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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半畝溫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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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4 02:01:43
第八章

    日子須臾飛去。

    “……就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再篩選,我要的是誠實可靠,不要那種攀親引戚的。”書房中的梨花木交椅中,閒適的疊膝而坐,低沉的聲音是屬於后王孫獨有的。

    “小的馬上去辦!”遲疑了下才回應的人中氣十足,聽著有些硬氣。他叫程時。

    “還有問題?”

    “老奴膽敢問爺,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給我?老奴可不是爺習慣用的底下人。”

    “既然你問了,後家的農田莊子收租向來都是你在負責,從來沒出過差錯,在我看來,是大材小用,屈才了,而且我爹曾經說過,他說這座宅子裏能相信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屠總管,我爹看人很少看走眼,我相信他。”換言之,他也願意相信這個人。

    他十七歲就繼承家業和爵位不論對哪個家族都是史無前例的。

    當初返家是在十萬火急的情況下行事,旁枝剪除了,可也不代表所有的人對他都服氣,他年輕紀輕輕,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勢必需要時間。

    對於那些嘲笑後家氣數要盡了的流言,他充耳不聞,這種事他知道急不來。

    不過,一年了,扣著王公貴族帽子,什麼都不能做,真的教人厭煩。

    怕坐吃山空嗎?倒也不會,只要今朝天子一輩子穩穩地坐在他的位置,後家就不會有倒臺的可能。

    如雞肋的家族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有吸引力,他想親手創造自己的王國,那才是值得為之拼博的目標。

    他要把手從五陵伸到京城,不想再偏安一隅,做一個無聊的世家子弟。

    “謝謝後老爺還有爺的看重。”程時沒想到有這番曲折,朝西方拱手拜下,又朝后王孫彎腰。

    “為了讓你專心辦事,過兩天把你的家人遷上來,我讓屠管家給你找間舒適的宅子住下,這樣你也比較安心吧?”

    “謝謝爺!”

    “我以後要仰仗你才是。”

    程時離開書房的時候,在通往外門的墁地磚上背著手,站住了。

    太陽出來了啊。

    “如何?我說的沒錯吧?”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屠管家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

    程時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論學識、能力,這不足二十歲的孩子表現得真是強悍,而他一年前還只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孩子,真是不可思議。”

    他的手腕是他這老人無法想像的,居然覬覦著國家經營的鹽、鐵、酒、驛站,這藍圖要是被他完成,那麼他這把老骨頭就真有得忙了。

    “看起來你是心動了。”

    “就知道把我拖下水也有你的份,真是交友不慎。”程時捋了下下巴的鬍子。

    “住得近,往後要找你喝酒也方便。”

    “是嗎?那麼記得給你找屋子的時候離你遠一點。”


    這原來不關書輕淺的事。

    雖說住在後府裏,她向來當自己是客,而客人是不管事的。

    可內門裏的事,管事嬤嬤總來問她。

    推辭可不成,嬤嬤說府邸就住了她一個主子,她不拿主意分擔,總不能把那些瑣碎拿去爺那裏去煩他。

    一回生,二回熟。

    時值年關將近,越到此時事情越多,要發過年的例錢給下人,要置辦年前到元宵的物品,她哪懂得這些?

    之前,她被大哥寵,這些根本不勞她煩心,後來跟蕭融住,家裏窮得連窗花都剪不起,年夜飯勉強殺了一隻雞就簡單了事,這會兒是怎麼著?

    提著裙子去把后王孫找來問,他倒是雲淡風輕得很,只安慰她,管理這些事都有定例,按往年一樣樣來就好,管家嬤嬤是老經驗,不會讓她難做的。

    “我不管,你得幫我,要不然丟人的可是你。”

    於是,有人被趕鴨子上架了。

    好不容易摸清年前該幹什麼,過年該準備什麼,年後又該安排些什麼,等一一整理出頭緒,臘月已經到眼前。

    天氣難得放晴,后王孫叫小斯套了車,迫不及待地把書輕淺拉出門了。

    “年關前的最後一次市集,有很多東西要買。”一進車裏,他就把朝思暮想的人抱在懷裏,看她露出一截皓腕,手指就在那上頭慢慢摩挲著。

    “你不是有很多官員、耆老的應酬飯要吃?我看你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這人每回一看到她就像看到好吃的東西,不只兩眼放光,手腳也沒一刻消停。

    “我比較喜歡應酬你。”

    “我很忙的。”

    “那些事一點也不重要,你只能忙我一個。”戀著她身上味道,他將臉埋在她的發間。

    還在想這幾天一定把她悶壞了,撥開所有的事情,誰知道她居然沒把他放在眼裏,他很不滿。

    “我這不是在你眼前?”

