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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吵吵鬧鬧終是安靜下來,玉佛被送進一個充滿藥味兒的房間,她習醫種草藥,對這股味兒並不陌生,卻不曾聞過這麼濃的味兒.
這是長孫家的待客之道嗎?不與外人打交道,造就了對某些事單純的有些過火的玉佛,柳氏夫婦不曾想過女兒會遇到這種事,自然不曾提前說及.
玉佛被習總管扯進府里,便被人東扯西接的脫下她身上的衣裳,換上了大紅的新衣.她並不愛紅色,那會讓她想起血.
血的味兒太腥,一點也不好聞.
她也曾進過不少大戶人家,可人家沒有這個習俗,給每一個客人換新衣?
然後,便被請到堂前拜了三下,送到這個房里來,堂前太吵,玉佛壓根就沒有聽到有一個人在大聲喊的是什麼.
扯下頭上被蓋著的紗巾,心里直嘀咕,這長孫家的習慣可是奇怪的緊,遮住客人的眼兒做什麼?
"咳,咳——".一陣輕咳,低沉的仿若從地底下傳來一般.
玉佛回頭,看見床上躺著一個跟她一樣穿著紅色衣裳的男人,面白如雪,無一絲血色,呼吸亦是斷斷續續若游絲,要斷不斷的掛在這兒.
看來,這人病的不輕.
"你是長孫無病?"輕甜的聲音,與那低沉全然不同,床上的男人,徐緩的睜開了眼,半眯著,凝著一張絕麗的小臉,啟口想要說什麼,卻又是一陣的咳.
玉佛沒有再問,纖手搭上長孫無病的脈膊,看來,這人就是長孫無病了.
能病的連句話也說不出來的人,世間可不多見.
"五髒六腑受過嚴重內傷,幾乎全廢,帶著內傷多年你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頭發已經灰白——".小手撈起他的發,皺了皺柳眉,"等到成白發你就死定了".下了定論.
全然不瞧床上男人因為她的話而瞪然的睜大了眼.
"別一副驚訝的模樣,你的破身子驚不起激動的情緒,來,輕呼一口氣——".她托著他的臉.
呼——
總算,男人的臉色,緩和了些.
"你——".
"你身上的病的確相當的嚴重,這樣的內傷該是你很小的時候就傷著了,帶在身上這麼多年已成固疾,早已根深蒂固,入了骨血,想要治好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長孫無病苦笑,他比誰都知道,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已經接受了二十五年,從三歲開始.
"那些人怎麼可以這麼無聊,還要輸內力給你,以為是讓你好過,結果是讓你的五髒六俯更加無法負荷".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嘛.
"……".
"還不止一種內力,你沒死,大概是上天忘記有你這麼一個人了".
"……".
甜甜的聲音,像唱歌一樣,輕輕喃著.長孫無病就這樣聽著,她只是自個兒說著,並沒有打算要他回答她.
但是——
她說的,卻仍是事實.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她還這麼小——
"你真的已經二十了嗎?"他廢力的道.
"二十?"黑白分明的眼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五年後就到了".
十五?
眉頭,微微一皺,如果他沒有記錯,送來長孫家沖喜的是平家二女平春兒,今年已經二十歲,可不是只有十五歲的小人兒,如此精致,如此美麗,是怎樣的爹娘能夠舍得讓如此嬌兒嫁給一個臨死不遠的男人.
"你是平家最小的冬兒嗎?"該是了.
"平家?不是啊,我姓柳,我叫柳玉佛,跟你說的人沒有關系".
柳玉佛?
這個名兒,陌生的緊.
"咳——".他又開始輕咳,玉佛盯著他看了一會,才從紅衣裙下拿出她的小包袱,這可是她的寶貝,出了門便不會離身.從包袱里拿出好幾個瓶子,而後,從里頭拿出五個顏色香味都一模一樣的藥丸遞到他的嘴邊,"你先把這個吃下去吧,會好一些".
長孫無病茫然的盯著那雪白掌心中的綠色小藥丸,看起來顏色鮮豔,該是姑娘家喜愛的零嘴甜食吧,例如糖果一般的東西.
他該感覺她的慷愷,貢獻自己的零食,不過,他並不認為吃兩顆糖果下去,便能讓他好受一些.
"還是你自己吃吧".
"我?"纖手輕點俏鼻,黑白分明的眼兒睨著他,"我又沒有病".干嘛要吃藥.
"是——我有病".
"你本來就有病",這人不但身上有病,連腦子也病了,玉佛不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直接倒了一杯水——呃,桌上滿滿一桌的食物是為她准備的嗎?她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了."來,張嘴,吃藥".
長孫無病別無選擇,只得啟口,讓她將藥丸扔進口中,再吞下一口冰涼的茶水,用力的咽了下去.
"甜的".他道,果然是糖果.
"你要苦的嗎?"她也有.
"不用了".他搖頭,他的身體並不宜吃太多味兒太重的東西,太酸太甜太苦太辣都是他的身體所承受不起的.
特別是半個月前,還能起來走兩步的身子,突然連床也起不了.家人擔憂之余,早已無計可施,盡連找人沖喜的迷信想法都用上了.
他一再的反對無果,只好順了家人的意,前提是要對方是心甘情願嫁入長孫家沖喜,畢竟,她所嫁的男人隨時都會死去.
家人應允,也尋到平家二小姐自願嫁入長孫家,只是不知如何變成了眼前這位叫柳玉佛的小姑娘.
"玉佛".
"嗯?"玉佛已經在桌前開始吃東西了,完全不客氣,趕了路,也折騰了些時間,肚里早就空空.
