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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無敵熊的小玫瑰(Wolf集團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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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5:18 |倒序瀏覽
無敵熊的小玫瑰【Wolf集團3】作者:陳毓華

他窮到沒錢吃飯!只好拚命打工度日,
雖然傲氣依舊,但仍敵不過飢餓感,
快餓昏的他,不巧倒在女廁旁,
被這全校知名的男人婆誤認在偷窺,
對他大加撻伐,害他百口莫辯,
不過一聽到他肚子發出的咕嚕聲,
她竟拉著他的手,進麵包店搜括一番,
之後卻說她不餓,把所有食物都留給他,
為了還人情,他狂打了幾個月的工,
買了只價格不菲的泰迪熊給她,
希望從此互不相欠,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沒想到十一年後,她救了車禍傷重的他,
唉!他只好以身相許報救命大恩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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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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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6:28


阿華的碎碎念
        陳毓華

嘿嘿ㄟ……嘿嘿奎…嘿嘿嘿呵喝呵……

好開心噢!

從來都是被指著鼻子說是烏龜爬的阿華居然被誇獎了欸。

交稿時間有進步。

呵呵,很不容易啊。

(但是……腦中嗎啡太多……序……竟然寫不出來!)

我可不可以寫──以下空白?

──幾個小時過去,吃過晚飯,洗完香噴噴的澡,我拋棄電視乖乖的爬回來電腦前面,繼續這篇很難寫完的序。(下午到晚上……也真是夠長的序了……指心情而言,不是字數……呵呵。)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起自己。

懷疑自己寫的東西。

懷疑自己的不完美。

懷疑自己的自虐。

懷疑我為什麼許多年過去仍釘在電腦前面。

我是地縛靈嗎?

也許。

愛人很容易,被愛也是,可是,要愛的長長久久卻很難。

實際上,很深刻的想法。

故事裡的人總是幸福許多,只要停格在那個當下,時光就不會再往前走了。

沒想過一連兩本故事都從少年開始發展感情,然而,廢墟的蝴蝶寫完,怎麼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於是又寫了這本,說也奇怪,還是覺得仍然有發展的空間,我是怎麼了?沉在年少輕狂裡出不來,莫非是被詛咒了?

還有啊,寫到第三本書才發現所有的女主角的名字都是疊字。

阿華癡呆了嗎?哈哈,巧合的真是有趣。

本來也想第四本乾脆給他湊個疊疊疊,疊到最高層,有始有終好了,但是,那只蜻蜓不答應,只好走著瞧嘍!

終於到了最後一本,連我自己都想不到今年下半年的我會這般努力,親愛的諸位,給阿華一點零零落落的掌聲吧。

看在阿華已經瞪電腦超過十個小時的份上,就此作罷吧!

PS.1:哈囉,哈囉……住在高雄鼓山區的阿黛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全名告知阿華咧,要不然我要是把信寄去給你,我伯郵差先生會來敲我的頭(我的頭真的很大不能再敲了)。

PS.2:..XX....@msn.com

基本上,阿華現在用的是這個mail,出版社上面的那個……請大家忘記它的存在,因為幾百年前就要更新的,所以,阿華沒收到的信通通不能來罵我,不過百分之百歡迎寫信到出版社去,要殺要剮……都隨便你們啵(瞧,我多大方!)

想想,人真是可怕,被電腦洗腦洗久了,連筆都忘了要怎麼拿。

以後,阿華恐怕也會忘記字要怎麼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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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6:50
卷頭

鄔亮亮用廉價原子筆在出貨單上刪掉剛才小貨車載走的出貨品名,她揉了揉往下掉的眼皮,呵欠忍不住從小嘴裡逸出來。

大清早的馬路上只有灑水車經過,茫霧未散盡,附近的商家都還是大門深鎖,整條商店街就他們這些早起的鳥兒。

就是嘛,才清晨四點半,誰不賴在床上睡的四腳朝天?

但順應顧客要求,是小本生意經營的不二法則,管他迷不迷信,財主說要凌晨開工求好綵頭,賣建材的他們就要比照橡皮筋強韌的配合度,提前在人家看好的時辰之前把貨送過去。

「細漢,剩下的交給你,把門關一關,我再回去補眠。」

「知道啦,小姐。」細漢不是真的矮小,是他入門的時間最晚,那時候的他營養不良,隨便一個人推他就倒,於是細漢、細漢的叫,叫到現在……雖然說早就名不符實了,但是叫習慣了,他本人也不介意,於是他就理所當然的繼續當他的「細漢」嘍。

「不要叫我小姐。」老是忘!

「就是改不了咩,都叫那麼多年了。」

「爺爺早就不混那一行,別忘記我們現在是每年繳稅單純善良的好國民。」

「小姐,我們以前也沒什麼不善良的啊,就只是走路有風了點。」還有講話大聲了點。

「呿,那還不夠引人注目啊!」即便是打著不雅的呵欠也無損她圓潤可人的臉蛋,眸子矇矇矓矓,眼睫毛上掛著剛才擠出來的淚珠。

「也還好吧……」比起現在動不動就抄傢伙砍得你死我活的小混混,他們可是高級多了。

亮亮也懶得抬槓,舉著兩條還在夢遊的腿往已經拉下剩下半個人高的鐵門裡鑽

「小心你的頭……」細漢的警告慢了一拍。

才說著,「砰鏘」一聲,鐵卷門馬上發出重重撞擊的聲響。

「哇,痛……痛痛。」

「嘖嘖嘖……」細漢用五指摀住臉,又悄悄把指縫鬆開,看見的就是她蹲抱著頭的慘狀。

肯定是痛死了!

「小姐──」他試探的叫。

良久──

「都……說不……要……叫……我……小姐了,你耳聾了。」她都痛得耳鳴,飆淚了,叫魂啊?

「不叫、不叫,你慢慢蹲,蹲完記得要去擦青草膏,要不然腫起來不能見人了。」

不是他細漢的沒同情心,實在是他家小姐出槌的機率比交通部頒發的年度車禍事故率還要高上許多,直逼樂透四星彩開獎次數。

鐵門是死的欸,她還能不定時間候、問候,這還不打緊,也沒見她記取過教訓,這樣的人哪值得他高貴的同情?

亮亮隨便的晃一下手,表示她知道了。

都怪她又直又長的蜘蛛手腳,總會三不五時的撞東撞西,欸,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不好?

唉,算了!撞也撞了、痛也痛了,從小到大磨出來的粗厚皮肉用口水抹一抹就OK了。

然而,就在她剛剛起身準備進門,巨大的碰撞及金屬摩擦聲喚醒了她的神智。

車禍在他們眼前發生。

空曠的街心留下長長的煞車輪痕跡,一輛勞斯萊斯的車頭撞毀在安全島上,安全島的水泥被撞的碎裂,可見力道有多驚人。

她一下子忘記遭殃的頭,更別提睡意了。

她迅速俐落地往現場跑。

撲鼻而來濃濃的汽油味,還有不止一處冒出來的黑煙,情況危急。

「細漢,快打119!」

「得令!」

細漢也不含糊,救人如救火,馬上轉回鐵門內的辦公室打電話求救。

透過裂成蜘蛛狀的防彈玻璃,亮亮看見駕駛就趴在駕駛座上。

搞屁啊!這種車不都有氣囊?

顯而易見,那貴得要人命的氣囊並沒有在危險時刻發揮它救命的功能。

她弓起長腿,一個側踢出去,別看她這姿勢不怎麼樣,跆拳道世家的她從小練出一身好本領,腳風所到處,離告老返鄉不遠的玻璃立即應聲破碎,嘩啦啦的掉了滿地。

她把身上的白襯衫脫下來裹住手掌探進車子內拉開門鎖。

這時候聽見不尋常聲響的商店街居民也紛紛打開窗戶、大門一探究竟,汗衫、拖鞋、四角褲、睡衣……比萬國博覽會的旗幟還要鮮明多彩。

而亮亮,滿頭大汗,使盡吃奶力氣想把受傷的人往外拖。「媽的,你……這麼重!」西裝筆挺趴在方向盤上的男人奇重無比,她頭也不回……也回不了頭,她的頸子被男人沉重的手臂壓住,只能不顧淑女風度的大吼,「喂,別暈吶,自己抬一下腿,我拉不動你,快點!」

昏迷的男人被亮亮緊靠他耳朵大吼的音量轟的有些清醒,勉力把長腿從駕駛座移了移,但是也因為這一扯動牽拉了他身上某處的傷口,大量的血如泉水湧出,別說弄濕了座墊,他自己跟亮亮也都成了血人。

面部朝下的亮亮看的頭皮發麻。

雖然說她不像其他正常的女孩子見血就軟腳,可是這麼多的血打她從娘胎出來還是頭一遭見到,她能不能昏倒了事啊?

想也知道不能。

閉上眼,用盡吃奶力氣把他往外拖,因為他把全身大部分的力量都靠在亮亮身上,這一移動,她一個女生哪承受得住男人全部的重量,一個重心不穩,兩人摔出了狹窄的車內。

兩人倒在柏油路上,人疊人,女下男上,要不是情況緊急到讓人沒空想入非非,他們的姿勢……實在滿曖昧的。

許多參差不齊的陰影覆上他們,等亮亮吃力的睜開眼睛,身邊已經圍了好幾圈人。

「……你們要看……可以,不過,可不可以先幫我把人拉起來?」這些人都傻了,還是呆了?

圍觀的人這才恍然大悟,七手八腳的動起來。

因為距離拉開,亮亮這才看見那男人的面孔,不知怎地……彷彿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看不順眼。

那種看不順眼是巴不得他滾的遠遠越好……

是因為他身上的血跡太噁心引起的錯覺嗎?

不會吧!粗略看他長的……有一丁點的眼熟。

她一定是太早起床,血糖太低,要不然怎麼可能對一個陌生人覺得熟悉又覺得心煩?

說起來事情是有那麼些不對勁的,一早起來就聽見烏鴉嘎著嗓子哇啦哇啦的飛過他們家屋簷,下床時又躓了腳趾,刷牙時牙齦冒血,還差點把牙刷插進喉嚨猝死,最後牙刷又掉進馬桶,她拿了一疊衛生紙想把不幸陣亡的牙刷好好安葬,誰知道反倒塞死了馬桶,等下要是忘記找人來清理,就會死得很難看了。

對了!就剛剛,她還撞了鐵門。

這堆衰事,就像一串粽子般的接連發生。說實在的,很久了,這種心頭又厭惡又古怪的心情她只為一個男生有過。

那個男生脾氣差,沒同情心,再加上人家好像欠他幾千萬的臭臉,今天一早諸事不順,不可能是因為他啊。

很多年以前他就不知道去了哪?

她想的出神,不料四處流竄的汽油跟引擎高熱形成驚人的火花,岩漿般滾燙的火焰燒著了路樹也朝著亮亮捲了過來──

哇哩咧,她真的倒楣到家……自告奮勇的救人也會被火燒屁股。

她肯定、鐵定、一定救了不該救的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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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7:09
第一章

嘖!

她又不是免費沙包,小力一點會死喔。

每天要招呼那麼多拳頭,當她是吃了鐵牛運功散的無敵女金剛啊!

可惡的爺爺最近老是卯上她不放,說什麼玉不琢不成器,說什麼當家要有當家的樣子,他老家人壓根不記得那個家是他在當,不是她這個年紀才十開頭,花樣年華、不知人間憂愁的小女生好不好。

狠辣的拳頭打起來雖然很過癮,可是較勁完後,全身酸痛不說,制服也髒的要命,每天這樣下來同學們還以為她上學前都在豬圈滾過一遍才出門的咧。

人要臉,樹要皮,爺爺才不管她是不是面子比小命重要的學生,上學時會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這些從來不在爺爺的考慮範圍內。

他昏庸的腦袋只裝著千方百計要她繼承會社這件事。

可,她不要繼承那樣的會社。

亮亮扭開水龍頭,稍微整理一下儀容,幸好時間還早,廁所裡一個人也沒有。

用水順了順本來就不怎麼聽話的短髮,胡亂洗了把臉,沒有手帕毛巾,不要緊,撈起黑色的裙子擦擦不就是一條現成好用的布。

反正乾淨骯髒都是黑的,誰看得出來?

「嗤……」

「誰?」她僵住。她的聽覺一流。

廁所門全開的,不可能藏人,那就是在外面嘍!

草坪外,一個男生姿勢難看的蹲著。他兩腳岔開,窩在牆腳,扁平的書包丟在後頭,看起來有氣無力的,聽見亮亮的腳步聲這才抬眼懶懶的瞅了下。

「你是壁虎啊,躲在這裡偷看女生上廁所,下流!」

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一覽無遺的看見洗手台的全部,那剛才……她……裙底下的風光不都給他瞧光了?

哼!真要說,她也不怕,每天在一群普通女生看了會昏倒的兇惡面孔包圍中長大的她,哪會不知道穿安全褲的重要性,就算被他看見了……又怎樣?

他有些沒精打采的抬頭,臉上有倦容。「……我以為廁所什麼時候養了只大象,你踩那麼重的腳步我以為地震呢。」

「你笑我胖?!我哪裡像大象了?」給她說清楚來,不過她這一在意不就表示她承認自己是大象?

她一點都不胖,根本是穠纖合度好不好。

呃……

「胖是你自己說的。」

「你太奸詐了!」有什麼分別嘛,反正是嘲笑。

「你心眼多,愛自己對號入座。」

好像是喔……

「王八蛋,我早上才吃了一鍋稀飯、一顆榴槤,大象的食量不只這些吧?」說穿了她小姐還是介意他剛剛的批評。

她的胃口是比平常女生大一點啦。

她也看過同班同學那小鳥一樣的吃法。

但是沒辦法啊,她每天運動量那麼大,不隨時補充體力,兩三個拳頭就被家裡那群等著惡整她的惡魔黨貼上牆壁當壁紙啦。

本來咧,她還想先摸到福利社去買幾個麵包呢……且慢,這些暫時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接受這種侮辱她身材的言詞。

他連掀眉頭都看起來沒勁,可冷笑卻像根利鏃。「基本上只有神豬的胃口才這麼好。」

神……豬,他不是拐著彎罵她,是完全不留情面的!被男生當著面說她好吃,這面子怎麼拉的下!

「神豬也比你瘦皮猴強!」可惡!這個男生嘴巴抹毒藥啊,字字毒的要命!

「哈哈哈,你承認了喔。」他這一笑像抽動某部分神經,嘴角立刻垮下來不說,蠻手更使勁的按住幾乎往下陷的小腹。

「我看你罵人一點力道也沒有,沒吃飯啊?」亮亮大為光火。先是罵她大象,現在又是神豬,他自己還不是壁虎變身作瘦皮猴。

算起來……的確是半斤八兩。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食物都被豬吃光了,我是人不跟豬搶東西的。」

「你還說?!起來!我跟你單挑!」亮亮氣瘋了。

士可殺不可辱,她哪一塊肉下垂?那塊肉多餘?充其量是圓潤好不好!她爺爺說過,豐潤的女生才好看!現在他用這麼惡毒的話來侮辱她,這非要約出去解決不行!

她要他付出代價!