    “不夠!”喜歡一個人只單純的看著,把她放在心上是不夠的,他心裏還有渴盼。

    她的唇被吞沒。

    激烈的吻漸漸不滿於唇,於是頸項、耳垂、鎖骨,順沿而下,像是要把她吃下肚。

    只是在這隔離的空間裏,親吻與肢體交纏的聲音顯得分外清楚,書輕淺聽得害羞,也許連車夫都聽到了。

    他的吻讓她暈頭轉向,可還是推開了他。

    她把臉埋在后王孫胸膛裏,不知道等一下要怎麼走出馬車。

    市集自然是沒去成,他抱著她回到宅子,在眾目睽睽下。

    “你要我明天怎麼做人?”她臉色發白。

    “後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可是也不能這樣……”

    “我偏要這樣!”他冷哼,這女人老是把他的求婚當作戲言,逼得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鐧。

    他一路吻得她七葷八素,進了屋子,兩人倒在床上。

    手從她裏衣的領口伸進去,由肩背直到腰際,細綢的白衫子滑了下來,青絲及腰,露出了潔白如脂的肌膚。

    他伸手解她衣裳,抽開她夾衣上的腰帶,精確的沿著她起伏的曲線,或輕或重的挑逗著她的身體。

    他也解開自己的衣服。

    他的身形雖然有些瘦削,卻堅實有力,兩人胸腹肌膚赤裸的貼在一起,激起了強烈的情欲。

    他一手撫上她柔軟的蓓蕾,一手摟起她,分開了她的雙腳,書輕淺被他的動作逼得折腰向後,她如水滑潤的身子如同一朵要綻放的小白花。

    他全身都繃了起來,一手捉她的腰,漸漸用力沉入她的身體深處。

    他進入撐開的脹痛令她蹙了眉,眼淚萎時湧了出來,輕聲嗚咽吟哦,半是受不住,半是因為撕裂的疼痛,抱住他柔韌的腰,頭歪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他用力一送,契進了她的身體。

    她緊緊收縮,他用力佔領,被控制的快感帶來一陣窒息,他不斷起伏,手臂緊緊箍住她,分不清彼此的感覺。

    她眼睫沾淚,卻露出害羞的笑容,那一陣電光石火的感覺過去,她軟綿的倒在床上,一頭黑髮如瀑的鋪在枕邊,發梢垂在床沿,后王孫呼吸淩亂的埋首其間,歡喜而平靜。

    這種親密像是把他生命中的每一分空虛都填滿了。

    兩人放鬆的擁在一起后王孫吻著她的唇,溫柔而溫存。

    “下次我會溫柔一點。”陪著躺了一會的人手腳又開始不老實了。

    “不要!”

    事實是他對佔有她的身子懷抱著莫大興趣,愛欲深入骨髓,縱情半日,才命人備了洗澡水,把因為敏感,次次令自己都沖向失控而疲累的書輕淺抱向浴間。

    偌大的水池放了藥材香料,讓人舒服放鬆。

    她泡進水裏,舒服得差點睡著。

    后王孫替她舀水,慢慢沖洗,最後看她實在不勝疲憊了,這才把她擦幹,抱上床。

    迷迷糊糊中……

    “我們成親吧?人家說有錢沒錢總要娶個老婆好過年。”有人吹起了枕頭風,還很巴結的讓出一條胳膊給她枕著。

    看在他那麼有心的份上,書輕淺恍恍惚惚的就應了聲。

    她付出的代價是全身酸痛,懶懶地睡到天黑。


    臘月那天後府來了客人。

    各奔前程的人不知道是說好了還是心有靈犀,在同一天同時刻,分別上門了。

    書輕淺被請出來見客。

    除了安之若素的后王孫,所有的眼光全盯著她看。

    后王孫看她鼻尖冒汗,不由自主的掏出汗巾,為她擦了下,動作自然得好像常常這麼做。

    “我不信,她這麼醜,不可能是輕淺,我說王孫,你是看上她哪一點?”

    慎的毛躁,一如往昔,黑羽待要示意他別那麼直白,已經來不及。

    王子瑤把上好的梨花白當水喝,一聲不吭。

    “我沒事。”書輕淺心裏有些發苦,有些哭笑不得,嘴角笑了起來,眼淚卻直往外湧。

    “欸,你哭什麼?被我罵醜,傷心了嗎?”沒良心的慎還在說。

    “多好,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都齊了,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她擦淚,文不對題的說:“你當官好,很威風,好神氣,很適合你。”

    慎驚疑了,嘀咕著,“真是見鬼了!”這口氣,壓根就是那個人。

    后王孫擁過她,為她拭淚,“都見到了,一個沒少,慎敢嫌你醜,我等一下踹他替你洩憤。”

    “他現在可是朝廷的大官,你可得由著他一點。”她狂點頭,以為再也見不到見的人居然一下子全見上了,再也沒什麼禮物比得上這個了。

    很多東西斬也斬不斷,如今能這樣見上一面,人生還有什麼缺憾。

    “就是咩,見色忘友的傢伙!”慎很牆頭草的往書輕淺靠。

    其他人被后王孫的溫柔和細心給怔住了,表情平淡如黑羽,也相信了某些他起先抵死不信的事情了。

    “你們也很久不見了吧,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去給你們弄點下酒菜。”她起身,微微一笑,把敞廳留給了他們。

    屋簷的積雪透著冷清的薄光,她拉了拉領子,撫著欄杆,想不到今晚的夜色真美。

    有人來到身邊。

    “瑤哥哥。”

    王子瑤靜靜用他那雙裝滿溫柔和悲哀的複雜眼神看著她。

    “王孫對你好嗎?”

    “嗯,差強人意啦。”

    “一定非他不可嗎?我不能代替他?”

