寧王腦中閃過絲絲疑問。宋驊影叫他不要再調查,究竟怕自己查出什麼?寧王眼中閃過絲精光。

    宋驊影就像個難解的謎,對解的越多,就越是好奇,越是想解開謎底。

    「喜歡飛禽走獸?」以他的性格,水墨青山應該更適合他吧?

    君兒見他問起,眉宇間展開抹興奮的笑容,「原本君兒最喜歡畫的是花草蟲魚,不過自從見過畫聖藏墨的畫之後,便漸漸的喜歡上畫飛禽走獸。」

    宋驊君忽然想起,前次在宏遠寺的禪院裡,寧王對藏墨的評價。猶記得他,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筆畫般,意境不雅,沒有可取之處。

    藏墨是他敬仰的神,是他難以企及的高度,是他努力和追求的目標,他對藏墨的景仰不是幾句話可以說的清的。所以,他記得當時自己聽到句話的時候,很是生氣。

    君兒原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無意中竟偏偏繞到正題上去……如果宋驊影知道他弟弟此刻正在不知不覺地將她「賣掉」,不知會怎樣的欲哭無淚呢。

    藏墨?!寧王的嘴角再次抽了下,他抬眉仔細地打量眼面前略顯興奮的宋驊君,忽然覺得有囧……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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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擦肩而過

    藏墨?!

    寧王的嘴角再次抽了下,他抬眉仔細地打量了眼面前略顯興奮的宋驊君,忽然覺得有點囧……

    「不過藏墨筆下的花草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不是所以人都會喜歡他的,不知道姐夫對他是如何評價?」君兒早就在禪院裡聽到過寧王對藏墨的評價箘箸箊箋,蓓席蒼蓄他如今這一問,多少還帶著點不悅。

    上次在宏遠寺的禪院之外,故意說藏墨的畫作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是那個她卻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她說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她說藏墨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她說藏墨或許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狀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

    這些話,每當午夜夢迴的時候,一遍遍的在自己耳邊縈繞。

    她僅僅從幾幅畫中,就能道出自己笑容下的悲哀。雖然沒有見過一次面,說過一次話,但是,她卻是最懂自己的人,這樣的她,如何能讓他不心動?

    自己曾發誓,這一輩,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以為,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是卻偏偏讓自己遇見她,讓她救了自己……

    情根深種,奈何緣分淺薄。他苦苦追尋著她,而她卻似乎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沒有一點蹤跡可尋……

    當初星空大師將紫色十八學士的茶花苗交予自己的時候,還交給了自己另外一件東西……他撫著懷中那張薄薄紙,心中悠悠一歎。

    「姐夫?」宋驊君見這個一向笑得溫和的寧王殿下呆呆地站立著,臉上一一閃過心酸、淒楚、脆弱等神情,不由的大奇。

    「呃……」被他這一叫,寧王頓時醒悟過來,臉上閃過一絲赧然,自己居然當著君兒的面,發起呆來。他隨即彎起唇角,淡淡一笑,不答反問道,「君兒為何如此藏墨?」

    「傳言藏墨生性癲狂,桀驁不馴,是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他的畫風亦顛亦狂,亦憤亦悲,似乎滿懷酸楚,卻又孤高卓絕,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的書畫之中。」因為是自己最為崇拜的偶像,所以宋驊君竭力說服寧王。

    除了暖水袋姑娘之外,竟然還有人能對藏墨有如此精準的評價,倒是讓他有點意外。君兒認真說服自己認可藏墨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宋驊君見他不在意地一笑,以為他還沒有被自己說服,便加了一句,「其實不止君兒喜歡藏墨,姐姐也很喜歡他。」

    她也喜歡藏墨?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寧王心中忽然閃過一絲雀躍,暗中竟有些竊喜,不知不覺中,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

    寧王心中暗喜,面容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藏墨雖然盛名在外,不過他的畫作卻很少在外流傳,姐姐之前費勁心力也沒能尋找到一幅,不過在君兒生日的前夕卻陰差陽錯找到了這幅藏墨的《蒼漠孤鷹圖》。」君兒示意站在一旁的秋亦青自暗閣中取出那幅《蒼漠孤鷹圖》,展開在寧王面前。

    上次在皇宮裡,父皇要她與原紀香挑選珍品,她挑的便是這幅畫。但是很多妃嬪都笑話她「目光獨到」,一個粗俗的人竟學別人附庸風雅,更有甚者,當她故意在大家面前展開這幅畫時,大家都笑了起來。

    《蒼漠孤鷹圖》,畫的只是一隻醜陋的孤鷹而已,與她在外的狼藉名聲倒是相配。當時她毫不猶豫地挑中這幅畫時,自己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不過當時自己也被外界的傳言所蒙蔽,下意識地以為她能挑中那幅畫,不是沒眼光,就是故意引起別人的注意。