他用眼光藐視的梭巡了她的身材一圈,「好男不跟女鬥!」

「你哪裡好?我看你是嘴巴惡毒的臭熊!」如刀濃眉、如劍厲眼,明明應該跟她差不多年紀的人卻有張滄桑的老頭子臉。

「你的刺也滿嚇人的,女生還是要溫柔一點才可人。」媽的,要不是他整個肚子攪成一團,痛的受不了,誰要在這種臭烘烘的地方休息!不小心還會被沒長眼睛的女生當作色情狂。

扯淡的是,他都餓的快要嗝屁了,還在跟這女的拉咧個沒完。

瞧他一下子不吭聲,亮亮伸出腳踢了他一下。

「喂,你到底怎麼了?那麼用力壓肚子不怕腸子跑出來喔。」她可是看見了他沒停 過的動作。

「你是第一個敢用腳踢我的女人。」他肅怒的抬高下巴,稜角分明的臉看起來兇惡無比。「小鬼,我警告你,下次你要是敢再拿你的腳來問候我,下場你自己負責!」他剛剛說完這一篇完美無缺的場面話,不聽使喚的肚皮也同時響起令他丟臉的聲音。

他等著的奚落嘲笑並沒有出現。

「太好了!」她撫掌。

他瞪她,當她是伊利安星球的外星人,這外星人準備把他帶回去當解剖的實驗白老鼠嗎?

「我剛剛在福利社後面看見麵包車在下貨,香噴噴的漢堡,裡面的雞排超大一塊,我就想找個伴一起去吃,走啦、走啦。」還有菠蘿、培根三明治、草莓夾心麵包……都是她的最愛。

「不要!」他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餓一天又死不了,了不起繼續喝白開水就曰疋了。

問題是他不只餓了一天。

他餓的頭昏眼花,上學經過一家家的早餐店,他幾乎要屏住自己的呼吸才能控制自己想進去行搶的念頭。

媽的,為什麼他看見麵包滿天飛?他要死了嗎?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飛。

「你幹麼啊!」景物的變換讓他有些模糊的眼睛認知到他已經不在那個臭烘烘的廁所旁邊,他的手臂被她挽著正往福利社的方向前進。

「陪我去啦……啦啦啦……」亮亮心情大好的衝著他嫣然一笑。

袁畿不知怎地,竟然立時清醒了過來。

媽的,一個女生的手勁這麼大,等下他的手不會淤青才怪!

才怪,手淤青不是重點,他居然被女生牽著鼻子走……再度清醒,耳邊又是她清甜的聲音。

「我們來對了,都沒人耶。」

袁畿感覺自己的手被鬆開了。

「阿姨,我要四個草莓麵包,兩瓶蜜豆奶,四個漢堡,再加五條熱狗……番茄醬要多一點,哎呀,我來幫你擠好了……我買那麼多你多送我一個奶油紅豆麵包,就醬子嘍。」

居然還討價還價咧。

她咧著嘴笑,獻寶的把一半的戰利品分到他身上。「我們去找地方吃東西吧。」

所謂的地方,當然是不會被同學、老師、教官發現的隱密處。

「上課鈴響了。」袁畿有些無措。從塑膠袋中散發出來的麵包香把全部的饞蟲通通勾引了出來,他直盯著那溢出熱狗的滿滿番茄醬。

她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

他沒有做作的把麵包歸還、丟掉,更不可能往她的臉上扔。因為他太明白飢餓的感覺。

亮亮已經將蜜豆奶往嘴巴灌,還不忘說話,「鈴響了啊,我還以為可以多摸魚一下,那我走了。」

走前,她沒忘記回過頭。

「你要記住我喔,我叫鄔亮亮,天亮的亮。」

天亮的亮,亮晶晶的鄔亮亮。

從那天起,她的確照亮了他;在袁畿晦暗不明的心捻亮一盞燈,散放出芬芳。



要知道袁畿這人一點都不難。

根據學校的官方說法,他一年換了五所學校,成績之輝煌幾乎可以列入金氏紀錄,這裡再蹲不住,大概唯一的命運就是被黑社會吸收當小弟了。

他很少到學校來,平常,想上課才來,不上課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或者他家住在哪裡?

他那副難搞的樣子成功的樹立了生人勿近的形象,而且功課雖然一敗塗地,人又孤僻的可以,偏偏籃球打的一把罩,聽說學校願意開恩收留他就是因為他那絕頂灌籃技術打遍許多縣市無人能敵。

果然,入學以來,先後得了幾項比賽冠軍讓很多不看好他的人乖乖閉上嘴,聽說接下來的全國高中組籃球賽已經將他納入前鋒的名單中,可是也聽說因為他的蹺課時數太多,踢他出校門或是留校查看,兩相衡量都是禍害,以利益掛帥的禿頭校長正傷腦筋得很。

慢著──一堆官方說法,那私下傳言呢?有沒有不同的說詞?

怎麼可能沒有?

白銀是私立學校,私立學校又叫學店,開店做生意,肯開善門的自然都是讓普通學校踢出來,要不就是人見人頭痛的學生,怪ㄎ丫多習以為常,然而,其中之最又以五匹狼的名聲最響叮噹。

略過其他人不說,論長相,袁畿身高體強,雖然全身帶稜帶刺,難相處得很,可眾人對他敬而遠之卻不代表人緣差,除了他出神入化的球技迷死了一票女生,又因為他家庭環境的不完整,許多母愛氾濫的女生更是一相情願的以為只要隨便示好就能夠牽著袁畿的鼻子走。

可想而知,拚命對他示好的女生多如繁星。

折千紙鶴、送小飾品、一千顆星星、洋娃娃、噴滿香水情話綿綿的書信更是塞爆他的鞋櫃。

但是──對於這些東西,通常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垃圾桶。

為什麼?袁畿不是男人,對些慇勤都看不見?

還是他發育的慢,對男女感情一丁點感覺都沒有?

NO!NO!NO!

這些女孩子家的玩意沒一樣能入口的。

不能吃的東西都是垃圾。

發育期的他眼中只有食物……可是,就是沒有人知道。

天知道亮亮只是隨便跟學妹提了下袁畿,竟然得到以上一籮筐的傳言,而且聽得她耳朵都開始抽筋出油。

「停!夠了……很夠了,不必說那麼多。」她趕緊阻止小學妹還滔滔不絕如長江綿綿的話。

「我還有很多第一手新聞,學姊,你確定這樣就可以了?」小學妹的眼睛閃爍著崇拜的光芒,對於這個亮亮學姊就算要她挖心掏肺她也願意……雖然挖心掏肺有點血腥,但是──亮亮學姊耶,聽說中部整個黑道都買她的帳,今天可以得到她的垂詢,就算立刻死死去都值得啦。

「很夠了。」她都重複好幾遍了,這個小鬼耳朵有問題啊?!

「對於學姊,我很願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只要你開口,要我水裡去、火裡來我絕對沒有第二句話……」小學妹還繼續闡述自己的忠心耿耿。

「可以了,閉嘴!」她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亮亮實在不想擺出惡勢力的「青」她,可是有的人不給點顏色,一張嘴就是不知道什麼叫安靜。

「呃……」

「我是說謝謝你的協助,到這裡打住就可以了。」說完上莖晃瀟灑的走掉。

小學妹很久以後才回魂。

「亮亮學姊果然好帥喔……」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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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7:30
第二章

人潮散了。

看台上散落著滿地的垃圾,還有零碎沒走掉的人。

「他的球准心很穩,打的很有職業水準,是打前鋒的好手。」咬字溫潤,如春風拂來的嗓子幽幽來到亮亮身邊。

她是那少數幾個還沒離開的觀眾。

雖然只是練習賽,通常比賽過後留下來的觀眾,尤其是吱吱喳喳的女生絕對不會少,偏巧天公不作美,天布雨,就算每賽必然會留下來吆喝一番的籃球親衛隊也不得不提早散去。

她沒那習慣跟別人擠來擠去,寧可人群散去再悠然自在的離去。

於是她在看台上多坐了會兒。

「你說誰?」亮亮很自然的撇過頭去看。

媽呀!男生長這樣……

「袁畿咩。」

這男生很瘦,年少的臉有病容,看起來好像她隨便伸出指頭戳一戳他就會倒下去。

「喂,你要不要先坐下?」

他露出絕色的笑靨。「我沒那麼弱。」

「你明明看起來就……啊,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都怪她這張嘴,體弱多病的人最怕人家指著他叫病雞,就像她最恨人家叫她大姐頭一樣。

但是他笑起來……好好看喔。

「這是事實,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的眼眸安靜深邃,美得太過不真實。

「我知道你是誰了,晏伊容,對不對?」這名字如雷貫耳。

「你好,鄔亮亮同學。」風雨不斷,他抹了下臉,本來瑩白的臉蛋似乎更加透明。

「你認識我?」她沒沒無名啊,他竟然認得她。

「我該認識的人都認得。」她家庭有黑社會背景,是學校空手道社社長,聞名學校的男人婆。

這是什麼回答?

「雨越下越大了,這個交給你。」有些禁不住風雨摧折的晏伊容遞過來已經濕透的書包。

亮亮瞪著書包。

「好髒!」

「你也知道畿是很大而化之的人。」

慢慢慢……他說什麼?這個髒不啦幾的書包是袁畿的!

「他打完球賽就把書包忘記了。」

可見讀書在他心中一點份量都沒有。

「你給我幹麼,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亮亮有些莫名其妙。

「我一定要交給你。」

拜託不要對著她笑,心跳會無法克制的狂跳,要是心臟爆掉那不完蛋!

那無關感情,是純粹見到太過美麗事物的自然反應。

「你跟他那麼熟自己拿給他不就好了。」

「他今天要去打工,我碰不到他。」

什麼鬼話,難道她就碰得到那個壞嘴巴的袁畿。

他們不熟,根本還算陌生人好不好?

「好吧。」

想不到她鄔亮亮的一世英名就此付諸東流水,沒辦法!她也受不了帥哥的拜託啊,嗚嗚嗚……

「謝謝。」他竟然還謙虛的說謝。

抹汗。「不客氣。」

於是,破功的亮亮只好帶著那只沒重量的臭書包摸著鼻子認了。



好像買的太多了──

誰叫她沿路看見賣吃食的都想吃。

放學後順路買點心吃是亮亮每天的例行公事。

她運動量大,體育課不說,一刻也坐不住的她總是很自動自發的幫老師拿教具、發考卷、幫級長收班費,就連廣播室她也能插手,教務處、訓導處、教官室,十幾樓到處跑,偶爾還要護送嬌滴滴的女同學們越過豺狼虎豹男同學們的虎視耽耽到廁所去,偶爾伸手路見不平的管一下閒事,別說體力消耗的比別人凶,中午一個便當哪夠她看,於是,回家路上就免不了邊吃邊買邊買邊吃。

手中抱著一堆零食,然而,眼前香味繚繞的麵攤也很誘惑人。

她天人交戰得厲害……

「你站在人家店門口很久了欸。」低沉的聲音近在耳邊。

要不是她那站在人潮中對著人家招牌流口水的樣子實在太蠢,袁畿實在不想過來。

不捨的把眼光從滾沸的貢丸湯上面移開。「咦,是你啊。」她整個心思還在食物上頭。

「你這樣太難看了。」像聞香而來的小狗,在人家店門前嗅來嗅去。

誰知道亮亮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我一個人進去吃太難看了對不對,不如──我們一起進去吧!」

說時遲,那時快,亮亮已經把手上捧著的零食通通堆到他寬闊的臂彎中,然後空出來的手將他往前推進麵店裡頭去了。

「你……男女授受不親。」

「你的手我都牽 過了,你ㄍ一ㄥ什麼!」他怎麼這麼「必素」啊!

「你……我要去打工,我趕時間!」袁畿停止呼吸。

他不能呼吸,空氣中滿滿是食物的香氣。

他不能呼吸,要不然……可惡!他剛打完球賽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要不是強烈的意志力控制,他早就去打劫食物了。

「吃碗麵又花不了你很多時間!」

拉著他落坐──叫面!

她真幸運,每次想吃東西都有人作陪。

說起來他們三兩次搭上線,算不算有緣?

「老闆,兩碗大魯面,加蛋、加青菜,還有上面的魯肉汁要幫我多加幾湯匙,你桌上的辣椒醬是配什麼的?小菜……好哇,好多小菜,都很香,看起來都好吃……你多少切一點送我啦。」

哇啦哇啦……她真的是十幾歲的女生嗎?那種討價還價的架式簡直遠遠贏過經驗豐富的歐巴桑。

幾分鐘過去。

他們桌上除了各自的大魯面,大大小小的小菜竟然有七、八樣那麼多。

「快吃,這些都不用錢,老闆請客!」亮亮大方的抽了兩雙衛生筷子,丟一雙給袁畿,還不忘朝麵店老闆揮手表示她的謝意。

被從天而降瘟神A光所有小菜的麵店老闆臉部快抽筋,卻仍然要面帶微笑……微笑……

這瘟神到底是從哪來的?嗚嗚……他只是小本生意啊!

忍耐、忍耐,她只是偶爾經過的「奧」客。

袁畿深邃的目光從店老闆痛不欲生的臉回到若無其事已經開懷大吃的亮亮身上,半晌,笑意從他年少老成的嘴角浮現。

這鄔亮亮……真是敗給她了。



「誰招惹小姐生氣了?」掛著「擅自進入是賤狗」字樣的牌子的門前杵著兩尊門神。

「我正想問你呢。」他們是最小ㄎ丫的嘍囉,負責照顧小姐生活飲食起居,平常絕對不可能在房間待上半小時的小姐居然破天荒一晚沒踏出房門耶……會是生理期不順嗎?