    “對不起。”

    “我曾經想過,假如沒有遇見你就好了,假如沒有遇見你,我還是那個冰心無塵的琴公子,不會掙扎,不會愛恨不能,可是我很高興這輩子曾經遇見你。”憑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牽掛很久的人,默默追逐那麼久,他怎麼捨得讓她陷入兩難,他只要她好好的活著,就好了。

    書輕淺欲言又止,欲訴還休,她安慰不了他的心,說什麼都是錯。

    王子瑤泛紅的眼睛有掙扎,也透著股說不清的柔情與溫和。

    “瑤哥哥這樣的人品,將來在某個地方一定會遇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琴弦已經斷絕,我要再去哪里找可以陪著我走天涯的琴弦?”

    月光灑下來,勾勒得他的影子倍顯寂寞。

    “我說,你的男人緣會不會太好了?”

    客人告辭後,后王孫在後花園找到書輕淺。她屈著腿,把頭埋在膝蓋裏,窩在秋千架上。

    “我的男人緣一點也不好,一心只愛著那麼一個,卻被甩得很慘,我那時候灰心極了,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後來再回想這段過去,才發現自己又傻又呆。”

    后王孫也在一邊坐下。

    “人認真活著的時光,不就那幾年。”

    “是啊,所以後來我決定為自己而活。”

    “還好我知道要趕緊回頭把你追回來。”他相貌俊美,一笑便教人移不開眼。

    “是啊,打了一棒,再給一點甜頭。”

    后王孫伸手扣住她的手,兩人一上一下的晃蕩著。

    “我英明咩。”

    “才不呢,你是只發傻的大鵪鶉。”


    守歲這天,後府的年夜飯足足有十幾桌這麼多。

    央秀年前就被書輕淺趕回婆家去了,但是像剛舉家遷來的程時一家人,屠管家還有小方這些上下好幾代的家奴,從掌燈開始入席吃年夜飯,喧嘩笑鬧聲沒一刻停歇。

    除夕夜,沒了主僕之分,老老小小,邊吃邊樂,談笑暢敘,推牌九,擲骰子,比大小,打麻將,不亦樂乎。

    所備的糕點瓜果都是想討個吉利兆頭的,譬如棗子、柿餅、杏仁、長生果、年糕、蘋果,茶點瓜果放滿一桌,隨時都能拿來吃。

    “我要姐姐活得長長久久,長生不老,歲歲年年,青春永駐。”蕭融拿著未來姐夫給的大紅包,嘴裏叨叨念念的還是姐姐。

    “今夜是特例,看你喜歡怎麼玩都沒關係。”

    小孩是放出鳥籠的小鳥,過年節,一群年紀相仿的孩子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河岸邊放沖天炮。

    叮囑了注意事項,她便放牛去吃草了。

    “明年開春讓他去京學讀書,你覺得好嗎?”后王孫來到她身邊。

    “這麼快?!總覺得他還那麼小。”

    “你們姐弟感情那麼好,害我很吃醋。”

    “不是捨不得,是覺得時間飛逝,這兩年也不知道我大哥好不好?”

    星斗滿天,新春喜氣,張掛的紅綢彩燈將整座宅子照得通夜徹亮,柏樹上積雪厚厚,鵝黃的臘梅開得茂盛繁密,卻看不到遠在京城的玄蒼。

    “京城又不遠,以後有機會總是會碰頭的。”

    “是啊,說起來我還欠大哥一百兩銀子呢。”一百兩救命錢,說到底還是大哥救了她。

    “早還了,說到這個,當初缺錢為什麼不來找我?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大過年的,翻舊帳嗎?”她笑嘻嘻。

    “追根究底,是你不相信我。”

    “我是信你的,你說過要我相信你,不然我不會帶著蕭融住到你這來。”

    他兩手一起握住她手掌,又把她扯進懷裏。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有家人的年,你不知道這對我很重要。”

    “明年,來年,將來的每一年,我都會在,我會陪你一輩子。”她承諾。

    “謝謝……淺兒。”

    “嗯?”

    “沒事,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王孫哥哥。”

    “唔?”

    “沒事。只是想叫叫你。”


    新春一眨眼就過去,日子過得出奇祥和。

    兩匹駿馬同時來到後府前面,馬上騎士一分不差地跳下馬背,早就等候著的門房還有馬僮笑嘻嘻的把馬牽了下去。

    每天的例行賽馬,就連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互賭輸贏。

    “又不相上下,這次照慣例還是你請客。”脫下手套,恢復男裝的書輕淺英姿颯爽,身上的紅色騎馬裝替她增色不少。

    “感覺我怎麼很像被吃定的冤大頭?”他身著窄袖織金迦文錦服,細緻華貴,束腰玉帶綴著松鹿吉祥荷包,腳踏暖靴,眉目風流,即使站在自家門前,依舊引得過往行人矚目。

    “那猜拳嘍,輸的人請吃同升酒樓的鹿兒宴。”誰請客不都一樣,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嘻。

    “我早去訂好位置了。”

    “若是我想吃京城晚風樓的四鰓鱸魚呢?”

    “那有什麼難的,我去把晚風樓的廚子聘來。”他認真得很。

    “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

    “我去搭梯子。”

    “你喔!”她拽著他的胳臂進屋,笑得眼裏、心裏都是蜜。

    兩人感情好得如膠似漆,整個宅子的人都有預感,後府快要辦喜事了。

    “那晚上見了。”

    早上跑馬是兩人最近養成的默契,跑過馬後,各做各的事,直到晚上才碰頭。

    “爺,有貴客,在廳裏等很久了。”差點把石板踱出洞來的屠管家一聽到下人稟報,風風火火的趕了出來。

    “是誰一早就上門?”