    卻原來,她一直在費心找尋藏墨的真跡……

    藏墨的真跡……其實這有何難?寧王目光略過一旁齊全的畫具,手心微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卻終究還是克制住了。

    「這是你畫的?」他拿起一旁木匣子裡的畫卷,緩緩展了開來……

    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衣衫破空的輕響,只一瞬間,楊宇辰便站在了他們面前。只見他面帶焦急地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二皇嫂和琢兒?」

    「她們怎麼了?」寧王心中一驚,眉宇微蹙。

    「侍女說今日一早起來便沒有看到她們,現在整個園子的人都在到處找她們,可是外面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所以小弟便先來這裡問問。唉,她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真是急死人了。」楊宇辰俊美的面容上出現了難掩的焦慮。

    「或許是散步去了。」

    「這個時候,她們一般還賴在床上的,怎麼起得來散步?更何況外面守門的下人說根本沒見她們出去過。」

    寧王手一鬆,沒有展開的畫卷就這樣緩緩地滑落在地上……

    他卻不知,因為這幅沒有展開的畫卷,暖水袋姑娘的真相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了……

    「你懷疑她們被人劫走?」寧王面容微斂,眉宇緊擰。

    「二皇兄,以『他』對付你的手段,你以為沒這種可能嗎?」二皇兄住在這裡的消息很可能被那人得知了……對於那個人,自己早該堤防的。楊宇辰懊悔地握緊身側的手,恨恨地想到。

    他不會對琢兒怎麼樣,但是對二皇嫂就不好說了,如果他膽敢……楊宇辰心中閃過一絲狠厲。

    秋亦青聽見宋驊影失蹤,也有些焦急。他是秋沉落派給宋驊影的暗線中唯一明面上的一位。如果少主知道她的好友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失蹤,不暴怒才怪。他忽然想起,在寧王到來之前,百禽園中曾有一點異動,當時他以為是動物發出的聲音,所以也沒有在意,現在仔細想來……

    當秋亦青說出這番話時,兄弟倆用力各自扯著他的一雙手臂,急切而又異口同聲地問道,「哪個方向?!」

    「西北……」

    他話還沒說完,手臂便被甩開,卻見眼前人影一閃,兄弟倆都實戰輕功拔腿往西北方向奔去,很快,背影便只剩下兩個小小的黑點……

    「姐姐……真的被人……劫走?」君兒自從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就一直處於心驚狀態,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見眼前的兩個人也都失去了蹤影。

    「少爺請放心,無白居周圍有碧落宮的暗線守護,小姐不會出什麼事的……」剛才他為了不暴露身份,才沒有召暗線詢問。

    這時,只見他自懷中拿出一個製作精緻的細笛,很熟練地放置在唇邊,緩緩吹了開來。細笛的聲音很是尖細,不一會兒,便自園外飛進來一個人影。

    那個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巾,頭上也蒙著黑布,至於一雙沉暗的雙目。秋亦青暗自吩咐一聲,那人領命後,便飛快離去。

    當他彎腰撿起地上被自寧王手中滑落的畫卷,恭敬地放置在宋驊君面前。

    那是一副水墨青山……只是畫中有一行詩句。

    「這首詩是姐姐親手提的。」

    百禽園大的讓人匪夷所思,它佔了幾乎三分之一的墨山。西北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進得裡面後,只見叢林密集,岔道不少。

    但是出乎意料的,在關鍵處,竟有一些指標性的方向……

    楊宇凌與楊宇辰對視一眼,兩人目光均是一沉……看來她們兩個真的被人擄走了,而那個人,是故意的……

    不過這樣看來,她們兩個現在還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

    兄弟倆加快腳程,凝神屏息,一路往前飛奔,前面漸漸地出現了幾個黑影……兄弟倆對視一眼,加緊腳步,竭力狂奔。

    忽然,前面出現了一條岔道,兩條路,一南一北,卻沒有任何指標性的方向標,眼見背著小麻袋的黑衣人朝南而去,而背著大麻袋的人往北飛奔。

    「琢兒是你帶出來的,她的安全由你負責。」寧王看了楊宇辰一眼,轉身便往北邊的方向奔去……

    但是二皇嫂……楊宇辰身形僵硬了一下,無奈地歎了一聲,起身往南奔去。

    寧王一路往北飛奔,繞過一片草地,當他剛走進一處茂密叢林的時候,便感到一陣濃烈的殺氣,他慢慢地停下腳步,凝神屏息,犀利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四周,嘴角慢慢揚起他慣常的溫和笑容,「本王已經來了,何必還要躲躲藏藏?」

    他的話音剛落,叢林深處,無聲無息地飄來幾具幽靈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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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莫名心疼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叢林深處,無聲無息地飄來幾具幽靈般的身影……