「她關在房間很久,沒動靜咧。」大叢跟細漢就像勞來與哈台──一個瘦小,一個龐大,雖然身材上比例懸殊,做事卻滿能互補。當然啦,他們可也不是一開始感情就融洽的像現在這樣,兩人不打不相識鼻青臉腫後才變成換帖朋友的。

「對啊,這情形從來沒發生過。」

「要去跟老大報告嗎?」

「我去!」大叢趕緊說。

自告奮勇的人前腳才伸出去,緊閉的門開了一條縫。

「你們在外面哭三小?!」被他們吵得快發火的亮亮陰晦落一張俏臉。

「小姐,你還好吧?」細漢一隻眼偷偷往房門內瞄。

亮亮索性把門關上,身體貼在門板上。「我好的不得了,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又想到我爺爺面前打什麼小報告?」

「哪有?」細漢立刻倒退。「天地良心啊小姐,我跟大喂是擔心小姐一個人在房間太久,怕你悶出病來,我們是關心你吶。」

「那是最好,別動不動什麼都跟爺爺說去,下次再犯,我就把你們活埋!」

「是的小姐!」

「不要在我門前走來走去,看了叫人心煩,有事我會叫你們。」她是細漢從小看著長大的,可,現在的她用不著細漢再處處以她為主。

「小姐……」

「大叢仔,多帶細漢的出去泡妞,別老是守著我的門。」

「沒問題的小姐!」大叢笑咪咪,圓呼呼的臉皺起來眼睛都不見了。

「OK,就這樣!」用手扭開門鎖上裡兄閃回自己的房間。

「小姐嫌我煩。」細漢有著無以名狀的失落感。

「你啊,想太多了!」大叢可沒細漢這麼多愁善感。

「可是……小姐……」

「走啦……我發現一家新開的居酒屋,去喝兩杯吧。」把大叢硬是把還想苦守寒窯的細漢拖走了。

至於眼不見為淨把兩尊門神轟出去的亮亮回到她寬敞的房間,只見書桌上放著吹風機跟個書包,還有幾本掀開的書本。

她剛剛在忙著的國家大事就是這個。

洗乾淨的書包還泛著濕,她剛才花了很多工夫把書包吹乾,麻煩的是那兩本書。

她本來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想不到皺皺眉、叉叉腰,歎了口氣之後,她又重新坐下來拿起吹風機繼續奮鬥。



足足隔了兩天後,袁畿才想起來他的書包。

帶著歐風的建築物,洗石子的樑柱,遼闊的草坪,鏤花大門,除了看家的狼犬,更多晃動的人影,一個個看來面貌凶狠,衣著不是黑就是白,兩極化的對比,有的西裝下還鼓起一團,想也知道那底下藏的絕對不會是點心糖果。

他看似來到一個不得了的地方了。

「小子!你探頭探腦的做什麼?」有人來理他,這省掉袁畿開口的麻煩。

「我找鄔亮亮。」他神情自若。

「鄔亮亮,我還烏漆抹黑呢。」叼著煙的嘍囉腳踩三七步,露出衣服外的手臂上滿是刺青,完全是混黑社會的標準模樣。

「盧鰻,他說的鄔亮亮是小姐的名字啦。」

一經旁邊的小弟提醒。盧鰻的三七步不抖了。

「我臨時給他忘記……從來沒有人……同學來找小姐,他是第一個,破天荒第一遭耶。」

「那我們要給他用力的款待一下。」

「怎麼款待,老大說不能隨便放人進來,你想找死喔!」

「小姐的朋友耶,惹火了小姐也很恐怖的。」他們這些當手下的好為難喔。

「欸,這小子帶種,別人要是看到我們早嚇得尿褲子了,他奶奶的臉色完全沒變過。」

「喂,別把人嚇跑,我去請小姐,你把人帶進去。」盧鰻指揮旁邊的小弟,他則是趕快通知亮亮去了。

「同學,你進來裡面等,我們家小姐馬上就出來了。」小弟哈腰鞠躬,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不必,我只有幾句話跟她說,你叫她出來,我在這裡等就好。」袁畿不領情。

他很忙,忙著要去打工,也用不著這樣大張旗鼓的。

「欸,你給臉不要臉喔。」真不,這!

即使拳頭已經逼在袁畿鼻樑前面,他的眼也沒有多眨一下。

「你這小子有個性!」蒼老的聲音帶著無限威嚴傳來。

外出散步的鄔霸天恰巧經過聽見袁畿的話,聽著聽著,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臨危不亂用嘴巴講很容易,可這男孩小小年紀卻已經擁有成人所不及的沉穩,很不簡單!

方頭大耳、面貌堂堂,雖然他不是迷信的人,不過從這小子的態度看來──未來可期!

「老大!」小弟看見老大出場,連忙把花拳繡腿收起來,恢復乖乖牌的模樣。

「沒事,去忙你的。」

小弟鞠躬下台。

無謂的人清場完畢。

「你來找我家亮亮?」邸霸天雖然快到花甲年紀,可凌厲的眼神、兇惡的剽悍氣息依然不輸當年。

「是。」袁畿背直腰挺,年少的臉蛋上有著不服輸的倔強,衣著雖然破舊,也稱不上乾淨,但黑亮的眼神炯炯有神,凝著薄薄的霜,叫人難以親近。

但是鄔霸天一點也不覺得不好,他閱人多矣,越是難馴的獅子才有那樣的眼神。

「我沒見過你。」

「我叫袁畿,跟鄔亮亮在同一間學校讀書。」除此以外毫無瓜葛。

「好小子,你跟我講話都不怕嗎?」

「老伯需要人家怕你嗎?」

鄔霸天一怔,想不到他敢這樣質問他,好膽量!

他原先深刻的法令紋轉換成欣然的笑紋。

「爺爺!」急忙跑出來的亮亮有點喘,看見鄔霸天樂不可支的樣子又瞧瞧依舊面無表情的袁畿,這一老一少搞什麼鬼啊?!

「亮亮啊,你跑那麼快,緊張什麼?」

「爺爺,你跟他說了什麼?」她因為奔跑泛紅的臉蛋帶著不自覺的捍衛。

「沒有啊,我出來散步剛好看見你的同學,他來找你,我是你爺爺,難得你有朋友,總是要出來打個招呼。」鄔霸天疼愛亮亮不可言喻,一看見心愛的孫女,臉部的線條都軟化了。

「你老人家不要管我們年輕人的事情啦。」她可不領情。

「有了少年的不要老的喔。」

「爺爺,你胡說什麼!」

「爺爺說話最實在了。」

「爺爺,大廳都是你的客人你不管,我的客人我自己會招待。」要是讓她爺爺瞧出個什麼蛛絲馬跡,絕對把別人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連骨帶皮通通挖出來!

「嫌我在這裡礙眼,好亮亮,記住,難得有同學找你,別把人嚇跑了喔。」鄔霸天簡直是多此一舉的叮嚀。

什麼話,她又不是母夜叉,會嚇得人退避三舍的是他們好不好!亮亮鼓起了腮幫子。

「你們年輕人慢慢聊,慢慢聊喔。」見孫女發起小姐脾氣,鄔霸天傚法縮頭烏龜識相的帶著手下走人。

鄔霸天一走,原本在院子裡晃蕩的人影也一併消失得乾乾淨淨。可見在某方面,他還是個很懂情趣的老頭子哩。

撇撇嘴,亮亮突然覺得侷促起來,空氣中瀰漫的是古怪的氛圍,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欸。

「喂!」

「我的書包你撿走了?」那個藥罐子晏伊容是這麼說的。

「哦,對……你來拿回去嗎?」

「嗯。」夜色裡的袁畿眼神寒瑟,冷冷冰冰的。

兩人雖然站的很近,亮亮卻有著咫尺天涯的感覺。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詩情畫意的女生,生活裡單純的只有武術跟學校,她不管別人把她想的多複雜,可是這一瞬間,她整個人都瓊瑤了起來。

「我去拿。」她搓了搓只穿單薄無袖上衣的胳臂,盼望他能多說些什麼──他們起碼應該算有點交情吧?

她的希望落空,袁畿浪有絲毫話舊的意思。

走了兩步,又轉回頭,她看著他,「要進來坐嗎?」

「我拿了書包就走,我……還要去打工。」不自覺她巴掌大甜淨可愛的臉蛋,她不像時下單薄柔弱無骨的女生,她圓潤的身材很有彈性,像他愛吃的布丁──訂正,是巧克力布丁,這麼一想,不禁有了別的想法。

亮亮不再說什麼,聳聳肩,但是在十六歲懷春少女的心裡頭還是很用力的抱怨了下袁畿的無情。

她進了屋子,幾分鐘後把書包拿了出來。

「姓袁的,喏,拎你!」

袁畿接手,立刻發現他本來污穢不堪的書包被洗干掙了,不織布上還殘留著陽光的味道。

他把書包掛回肩膀,「謝謝。」

「那天吃麵的時候我忘了還給你,帶到學校去也沒碰到你,你究竟都在忙什麼,連在學校也找不到你的人?」學生耶,外務那麼多,事業做多大啊,連學校都不去也太扯了。

「我忙。」他也不知道從何解釋。他一向也沒那習慣。

「忙?忙什麼?」她不明白。

「我沒空跟你解釋那麼多,我趕時間,再見。」他踩著亮晶晶的月色轉身離開。

眼看著他就快要走遠,亮亮心裡頭很不是滋味,拍拍屁股就閃人喔,一個衝動,手叉著腰,她說:「你這是什麼態度,給我站住!」

袁畿走遠了沒有聽見她的叫聲,這下,亮亮的蠻子脾氣發作,心眼都著了火,追著後面去衝撞他。

袁畿姿勢不雅的跌了個狗吃屎,手肘磨破了皮不說,僅有的一件長褲也報銷了。

他八風吹不動的臉終於崩裂了一條線。「你做什麼?」

「你拿了書包就走,又算什麼!」她還理直氣壯的很,挺起的胸脯把剛剛發育的柔軟正對著袁畿。

袁畿兩腿微彎,充滿力道的身體一躍而起,他的下巴收緊,凶凶的眉豎起,瞪著她。

有一瞬間,亮亮的理直氣壯出現缺口。

她摸著突然怦怦跳的心,強詞奪理的說:「你凶什麼凶?」她一向粗魯慣了,語氣好不了。

他繼續瞪她。

「我的意思是說,你看,我為了洗你的書包指頭都洗破了。」她改了語氣,可是心裡直罵自己孬種。

「我沒有叫你洗。」他說的是事實。

「喂,你這人不知道什麼叫心存感激啊?」雖然說洗書包是她自己甘願的,也不是要討人情,可是他那目空一切的態度就是叫人不爽。

「我懂了,欠你的,我會還。」他口氣中有著強掩的失望。雖然很淡、很淡。

她好像不小心踩到他的痛處了。

「喂喂喂……」又走了!這傢伙連最基本跟人的交際都不懂,陪她聊聊天會死啊?!

不過,他說欠?他欠她啥?

慢著!他不會誤會她在討人情吧?

大腦很少用來思考的亮亮傷腦筋了。

說實在的,找碴也只是想留他下來,問他要不要到她家吃晚飯。

她看他常餓肚子嘛……

那個白癡端什麼自尊心?還撂下古怪的話?是存心叫她腸子打結,腦筋當機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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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7:51
第三章

事情落幕了嗎?

表面上是。

亮亮還是每天帶傷去學校。

她的跆拳道腰帶已經換了好幾個顏色,下個月升等考試過去就要晉級黑帶,加緊練習的結果不只她一個人掛傷號,陪著賣命的細漢跟大叢更是看到她就躲,沙包換了又換,她的皮破了又好成了老繭,世界上有像她這麼苦命的少女嗎?

逛街、吃東西、看電影……偶爾談個無傷大雅的小戀愛啊,這些,才是女孩子的生活重心好不好。

她忙,可偶爾還是會想到袁畿。

那晚過去,仍然難得在學校看見他的蹤影,除了校際球賽練習根本看不到他的人,練習賽結束他又忙著打工,兩人時間很難湊在一起──錯過,就成了家常便飯。

以他那樣破爛的成績,想不到學期末竟然能夠以低空飛過的姿勢免去了被二一的噩運,升上了三年級。

當狗頭軍師兼廣播電台,以後立志要當狗仔記者的小學妹,拿著熱騰騰的成績單來告訴她時,亮亮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她幹麼替那個姓袁的操心!最後只好歸咎……反正,她就是愛操心嘛!

她不知道袁畿這次能夠過關全拜晏伊容、濮陽元枚的臨陣磨槍,學校兩大高材生全力為把考試不當回事的袁大頭惡補,整整把他鎖在枚家的別墅十天才得到以上的成績。

談不上亮麗,但總是免除了袁畿被掃地出門的危機了。

好消息之外,順便夾帶一個壞消息──

「學姊,你高興什麼?因為你要補修四個學分嗎?」經過幾番陣仗包打聽的眼鏡學妹自封為御前獨家報導。

不會吧,要重修ㄟ,大姐頭學姊不會是怒極反笑吧?通常要補學分的人心情總是一片低落,她能諒解的。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哪壺不開提哪壺?」

「學姊,你講的話太深,我聽謀。」

「聽謀就滾一邊去,別囉唆。」不懂廣結善緣的廣播電台,踩了地雷還一臉無辜。

四個學分,小CASE啦,但是成績單帶回去怎麼跟爺爺交代?那一片滿江紅……不如皮先繃緊點再說。

考完試,便放暑假了。

可想而知會是個水深火熱的暑假。

拖到日色快褪去,才抱著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的烏龜亮亮,終於慢慢拖著龜步回家。

不料,有個人等在她家門口。

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不多,敢在她那旗幟鮮明的家門口等人的更是絕無僅有。

「你到哪裡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去吃點心嗎?」袁畿等了很久,不悅的問,因為他打工都快遲到了。

「我哪來的心情吃點心。」她一派消極。

「就因為要補修學分?」

「你怎麼知道?你偷偷注意我喔?」

「少臭美了!全校的男生都在談你這男人婆有多粗魯,尤其球隊的根本把你當笑話,我就算不聽、不想知道都不行。」他決計不承認。

但是也經而這樣的管道知道流言有多可怕。

她是粗魯了點,脾氣也直,還有些旁人沒有的傻氣,那麼多缺點,卻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大姐頭。

「真抱歉!還弄油了你的耳朵!」這人存心來氣她的嗎?她是粗魯沒大腦,可是又不是存心這樣,她從小沒爹沒娘,跟著混黑道的爺爺,她那變態爺爺巴不得她能變成雄霸一方的霸王花,她不被操勞得剩下小命半條就阿彌陀佛了,還能優美到哪去!

「我沒時間跟你囉唆,這個……拿去!」

他從一點羅曼蒂克情氛也沒有的牛皮紙袋中掏出個盒子。

熊──亮亮一打開便傻了。

她小時候的玩具是西洋劍、武士刀、手榴彈跟烏茲槍,這玩意她見過,不過都是安好放在櫥窗中供人驚歎膜拜的。

「給我的?」她不大相信,那熊摸起來毛茸茸的,可愛的不得了,兩隻眼睛是用水晶做的,晶瑩透亮,簡直可愛到不行。

「是。」她被喜悅嫣紅染上的臉頰突然吸引了他──怎麼,現在的她看起來氣質純真,那布丁顏色般的臉頰秀氣極了。

那只泰迪熊是花了他半個學期打工存錢買的,真是沒天理的貴,一隻毛茸茸的熊竟然要幾千塊之譜,但是現在看見她溢於言表的喜歡……即使是挖馬路那種艱苦的工程,也算值得了。

「喂,你送我這麼貴的熊,沒道理!」

「我說過,我不想欠你人情債。」她對他的好算是一併還了,從今以後南北東西,互不相干。

「你什麼時候欠我債了?」她茫然,從前的事壓根不記得了。

「反正,我買了,你收下來就是了。」他哪來的美國時間跟她一項一項說明白,他還要趕著去面試工作。

「那可不行,這又不是定情物,你沒給個理由,我要是隨便收了也不知道要丟到哪裡去。」

「叫你收就收,幹麼這麼囉唆!」定情物,她也想的太多了。但是,她要敢把他辛苦工作買來的熊隨便丟,他發誓絕對要追殺她到底。

「你嫌我囉唆!」眼看兩人都要動起肝火來了。

不行,還是說明白點,要是她誤會了什麼,那就冤枉了。「我告訴你這只是一隻熊,你們女生不是最愛這玩意?」

「誰說的,我可不要!」

袁畿幾乎要為之抓狂。

她有理說不清啊!