    “是——公主。”

    “哪個公主?”

    “飛鳳公主,爺指腹為婚的未過門妻子。”。

    “有這回事?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他壓根沒擺在心上。

    “爺,這非同小可。”他也是剛聽說。

    “不能開玩笑哦,你要我去見她就對了?”

    做為世家子弟,婚姻本來就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事情,聯姻自古就是鞏固關係,互謀其利的利器,后王孫的婚姻自然不能例外。

    只是這件事因家中長輩均已過世而無人提及,加上他自己也早就忘了。

    誰會忘記自己有個未婚妻的?

    很不幸的,飛鳳公主的眼前就有一個,幸好她不知情,要不然定會吐一斤的血出來。

    “公主好久不見——其實我們從來沒見過吧?”雖然對方貴為公主,來頭這麼大,他還是從容的去換了衣服才過來,絲毫不覺得怠慢。

    也許小時候他娘親曾經提過這麼件事,但因宮裏頭沒動靜大家年紀又小,加上這幾年後家風波迭起,那個現實的皇帝也在冷眼旁觀的看著他們這家子會不會倒,然後再做商計吧。

    畢竟世家門戶比不上一些極品大官的門弟。

    “本公主跟你是見過的。”雖是瞞著宮裏的人出門,身穿便服,但那氣質,那美貌,都非尋常人能有的。

    只可惜,任她再美,都已經進不了后王孫的眼。

    “真抱歉,草民一點印象也沒有。”

    “貴人多忘事,但你連終身大事都能忘,似乎太說不過去了。”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公主曾幾何時受過這樣的氣,雖然說她已經算得上是脾氣好的公主了,可是塗著胭脂的唇還是抿出了不悅的弧度。

    “草民會忘的通常是不重要的事。”

    飛鳳公主又被氣到了,這人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嗎?

    “草民愚昧,不知道公主擺駕來五陵是為什麼?”他露出來的痞子笑容簡直輕佻到刺眼。

    還好她依仗不多,還算不討人厭。

    “宮裏悶,本公主出來散散心。”她總不好說她已經及笄,曾與她有婚配的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不只他沒動靜,就連父皇也不曾聞問,逼得她只好親自走一趟來看看。

    她修長的鳳眼看著眼前英挺俊俏的男子,一顆芳心為之悸動。

    現在的他已經不復小時候的輕狂天真,美麗的眼睛因為深邃的五官顯得銳利,鼻子挺直,厚薄適中的唇隱約透著已經淡去不少的狂妄,這男子再多個幾年必會變成令人驚豔萬分的極品。

    “也對,老是關在那個高牆深院的皇宮裏有時候也難免無趣,草民會讓人安排最好的別苑,最貼心的人手,讓公主盡興而歸的。”他完全是官場上應付的態度。

    “你不留本公主住在這?”

    “公主千金之軀,草民這府邸能護駕的守衛人少,不敢強留。”一盆冷水澆下去,他就只差沒說我這裏不歡迎你而已了。

    “后王孫大人,你知道本公主是你的未婚妻?”暗示不行,不如就明說,她已經放下尊嚴體面親自來到他府邸了,雖然沒想過他會冷淡如斯,不過既然她都豁出去了,也不想空手而回。

    “小時候的戲言怎麼能當真?”

    “你可知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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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4 02:02:12
第九章

    飛鳳公主一行人留在了後府。

    她說要住下來,誰敢反對?就算后王孫反對也是無效。

    后王孫也絕,他撥了距離主屋最遠、最清幽、最不方便的半山腰樓閣給她住。

    用君無戲言來威脅他?明裏,他拿她沒奈何,暗地,他不吃這一套。

    是夜,后王孫回到房間,屋裏空無一人,他前前後後找了一遍,把小丫鬟找來問卻沒有人知道書輕淺去了哪去了,正要發脾氣,卻看見令他遍尋不著的人從遠處的小門走了過來。

    “你去哪了?”一頭的汗,她做什麼去了?

    “小牛子的媳婦生了個胖娃娃,我去幫忙,你沒看到那娃娃多可愛,小手小腳的,小牛子接過手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他,嚇的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

    嘰裏呱啦……嘰裏呱啦……眼睛明亮,比手劃腳,然後被后王孫一把抱進了懷裏。

    “咦,怎麼了?”

    “我看我是沒藥醫了。”輕歎,是一種幸福的歎息。

    “你哪根筋不對了?我身上很髒。”想把這個男人推開,他卻賴著。

    “我好愛你,愛到沒藥醫了。”

    書輕淺懸著的心怦怦的跳個不停,“怎麼突然……”意識到央秀還在後面,被他這麼摸啊摸的,全化成了不好意思。

    “小姐,你剛剛交代要給牛嫂子送補品過去,奴婢先去辦這事。”掩著笑,央秀識趣的很,一溜煙跑了。

    “進屋去吧,春寒料峭的,外面冷。”

    “嗯。”

    “你怎麼跑到小牛子哪里去打下手了?我以為你會在屋子裏。”害他小小的不滿了一下。

    為什麼會覺得書輕淺是那種會在屋子裏等自己回來,然後擺了一張哀怨臉給她看的女人呢?