    這些人,全部一身黑衣,全部面無表情,他們靜靜地將寧王包圍,然後動作一致地抽出劍鞘裡的劍,銀光閃閃。

    寧王眸光一掃,知道此刻圍著他的,至少有十個人。  「人呢?」寧王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的笑,但是那樣的笑卻讓人心底發毛。

    「嗚嗚嗚--」被綁著囚在樹上的宋驊影發出一陣嗚嗚嗚的聲音。她昨晚被琢兒那丫頭拉著講故事,到後半夜才睡,誰知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被人掛在了樹上。

    大清早的,露水凝結,霧氣還沒散盡,還頗有些寒意。身著單衣的宋驊影此刻可憐兮兮地被掛在一棵古木之上,隨風飄蕩……

    寧王見她如此,眼中閃過一抹心疼,目光轉向黑衣殺手時,嘴角雖然還在溫和的笑,但是眸中卻迸出萬點寒光。

    以這些黑衣人出現時的身法來看,他們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而且自始自終,這些黑衣殺手都一直靜靜地站著,冷冷的殺氣漸漸籠罩著周圍,半句也沒有吭聲。

    只有真正訓練有素的殺手,才會如此靜默……寧王知道,此刻他是真的遇上對手了。

    「傳說『幽冥殿』乃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看來傳言果然不虛。」

    幽冥殿?掛在樹上隨風飄來飄去的宋驊影此刻聽到這個名字,腦袋不由得懵了一下。她怎麼會惹到幽冥殿這麼麻煩的組織?

    幽冥殿是武林中最大的殺手組織,宋驊影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是卻也早有耳聞。據說他們要價奇高,只要出得起價錢,他們絕對會完成任務,第一批完不成還有第二批,第二批完不成還有第三批……總之是永遠的噩夢。這個阻止最恐怖的不是殺手,而是護短。只要在出任務的時候,有人膽敢殺了幽冥殿的人,那麼,只要幽冥殿的人沒有死光死絕,幽冥殿勢必會追殺到底。

    那麼,被追殺的人就必死無疑嗎?那倒未必。幽冥殿的主人冥王殿下還是很仁慈的給出了一條生路。只要被追殺者打贏了追殺他的殺手,而且,如果他能出得起比買他人頭的人更高的價,那麼,被追殺人便可以反過來買原先要他死的那個人的人頭。

    幽冥殿不會透露買兇者的任何信息,除非你能打贏他們,並能出得起價。所以對很多人來說,幽冥殿就是一個永不停止的噩夢,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那個人還真看得起他,一般人一個殺手足矣,而那個人卻一下子買下十個以上的人殺手。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了。

    寧王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寧王武功雖高,但是此刻卻沒有半分把握,但是他知道,只有贏了,他和宋驊影才能活下去。

    只見寧王慢慢地凝結全身的真氣,猝然向他正前方的三人撲去……

    十名殺手眼見寧王搶儘先機,動作一致地揮起手中的利劍,朝寧王刺去。這些殺手果然訓練有素,搭配的簡直就是天衣無縫,電光火石間,劍光直指寧王週身要穴。如果寧王真的痛下殺手,那麼,他自己也必傷無疑。

    寧王不得不收手,修長的身軀緊貼著幾道劍光踉蹌一撞,便出了十名殺手編織的層層劍圈……這一回合,寧王雖然沒有佔得絲毫便宜,卻用了個粘字訣,將其中一位殺手手中的劍粘到自己手中。

    握著手中森冷的長劍,寧王威力陡增,將劍招發揮的淋漓盡致,如果是一對一,黑衣殺手早已躺下了,但是眼前是十個動作幾乎一致,配合異常默契的黑衣殺手,他們用劍並不講究氣度,目的只在於殺人,所以招招凌厲,招招致人死地。

    長劍飛舞,銀光交織,雙方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

    交戰中,寧王眸光瞥過宋驊影,卻見除了這群黑衣人之外,不知何時,宋驊影身邊竟出現了一個黑影……

    那個人跟這些殺手一樣,也是全身黑衣,不過他臉上蒙了一塊黑巾,身上披著一件披風。他靜靜地立在古木枝幹上,披風被林風吹起衣角,如層浪翻滾。

    他腳上踩著的枝幹,便是宋驊影掛著的那一根……

    他發現寧王看他,淡淡一笑,只見他鞋底微微一用力,碗口般粗大的枝幹便似弓箭辦慢慢彎了下去,樹枝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宋驊影嘴裡被塞進了麻核,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嗚」的抗議。因為她低頭望去,暗自揣測了下,她掛的枝幹距離地面至少有七八丈之高,摔下去不死也重傷……可憐兮兮地抬眸瞅瞅寧王那邊,只見他被十名殺手圍著,根本就自顧不暇。

    上面那蒙著臉的黑衣人一邊腳上施力,還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寧王,眼底閃著詭譎的寒光……