「鄔亮亮!」

「叫魂啊!」

袁畿好想一頭撞牆去,但千萬忍著。「我再重複一遍,我不喜歡欠人情債,我吃了你請的麵包,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總之,你把泰迪熊收好,你我就算打平,知道嗎?」

「你這麼誠意非要送我不可,其實我也滿喜歡的,那我就收下好了。」落落長的一串,為的無非是要她收下禮物,好吧,老佛爺恩准,小李子謝恩哪。

幾個麵包能換這麼貴的泰迪熊,真划算!

她壓根沒把袁畿真正的用意放在心上。

禮尚往來真不錯!

一個要的是撇清所有關係。

一個呢,心眼單純,抱著泰迪熊笑的闔不攏嘴,呵呵……呵呵……

這兩樣心思,看起來袁畿幾個月的用心是丟進水溝了。

至於人情,當然是照樣欠著。

鄔家小姐可從來沒有承認人情兩不相欠互相抵銷的啵



時間的齒輪不停的往前轉,少女抽了芽的身軀盛放成了柔美的曲線,少年擁有了強壯的弧度。

十一年過去。

故事回到意外發生後的第二天。

那個運氣很背的男人從急診室、加護病房,直到普通病房,壓根沒能得到應該有的安靜。

美其名來探病關心的人在得知他「只」斷了一手一腳,沒有生命危險的消息之後立刻收拾緊張的嘴臉,順便把菜市場搬移過來八卦長舌一下,至於八卦的內容五花八門──當然啦,研究一下袁畿的遇難是無妄之災,或是自招門前禍也是其中一項課題。

「我早說公司需要高危險群工作者投保事項條例的增加,多拉幾個像畿這種樹立商業敵人當飯吃的人不怕業務不滾滾而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你想,公司可以賺多少錢?」三句不離本行,以撈錢為人生目的的姜浙東開口閉口都是賺錢之道。

「你現在說的都是馬後炮!」阿曼不客氣的說。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印證在畿的身上真是至理名言。」拉掉脖子上的領帶,從南部飛車北上的姜浙東把病人往旁邊擠,順勢躺下。

袁畿沒吭聲,把床鋪讓出一小塊。

「我以前想畿要早早駕鶴歸西絕對是因為不想辜負自己工作機械的美名,過勞而死,想不到他是因為被暗算住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要算。」阿曼掏出數十張皺巴巴的罰單交給捨秘書。那些都是為了第一時間飛來看袁畿的代價。

捨秘書認命的一張一張攤平,擺出如可憐小狗的臉。「董事長……這……」

「收起來,回去交給你兄弟。」袁畿瞄了眼,他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捨氏一門忠烈都是狼集團的秘書,五匹狼旗下各有一個機要秘書,誰是老闆,誰就要負責吞了那些罰單。

所以,轉來轉去,那些高額罰單還是會回到阿曼自己的手中。

「是的,總裁。」

難得聚首的這些人樂不思蜀,病床上的傷號卻忙著用他僅剩一隻健康的手忙碌的簽署文件,而成疊的計畫書分成兩國,彼消此長,沒完沒了。

「這份是公關部門送來的年度預算支出,經過會計科審閱,認為刪除百分之二十三的出差費較為合理。」捨秘書收起小狗臉,低著頭的他身材頎長,一身鐵灰色西裝配上金框眼鏡,鏡片下面是睿智聰慧的眼神。

相對躺在病床上的袁畿,白色固定巾高高吊起他複雜性骨折的右手,左腳也上了石膏,露出五跟腳指頭出來SAYHI。

「這是荷蘭原廠壓縮晶片代理權授權書,另外這是條款同意書,預計這個月中旬簽約……簽約會議……董事長您能成行嗎?還是要業務部派人前往?」捨秘書的PDA上密密麻麻的將業務行程顯示出來。

「我可以去。」袁畿的回答激發了幾聲抽氣。

阿曼第一個不答應。「媽的,你真以為咱門財團沒人了,我倒要看看你爬不爬得上飛機門!」

「你火氣那麼大幹麼,他喜歡成仁就讓他去,我就是看不過去他那股勁,一條命差點沒了,你看他眉頭皺過一下嗎?沒有,對啦,我就不爽他這點,天塌下來,他的眼中除了工作還有什麼?」恐怕是連他們這些朋友都可有可無吧!姜浙東的怨氣其來有自。

他生性愛自由,旅遊、美食、生活樂趣他都樂於跟朋友分享,然而,袁畿就是那個很難邀請得動的人。

他要加班、要工作、要開會、要簽約……就是沒時間出來陪朋友喝杯咖啡,倒倒心事。

他倒了八輩子楣有這種朋友。

而這楣,還在繼續倒中。

「維修場的人仔細檢查過畿的房車,煞車跟氣囊都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姜浙東偷看袁畿沒表情的臉,唉,還是對牛彈琴。

「畿最近幾項決策都太躁進了,得罪的廠商說也說不完,但是能在他車內動手腳的不可能是外面的人。」阿曼意有所指。

姜浙東沉重的問:「你是說有內奸?」

「這年頭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這時,半掩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打開,兩人的小組會議頓時中斷。

闖進來的是一臉想宰人的亮亮。

她的後面跟著一臉無辜其實是想看戲的濮陽元枚。

「你是誰,沒看到外面閒人勿近的告示嗎?」姜浙東唬地從病床上跳起來。

「你是記者?哪家的?SNG的連線在附近嗎?」阿曼收起一貫的散漫,瞬間表情如狼似虎。

姜浙東也問:「消息不是封鎖的很緊?」那負責封鎖的人就是跟進來的那棵大青蔥,怎麼,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對啊,怎麼洩漏出去的?枚,你怎麼辦事的?」阿曼火力全開

「一個女人都攔不住,你弱雞啊?」姜浙東把炮火對準了枚。

「他不行也有保鑣啊。」

不是他們大驚小怪,狼集團在台灣的知名度雖然不及在歐洲本部,但畢竟是外資挹注,每項投資資本額最少都在五千萬美金以上,在台灣本島資金乾涸的大環境下,商業界對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頗多注意。

又另外這四匹狼個個英俊年少多金,對於花邊新聞有嗜血症的記者更是枕戈待旦,極其希望能挖出任何攸關這四個新貴的新聞。

為了避免不當曝光帶來的麻煩,除了遠在日本養病休息的晏伊容,其他四個人對媒體都是有多遠閃多遠。

「我說你們這兩隻吵個不停的花雞,你們有被害妄想症啊,我不是記者,也不是什麼可疑份子,我是來探病的。」

花雞=花公雞。

花公雞除了招搖撞騙母雞嘿咻嘿咻之外,別無他用。

她是這意思吧!

這是一種侮辱!阿曼跟姜浙東不可思議的互相對視,又互相搖搖頭,兩人難得同仇敵愾的面對入侵者。

至於百毒不侵的枚好整以暇的倒水喝,嘿嘿嘿嘿……

「先說好,我並不想來,是我爺爺說送佛要送上西天,好歹要我來看看人是救活還是死翹翹了。」亮亮圓潤粉紅的掌心攤開,一個手勢,英姿爽颯的阻止了問話也表達了來意。

「你是送畿到醫院的那個小姐?」

「人是我店裡面幾個員工合力送來的,我只是負責把他從百萬名車裡面拖出來而已。」她也不客氣,不是她的功勞她不攬功,是她的,她也不客氣。

「小姐真是英勇過人。」放電王子阿曼向前釋出善意。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我以前聽過你,果然長得很騷包。」她對阿曼少有的絕色不僅不為所動,對他的孔雀行為還很嗤之以鼻。

姜浙東瞠大了眼睛。

阿曼的俊美無儔向來所向無敵上逼女人,令人激賞啊!

碰了一鼻子灰的阿曼竟然沒有生氣,「你聽過我?」

亮亮沒有回答阿曼,眼珠轉了轉,又認出一匹狼。「你是姜浙東對不對,中學時出了名的玩家。」

既然要一起拖下水,枚也別想倖免,阿曼指了指。「那個傢伙呢?」

「五英會中的老奸巨猾,濮陽元枚。」

「老奸巨猾……小姐好眼光,形容的好哇!」阿曼可樂了。「那個人咧?」他的手像聖經中的摩西分紅海般指著袁畿。

「他礙…」亮亮竟然歎氣。「死愛面子的傢伙!」

「小姐,你如數家珍耶。」

「沒什麼大不了,她以前跟我們同讀一所學校。」袁畿出聲了。

「想不到一口氣可以看到以前享譽學校內外的四匹狼,我探病真是來對了。」亮亮還沉浸在幸福中。

姜浙東可抓到袁畿的小BUG。「聽你的口氣,你跟這位小姐可不只認識這麼簡單嘍。」

袁畿遲疑了一下。「她跟其他擦口紅的妖怪沒什麼分別。」

女人,在他心目中除了裝模作樣,沒有其他的本事。

「嘎!」這個女性公敵,幸好這裡陽盛陰衰,要不然一人一口口水不淹死他才怪。

姜浙東還慶幸著,誰知道亮亮可不依。

她用手背擦掉口紅,快步向前擠開捨秘書,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袁畿的領子。「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口紅要不是爺爺硬要我擦,我才不會把自己弄得像猴子屁股讓你有機會嘲笑我。」

袁畿的眼光從他被捉緊的領子往上瞧,然後移向亮亮的臉蛋。

她不是什麼精緻的女生,可臉蛋卻有著像嬰兒一樣粉雕玉琢的剔透感,布丁光澤的肌膚配上英氣勃勃的眉毛,花瓣般的嘴唇,雖然嘴角殘留著剛剛她粗魯擦掉的口紅痕跡,還是不失可愛。

及肩的髮尾帶著漂亮的弧度軟軟貼著她修長的頸子,憑添了幾分的性感。

她沒有太大變化,不過身上的V領背心,清軟飄逸的玫瑰花裙還真讓她硬是擠出了幾分女人味。

眼對眼,鼻子對鼻子,亮亮不自主的也把袁畿的模樣攝進瞳孔。

轉大人的他斜飛的劍眉不變,鷹眼跋扈、氣質狂肆,雖然躺在床上,氣吞山河的氣勢仍然叫人心驚。

他是上班族吧?怎麼練就這麼駭人的身材?

「你……好像忘記我是病人喔。」

「病人?」她被袁畿看的有些羞,連忙放下她的手。

手鬆掉,袁畿並沒有躺回床上,他深深的盯著她,就像看一樣很久不見的寶物。

「你讓那些吸血水蛭壓搾工作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是病人?」她本來想在門外偷偷看個究竟就打道回府的,是看他傷得剩下一隻好手還要操勞公務,反觀這幾個人模人樣的傢伙喝茶聊是非,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她看不過去才露臉的。

她可是為他打抱不平ㄟ。

「那些是我的工作。」

「呆子,工作不外乎人情,是你不懂什麼叫變通。」

嘩,好爽啊,一旁本來看到皮皮到的觀眾們對於亮亮的勇敢幾乎要出聲喝采了。

這些年來,袁畿近乎走火入魔的工作,身邊這些老朋友都勸不動他,更別提別人了。

亮亮非常勇敢的敢當面指責他,簡直……非常人所為啊。

阿曼跟姜浙東差點抱在一起痛哭。

「讓我看看你那些繃帶下面是不是假造的傷口。」說完,動作向來比腦筋快的她又伸出魔爪。

袁畿任她上下其手,他只是很淡的開口,「我還以為你這些年不見會變的正常些,想不到還是男人婆一個。」

一語戳中亮亮罩門。

她藏不住心事的臉乍青乍白。「你……你又好到哪去了,我看你穿衣裝的樣子比猴子穿新衣還難看!」

「你專程來找我吵架的?」

「是你講話沒口德!」

兩造戰火一發不可收拾。

「嘩,精采絕倫,他是我認識的畿嗎?」阿曼猛戳姜浙東胸膛。

「我想,也許這才是畿的本來面目。」姜浙東冷靜評論。

阿曼以蝙蝠的姿態飛到枚身邊,向這個靜水深伏,個性藏而不露的老奸臣問:「人是你放進來的,告訴我畿在哪裡認識這麼辣的母大蟲。」

「他們的淵源可深了。」枚意味深長的說。

「簡單說。」

「我也不知道,所有的事我都是從伊那裡聽來的。」太極拳是枚最擅長的項目,一推推到伊身上,反正他人遠在日本,短時間內,誰想求證都沒門。

阿曼氣結。「早知道我去問鴨子它還會呱呱應我幾聲呢。」

「現在的鴨子都在屠宰場。」枚仍舊不冷不熱。

「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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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8:14
第四章

意思意思的探病也探過了。

雖然嘔了一肚子氣回來。

就說一定是那個傢伙,要不然沒有一個人會給她討厭又心煩的感覺。

印證之下,真的是他。

袁畿。

幾輩子都抹不掉的名字。

再來,沒她的事情了吧。

那個傢伙還是看了很討厭,為了避免再度傷肝動肺,探過一次病算是給足面子了。

她仗義救人的次數太多,並不大會把這類的事情放在心上……即便,那個人是袁畿!好吧,她承認,救到的人是他,心理的確滿高興的。

建材行是需要勞力多過腦力的工作,是男人的天下,雖然她的體力並不輸男人,但是唯一一朵紅花的她在大家眼中還是女生,只要負責大家出門送貨時候的電話、看門,還有偶爾的零售,說的好聽呢,她是建材行的門面……她的功能跟看家狗其實差不多。

而且,看門狗當了多年,別說什麼成就感,青春歲月虛擲的結果如今的她都二十七高齡了,他爺爺卻還秉持著古老的想法,什麼好人家的女兒是不需要出門討生活的,從大學畢業之後用盡所有借口理由就是要把她放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為了恪盡老萊子娛親的效果,幾年下來,她的事業成就還是在原地踏步,反觀跟她同年紀的同學要不是已經有了好的歸宿,要不在事業上也都衝刺到某種程度,只有她──人老珠黃了,依然兩手空空,沒事業、沒男友,什麼都沒有!

她都快要變作黃昏市場的出清貨品了。

再不爭取應該有的權益,就沒見天日的機會了。

「爺爺,把通知單還給我啦。」幾個月來,幾乎把報紙翻爛,也上網到104人力網站登記了許多她認為可以勝任的工作,好不容易有家貿易公司願意僱用她,沒那張單子她怎麼去報到上班?

「在建材行上班好好的換什麼工作,一個月兩萬八底薪吃便當都不夠。」穿唐衫的老人虎虎生風的打著鄔家拳,拳拳如猛虎出柙,威力十足。

「就算薪水只有一萬八我也要去!」她站在大廳的門檻上跺腳,成年後拉長的身軀不若少女時的圓潤,但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粉色的套裝加上低跟鞋穿起來仍是韻味十足。

她遺憾的是從小到大留不長的頭髮,因為每次長度只要抵著頸子,耐熱性特低的她就會喀喳喀喳的剪成爽俐的短髮。

短髮配套裝,總是有那麼一丁點不搭。

愛美終究是女生的天性,儘管她不像時下的女子彩妝、蔻丹、美容、護髮、保養樣樣來,但對美的基本概念還是有的。

這就是她跟以前最大的不同;也算是十一年來唯一長足的進步。

「沒有經濟效益的事情我是怎麼敦你的!」

「我說了你就是不懂嘛,我要去上班是決定了的,我不要聽你那些陳腔濫調!」就為了那些早該進博物館的陳舊思想她浪費了多少年的青春,這次,她鄔亮亮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算十噸卡車來也別想扭轉她的決定!