    她從頭到尾都不是。

    她不會變的,不管是不是成了他的女人,她就是她。思及此,不知道為什麼,煩膩了整天的心都沉澱了下來。

    “小牛子是頭一回當爹,再說他和滿兒可都是我們的家人,你在忙,我過去關切一下也是應該。”

    “謝謝你替我設想周到。”

    “說的事什麼話,小牛子和滿兒也幫了我不少事,大家幫來幫去,也不算什麼。”一進房間她就躲到屏風後面去換上家居服,又淨了手,把頭髮攏了,這才轉身出來。“你看起來很累,我替你抹把臉,今天應酬很多嗎?”

    她帶了擰幹的巾子出來,后王孫一看到馬上把臉湊上去,享受這小小的溫存。

    擦了擦臉,又擦了手,然後他的眼前就多出一杯溫熱的茶水。

    后王孫笑的好開懷,啜著茶,眯著的眼像極了狐狸。

    “今兒個就應酬那個公主,啥事也沒幹。陪吃了兩頓飯,害你鹿兒宴也沒去成,你不生氣吧?”

    “公主來可是大事呢,何況你中午已經派人知會過我,我們要吃飯多的是機會,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堂堂景盛王朝小公主不會沒事來串門子吧?”她雖然猜不出來為的是什麼,也沒費心去猜,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話可從來都不假。

    “這應該怎麼說呢……”直說橫說豎著說,還是拐彎抹角不要說?

    “直說。”她懂他,后王孫只要心裏有事就會在眉頭打上十個結。

    “很難說。”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還指腹為婚呢,都怪他那已經入祖墳的爹娘,沒事給他找事。

    “那就別說了,休息吧,你也辛苦一整天了。”

    “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好。”她回道。


    半個月後。

    “央秀,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要是都齊了,就可以走嘍。”

    “小姐,等等奴婢啊。”

    “就跟你說不要奴婢、奴婢的叫,你怎麼就說不聽呢?”

    還沒到夏天,天氣就熱得難受了,恰好蕭融的西席請了事假外出,他平白得了一天假,嚷著去踏青,書輕淺想想閑來無事,讓人收拾了東西,姐弟倆準備好好的出去玩一玩。

    “奴婢……我好了,可以出發了。”一聽說能出去玩,不只蕭融樂,就連臉色陰霾了許久的央秀也興致餑餑的嚷廚房準備了很多吃食,準備大玩特玩。

    “你到底準備了什麼,這麼大的籃子你一個人提的動嗎?”

    “小姐忘了我們還有小牛子,還有車夫,不怕沒人提東西。”她早就安排妥當,無需小姐操心。

    “想不到我們家央秀越來越七竅玲瓏了。”捏捏她的小臉,書輕淺神情開朗,看起來無憂無慮的。

    “小姐,也許是央秀多嘴,但那個公主都在這住了十幾天了,什麼時候要回皇宮去啊?而且,你一點都不煩惱嗎?”一個矜貴的公主擱在這裏,除了她自己帶來的宮女侍衛,府邸的丫鬟家丁也全部動員隨她差遣,她要不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恐怕也得服侍那位公主去了。

    那位公主都不知道自己給人家造成了多大的不便,整個府邸人人都處在精神緊繃的情況下,弄得大家怨聲載道,已有很久不見笑聲了。

    “那不是我們要煩惱的事,像這種頭痛的事交給你們家爺就好了。”未婚妻是嗎?還指腹為婚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永遠的秘密,就算是后王孫極力隱瞞不說,下人的消息又怎麼能不傳到她耳朵裏。

    他最近吃不好,睡不著,有時候跟她在一起還會不時的覷著她的臉色,為的就是這一樁。

    “小姐,你一點都不擔心……擔心爺的心會被搶走嗎?央秀每每想到都快氣死了。”

    “傻央秀,你聽過船到橋頭自然直吧,人心如果要變,你就算當成螞蚱把她栓著也沒有用,人心要是不會變,你煩惱那麼多不是自討苦吃?”她和后王孫的感情一路風風雨雨走到這裏,要是連互相信任都做不到,這一路也就白走了。

    也許在旁人的眼裏她太無動於衷,其實她只是在實踐她的諾言。

    后王孫要她信他。

    她信他。

    “書姑娘要出門去嗎?好閒情逸致。”

    十幾天來,自恃身分,不肯輕踏進書輕淺這院落,也沒有把書輕淺放在眼底的公主,不經通報,終於憋不住地出現了。

    “公主千歲千千歲。”書輕淺和央秀跪了下去。

    “起來吧,這裏不是皇宮,不必多禮。”基本上風範是要有的,她絕不會讓人一開始就瞧不起她。

    “謝公主。”

    雖不傲慢,但她天生的尊貴便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身上的服飾非常精緻,幾乎是整個天都最好的絲織作品。

    “本公主想來和你聊聊天,不知道方便嗎?”

    “公主請坐。”她示意央秀出去和蕭融交代一聲,也許要遲一點才能出門了,然後轉頭吩咐其他丫鬟沏茶,上糕點瓜果,禮數俱全,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

    “書姑娘也坐,本公主聽說後府裏就你一個主子,裏裏外外都由你負責?書姑娘好能幹,本公主佩服!”

    “談不上能幹,公主應該也有耳聞後府這些年家中變故迭起,王孫哥哥一個人要忙裏忙外的,民女只是替她分擔少許事務,如此而已。”她不卑不亢,應對進退得宜。

    “既然我們客套話都說完了,本公主也不是那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我想知道書姑娘和後大哥究竟是什麼關係,你又什麼打算?”