    「那個人買的是我的命,與她無關,放了她!」寧王越戰越心驚。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名蒙面黑衣人腳上施力又收力,而懸掛在枝椏上的宋驊影身著白色單衣,隨著他的動作一上一下,在半空中如一抹幽靈般飄來蕩去……寧王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與她無關?」那名蒙面黑衣人緩緩開口,眼角勾起一抹神秘的詭笑,陰測測地說道,「怎麼會無關呢?只要客人出得起價,我們便要滿足他的要求。」

    「噢?那他想怎麼樣?」寧王突出縱橫交錯的劍網,嘴角扯開一抹淡笑,森冷的目光像冰刀一樣直刺黑衣蒙面人的心臟。

    他?寧王竟然知道那個人是誰?看來那個人要殺的人本來就是寧王,而自己卻平白無故遭了這無妄之災……宋驊影一時又氣又惱,又是哭笑不得,無奈,她只能認命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唯有寄希望於守護在無白居外的碧落宮的暗線了……

    「他說--他想知道你會怎麼樣,當--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卻見那蒙面黑衣人眼角一扯,突然,他用力一踩腳下--

    只聽見「咯吱」一聲巨響,宋驊影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她感到一陣疾風撲面而來,而自己則直挺挺地往下掉……

    不要啊--     她驚恐地閉上了雙目。

    「不要--!」寧王眼睜睜地看著宋驊影連著枝椏從七八丈高的地方直直地掉了下去……身形一僵,臉色變得鐵青,一股莫名的恐懼自腳底升起,心突然漏了一拍!

    黑衣殺手並不因為寧王注意裡在別處而放慢手中的劍,他們劍走偏鋒,招招致命,突聽「嗤--」地一聲,寧王右臂自肩而下,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卻也由此脫了身去……

    電光火石間,寧王縱身往宋驊影飛去,自半空中抱住她的時候,卻忽然感到浪濤般洶湧的掌風朝自己襲來!

    他下意識地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將宋驊影護在了身後,用受傷的右掌對上了黑衣蒙面人。

    宋驊影好不容易大難不死,被寧王搶在懷裡保護在了身後,她的心剛定下來,卻又忽然感到一陣滔天的巨浪朝自己席捲而來,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呼嘯而來的掌風狂虐而炙熱,悶地她差點窒息……

    只聽見「砰」地一聲,兩人對上了掌,宋驊影明顯地感覺到寧王修長的身軀一震,右手無力的耷拉下去,身子緩緩地往後斜斜飛去……

    宋驊影的細腰被他修長的左手環住,一動也不能動,她眼睜睜地看著樹木往前掠去,然後她意識到,原本被護在身後的自己此刻卻要做肉墊了。她驚恐地閉上雙目,做好了猛烈撞擊地面的準備……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她吃力地睜開眼,發現此刻的寧王正直挺挺地掛在樹上,面容慘淡,嘴角掛著一抹血跡,而自己則一動不動地趴在他的胸口……

    最後關頭,他緊緊地將自己護在了懷裡……

    如果剛剛他自私一點,大可以拿自己當墊背,以此來卸去黑衣殺手掌風的勁道,也就不會受如此重的傷了。但是,他還是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將自己拽到他的懷中,而他則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所有的痛楚……

    宋驊影環著他精瘦的腰部,鼻子微酸,心中湧上來一抹難以言喻的心疼……

    「你……沒……事……吧?」寧王垂著頭,吃力地睜開了雙眸,眸中一片湛清,有些擔憂地望著她。那黑衣蒙面人的掌風何其厲害,雖然將她藏在了身後,但是終也被掌風所波及,想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寧王以為宋驊影被掌風掃到,哪裡疼痛,所以眼圈才紅腫起來,眼底還漾著點點漣漪。

    宋驊影還沒有回答,寧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口的鮮血隨之噴了出來,看得人觸目驚心。「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你快別說話。」

    宋驊影此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看著眼前的寧王受了如此嚴重的內傷,睜開眼後第一句話問的便是她的安危,而自己卻一次次地欺騙他……面對著眼前脆弱的寧王,她的心忽然閃過一絲痛楚。

    「誰說寧王殿下與寧王妃貌合神離?臨死之前這不是挺親熱的嗎?」那道濃重的黑影緩緩地踱到寧王他們面前,眼底閃過一陣陰沉,他緩緩揚起手掌,「不過可惜了……這下要親熱只能到陰曹地府去了……」

    「是嗎?」說這句話的,不是宋驊影,也不是寧王。  而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聲音……

    寧王和宋驊影齊齊抬頭,卻見不知何時,林中多了五個人,一個個白衣勝雪,面上也蒙著白巾,手中持著同樣的劍鞘。發出聲音的,是站在最中間的那位老者。

    宋驊影注意到,那位發生聲音的老者藏在衣袖中的手暗中朝她連著比了兩個手勢……宋驊影見狀,暗自點了點頭。

    很快,白衣殺手和黑衣殺手很快便交上了手……

    「我們趕緊走吧。」宋驊影明白剛剛老者比給她的手勢。他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白衣人劍招如行雲流水,卻招招致命,而黑衣人應之前與寧王惡戰已久,雖然人數有十個,卻還是落於下風,黑衣蒙面人見此也加入了戰圈。