想她鄔亮亮好不容易以二十七高齡左踢南山猛虎,右踹北海蛟龍,擺平好幾個年輕的美眉才拿到這份工作,就算只是個小小的行政助理她也不能放棄。

重見天日就靠這一把了。

她想當一個乾乾淨淨、簡簡單單的OL想很久了。

再也不要做這些沒有挑戰性,等著顧客上門買幾塊瓷磚,幾套衛浴設備的工作。

她最想的是每天打扮的美美地,踩著高跟鞋走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在各個樓層送公文,那才是她一生的夢想。

這年頭,男男女女誰不上班?誰在家當捆工,每天搞的一身髒?!

小時候爺爺恨鐵不成鋼,把她這塊廢鐵拿來練,練得她身上沒一塊完整的皮膚,現在,好不容易等到她長大,又說外面壞人多,把她留在家當勞工。

唉,爺爺的黑社會身份都漂白很久了,她卻一直沒翻身的機會。

「我們家的孩子絕對不許去上班,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有變壞的機會!」鬧僵了,鄔霸天就把曾經是名門世家的大匾額拿來砸亮亮,砸的她頭昏。

「爺爺,你這個老古董,我要去上班,我要自己存嫁妝!」她氣極了,也口不擇言。

「我鄔霸天還不會窮到連自己孫女的嫁妝都拿不出來。」儘管他退休了,但是他以前累積的財富可不是騙人的,讓他家孫女出去拋頭露面,等他沒了一口氣再說!

「爺爺,這是潮流,我留在家被人家當無業遊民的感覺很不好耶。」最嘔的就是這個。

「現在的女孩子爭強好勝,不讓鬚眉,一點女人家該有的矜持都沒有。」郎霸天也不知道這孫女究竟像誰,還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

「爺爺,你當年硬要我打跆拳、練空手道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

呃──

「耶……反正,這個家還是我在當家,你聽我的就沒錯。」鄔霸天有些結巴。他總不能承認說他把亮亮留在家是有所預謀的。

「你是個老獨裁!老頑固──」看著自己買來的套裝,亮亮欲哭無淚。

「我不管你說什麼,這節骨眼,你別給我出門就是了。」

「我偏要!」

郁霸天斜眼看自己可愛的孫女。「你橫看豎看就不是當粉領族的那塊料,我勸你早點死心乖乖在家看店。」

「太無聊了,我說不要!」她就是要造反!

「我說你們大家……誰想像得出來小姐穿公司制服泡茶化妝的樣子的?」他一人的惡勢力壓不倒她,把全部的嘍囉都叫來,看誰聽誰的話。

「小人撇步!」對於鄔霸天的小人步數亮亮嗤之以鼻。

但是──

她可以對任何人置之不理──唯獨爺爺不行。

而這個糟老頭也看準了她的要害,每次意見相衝突就拿這套來把她壓得死死的,害她都快一把年紀了還在家中當大米蟲。

不想再跟爺爺辯論,她氣憤的轉頭就走。

哪知道,這一轉,猛然撞上一堵堅硬的牆。

有人悶哼了聲。

西裝筆挺的袁畿由捨秘書扶著,枚殿後,由大門剛剛進來。

「小姐,你撞到人了。」捨秘書著急的看著主子被撞到的部位,生怕撞到的是還沒痊癒的傷口處。

「我知道我撞到人了,對不起,不過,你幹麼站在我家門口讓我撞?」他來道謝嗎?謝她這救命恩人救了他袁大總裁的珍貴性命。怎麼什麼伴手禮都沒有,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

「亮亮,不可以對客人沒禮貌!」鄔霸天的聲音響起。

她扮了個鬼臉──氣頭上的她才不管什麼禮貌不禮貌!

她翻白眼皺眉頭的模樣通通展現在袁畿面前。

「爺爺,你跟他很熟嗎?進門就說是客人,搞不好他們是賊呢。」

「你這丫頭!不讓你去上班就凡事跟我唱反調。」

亮亮嘟嘟嘴,不滿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畿,我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耶。」山雨就橫在他們面前,鄔亮亮那嘟嘴翹鼻子的模樣,可見剛剛才掃過四周。

他們運氣背的好來接颳風尾巴。

亮亮一臉不善的瞪他們。

「畿,你的苦肉計好像有點糗了欸。」低著嗓子,枚對著袁畿咬耳朵。

在某人想像中,她看見負傷的患者不是應該溫柔似水的出來躬迎他們嗎?怎麼是張包公臉?

袁畿不見痕跡的用手肘拐了某人的肋骨一記,疼的他面目抽搐。

「好好好……我承認是我的過牆梯,我的歪主意。」不是鬧家變的時候,趕緊認輸。

然而,不甘心兩面不是人的枚嘴巴不停的碎碎念,「我就不信你心裡頭沒那一點意思,要是沒有誰,能搬得動你這尊大佛!」

總言之──一個願打,也要有願挨的啊。

然而,他很幸運的又接到足以冰死人的冷眼。

嗚……他好沒志氣,隨便給人一瞪就沒轍了……

「我說袁老爺子……」袁畿把跳樑小丑給冷落一邊,謙恭有禮的喊了鄔霸天。

「來嘍。」邸霸天欣然應聲。

亮亮揚起匪夷所思的眉頭。

她那眼睛一向長在頭頂上的爺爺曾幾何時對誰這麼親切過?唔,他竟然去握袁畿的手!

莫非……他們有不為人知的「姦情」?

亮亮搖頭,抹掉「大逆不道」的醜惡思想。

「老爺子,我要來這裡打擾了。」那是亮亮沒見過的袁畿;彬彬有禮,優雅的像無害的豹子。

「歡迎,袁總裁。」鄔霸天笑容可掬。「我已經叫人把房間整理好了,你隨時可以住進來。」

現在演的是哪出戲?亮亮一肚子疑問。

「謝謝,您以後叫我名字就可以。」袁畿一點也不客氣。

「好好好!這才像是一家人。」鄔霸天樂的像撿到寶藏。

幾句客套話後,袁畿轉向仍然沒什麼進入狀況的亮亮。

「看蝦米?!」亮亮盤起手來,擺出架式。

馬上,她頭頂著了鄔霸天的一記熱爆栗,然後頭被用力的往下按。

「我教導孫女無方,別見怪!」

「爺爺!」亮亮難以置信的叫。她爺爺竟然為了個外人敲她的頭……

「女孩子家講話不可以這麼粗魯!」見笑啊。

「爺爺……」她從小到大都這麼「粗魯」的,幹麼現在才開始糾正她?

「以後不管在不在袁總裁面前都要有女孩子說話的樣子。」鄔霸天還在說。

亮亮的眼神不對了。

「我們以後可是同居人了。」袁畿見她皺眉頭、手叉腰的模樣知道她又動氣了,連忙分散她的注意力。

媽的!他的眼神太銳利,線條太嚴苛,臉上這時候竟然帶笑含情,害亮亮大熱天裡起了「加冷筍」。

她就是討厭他這覷人的樣子。

深不見底的黑洞,不管人或情緒,一樣叫人摸不著、看不見,也體會不到。可轉眼想,他們一點干係也沒有,他的情緒關她什麼事!

「你臭美,姓袁的,這裡是我家,我可沒請你來。」

「鄔老爺子答應我可以住進來,直到傷勢痊癒。」也就是說,他要在這兒……鄔亮亮的家中養病。

「什麼?你把這當療養院?」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他明顯的中氣不足,濃密的髮際沁著淡淡的汗意,站的挺直的身軀有了無法控制的勉強,慢慢歪斜了過去。

「我不答應!」莫名其妙嘛。

「老爺子說他答應算數,你知道他老人家向來說話算話,一旦允諾別人絕對是重如泰山,不會隨便反悔的,不像某個人常常說話不算話。」他嘴上依然犀利。

「呿,你到底在說什麼,知道拐彎抹角的話我聽不懂,還說一堆有的沒的,姓袁的!」

自從她爺爺金盆洗手絕跡江湖,處事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雖然還是具有孟嘗君食客三千的心腸,但是僅止於捐錢做善事,不再像以前阿貓阿狗都能夠進鄗家大門。

袁畿又是怎麼跟她爺爺搭上線的?

真是叫人想不透啊!

「你要是肯多想想,多用點腦筋就不必什麼都問我了。」

「姓袁的,我警告你,別再說波大無腦那種污辱女性的話,再讓我聽到,我跟你肯定沒完沒了。」沙豬啊,臭男人!就是看不起她腦筋沒有別人轉的快,是啦,那又怎樣!

「我記得你以前有個封號叫太平公主啊什麼的,現在……我看你也沒多大進步,波大無腦應該不適合你用吧!」他瞄向亮亮進步有限的胸部,本來想看她臉紅耳赤的模樣,哪知道是身體不適所引起的生理反應使然還是怎樣,胯下竟然一陣緊繃,血液似泉水般的直直湧上他的頭腦。

自從在醫院見到她,往昔的記憶又從記憶匣子裡翻了出來。

遙遠的記憶一旦觸及,很多忘懷的、收藏的點點滴滴,不能遏止的就會越翻越多,凝聚成非要再見她不可的衝動了。

「畿,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枚不識相的問。

「我人不舒服你不知道嗎?」他立刻送枚兩丸大白眼。

「是嗎?我滿懷疑的……」當他濮陽是白癡嗎?身體不舒服還能屹立不搖的站在這裡十幾分鐘?

「姓袁的!」

亮亮氣的恨不得立刻跟袁畿捉對廝殺。

她要殺的這個男人寸草不生、血流成河……不過她倒是忘了,一個人的血就算搾光也不可能血流成河的。

看她氣紅了眼,袁畿適度的鳴鼓收兵。「我知道我姓袁,你別生氣,我是病人,全身上下都有毛病,禁不起你一再的河東獅吼。」

「袁畿。」亮亮氣的噴火失控,然而卻拿他沒辦法。

「以後,你有的是時間叫我的名字,我現在可以去休息了嗎?」他的唇泛白,強撐的體力用罄了……不然,跟她鬥嘴真是身心舒爽,精神愉悅,他很久不曉得開心是什麼滋味了。

說完,他馬上軟腳倒下。

沒有心理準備的所有人通通嚇了一跳。

「喂,你別裝死!」雖是嘴巴不饒人,亮亮卻一把將袁畿的重量扛上自己的肩膀。

是她粗心忘記他是病人,還是這個笨蛋佯裝的太好?都傷成這樣了還逞強,簡直是不要命!

「亮亮小姐,對不起,我們家總裁失禮了!」明明剛剛他還能負擔董事長的重量啊。捨秘書一頭汗。

「你別說了,先把他送進去再說。」哇咧,他的體溫好高,而且他不是斷了一手一腳,竟然在她家客廳死撐這麼久,連個痛字都沒吭。

亮亮天生俠女心腸又起,頭一拋忘記剛才擦槍走火的壯烈情況。

她就是這樣該死的義薄雲天!

袁畿青著臉凝聚快要失去的焦點,感覺到亮亮偎過來的柔軟,眼睛奇異的注入一抹生氣,他喃喃低語,「既然你都救了我的人,就連其他也一起拯救吧。」

其他,其他是什麼玩意?

「生病的人給我安靜一點!什麼囉哩巴唆的話以後有的是時間說。」她用額頭敲他。

這下袁畿完全安靜下來了。

捨秘書抓住了也往樓上走的枚,表情苦澀,「濮陽先生,我還是覺得不妥,我家總裁住這裡,你也看到那位亮亮小姐有多暴力,我怕總裁在這裡比回家休養還危險。」

單是看剛才鄔亮亮那股粗魯勁,他就覺得大事不妙。

先是將總裁氣的血壓上升,人差點暈過去,現在又用頭磕人──下回,難保不會拿棍子追殺……

未來,非常的令人擔憂啊!

「你沒看過小夫妻鬥嘴吵架嗎?有的人注定越吵感情越好的。」枚一點也不擔心。

「你是說……」不可飽吧?

「反正以後你也要住在這,你睜大眼睛看就知道了。」

真的嗎?他倒是覺得快要惡夢纏身哩。



「啪!」

很大的巴掌聲,不是打蚊子蒼蠅,也不是打情罵俏的那種,是很準確的拍向已然半暈的袁畿。

他因為受傷顯得臘黃的臉上淡淡的浮出五指櫻

「!」又一記。

左右開弓,兩個清脆的巴掌沒能把重傷的人喊醒,卻看的捨秘書心驚膽跳,他連忙跳出來阻止亮亮的暴行。

「亮亮小姐,這樣會出人命的。」

「我是在叫醒他!哪是要他的命?」

「亮亮小姐,總裁一隻手、一隻腳的石膏才卸下來,他還很脆弱的,你這樣打他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亮亮小姐,麻煩你下手能不能輕一點?」要是能改掉隨便就動手動腳的壞習慣那簡直是額首稱慶,菩薩保佑了。

到底,其他三位老闆們贊成把總裁送到這裡來是什麼想法啊?

「既然你們知道他傷重還隨便把他搬來搬去?」脫下西裝的袁畿全身都是繃帶,亮亮實在不明白這些人腦子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他傷的這麼重,還要照常辦公幹活,現在還當他沒事人般的搬來搬去,簡直叫人生氣。

他繃帶下的胸膛沉重的喘息著,腰側一片殷紅。

可見是因為剛才劇烈的走動,讓傷口裂開了。

「這是上面的決策,我沒有投票的權利,還有,會把總裁往這兒送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那也就是說這姓袁的真的跟我爺爺有內線交易?」

「這……我拿人薪水,內情瞭解的並不是很多。」好哩家在,他差點就說了不該說的話。

「呿,醫師、護士呢?」

「我有醫師執照。」

「那你還站在這幹麼?我看你家總裁的血都快流光了。」她不喜歡氣息孱弱的袁畿,那讓她全身都不舒服。

說到這,捨秘書也不含糊,他立刻把從醫院帶出來的點滴架子架好,消毒針頭,準確的注射,然後貼上固定膠帶,動作一氣呵成。

「亮亮小姐,我必須幫總裁換繃帶,請你迴避。」他將好幾項新穎的科技醫療器材打開,袁畿的心跳脈搏、骨骼密度,包括很多亮亮看不懂的數據都在一方螢光幕中顯現。

「你一個人行嗎?我看你弱不禁風的,大腿比我的胳臂還細。」迴避?她幹麼非走開不可?

捨秘書欲哭無淚。

被一個女生說他比番阿火還纖細,簡直是奇恥大辱啊!

「亮亮小姐,請不要侮辱我的專業。」

「你耳聾啊,我是想你一個人抬得起袁畿嗎?他要換紗布吧,我哪裡是討論你的專業了?」真是好心被狗咬,要不是看他可憐,她鄔亮亮好歹也是還沒嫁出去的女生欸,隨便幫男人換衣服,那會害她更沒有行情欸!