    “您是公主,你的決定可以左右很多人,民女的決定其實一點也影響不了公主,您想知道我的決定只是現在還沒決定要拿我如何而已。”

    “書姑娘是聰明人,本公主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正常,往後後大哥要收通房小妾還是側室我都不會干涉,但是這些人都不能在本公主之前,你也一樣。”事關皇家顏面,也攸關她的地位。

    好強的氣勢……好重的厭惡感。

    就知道這位公主非等閒之輩,看起來就不像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樣子。

    “公主的意思是已經看中王孫哥哥這個駙馬爺了?”

    “婚姻豈能兒戲,本公主的婚姻是兩家父母親口允諾的,子女婚姻向來都由長輩做主,本公主只是遵從父母之命而已。”

    “這樣啊。”

    “還有,我想把公主府蓋在這裏,從今天起你搬到別的院落去!”飛鳳公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真是太欺負人了!”一路上央秀不停的抱怨,一雙腳把馬車踢的砰砰響。“小姐既然不待在那裏了,央秀也要跟小姐同進退。”

    書輕淺倒是坦然,一個簡單的包袱放在膝蓋上,眼睛看著坐在她身邊的蕭融還有貼身侍女。“我只是覺得跟不見為淨,她一個公主在皇宮里弄一身陰沉,滿心城府,也只是為了自保。”

    “小姐,多少年了,你還是這種天真性子,我看奴婢要是把你賣了,你還會幫我數錢呢。”

    “我現在這副皮相怕是倒貼給人,人家都還要考慮。”

    “小姐,你還有有心情說笑?!”

    “好央秀,別發火,就是因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不出來,難道留在那裏給爺添麻煩嗎?還有,你們一個個都跟了出來,這不是故意把事情鬧大嗎?這麼多個,我可養不起你……”

    “央秀不用小姐養!我會幹的活可多了,小姐不捎上我難道想什麼事都自己來嗎?”

    哎呀,這樣她怎麼說,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連一條手巾也不會洗的千金大小姐,真要說,尋常家務也難不倒她。

    “我可是能幹的很,要不晚飯我燒傷一桌菜給你吃,看你還敢不敢看不起我?”她已非吳下阿蒙了好不好?

    “我已經長大,可以去打工養家,姐姐不必擔心,就算央秀姐姐跟著我們住也沒問題。”蕭融握著拳頭,自覺自己已經是個男人,得有肩膀扛起一切,沒有理再讓姐姐為她辛苦。

    她摸摸蕭融的頭,笑了笑,“回頭等安頓下來再說吧。”

    “我們要上那去?回胡同那個家去嗎?”

    “好久沒回去了,房子應該還在。”房子還在,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事情。

    暮色中,馬車將三人送到了胡同,小牛子一臉過意不去的道:“小姐,巷子太小了,馬車進不去,要請您在這裏下車。”

    “辛苦你了。”書輕淺不以為意的下了車。

    “小姐什麼時候要用車我再過來接您?”憨厚的老實人並不知道她要離開的事,以為書輕淺只是出門辦事。

    “不必了,我想回去的時候會自己叫車的。”只是回去的時候不確定而已,這樣不算欺騙善良的好人吧?

    “這……”

    “小姐既然說不必,就不必,我會送她回去的!”雜遝馬蹄聲由遠而近,蹄聲未止,后王孫竟從馬背上飛躍下來,身手矯健,臉色帶怒。

    他匆忙間趕來,發絲淩亂,深色寒霜,見書輕淺無恙的站著,一時之間臉色變換,雖然頃刻間沒能做到心平氣和,可額頭上的青筋卻少了好幾條。

    “怎麼出門也不知會我一聲?”現在,要來處理家務事了。

    “我給你留了字條,你趕來,想必是屠管家跟你說了吧?”家中的眼線那麼多,她也不是不知道。

    “我可是丟下一堆帳房、掌櫃、管事。”他生意上面的事進行得如火如荼。

    “又沒有人叫你來。”

    他的頓了頓,柔聲說:“來這裏做什麼呢?跟我回去吧。”

    “我不想留在那裏折騰個沒完,回我自己的家住,比較清心。”

    “我不答應。”

    “我不需要你答應。”她表情未變,心裏雖然因為見到他有起伏,卻不打算改變主意。

    后王孫看了她半響,青筋又浮了上來,心情莫名低落,“淺兒,你總得講理,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不必再說了,我的心裏不痛快。我既然已經出來,不等我心裏舒服了,我是決計不回去的,你走吧。”

    “是我對不起你,我在府裏等你,你一定要回來。”他縱使百般不願,可還是低頭順著她。

    他知道她的不痛快在哪里。

    那個疙瘩不收拾,她是不會回來的。

    “你那房子很久沒住人了,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小牛子,去帶幾個人過來幫忙。”要暫時放開她可以,前提是得確定她能住得舒適。

    “是。爺。”小牛子開心的找人手去了。

    書輕淺看著他臉上不容置喙的神情,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最大的讓步了,也就不在這個上頭計較了。

    於是后王孫這個大工頭在那間小屋子裏從早待到晚,確定了一切無礙,留下央秀還有幾個府裏的家丁,最後以蕭融功課不可一日間斷,把小鬼拎了回去。

    她每次扔下他的速度都快得無情,不留個人質在手怎麼行……


    既然離開後府,書輕淺決定不再主動關心那裏的人事物。

    不過,飛鳳公主返京了,就在書輕淺搬出後府後沒多久。

    屠管家帶著府裏需要請示的大小事,還有店裏頭的帳薄請她拿主意,做決斷,“順便”透露了一些消息。

    該讓小姐知道的事情不論是順便,無意,還是被當成嚼舌根都得讓她知道不可。

    “內院的事情不是有管事嬤嬤在管著,哪用得著我?”