    刀光劍影,相持不下。 宋驊影則吃力地扶著寧王,悄悄地往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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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心怦怦跳


    宋驊影則吃力地扶著寧王,悄悄地往後而去……然而沒走出多久,只見面容慘淡的寧王身形一僵,骨指分明的手一把握住宋驊影,吃力地將她拉到了一棵古木之後。寧王的手背細膩光潔,而手心卻佈滿老繭。當寧王握住宋驊影時,她便在心中暗暗稱奇。

    「怎麼了?」宋驊影見他如此謹慎,心中有些不安。剛才掛在樹上的場景一直在她腦海中晃蕩,陰影還很濃重。寧王想說話,卻忽然用轉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看得宋驊影暗暗稱奇。半晌後,寧王也沒有再轉過身來,而是彎下腰去,對宋驊影輕輕吐出兩個字,「上來。」

     「呃?」宋驊影看著寧王吃力地弓著背,這個動作似乎牽動了他的內傷,他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黑衣殺手不止一批。」他冷然地說道。換言之,就是還有另外一批殺手?!宋驊影心中驚愕,一把揪住寧王,「那無白居會不會有事?」

     君兒還在無白居……宋驊影腳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幽冥殿的規矩就是不會傷及無辜。」寧王見宋驊影不相信自己,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並不在無辜者那一列。」換言之,就是自己也被仇家賣了?宋驊影愣了一下。

     「上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寧王側耳傾聽四周,眉宇微微蹙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黑衣人已經慢慢朝他們靠近了。他見宋驊影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脖子,只一瞬間,他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還是讓我自己走吧……」她一個健康的人讓身負重傷的人背著,怎麼也說不過去,宋驊影扭捏著想下來,「倒是你的傷,要趕緊讓慕容神醫……」話還沒說完,宋驊影只覺得口中灌了一陣風,嗆得她差點咳嗽起來。寧王似乎沒有聽她說話,只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體內殘餘的真氣,施展輕功,紙鳶一樣往前掠去……

     他進園子之前便發暗號通知了暗中保護自己的四護衛,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已經找進來了。只要跟他們匯合,才能擋住身後的黑衣殺手……寧王背著宋驊影,靠著一口真氣,飛快地往前奔去……伏在他背上的宋驊影清楚地聽到了他粗重的喘氣聲,感受到了他的狼狽,她幾次想叫他放自己下來,卻又怕壞了他的打算,只能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背上。見他如此盡心盡力地保護自己,宋驊影又如何能忍心將這無妄之災怪罪到他頭上?

    忽然,寧王腳下踉蹌了一下,不過他吸了口氣後,便又狂奔不止。然而他奔得太急,再加之身受重傷,又失血過多,忽然一陣眩暈傳來,腳下不由地一滑,斜斜地往一邊栽去……

    他們掉進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遠遠地,傳來一陣沉悶的「啪——」聲。

    東邊的太陽漸漸移到正空,又從正空慢慢西斜,黑夜中,月光漸漸探出了頭……

    林中一片寂靜。只餘蟲鳴鳥叫聲。月光漸漸移到那道黑洞,靜靜地照在那一男一女重疊在一起卻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忽然,宋驊影最先醒了過來。不知為何,她覺得全身酸痛難耐,只見她下意識地揉揉眼睛,睜開雙目,在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見寧王放大的面容……卻見他的面容毫無血色,慘白一片,衣襟上更是血跡斑駁,粗目驚心。

     他靜靜地躺著,俊目緊閉,無聲無息,便如死去一般。這裡原先應該是獵戶捕獵而設的洞,此時正值秋天,洞底地上積滿了軟軟的落葉,所以他們掉下來的時候才會發出一陣沉悶的落地聲。宋驊影吃力地爬起來,靠在牆壁上,此時她發現自己全身酸痛無比。雖然寧王將她護在懷裡,但是由於餘震的關係,宋驊影也受了不小的震盪,所以才會昏迷過去,所以她此刻全身都酸痛。

    她伸出手去,摁住寧王的手腕,凝神定氣地號起脈來。脈象虛弱、零落,但是,終歸還是活著……宋驊影暗暗歎了一口氣,就著淡淡的月光,靜靜地打量起眼前的寧王來。只見此刻的他,比起第一次相見時還要狼狽。

     此時,他的臉上一片灰敗,嘴角凝著幾縷淡淡的血跡,俊眸緊閉,淡色的衣裳上沾滿了落葉泥灰,前襟的鮮血韻染開來的,如同一朵朵妖冶而嬌艷的花朵。宋驊影環胸抱膝靠在牆角,靜靜地看著寧王,看著月光清輝下,每一分光影在他俊朗面容上的變化,眼底流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光。