"你家人怎麼舍得讓你嫁進來".好奇怪,呼吸盡然平順了些,喉嚨處也不再發癢的想要猛咳出自個兒的心肺.
難不成——
她給的真的是藥.
不可能的——,長孫無病搖掉腦海中不靠譜的想法,天底下多少神醫瞧遍,連宮中的禦醫也看過了,除了過一日是一日,已經沒有別的法子.
"我沒有要嫁進來了".小嘴,塞得滿滿的.
"你已經嫁進來了".長孫無病凝著桌前的那抹嬌小身影,她終是個孩子,他已二十有八,而她,不過十五,十三歲的差距,他幾乎可以當她的爹了.
"我才沒有嫁進來".咬著雞腿,玉佛回頭,瞪著床上那名還在胡說八道的男人,"我是來救你的".
救他啊!
沒錯,如若沖喜的法子真的有效,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不過——可能性有多高,怕是人人心里自知.
"生老病死,早已注定,無需強求".他輕笑,聲音,仍舊低沉,說得平淡,卻充滿了黑暗.
玉佛聽著皺了小臉,哼,她就不愛看注定好的事兒.
她就喜歡做不可能的事.
"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反正,爹已經帶著娘游山玩水去了,精舍現在無人,留在精舍與留在這兒差別並不大.
頂多,回去之後,再把死掉的藥草拔掉重種就好.
"玉佛,沖喜並不是真的可以治病".他又笑了.
她卻不喜歡他笑.
明明不開心,干嘛還要強顏歡笑.
人生若此,該有多累.
"那當然,如若沖喜可以治病,那這個世上還要大夫做什麼".回頭,繼續喝她的湯,還有些溫度.
嬌甜的聲音,說著如此可愛的結論,長孫無病無法自止的笑出了聲,不是強裝的笑,不是習慣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
是啊——
為何家人不如一個小姑娘明白,如若沖喜真的有用,得了病,沖個喜便好,何必請大夫,何必吃藥呢.
"你不能笑得太大聲".吃飽喝足,用一旁現成的水洗淨了手,擦干,來到床前,美目凝著他.
"我——知道".他已經太多年不曾真正想笑過.
"從明天開始,由我來負責你的膳食".
"膳食廚房會料理".無需由她親自操勞,她已是長孫家的大少夫人."玉佛".他又喚著她的名,用低沉的聲.
玉佛看著他,眼兒眨了眨.
"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如若有一日,為夫再也醒不過來,別在意,尋找自己的幸福去知道嗎?".
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小手,輕輕蓋上他的額,再回到自個兒白嫩的額前,柳眉微微一彎,他並沒有發燒,怎地盡說些胡話.
"長孫無病,我和你才不是夫妻".
"已經是了".他輕扯她的紅嫁衣,再指指他身上的新郎服,"外頭代我拜堂的雖是二弟,但是,你已是長孫家的人,長孫無病的妻".
嚇——
他在說什麼?
..........................................
玉佛還沒有機會問清楚,門外便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聽便知,來人不少,且,情緒激動.
玉佛將長孫無病身上的絲被往上一拉.
他的情緒一理過于激動,只會更傷及內腑,離死期只怕更近一步.
"砰"的一聲,門雖未開,門外卻響起一聲咒罵.
"該死,誰讓你撞門的,要是驚了無病,你提頭來見嗎?".
"二爺,我——我不是故意的".
二道聲音,玉佛聽過,是長孫家門前喜三娘的聲音.
門,被輕推開.
入屋的有三人,習總管和喜三娘玉佛見過,還有一名男子玉佛不曾見過,加上門外有好一群陌生人.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是她嗎?"
"不是,不是她,她可不是平家的女兒,我帶來的才是平家的二女兒平春兒".喜三娘搖頭.
"可是拜堂的是她".
"那——那——".她怎麼知道.
"習總管,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只有一個平家二女兒,卻偏又多了一個姑娘,且比平家二女兒還早一步就拜了堂成了親.
"二爺,喜三娘事先抬轎過來說是平二姑娘自個兒走路過來的,過了一會,便見她一個人過來,老奴便以為是平家二姑娘".都怪他,早知道見見平二姑娘就不會出錯了.
也就是說,搞錯了人.
"那這位姑娘是誰?".中年男人皺眉打量穿著大紅嫁衣站在兒子床前的小丫頭,年紀真小.
"我叫柳玉佛".今日,她已經是二次介紹自己了.
"柳玉佛?"中年男人眉頭皺得更深了,"沒聽說過,你怎麼會參和進來".
她怎麼知道,這不是長孫家的待客之道嗎?
"我聽我爹說長孫無病得了無人能救的大病,所以,我來替他治病,看來是有了誤會".纖手輕抬,便要開始解衣,"原來這是紅嫁衣,現下穿錯了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脫下來,你們再拜一次堂便是".
再拜一次?
天底下哪來這等糊塗事.
"不行,時辰已過,再拜幾次都沒有用".中年男人反對.
"可是——她不是平家姑娘".她的紅包.
"爹——".一直沉默的病人終是開了口,中年男子神色一頓,立刻像只泄了氣的球兒一般,大步跨至床前,"無病,怎麼樣?是不是哪兒又不舒服,他們吵到你了?爹馬上趕他們出去".真健忘,他大爺就是一號要退出去的.
"爹——".長孫無病搖頭,伸手,握住玉佛的小手,軟軟的,"讓玉佛留下".她說過,是來為他治病的.
她——是為他而來的.
"好好好,你說什麼爹都依你".中年男子,長孫家的二爺,如今長孫家的當家長孫浩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習總管,你拿些銀兩,送喜三娘和平家姑娘回家,進咱們家門的是柳玉佛".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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