    “嬤嬤說一事不勞二主,小姐已經接手習慣,只好請你管到底了。”果然,小姐才出來沒有多久,已經擺明置身事外的態度,他可不能讓這情況繼續發展下去。

    “你們家爺呢。這些帳不都是他在處理的?”她才不要沒事找事做。

    “爺上京去了。”去退婚。

    她瞧了那堆小山,“他每天都要看這麼多東西?”

    “更多。”鹽鐵生意剛拿到手,即使接手的生意不到官營總額的百分之二,爺卻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生意場子就是要鯨吞蠶食,往後他們會拿到更多,直到他滿意為止。

    “你可以等他回來,或者全權代為處理。”這種東西一腳陷進去沒完沒了了。

    “想不到小姐也這麼信任小人,可是小人除了店面事宜,還要巡鹽田,爬礦山,更要跋山涉水去田莊,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小姐,你看看小人的黑眼圈。”打哀兵政策,爺的交代上有這麼一條。

    “這樣吧,我幫你看這些帳本,不過得發薪餉給我。”原本就想出去找工作,不想賦閑在家的,她不打白工。

    “這個,小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辦。”屠管家噎了下。

    “那就這麼說定,往後屠管家白天送帳冊過來,翌日再收回去就好了,這樣比較不浪費你的時間,你說可好?”

    很好,達成協定。

    轉眼到了四月。

    “小姐,你又在等爺的信?”買菜回來的央秀隨口問了句。

    “我在掃地。”她用竹掃帚在地上畫了畫表示自己的認真程度。

    “這樣啊~”央秀想笑又不敢,“那小姐慢慢等,我進去忙了。”

    “就跟你說不是等他的信……”還要強辯,人早就進屋子裏去了。

    書輕淺把竹掃帚往牆角一放。哎,她這點心眼到底在騙誰?都怪后王孫,沒事一天一封信,說是利用晚上時間挑著燈寫的,在京城沒人可以說心底話,怪悶的。

    勸他早點睡,他顯然不當回事,一整個月沒一封信遲到過。

    就連她這個收信人都跟驛站的信使混了個臉熟。

    仔細看他的信,他的字飛揚跳脫,非常脫俗,一筆一勾卻很有個性,字數也很嚇人,經常厚厚的一疊,信的內容天馬行空,把他投宿的客棧,京城的景色,碰到的人,都會細細交代,還常常筆鋒一轉就訴說起對她的想念,說什麼孤枕難眠的,想起兩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多麼甜蜜,看得她差點想撕信。

    夫妻床第上的情事能寫在這上頭的嗎?他不如昭告天下算了!

    人不回來,只讓她靠著書信解饞,這是隔靴搔癢嗎?

    她的心情越來越不好,信索性不回也不看了。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第六天的清晨,她還睡得朦朦朧朧,卻有個冷涼的東西在臉上撫過來,摸過去。

    她覺得癢,伸手就往那不規矩的東西打去。

    那東西去又複返,她乾脆拉起被子想把整個頭都蓋住。

    “你這沒良心的丫頭,就知道你一點也不想我,還睡的那麼熟……我可是好幾天沒日沒夜的不曾闔眼。”

    書輕淺睜開了迷蒙的眼。

    還沒來得及解下披風的后王孫就站在她床頭,風塵僕僕的,身上還占著露水的冷冽。

    “你……我在做夢嗎?”抹上他的手,冷的,可人是實在的。

    “我回來了。”

    她飛撲進了他的懷裏。

    “我怕我再不回來,你會跑了。”疲憊的聲音有些沙啞,怕她摔下來,結實摟住她。呼,想念好久的軟馥身子,所有的奔波勞碌都有了代價。

    “胡說,我哪那麼容易就跑掉!”

    “那你說為什麼不給我回信?你可知道每天讀你的信可是我在京城很重要的精神食糧,不看過你的信怎麼都無法入睡。”抱著朝思暮想的人兒坐上床沿,更用力把她鑲入自己的懷裏,享受片刻的溫存。

    “有閒暇寫那些東西,不如早點把事情辦妥,讓我看到你的人實在。”

    “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了?”