捨秘書額頭三條線,卻不敢遲疑。「是……是……是,我很需要。」

「早說不就沒事了?」

烏鴉成群結黨的飛過捨秘書眼前,他乖巧伶俐的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哀嚎不斷……總裁啊,雖然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這兒是名副其實的母老虎穴啊!

「不是我要說你,你真的領有醫師執照,不是庸醫?」

「我又沒有點石成金的魔法,病人也不能馬上就清醒,亮亮小姐,這是很基本的常識好不好?」他迅速幫袁畿換過紗布,重新上過藥水,貼好透氣膠帶,呼,還要應付虎視耽耽的鄔家小姐,壓力好大啵

「我是看他那麼久還沒清醒,稍稍擔心一下咩。」小氣鬼!她又不是醫師,問一下會怎樣!

「你會擔心我家總裁?」捨秘書總算有點驚訝。

「你講那什麼話?為什麼我不擔心?」

「沒有、沒有,我沒有惡意,我是想我們搬進來這裡亮亮小姐不是很歡迎……」

「誰說我不歡迎?」

呃──

「總之,你趕快專心把他叫醒,我不喜歡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那會讓她的心隱隱的痛。

她不要得心臟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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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贅!什麼?!」一口飯菜就這樣從亮亮的嘴巴噴出來化成暗器射中坐在她對面的細漢。

她抹抹嘴,看著一桌子的好菜卻沒了胃口。

無辜遭殃的細漢沒敢吭聲,因為按照目前炮彈隆隆的趨勢,別說有他開口的餘地,怕是一張嘴就會像剛剛那樣……所以,他委曲求全的把飯端到別處去吃,畢竟小心使得萬年船。

「是啊,我覺得沒有比這樣再方便而且容易的事情了。」無肉不歡的鄔霸天好整以暇的大啖紅燒牛肉,一點也不覺得以自己七十幾歲的「芳齡」實在不適合再吃這些油膩難消化的食物;再加上他每吃一口飯定要咬一根紅艷艷的台灣辣椒,跟亮亮白飯上的一片火紅有得拚。

「爺爺,我不是豬肉攤上論斤秤兩的豬後腿吧?」隨便就叫人夾去配,沒天理啊,雖然她的行情真的很差──二十七歲,男朋友的交往次數還掛零蛋,業績慘不忍睹。

「呃,當然不是。」搔搔山羊鬍子,要怎麼說才能說服這死心眼的孫女,她在別人眼中雖然太過粗枝大葉,但是在他眼中是另類的優秀,她身上的優點是平常那些女孩子不可能有的。

譬如說勇敢、堅強、實在。

這才是她特別的地方啊。

「就算不是,您也不用把我賤價大拍賣,許配給那個姓袁的!」

「他不錯,百一選中的男人。」

「您拿了他什麼好處淨說他好?」

「當然有我的理由,根據我的調查,」他用巾子擦了擦嘴,慢吞吞從伺候的大叢手上接過來一疊數據。「WOLF集團最早只是日本一家未上市股票的小貿易公司,創始者交棒到第二代也就是晏伊容手中,可惜那個少年體弱多病。體質不好的公司加上健康不良的掌權者,這家公司只有釋出股權或宣佈倒閉這兩條路可以走。

「可是讓商業界跌破眼鏡的是,大家不看好的晏家少爺將年少時結交的四個朋友全部攏絡到公司裡,經過幾年的風風雨雨,讓沒沒無名的公司起死回生不說,它多元化的觸角經營,竟然在十年內躋身歐亞知名的上市公司,這群為WOLF集團打天下的新血中尤其以袁畿的成績最為亮眼,他一個人負責了整個歐洲的事業版圖,聽說他這次會在台灣公司露面主要是為了重整這邊的企業體,亮亮,你說爺爺為你找的對象會隨便嗎?」

「爺爺,我才不管他是什麼跨國總裁還是阿貓阿狗,他是座萬年不化的冰山,我看到他的臉就倒足胃口了。」

「你把冰山溶了不就可以了。」

吼,還說風涼話。

「您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亮亮啊,不是爺爺賣乖,只要有心,沒有辦不成的事。」

鄔霸天話鋒一轉,忽地感性說:「亮亮,你也知道爺爺年歲大了,再活沒幾年,我那不肖兒子跟媳婦死的早,兩人手牽手到黃泉路上去了,鄔家的香火就剩下你,我本來也想順其自然的看著你嫁人生小孩抱曾孫,可是咧,你都二十七了,實在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對象,剛好呢,袁畿送上門……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倆本來就是舊識,要談感情不用重頭開始,你們只要重修舊好,到時候感情一日千里,我要抱曾孫,事業繼承有人……」差點說漏嘴,若一個不對又惹孫女翻臉就不妙了。

「爺爺,您講了那麼多話不口渴嗎?」

「是有一點。」孫女反性子了嗎?竟然會體貼的關心他的需求。

亮亮不怒反笑的將自己面前的水杯砰地放到鄔霸天面前,俏臉此冰還冷冽。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你自己。」

「哪有!」

「我已經跟公司老闆談好,今天開始上班,至於房間那個你請進來的『神』,你自己去搞定!」她故作優雅的擦嘴,進房拿包包、換衣服,又堂而皇之的從那霸天眼前走過去,出門上班嘍……

她前腳才出門,袁畿緩慢的拄著枴杖由房裡出來。

「怎麼辦,我說服不了那個倔強丫頭!」鄔霸天垮下老臉,想當年到處征戰的霸氣用在自己乖孫女身上就像入了泥海,完全不管用啦。

「讓她去吧。」袁畿把緊迫盯人的捨秘書「扔」回公司,不必面對他那欲哭無淚的表情,整個人輕鬆不少。

讓她出去經歷社會也不是壞事。

「我以為你會想要把她留在家。」

「職場旗幟鮮明的派系不適合她,可是硬是不讓她出去她會彆扭很久,倒不如就順著她的心意,時間到了,她自然會想通的。」他們有的是時間,不急於一時。

硬壓著水牛的頭喝水,只會得到反彈。

「你這麼明理,我就放心了,現在我的胃口又回來了,大叢,多拿副碗筷來!」

「我不適合吃這些重口味的……」他可沒漏看餐桌上驚人的麻辣菜色。

這家人一大早就吃辣,這讓他想起很多年前恐怖的經驗。

「胡說!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辣椒這種東西多吃健胃整腸幫助消化,多吃點……」鄗霸天慇勤得過頭。

難得嘛,桌上有個即將成為鄔家乘龍快婿的男人,不好好鍛煉一下怎麼可以。

袁畿頭皮發麻。

想不到吃辣是鄔家家傳。

他永遠不會忘記年少時被亮亮強迫到小麵攤去吃麵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她吃辣的功夫。

然而──

為了那次嘴饞,他付出慘痛的代價,那就是連續拉肚子拉了三天。

從此以後他遠離辣椒,只要哪樣菜有這玩意絕對敬而遠之。

想不到……他不會又要回到惡夢中吧!

誰來救他?



什麼叫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色狼!也不瞧瞧她鄔亮亮是誰,竟敢隨便對她伸出狗爪,哼哼,一個完美的過肩摔摔得他起碼斷了兩根肋骨……聽他哼哼唉唉的哀鳴,搞不好更嚴重,不過……她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去,被勒令立刻款包袱走人,沒面子的是還被警衛架著走出公司大門,當她是恐怖份子對待。

哼,豬頭上司!

打著總經理的招牌就隨便吃女性員工的豆腐,更嘔的是同事們居然沒一個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

那些人簡直是沒種……孬……嘔啊!

職場沒義氣,唉,義氣不值半毛錢。

其實這又怎能怪別人,她充其量只是個送公文的小妹,既沒有強力後台撐腰,也不是實力堅強的空降部隊,何況……又高齡二十七了,過了這山沒那山……可惡的豬頭經理,每句話都刺得她心淌血。

咕嚕咕嚕……仰頭灌了一大口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啤酒。

其實,她在意的是這樣回去,不會被嘲笑吧?

掐頭去尾,距離她意氣風發的誓言不過實行了幾天。

還不到一個禮拜呢,理所當然,白白付出好幾天的勞力,卻一毛錢也沒拿到。

錢事小,自尊心……唉……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在上班時間的現在,卻獨坐公園椅子上發呆喝酒的原因嘍。

她身邊擱著紙箱,想當然耳,箱子裡是她這幾天上班的雜物還有剩下半打的啤酒及一根球棒。

社會黑暗啊。

鳥叫婉轉,陽光燦爛,草坪上的灑水器嘩啦、嘩啦的噴著水花,為什麼她卻要一籌莫展的坐在這裡拔頭髮傷腦筋咧?

太丟臉了。

除了這四字箴言──也就只有這四個字,她的腦子就像中毒的電腦,再也無法順利運轉。

喝光的啤酒罐子被她一手捏扁,咚!空心入籃的拋進回收垃圾桶內。

灑水器的水花點點滴滴濺上她因酒意微醺的面頰。她乾脆脫下低跟鞋,雙腿弓在長椅子上,透過綠蔭望著澄藍的天空發怔。

就在她伸手往箱子裡胡亂撈取的時候,一瓶冰鎮過的啤酒像長了翅膀自己往她徒勞無功的手上遞。

她也沒發現異樣,接過手,扳起拉環就往嘴巴倒。

「你沒聽過喝太多鋁罐的飲料容易變癡呆嗎?」一道暗影遮住她的視線,但是亮亮不在乎。

她清笑,「你一句話得罪了全部賣飲料的人耶。」

「我不怕得罪人,只說我想說的。」那人坐到長椅的另一邊,順手把枴杖掛到箱子上。

「你果然沒變,不管說話做事都任性的可以,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的心情。」她用冰涼的啤酒罐冰他胸口,表示她的不滿。

袁畿被她的胡搞逗出微笑。

「好吧,既然你對我存在這麼多不滿,那我稍微表示一下我稀有的關心,來,說說看,什麼事讓你一個人躲在公園喝酒?」

「我不想提那件事!」

她好不容易才忘掉耶,他又舊事重提!

她哈出淡淡的酒氣,「幾天不見,你可以出門了?」此公園離建材行不遠,過條馬路就是了。

「醫師建議我要多運動,這樣好的快。」

「那個鼻涕蟲說什麼你都聽喔。」她嘴也不掩的打了個酒嗝──哈,原來酒精真的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煩惱,越喝越是好滋味,幾瓶下肚,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來打擾她的袁畿看起來都順眼了很多。

「鼻涕蟲?」這麼絕的形容詞從她嘴巴溜出來一點都不唐突。

「對啊,自從你住進我家他就垮著臉,好像我一口就會把你吞進肚子那樣防著我。」

「那是他職責所在。」捨秘書是全能秘書,有時候連他的生活起居也管的。

「我臉上有寫壞人嗎?」亮亮眨著茫茫然的眼睛,一躍而起,她靈動的身體隔著紙箱貼近袁畿。

他的胸口立刻不規則的撞了下。

「捨秘書在我公司可是很熱門,他屬於可以大力投資的績優股,你這樣批評他很多女生聽了會心碎的。」

「他再怎麼奇貨可居又不關我的事。」亮亮渾然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曖昧,她俏生生的臉蛋掛著兩朵粉紅,一個勁的衝著袁畿傻笑。

「那什麼才是你會關心的?」

「你啊。」她想把眼前變成好幾個的袁畿分清楚,可是眼睛越眨越模糊,充滿酒氣的身子就越靠近他,幾乎壓垮紙箱。

「我?」他高興亮亮關心的人是他。

「你呢,一把年紀,應該結婚了吧?」秘書都是績優股了,他──想必更不簡單了!

「要是我說還沒有呢。」

「有就有,沒有就說沒有,這麼不乾脆,講話還吊人胃口。」她勉強壓下另一波湧上喉嚨的酒嗝,不舒服的皺緊了眉頭。

「結婚不是很重要的事。」他的生活中除了事業工作,其他都能夠無限制時間的往後延遲。

「胡說,如果你是我就不會這麼說了。」她軟軟的掛在袁畿身上,然後因紙箱卡在中間她又爬起來把障礙物移開,這才傻嘻嘻的撲上人家的大腿,舒舒服服的躺下去,根本忘記他受傷的事。

袁畿不自覺溫柔的微笑,他不會知道自己看著亮亮的眼神有多性感,更不曉得自己從來沒有縱容過哪個女人躺上他的膝蓋。

「呵呵,我喜歡你的大腿,肉肉的,好舒服。」說到這兒,她忍不住輕笑,她活到這一把歲數還沒有這麼色色的調戲過男人,想不到很有趣欸。

「你可不能因為舒服就睡著了,你知道我手腳不方便,可沒辦法帶你回家。」

「我還不能回去……」怎麼這樣的角度看袁畿……很不一樣啊,「爺爺要知道我喝酒,會先宰了我,然後罰我到祖先牌位前面去罰 跪。」

饒是這樣,她那迷迷糊糊的腦袋也分不出哪裡不同,花花的眼睛倒是轉了個圈瞧見袁畿不方便的那隻手。

她珍重的握住他的手,然後放在她滾燙緋紅的小臉上。「你又要辦公又要批公文的,這樣手的復原會不會受影響啊?」

「你真的關心我……」他有些動容了。

青少年的他跟她雖然有過片段的認識卻談不上交往,那時候的他太偏激、太狂戾,心中除了對媽媽滿滿的恨意跟對環境的憤世嫉俗,再也生不出多餘的想法,高中勉強畢業後,扶養他的外公突然撒手人寰更是讓他消沉了一段日子。

那些空白的日子,他承認偶爾她不同於其他女生的直率模樣會像天際的雲飄過他靠不了岸的心靈。

但是想法終究抵不過飢餓的肚皮。

已經三度改嫁的媽媽自他小學時就放棄了他。

那個貢獻出一隻精蟲讓他到人間來受難的爸爸更別提了,他是私生子,也許就連生下他的母親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的種吧。

而他,就夾在外婆的歎息跟外公的怒斥中活到高中。

他應該滿足了不是嗎?多少像他一樣境遇的孩子根本沒辦法完成學業。

他一直記得外婆用皺干的嘴唇告訴他,窮困的孩子要出頭地,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讀書。

讀書才有活路,不讀書一輩子都要被人看不起。

就這樣靠著外公打零工,外婆撿破爛讓他升學到高中,但學費以外,其他的都必須靠自己。

那時候的他一天只吃一頓──可是發育中的孩子,尤其是男生哪禁得起肚子餓,他一餓脾氣就上來,脾氣上來,心火旺盛,人緣就特差。

那雞飛狗跳的年紀,敢跟他罵來罵去還會給他食物吃的就只有亮亮還有三不五時帶他回家吃飯的晏伊容。

他們是他青春時唯一的美麗跟溫暖。

「我關心啊,因為我要是有你這麼聰明的腦袋,靈活的雙手,我那豬頭老闆一定不會隨便就炒我魷魚,把我當做賞味期限過期的東西說刷就刷掉,我好沒自尊……」

袁畿有點啼笑皆非,原來這小妮子擔心的事竟是這樁。

剛才他還自做多情的以為她開竅了呢。

「你失業了?」從剛才許多的蛛絲馬跡看來,她把酒當水喝的行為為的就是這件事。

「我跟你說……我不是工作不力,而且態度也好到不行,我可是個好員工,是那個豬頭摸我屁股,還說要不是看我有幾分姿色根本不會用我這麼老的女人……」她像尋到知己叨叨絮絮開始訴說不公平的對待,她俯得更近,幾乎要湊上他的唇。