     忽見寧王輕咳了一聲,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下,慢慢地睜開了雙目……宋驊影見他甦醒過來後他掙扎地要坐起來,忙上前扶他,這一扶,卻發現除了右臂,他的後背也是濕漉粘稠一片,她顫抖地收回手往月光下一照,卻發現手心殷紅一片……宋驊影抬眸,驚愕地對上寧王。他是鐵打的嗎?手臂,後背,胸口,還有極其嚴重的內傷……但是他哼都沒哼一句。

    寧王原本就內傷極重,再加上兩次做的墊背,現在五臟六腑就好像在油鍋上翻滾過一般,劇痛無比,但是他的臉上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摸摸他剛才躺的地方,口氣如平常,「壓壞了一棵小樹。」

    小樹?宋驊影往寧王所謂的那棵「小樹」望去……那哪是一棵小樹?只見那棵被寧王壓得變形了的樹,大約有兩尺多高,全身長滿尖細的枝椏,淡淡的月光下,隱隱可見殷紅的血跡。寧王聲音有些異常,臉色也漸漸的潮紅起來。

     宋驊影剛剛把脈的時候她就知道寧王此刻由傷口引得邪風入侵,感染了風寒,此刻看到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心疼起來。「有沒有辦法出去?」宋驊影的目光自寧王臉上轉到黑洞上面一方小小的天空,如今他們兩就是是兩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鐵打的寧王雖然很強悍,但是終究是凡體肉身,受如此重的傷如果不趕緊治療,以後就算治好了,也終究會落下病根。「咳咳——咳咳——」正準備靜坐調息的寧王忽然撫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又一大灘的鮮血自指尖湧出,他還邊咳邊說著話,「現在沒……力氣,等……恢復了……」

    宋驊影眼圈一紅,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趕忙阻止他說話。邊咳還邊說話,他是想找死嗎?

    拍著拍著,忽然,寧王一頭栽倒在她懷裡……「喂?」寧王的肌膚緊貼著宋驊影,他的身體忽冷忽熱,全身微微顫抖,宋驊影見此心底漏了一拍,焦急地搖著他,「寧王?楊宇凌?快醒醒啊!」他受這麼重的傷,連提一口氣都艱難,卻還要在她面前假裝堅強,這個人……

    然而寧王卻一動不動地靠在她的肩頭,緊緊閉著雙目,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然而任由宋驊影如何呼喚,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怎麼辦?宋驊影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好冷……」寧王虛弱的聲音似有若無地在她耳畔響起,「母妃抱一下……凌兒……好不好……」母妃?他的母妃不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逝了嗎?宋驊影靜靜地看著寧王異常俊美的輪廓,輕輕伸出手去,拂開他額際沾滿汗水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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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激情燃燒


    母妃?他的母妃不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逝了嗎?宋驊影靜靜地看著寧王異常俊美的輪廓,輕輕伸出手去,拂開他額際沾滿汗水的髮絲……

     「母妃……」寧王可憐兮兮地趴在宋驊影懷裡,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修長的手緊緊摟著宋驊影的細腰,肋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宋驊影想推開他,奈何在高手面前,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有心無力。

     宋驊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著眼中俊美如斯的寧王。在外人眼裡他完美如天神,而此刻,他也只是一個央求母親擁抱的孩子,眉宇間隱著淡淡的脆弱。他的臉上漸漸潮紅,全身冰冷,但是鼻尖噴出炙熱的氣息,嘴角還微微動著,只是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宋驊影拉過他的手,越號越心驚。他的脈象比之剛才越加虛弱,氣息也更紊亂了。

    她雖然不是大夫,但是略懂醫理。寧王失血過多,又兼之如此嚴重的內傷,如果就這樣睡下去,只怕這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想至此,一股刺骨的寒氣自腳底漸漸升起,嚇得她手腳慌亂。

    「寧王?寧王?醒醒,不能這樣睡著,快點醒醒啊。」宋驊影使勁地搖著他的手臂,奈何寧王只是用他酡紅的臉在宋驊影頸間蹭了蹭,卻依舊沒有甦醒過來。

     怎麼辦?宋驊影摸著他的手臂,一片冰冷,還伴隨著微微的顫抖,她自己也打了個哆嗦。其實她也很冷,一大早上的就被黑衣殺手從被窩裡撈起來塞在麻袋裡,接著又在樹上飄來蕩去掛了那麼久,最後好不容易有人接應了還掉進這硬邦邦的黑洞裡。