    她羞了一下,還是承諾,“很想,我在想,你要是繼續在京城逗留下去,就換我去找你了,你的信上盡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擔心萬一皇帝陛下若遷怒,把你下獄,說什麼我都得去把你救出來。”畢竟皇帝看上的女婿哪可能讓別人說不要就不要,皇家顏面比什麼都重要。

    “你要用什麼救我?”他挑眉。

    “就算散盡家產,就算回娘家去借……你存心套我話兒?!你這混蛋,趕快把結果告訴我,免得我一顆心老是吊著。”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這男人總是喜歡套她的真心話。

    “你一定想不到,我退婚,陛下答應了我的要求。”雖然一剛開始是不悅的,命令他在客棧等候發落,但三十幾天過去,總算來了旨意。

    “沒有龍顏大怒?沒有要抄家減族?沒有要罰人?”不敢置信。

    “畢竟我跟飛鳳公主的婚事日久,知曉內情的人,放眼天下人也沒幾個,這事可大可小,其實是存乎陛下一心的。”當皇帝的人最好面子,他安靜的等候總算沒有浪費時間。

    “你知道這有多冒險嗎?”皇帝老頭要翻臉可跟翻書沒兩樣的。

    “我的家族從很遠的祖先輩就不停的把生下來的女兒送進皇宮,兒子則進朝當大臣,不管受不受寵,受不受重用,一代傳一代,直到現在,都已經分不清楚後氏和皇家的關係牽扯有多深了。

    “但功高震主不是什麼好現象,皇上的龍榻旁邊不容他人酣睡,人要知進退,所以我很早就主張應該把勢力從皇宮撤出來,好讓皇上安心,我要是不開這個頭,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遭禍。”想當然耳,當初他的論調遭族人大力反對,諸多叔伯長輩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怕一朝榮華富貴不再,無以為繼,有後顧之憂。

    這是人之常情,但如今掌握一族繁榮興衰的責任換他來扛,他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

    皇帝都自稱寡人,寡人,孤寡之人,就是不願朝中大臣的任何人權力大過他,各方勢力互相制衡,皇帝才會樂見。

    他下了一著險棋,險險獲勝。

    “對不起,這麼大的事沒有跟你商量過。”

    “你怕我擔心。”她知道,能理解,可還是很想掐他。“可是你想發展的鐵、酒、鹽這些官府獨佔的生意,跟朝廷依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你不擔心少了這層關係,以後在拓展事業上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出現?”

    “要一口氣跟皇室完全撇清關係是不可能的,一個不好反而容易引起他們的疑心,讓他們知道我們還貪著他們的財,一方面是替我們自己另謀生路,二方面陛下對我的放心才會慢慢卸下,只是這條路有點漫長,你願意陪著我嗎?”

    “說不成嗎?我都上了賊船!”

    “什麼賊船?!你想跳船也來不及了,我絕不允!”

    她一直覺得他不單純,可這會兒才恍然大悟,后王孫從來都不是花花公子,他是心眼特多的假面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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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4 02:02:28
尾聲

    一年後。

    夏日荷塘的菡萏花開了,花白如棉絮,花瓣中帶著亮晃晃的粉嫩,綠葉薄水,蜻蜓在水上浮點著,看著看著,讓人消除了許多熱意。

    大腹便便的後家主母甚是無聊的躺在軟榻上,因為接近產期,浮腫的腳已經穿不住繡花鞋,她乾脆脫了鞋子,只著白襪,淺綠細白綾花紗的對襟長衣也遮不住她渾圓的肚皮,只能靠百褶長裙稍稍遮掩。

    隔著不遠的花架,有一人正在辛苦忙活。

    “不是我要潑爺冷水,出門談生意你一把罩,隨便就能迷倒整個五棱的姑娘們,你做什麼都合適,就是不合適幹這個。”

    她面向花圃中戴著斗笠,矮著身體,正拿著小鏟子鋤東鋤西的男子。

    還不死心呢,這已經是今年第幾次說的新品種了?

    種花,他真的不合適。

    那些花商所說的新品種一到他手裏,要不花朵開過一次後就謝了個精光,要不乾脆枯死,這個所謂的天分呐,她確信后王孫在這方面是一點也無。

    “我就不信,王子瑤種得出那叫什麼‘勿忘我’的胡花來,我就種不出我要的薔薇花?”

    教人無言啊,都多久的事了,這醋能吃到現在。

    “天下能幹的花匠那麼多,你隨便招攬一個回來都比你自己種的強……好吧,天天談生意應酬,滿身銅臭之餘,種種花,摸摸泥土,就當修身養性好了。”這人的好勝心非常強烈,強烈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示意小丫鬟扶她一把,書輕淺笨重的起身。

    這肚子不用手捧著,抱著,總覺得隨時要掉下來似的。

    “咦,你過來做什麼,肚子那麼大了,萬一要是扭了腳摔了腿怎麼辦?”終於拋棄鏟子的后王孫急急趕過去。

    “我總得起來動一動,”都不讓她動,到時候怎麼生小孩?

    “你站在那別動,這花都是刺。”他湊過去親親抱抱蹭蹭。

    “那我去別處。”

    “我陪你去。”隨手摘下一朵花,把花刺剔淨,遞到她手中。

    “謝謝。”她接過來,放到鼻子嗅了下,小小一朵花,卻是香氣十足。

    “很醜吧?”

    “從你手裏種出來的花,就算是蔥花,我也喜歡。”他每天總會在窗臺前放一朵花給她,她收下,放幹之後,夾在書本裏,一天一朵,已經夾滿好幾本書。

    也許到他們年老的時候,能集上一整個書櫃的香氣也說不定。

    后王孫笑得像得到了寶。

    “欸。”

    “怎麼了?”

    “肚子疼……”她軟下去,有什麼從下腹滑了出來,要不是后王孫抱著,人可能就攤在地上了。

    大老爺慌了手腳的大吼——

    “那怎麼辦……對了,叫人,來人啊,夫人要生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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