袁畿的心跳加速了,理智幾乎要飛走,他用力摟住她歪斜的身體,怕兩人一個不小心會雙雙親吻大地,歌誦大地的美好……

「他摸你的臀部?你怎麼對付他!」他皺了皺眉,聲音帶著不是滋味跟慍氣。

「嘿嘿──」說著,她一改剛才的慵懶,咧著大大的笑容。「我馬上把他摔了個狗吃屎,雖然我很久沒練空手道了,可基本技術還是不賴!」

「要是我,我會多踹他兩腳,讓他沒有命根子作怪。」他幽黑的眸子泛起危險邪佞的光芒。

「呵呵,看起來我的球棒是白白準備了。」

「你想拿它做什麼?」

「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去砸那個豬頭的座車,我聽說他有一輛休旅車,剛牽回來沒多久。」

「不許你去做那種事!」袁畿想也不想的否決她不考慮後果的行為。

「我是不是很沒用……」她大叫一聲,隨即頹然的又趴回讓她覺得很溫暖、懶洋洋的人肉靠墊。

「誰說的?」

「我自己想的。」

「我說……要是你真的喜歡上班,我公司還缺人,你來嗎?」

「你開玩笑!」她霍然跳起來。

「你看我何時開過玩笑?」袁畿苦笑。

她完全把他當成彈簧床啊,他的傷要痊癒可能遙遙無期了。

「你還不知道我能力如何,用了我可是不准退貨的!」她耍賴,熱烈的雙手把袁畿的肩膀亂晃一通,搖的他眼冒金星,差點要喊救命。

「那不用了!」

亮亮瞪他,終於知道袁畿真的有幽默感。

「你整我?!」

「怎麼可能。」他淡淡的說。口氣淡、表情淡,然而──眼神卻再真摯不過。

「你是我的未婚妻,到我公司上班理所當然。」

她用怪異的眼神瞪他,然後小手摸上袁畿的額頭,嘟嘟嘴,眼圈兒紅了。

那表情,非常動人,叫人心悸不已,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使勁讓自己不太聽使喚的身體離開袁畿舒服的大腿椅墊,不說話了。

「亮亮?」她那個樣子好像稱不上開心,他……說錯什麼嗎?

她慢吞吞瞄過來。

「你說話啊。」

她還是一副沉重的樣子。

「本小姐心情不爽,不想講話。」

她剛剛明明還好端端的,袁畿有點懊惱,他做了什麼?

「女人果然很麻煩,我以為你會簡單一點的。」

亮亮唬地面對他,小臉猙獰得不得了。「姓袁的,不要給你一點顏色你就開染坊,我告訴你,我鄗亮亮雖然沒什麼專長,可是我還有點骨氣,你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就要是你的未婚妻嗎?你從頭到尾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你只要巴結我爺爺就萬事OK了,那我算什麼?就像你當年人間蒸發一樣,說不見就不見了,你根本沒有把我當一回事嘛,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傻傻的想了他那麼多年。

然而他回來了,又是車禍、又是未婚妻的,這些……都算什麼?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連珠炮的炮轟炸得袁畿幾度想昏厥了事,可是靜下心來,他在亮亮不諒解的語氣中摸索到了一些東西。

他去拉亮亮正此手畫腳的手。

亮亮罵的口沬橫飛,一肚子的怨氣難得獲到紆解的機會,禍首竟敢自動送門來,她也不客氣的啪啪賞了好幾個耳刮子給他那非禮的魔掌。

偏偏那只魔掌不知道什麼叫放棄,打了縮回去又過來,幾度來回後他的手背竟也紅腫了一片。

亮亮大吼,「你裝肖維喔。」

「我沒有。」

「你沒看到我正在氣頭上嗎?」

「有哇!可是我想握著你的手,讓你慢慢說。」

她就像漲到極點的紅色氣球,一放氣咻一聲,成了沒力氣球。

亮亮把手藏在胸前,下巴揚的高高的,像個女王。「姓袁的,我今天鄭重的告訴你,不管你跟我爺爺談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條件,我不會嫁給你的!」

「你不會嫁給我……因為要『嫁』的人是我。」他笑的春風滿面。

她本來瞪著袁畿的眼光一寸一寸退縮,回到自己的小腳尖上。「我一定酒喝太多,頭腦不清楚了。」

她搖著越來越不清楚的腦袋。

「我並不是眼光高,也不是沒人緣,可是時間咻地就跑過去了,我也變成這樣……但是,我也不想就隨便跟沒感情的人送作堆,你跟我不同,男人的身價不是建築在青春美貌上面,你為什麼要答應爺爺入贅到我家咧?」

沒等到袁畿的回應,她又把心事一樣一樣挖出來。

「我就是這麼平凡,一無可取,可是為了年紀大而結婚不是更可憐?我也不想一直被爺爺碎碎念,我也有想結婚的念頭,也想跟自己心愛的人結婚,而不是隨便相親認識還是馬路上不三不四的人都可以娶我。」

「你說什麼要入贅到我家,我的行情真那麼慘澹,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報恩嗎?」她的心事沒有人瞭解,反正大家都認為她是個神經比手臂還要粗的男人婆。

心事?那是淑女專有的權利。

「亮亮……你真的醉的厲害,我去買熱茶給你喝。」袁畿看她說的激烈,拳頭揮來舞去,等下會鬧出人命,想把話題扯開。

「好……我要跟你去,你瘸著腳,被人欺負了我可不答應。」酒精催化下,她直覺不想離開那好舒服好舒服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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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9:03
第六章

直覺不想離開那溫暖讓她心安的泉源吶!

一隻雪白晶瑩的大腿從緹花被子上跨過來,然後安穩的壓在上頭,一隻光滑象牙色的手臂也不安分的啪聲打上某個心滿意足的人臉上。

因為力道不小,又敲在最脆弱的鼻樑上,受害者立刻就醒了過來。

他的大手拎著突襲他臉的凶器,不禁漾出少見的笑容。

小麥色平滑的胸肌坦露著,黃金比例的身材直沒入薄毯下,可以想見毯子下的完美部位多麼的叫人流口水。

他瞧著那頂著一頭凌亂短髮的俏麗臉蛋,因為甜睡,暈紅布在她可愛的圓臉上,顯然,不管經過多少年她那像布丁般觸感的粉臉還是教人想一摸再摸。

他沒有無憂無慮的童年,青少年就像老頭子一樣老成。

沒辦法──每天飢寒交迫的日子,他的腦子除了賺錢跟吃,再也容不下其他。

袁畿生出玩心,他呼了口氣,吹開落在亮亮額頭上的髮絲,大手頑皮的掠過她黑翹的眼睫毛──喝,原來她像牙色調的臉頰有些淡淡的雀斑,可是那一點也無損她的清麗。

感情來的甚奇特,止息的時候就算在身邊也毫無感覺,然而──時間到了,重新相遇,如潮似水的情感湧出,像是突然站在懸崖峭壁上驚心動魄。

而熟睡的亮亮感覺到有什麼討厭的東西一直騷擾她的好眠。

啪!覷準時機她伸手一拍,奇怪的是竟然落了空。

咦,她的纖纖素手向來打蒼蠅蚊子最準了,絕少落空啊!

「你連作夢都想打我喔。」調侃的聲音傳進了她剛剛起作用的耳膜。

她豁然睜眼,焦距還來不及對準。

「誰?媽的!怎麼是你!」

唉,開口就問候人家的媽螞。

「不是我,那你想跟誰上床?」

亮亮的腦袋還沒能釐清為什麼袁畿會跟她一起躺在床上,又被他超級勁爆的話給嚇得僵硬在當下。

她瞪著跟自己湊得近近的男性臉龐,這才看見自己的大腿還老大不客氣橫跨在人家的腰上。

轟!

就算氣油田爆炸失火,也沒她臉上熱氣蔓延到耳下的慘烈了。

「你怎麼在我的床上?!」

「是你硬把我拉進來的,說睡午覺要有伴。」

屁啦!她什麼時候有睡午覺的習慣還要帶上一個男人?

她亂糟糟的抓著本來就亂的短髮。

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天吶!

她發出驚喘恐叫。

「我喝醉酒對不對?」其餘的……可惡,宿醉的頭可不可以不要痛,讓她想清楚再說?

不過要是宿醉可以商量就不叫宿醉了。她的頭還是痛的像是幾台砂石車輾來輾去還順便倒下滿坑滿谷的砂石那麼吵。

好心情欣賞著亮亮慌張表情的袁畿也很配合的點頭。

「你要負責!」

「什麼?」她心情不爽的吼,這一吼,整個人卻像電到般的移不動了。

「你……沒穿衣服──」她嚥下更多驚恐,聲音整個啞了。「是我脫了你的衣服嗎?」

她竟然犯下這人神共憤的惡行。

袁畿不忍再逗她,安撫的拉住她快要拔光頭髮的手。「亮亮。」

他的聲音有種輕哄,有種誘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

亮亮憨憨的抬起急紅眼眶的臉。

袁畿俯下頭,對準她柔軟灩瀲的紅唇親下去。

亮亮先是睜大烏亮的眼珠,多年練功使然的反應讓她下意識手刀就要往登徒子的頸子劈過去,可是……她為什麼全身鬆軟無力,一點女俠的威風都施展不出來?

她吃錯藥了嗎?

「噓,把眼睛閉上……」袁畿溫柔的哄她。

她不知不覺的棄甲,兩人的軀體慢慢貼近……

慢著!

才闔上的眼睛霍然打開,她……她……她感覺到肌膚跟肌膚相親的灼熱還有奇異感。

她跟袁畿都是光溜溜地──

「哇!」

她的叫聲可謂響徹雲霄,上窮碧落下黃泉,可能連死人都吵醒了。

袁畿還沒能多做解釋,也沒能安撫亮亮不知道如何自處的情緒,很不幸的,房間門乒乓兩響之後,本來門禁甚嚴的閨房湧進一群拿槍拿棒拿刀的青面撩牙。

袁畿迅雷不及掩耳的拉起毯子蓋住亮亮,也順勢擋住她可能春光外洩的零點幾的可能性,然後坦然面對眾怒。



半個小時後。

因為亮亮的拖泥帶水,所以換衣服的時間嚴重拉長,「姦情敗露」的一男一女,其實只有亮亮一人痛不欲生的面對從小扶養她長大的爺爺。

她侷促不安像是犯下滔天大罪,眼神低垂只盼望有個洞可以鑽進去永遠不要再出來。

相對的,坐在她身邊的袁畿神清氣爽的像是睡了場好覺、作了場好夢,美夢並沒有因為甦醒而消失。

袁畿看見她那緊張的模樣,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握住她。

亮亮才想發怒甩開他溫暖的施與,繼而轉念──她實在沒資格對袁畿生氣,說穿了,他是……被害人,她才是那髑「加害人」。

她是個成年人了,不管做什麼都必須自己負責承擔,鬧出這樣的事來,她又怎麼能一味的發脾氣。

這麼一想,幾乎要冒煙的腦子不再瘋狂的窮轉──事到如今,她又不是殺人放火,只是鬧了個丟臉的笑話,相信爺爺不會太追究的。

做好心理準備,然而,一抬頭看見鄔霸天那嚴肅若有所思的老臉,她想了半天的話又全數嚥回肚子。

在亮亮度日如年時,鄔霸天卻只是梭巡著眼前一對璧人,眼光落在袁畿身上。「你決定什麼時候辦喜事?」

「當然是越快越好。」

「可以,但一切得照我的規矩來。」

「我都聽爺爺的。」

「好,夠爽快,我就是欣賞你這股勁。」

「停!」亮亮越聽越不對……他們真當她是壁花嗎?還是不相干的路人甲?!竟然隨便潦草的決定別人的婚姻大事。「……你們的眼中還有我嗎?」

「當然啊,我們不就在討論你的婚事?」鄔霸天一臉不解。

「爺爺!雖然我跟他……我們有一夜情,你也用不著把我當隔夜菜這樣推銷出去!」一夜情,媽啊!只是個午覺,他們連一夜都稱不上。

鄔霸天馬上板起臉來,差點要拍桌子,他當了多年老大氣勢還是很兇猛,對於決定的事情就算對方是自己疼愛的孫女,也不會輕易讓步──再說,像袁畿這麼優等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他這笨蛋孫女還要往外推,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們鄔家絕對不允許一夜情這種事情,你既然做了,那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嫁人。」

「你乾脆叫我切腹算了!」老番癲的爺爺,這樣就要叫她嫁。

總而言之,這是她人生清白紀錄上的污點,她必須負責!

怎麼負責呢,就是嫁給眼前這個被抓包而樂陶陶的男人。

可惡透頂!

「袁畿,」鄘霸天才不理會亮亮的小孩子情緒,「你願不頤意娶我家亮亮?」

「我很樂意!」他果然是很樂的樣子。

「那就成了!」鄔霸天不失海派作風,三言兩語就把亮亮賣了,呃……不,是談妥了婚姻大事。

「要嫁爺爺你自己嫁啦!」她惱羞成怒,翻桌子拂袖而去!

「唉,都是我不好,把她寵成這種脾氣。」鄔霸天歎息。

「爺爺,亮亮只是不好意思,她沒惡意的。」竟然留他這快要名正言順的老公下來收拾殘局。

「這丫頭,不知道自己燒了好香才遇見你呢。」

「爺爺,應該說是我前輩子做了好事才能遇見亮亮的。」他一直這麼認為。

邸霸天聞言,呵呵笑了起來。

他不只後繼有人,連孫女未來的幸福也一併來到了。

他就是中意這麼有肩膀的男人啊!



天很藍,藍到飛機飛過後的氣流能明顯的掛在上面很久,慢慢才化成棉絮沒入其他的深藍中,繼而不留一抹痕跡。

秋日的太陽軟,不具殺傷力,亮亮呈大字型的躺在屋頂上,這裡是她想心事的地方。

她不像其他女生有很多可以啦咧的女性朋友,讀書的時候也不跟其他同學分黨派搞小團體,離開學校,也沒有步入社會進公司,真要跟她談得上有聯絡的也只剩下那個眼鏡小學妹。

小學妹大學考上了她志願的傳播系,還入主了台灣名聲最響亮的電視公司,幾年的奮鬥下來,從跑馬路新聞的小記者晉陞到跟一群優異至極的國外「舶來品」競爭一線女主播,而且每天有上不完的課程,小學妹壓根抽不出時間出來喝杯咖啡,更別提她也不好意思在人家最水深火熱的時候火上加油,要人家聽她這老學姊吐苦水了。

閣樓外的屋頂,有塊平坦的腹地,小時候,她想爸媽或是有沒有辦法跟爺爺說的話,她就會上這兒來消磨一段時間,自然就心平氣和多了。

細想,她哪是生氣,是面子上掛不住,才使出終極手段先發一頓脾氣再說,雖然這樣的個性不可愛,但是,那個笨爺爺,就算她在男人堆裡長大,有必要把話說的那麼直接,就算她直爽的不拘小節好了,終究她也會害羞吼──

「叩……的的……」不知道打哪來一粒小石子撞到瓦片後順勢滑進排水管,接著,又一顆,這次打到亮亮的肚皮,彈起來後掉在她手邊,她隨手撿了起來。

「謀殺啊,上面有人耶。」她嘀嘀咕咕的爬起來,往下覷。

下邊,仰個臉跟她面對面的沒有別人,是袁畿。

她的心一跳。

媽的,這樣也跳,又不是幾百年沒看到,緊張個啥!