     可憐的她在深秋的夜晚,身著單薄的中衣,身上還被迫靠著一個大冰塊,實在是冷得她哆嗦。這一天,細數起來,她還真是夠慘的。此時天色已黑,外面也毫無動靜,應該沒事了。真夠冷的,如果能生個火就好了,不僅可以取暖,還可以給園子裡的人傳遞信息。

     不然……宋驊影抬眼看看上面小小的一個出口,扁了扁嘴,不然君兒他們要想找到她和寧王,除非將整個百禽園翻個遍。她自己就一件雪白的中衣,什麼東西都沒帶出來……她的目光又瞥到寧王紅彤彤的臉上一層細密的冷汗,摸摸他的身子,全身濕透,不知是血跡還是汗漬。這樣寒氣不入體才怪了。

     這裡枯黃的樹葉隨地都是,而且最近沒有下過雨,這些樹葉都很乾燥,用來生火不難,難的是……此時,宋驊影也顧不得避忌了,伸手進入寧王寬大的衣袖,仔細地摸索著,希望能夠找到火折子。

    寧王懷裡的東西倒不少,宋驊影隔著薄薄的衣料,摸到了類似於一張紙片。能放寧王妥善珍藏的,就算不是軍事機密,也該是極其重要的事吧,宋驊影壓抑住內心的好奇,避嫌一樣直接繞過去。

     她卻不知,這一張薄薄的紙片,將在她往後的人生中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火折子,但是卻摸到了一個讓她心驚肉跳之物。她面容一顫,倏然抽回手,然而速度太快,暖水袋被她順勢帶了出來,「啪」的一聲落在厚厚的落葉上。

    宋驊影暗自懊惱,半晌才敢低頭看寧王,卻見他俊朗的面容上汗水淋漓,瞳眸半開半合,瞳孔渙散,一臉迷離地看著她……「你醒了?」宋驊影有些底氣不足地看著他。

     他的懷裡,居然真的藏著暖水袋……沒有裝熱水的暖水袋……原劍昀所言果然不虛,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確情根深種。如果寧王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尋找的那個人,以寧王表面溫和內心桀驁的性格,她真的無法想像到時候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過,他應該是查不出來的吧,畢竟當時自己除了留下暖水袋外,並沒有任何證據。雖然這麼說服自己,但是宋驊影還是很不安,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無意中遺漏了什麼東西。宋驊影見他額際的汗珠順著眉間、眉毛一滴滴的滾落,差點流到眼睛裡去,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幫他擦掉。

     寧王一動不動,乖乖地任由她擦拭。額頭上傳來一陣冰冷而溫柔的觸感,繼而一股莫名的情愫自寧王心頭慢慢地湧了上來。這股莫名的心動,讓他迷茫的瞳眸略微有了些神采。他們靠得很近,熟悉的體香自她身上幽幽傳來,這股溫暖的味道好熟悉……

    「是……你嗎?」突然,寧王彈開雙目,只是瞳孔依舊有些渙散,他緊緊地拽住宋驊影的手,力氣大的驚人,「是你……對不對?!」當才不是把自己當母妃嗎?怎麼才一會兒,又變成別人了?不過宋驊影也隱約猜到了他口中之人

    只是宋驊影不知道,自從寧王的母妃過世後,年僅六歲的二皇子就再也沒被人真誠而溫柔的關懷過。雖然皇后沒有虧待他,卻也沒有很好的照顧他,所以他小小年紀就學會將所以的苦水淚水和汗水往自己肚子裡咽。

     上一次宋驊影無意中救了寧王,喚起了他心中最為渴求的溫情,後來在宏遠寺中,她又說出了寧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所以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寧王早已將心裡荒蕪多年的那個位置留給了她。所以這一次,當宋驊影抱著他,輕輕擦著他額際的汗珠時,憑著熟悉的體香和溫柔的關懷,神智有些迷茫的寧王便下意識地將她當成了暖水袋姑娘。

     寧王雖然猜測的時候往往會鑽牛角尖,將簡單的關係極度複雜化,不過他神志不清的時候卻偏偏猜得很準……他懷中抱著的,的確是真真正正的暖水袋姑娘。「我……不……是」宋驊影艱難地咬著唇,但是話剛說出口,卻被寧王一把攬在胸口,熾熱的唇霸道的印上宋驊影柔軟的唇畔。整個世界好像停止了一般,周圍一片靜默……寧王的氣息炙熱而狂狷,帶著絲絲眷戀,熱氣撲到她臉上,似要將她灼滅。

    雖然宋驊影一向淡定從容,但是感情的事還是生平第一遭,全無經驗,而且事出突然,所以此刻,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反應便是瞪大渾圓的雙目,手軟鬆軟無力,胸口小鹿般狂跳,呆愣愣地任由寧王灼熱的舌尖入侵……為什麼她不承認?她明明就是她!

     寧王很氣憤地抱著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吻她。他的意識很朦朧,他只知道他苦苦追尋的暖水袋姑娘不承認她就是她,所以他的吻又氣又急,還帶著一抹酸苦鹹澀的味道,如果宋驊影仔細看,還能在他臉上看到一抹受傷的情緒。

     好一會兒,宋驊影才幡然醒悟過來!這是在做什麼?!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她?!宋驊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盡全力狠狠地朝寧王推去,可憐的寧王全憑一口氣才能支撐,此刻被宋驊影一推,整個身子朝後翻去,「砰」地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在堅硬地泥壁上。不過這一撞,倒是將他給撞醒了。

     宋驊影下意識地將重傷的寧王推出後,心中早已懊悔,此刻聽到這聲清脆的撞擊聲,不心疼那是假的。雖然寧王對她無禮,但是他好歹為了自己身負重傷,不知道這一撞會不會將他裝傻了……宋驊影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頭,急忙朝寧王的方向爬去。

     此刻,寧王已經緩緩地睜開迷濛的雙目,雙頰通紅,大腦因高燒而運行遲緩。藉著淡淡的微光,他的目光掃過宋驊影的臉,定格在她腫脹的唇畔。他的目光緩緩垂落,看著不遠處的暖水袋,眸中閃過一絲脆弱。

     暖水袋離他足有一丈之遠,只見他慢慢地、慢慢地伏下身,緩緩地朝暖水袋的方向爬過去……不過他受傷太重,稍爬一小步,牽動內傷,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再爬一步,他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幕,看的宋驊影心酸不已。她怕他再咳下去又會嘔血,趕忙跨出幾步,彎腰將暖水袋撿起,緩緩地遞到他面前。

     只是,目光微微瞥過,不敢與他對視。她緊緊地握住身側的手,要緊牙關,不然,她真的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在他面前坦白。「謝……謝……」寧王一手撫著胸口,一手緩緩接過暖水袋。他動作溫柔地吹了吹暖水袋表面上沾染的塵埃,指腹一直緩緩地摩挲著,滿眼的深情款款,看得宋驊影滿心的愧疚和酸痛。

    「對……不起。」寧王自暖水袋中抬起了頭,絕美的面容上一片酡紅。「呃?」「剛才……本王將你當成了她……所以,對不起。」寧王緩緩地靠在泥壁上,歎了口氣,目光又落到暖水袋上。「她……是誰?」宋驊影問出這句話後,真有拍死自己的衝動。

     不告訴寧王自己就是她就算了,還當著他的面問她是誰!「她……」寧王抬起頭,淡淡的月光下,宋驊影身著中衣,臉上脂粉未施,清麗出塵,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柔和。他想起之前,看著她眼睜睜地下墜時心中的恐懼與狂亂,一時,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地有些唾棄自己。

     自己心中明明喜歡的是這暖水袋的主人,可是為何會對眼前的宋驊影產生一樣的情愫?她的聰明,她的堅強,她的悠閒,她的寧靜……對她瞭解越深就越移不開視線,一想到她心中喜歡的是別的男人,胸口就沉悶的幾乎透不過氣……自己不是從小就立誓,要遵循母妃的遺願,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嗎?

     可是,現在自己心中卻裝了兩個人……難道這就是皇室的風流血統?他突然對自己很失望,眼底浮現出濃濃的自嘲。可是下意識裡,他又覺得宋驊影與暖水袋姑娘帶給他的感覺很相似……寧王想至此,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宋驊影又不由自主地輕輕拍著他的背,動作輕柔而遲緩,她的動作竟真的讓寧王慢慢平靜下來。宋驊影不知道此刻的她已經深深地印在寧王的心中,而且已經不止心潮萌動這麼簡單了。

    忽然,宋驊影聽到一陣怪異地叫聲。她一抬頭,卻見洞口一雙黑亮的雙眸一瞬不順地盯著她,然後下一秒,一團小小的黑影朝她撲去……「小纏?!」宋驊影此刻的激動難以言表。她懷中的就是那只好色的小松鼠!

     卻見小纏在她懷裡蹭了蹭,然後很親暱地朝一旁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的寧王撲過去,小爪子輕輕碰著寧王白皙若霜雪的面容。「小纏?」寧王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是這只頗具靈性的小松鼠,嘴角微微勾起,緩緩對宋驊影說道,「我們有救了。」「嗯!」宋驊影也是一臉的興奮。

     她知道寧王的病情不容耽擱,便很利索的將趴在寧王胸口的小松鼠一把抓了過來。想了想,又自寧王的身上撕了一小塊布料,綁在它的小腿上,然後拍拍它的小腦袋。看著小纏一溜煙地跑走,宋驊影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這小纏不就是當日在宏遠寺中她們救的那一隻?而且什麼時候寧王與小纏這麼好了?宋驊影倏然回頭,卻見寧王仰著頭靠在泥壁上,他的臉上血水混著汗水又沾著泥水,有些狼狽,但是週身卻依舊散發著溫雅的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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