她的秘密基地被發現,肯定是家賊。除了她爺爺,不作他人想,看起來她爺爺胳臂這次是徹底向著外人了。

袁畿看她驚險萬分的掛在屋簷上冷汗直流,忍著去將她逮下來的衝動,他指了指手中剩下的小石頭,又指指亮亮手中的,然後就走了。

哈,演默劇嗎?

亮亮一頭霧水,側過頭來,打開掌心。

欸,是張包著石頭的紙條。

她把石頭拿出來,上面簡單扼要的寫著「餌」一個字。

搞什麼?!

她是魚,呿,他還是姜太公了咧。

沒有特別的掙扎,反正她早晚是要下去的,再說,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急,就去看看那個姓袁的在耍什麼把戲!

從外面亮晃晃的世界回到閣樓,一下子有點不適應,閣樓裡堆滿了多年來用不著又捨不得丟的物品,但是一支長梗的白玫瑰就躺在中央,花瓣上猶然沾著晶瑩的水露。

那花,是要給她的嗎?

亮亮有點困難的嚥下口水。

這輩子……呃,是這二十七個年頭沒有人送過她一朵花,就連路邊的野花也不曾。

她太中性了。一百七十一的身高,穿起裙子活像只長手長腳的蜘蛛。

──想想嘛,蜘蛛穿裙子,能看嗎?

讀書的時候礙於校 規,有幾天一定要穿裙子上學,那種穿了底下一片涼颼颼的衣物,對她片刻也停不住的個性除了絆手絆腳,容易走光的壞處之外,她沒半點好感,畢業後她立刻把裙子束之高閣,用不著說再見嘍。

白玫瑰花的長莖上繫著第二張紙條。

她照著紙條走下樓梯,在樓梯最後一階差點踩到第二項禮物,那是一張酒莊的執照。

她帶著疑惑來到樓下。

「這是我送你的第三份禮物。」袁畿站在一樓的樓梯口,凝睇亮亮循著階梯而下。

拿著一份不起眼的牛皮紙袋。

「你搞什麼鬼?」她天生沒有溫柔細胞,但是──天地良心,她實在不是要用這麼恰北北的口氣跟他說話的。

老天,教教她溫柔兩字怎生書吧。

「這裡面是我全部的身家財產,包括你手中德國酒莊的地契、地上物,都在這裡,從現在起,這些,都是你的了。」

「你開玩笑?」

沒有,他那冰山臉哪有一分玩笑樣,正經到沒神經的人都看的出來有多嚴肅。

「我是認真的,我要娶你,這些是我的保證,要是哪天我變心,就只能當乞丐去。」

亮亮同手同腳的踏下最後一個階梯,因為太專注忘記階梯還有一層,腳步跨出去差點就出糗,是袁畿強而有力的手扶住她,她才能平安的抵達地面。

「你的手……」

「要抱你,沒問題的。」

「為什麼我不知道你好的這麼快?」

這……叫他怎麼回答?照實說,會死的很慘──他的求婚行動還懸在半路尚未成功,這問題要是答的不對,牽一髮動全身,求婚之路就更遙遙無期了。

「因為你一直忙著逃開我。」在商場上他或者習慣呼風喚雨,在一個女子,一個他為她動了心的女子面前他卻笨拙的像個孩子。

也許在他青澀倔強又偏激的少年時代,她就根深在他腦海中了,他從來不相信命運,命運卻叫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再度相遇──這次,他坦然面對命運。

「呿,你少自戀了!」心口不一的人還倔強的不肯聆聽心靈的聲音。

「好,那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嘍。」袁畿靠近她,近的幾乎可以眼對眼,呼吸對呼吸,唇……對唇。

亮亮的眼珠不由自主被他充滿男性呼吸的唇給吸引,她的眼珠盯著他性感的唇瓣……這樣好看的唇曾經吻過她……

她的意識迷糊,當她幻想中的唇軟軟的貼上來,封住她差點奪口而出的輕喊,世界霎時渾沌了。

不需要勞累的思考,不需要遲遲的堅強,只是一個清爽宜人的吻吶……

然而,她全身酥軟,手中的白玫瑰因為激情掉到地上,花瓣被兩人急促的腳步踩了粉碎。

一隻強壯的胳臂圈住她纖巧的腰肢,將她穠纖合度的身子更加貼近男性胸膛。

她覺得有把火持續的燒灼著,她竟然享受起這樣原始的慾望了。

亮亮被自己駭到。

袁畿好色的將雙掌貼在亮亮緊致富有彈性的臀部上,輕輕撫摸。

「這樣,你還要否認對我沒感覺嗎?」原來征服女人可以用這麼溫柔的手段。

看她紅艷艷的嘴唇,發窘的臉蛋,他越來越愛。

「色狼!」

「謝謝誇獎!」

亮亮用嘴狠咬了他一口。

袁畿沒有動,任她啃咬。

「我是真心誠意想娶你的。」唉,她再這樣咬下去,他就不能保證今天不會二度抱她上床了。

亮亮把可愛的頭擺在他肩膀上,眼神迷茫,她很輕、很輕的對著袁畿性感的髮尾說道。。「我們從來沒有培養過感情,你叫我怎麼相信你莫名其妙的愛我,我就會愛你這樣的事情。」在她實在的腦袋瓜子裡,浪漫因子是外太空生物才擁有的玩意,至於,初嘗愛情,她實在還分不出滋味來。

心臟那種不尋常的跳動,她直覺的以為那是心律不整的前兆。

「你甚至連我的手都還沒牽 過。」兩人瘋狂的跳過一切……上床、求婚、結婚……天吶!

袁畿微笑。

因為他強勢的抱著亮亮不給她抽身離開的機會,她只能用眼睛梭巡袁畿的表情。

偏過頭恰巧看見他那抹笑意。

「我很傻對不對,一把年紀了還在想牽手這麼幼稚的事……」

「胡說!你忘記我也是個舊時代的男人,我很願意牽著心愛女人的小手培養感情的。」

亮亮眼睛發光。

「如果你不怕勞累,我想帶你回去見見我外婆,她年紀大了,恐怕沒辦法搭飛機過來看你,我們要回德國去,你願意嗎?」

「我不知道你對酒莊有興趣。」

「酒莊多交給我外婆打理,我偶爾回去看看而已。」他耐心的等待亮亮的答案,並不催促她。

「你有很多神秘的面紗,很多我不清楚的那一面。」

「我不神秘,我最落魄,最淒慘的那一面你已經看過了。」

「我並不覺得。」

「那……」他在等待。

亮亮揚起了頭,小巧的臉上洋溢著光彩。

「好!走吧,我還沒去過德國那麼遠的地方,挺叫人興奮效。」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叫人發噱。

於是──

那天開始,除了趕緊辦理簽證之外,一條腿還不是很方便的袁畿常常被化被動為主動的亮亮拖出去吃會叫人噴火的飯,她還是會在飯菜上加上嚇死人的辣椒,然後吃的趣味盎然,順便隔岸觀火的看著袁畿的窘樣。

傷口還沒能痊癒的人是不能吃海鮮的,吃了海鮮使傷口發癢留下疤痕,可亮亮才不管,她惡作劇的帶他去釣蝦場,然後碳烤、大炒、紅燒……什麼都來,看的袁畿心癢難耐恨不得把亮亮抓來狠狠打頓屁股。

吃飯、看電影、射飛鏢、拚啤酒、比握力,不只將年高的鄔霸天也拖下水,就連大叢、細漢跟帶著忐忑心情來探望的捨秘書通通被拉下海卷高袖子一決勝負。

經過幾番吆喝比賽,結果是,三番兩次遭淘汰的捨秘書榮獲飼料雞一等冠軍的榮譽,他不敢置信的一旁捶心肝去,卻樂壞了大家,娛樂效果達到出人意表的百分百。



是夜──

兩張籐椅擺在一塊,天際是無垠的窮蒼。

「怎麼好像都是你帶著我去玩?」上次說好是他要帶頭的,幾個日子下來卻好像完全顛倒了。

亮亮神秘的皺皺鼻子。「因為我發現某個人對玩耍一竅不通,我還很想知道他這幾十年都是怎麼活過來的呢?」

他的眼神略帶不好意思,靦?的搔頭。「他們都叫我工作狂,或是機械人。」

WOLF集團能有這般耀眼的成績他功不可沒。沒日沒夜的工作,眼中、心中,把繁瑣沉重的事業當作呼吸一樣。

「你真是……傷腦筋。」亮亮心疼的說不出話。

「以後不會了,因為我遇見了你。」

她像此刻天空閃爍的星子,會一直為他耀眼。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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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09:28
第七章

萊茵河很長。

從發源地的阿爾卑斯山一路北流,經過瑞士、奧地利、法國、德國、荷蘭,而流經德國部分的就長達六百九十八公里,長度驚人。

河中船隻來往頻繁,岩石、古堡、巍峨的教堂、美麗的寺院、兩岸葡萄園連綿不斷。

和緩的氣候,日暖天晴,搭著渡輪游河是亮亮沒有經歷過的,遊客多在甲板上或坐或臥享受著嬌麗的陽光,唯獨她一手搭著袁畿買給她的美麗草帽迎風而立,倚著欄杆對著簡圖還有充當導遊的袁畿嘰哩呱啦問個不停。

袁畿瞧著她手忙腳亂,溫柔的從她帽簷拉下兩根緞帶細心的在下巴處綁好,「這樣就不怕被風吹走了。」

她有些臉紅,「我好聳對不對,大家都在看我。」

「他們是在看哪來的東方美女,東方人在這裡算很稀有的民族。」來到德國的袁畿表情模樣都輕鬆許多,自然的髮型被河風吹的有些兒亂,不穿西裝的他換上貼身的無領針織衫,憑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性感,惹得女性遊客頻頻投以青睞魅惑的目光。

相較於別人的眼光,亮亮就自卑的覺得自己得到的只有輕視。

誰叫她從上船就大呼小叫,遍地拾給的風景對她這沒出過遠門的人刺激太大了,每樣都新奇的要命,同船的人頻頻投來看扁的眼光,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對欸,我從法蘭克福到這裡看的都是外國人臉孔,在他們眼中……呵呵,我才是道地的外國人……」

在法蘭克福她見識到這歐洲重要的樞紐城市,全歐第三大的機場,頻繁的班機起降,如水般的人潮,人性化的設備,叫人歎為觀止。

她這城市鄉巴佬就趴在人家美美的落地窗前看飛機起降,看的直流口水。

短時間呢,要逛遍萊茵河流域是不可能的,德國何其大。可搭著ICE高速火車來往德國各大都市十分方便,只要亮亮願意隨他定居,他肯定會盡力的帶她去認識這塊迷人的土地。

「我好想上去玩玩。」每經過萊茵河畔美麗的城市小鎮,亮亮就吵著要下船上岸,袁畿就要重新提醒他們的目標不是這些小鎮,若每個地方都停留,他們可能花上好幾年也回不了家。

亮亮只好嘟著嘴,百般不願意的對照著路線圖,任渡輪帶著他們往法國邊境的產酒高地走。

「這塊一百三十八公尺高的巨岩叫羅蕾萊(LORELEI)斷崖,古代傳說LORELEI這個女妖經常在岩石上梳理金髮,迷惑過往的水手,使得漁人經常在險峻的河段上慘遭滅頂,其實呢,是因為萊茵河到了這個河段河道變窄,水流湍急,暗礁也多,古時候的船來到這邊常常遇到不測才衍生出這樣的傳說。」袁畿克盡導遊職責,渡輪每到一處,他就盡心的解說。

「如果是辛巴達遊記裡面常常出現的那個蛇女妖,我想那些船夫看了不用飛的把船駛走才怪,不過,我也很想知道那個蛇魔女梅杜莎每天要用什麼梳子梳理頭上那些蛇哩。」她最愛看這類電影了,看過之後忘性也大,這下拿出來七拼八湊,張飛打岳飛,打的滿天飛卻是自得其樂的很。

希臘神話拿來跟傳奇故事比較,還能和稀泥,袁畿想想,露出瞭然的微笑。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兩人偎在一起談天說地,身邊有時候也有其他遊客來來去去,他們並沒有多注意。

洋人的身材多數胖大,常常是東方人的倍數,當一男一女各自在他們身邊站定假裝欣賞風景的時候,袁畿跟亮亮壓根沒發現這對男女用眼神互使眼色。

身材臃腫的女人不經意的擦撞欄杆,手提的香奈兒包包霎時掉落甲板上,包包裡的物品也四散。

「MYGOD!」

口紅、粉餅盒,竟然也有零食點心滾到亮亮的腳邊。

她義不容辭的蹲下來幫忙撿東西。

而航空母艦般的男人見機不可失,欺身向左,用他巨大的身體想將袁畿撞出欄杆外面去。

誰知道袁畿也正彎下腰來,這一撞的力道大部分落了空,他竟誤撞上亮亮。

兩人摔成堆──然而,胖大的東歐男人並沒有放過袁畿的意思,嘴裡迸出一串亮亮聽不懂的義大利話,帶著手套的霸掌猛然朝擋住他的亮亮揮去,準備把障礙物掃除,專心對付袁畿。

意外的是亮亮一把抓住那來勢洶洶的拳頭,前腳跟著猝然踢去──

「哇……」只見對方抱著命根子直跳腳。

就在亮亮顧著東歐男人這邊,女殺手也沒閒著,她用十指擦滿蔻丹的手抓住袁畿的後領,意圖去扳他的胳臂。

袁畿看破他的企圖。那可不行──他這隻手才剛剛好沒多久,再報廢一次,恐怕就要去領殘障給付了。

手臂保住,卻被女殺手一把扣住脖子。

「你們是誰……」袁畿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女殺手嘰哩咕嚕冒出一大串的義大利話。「#﹪&*※#◎&口﹪※$……」

「……他居然請殺手!」被掐住脖子漲紅了臉,袁畿的嘴巴已然翻紫。

女殺手一個俐落的相撲姿勢將袁畿舉起來,毫不費力的丟出去。

袁畿身體掉出了欄杆外,值得慶幸的是他一隻手驚險的攀住甲板的救生艇,雙腳懸空。

以為解決胖殺手的亮亮回過頭看見袁畿竟然萬分可憐的掛在船邊,她一腳跨上欄杆就打算要去救人。

女殺手怎肯她來壞事,一把小刀正確無誤的擱在亮亮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個力,她就肯定沒命。

女殺手吆喝的斥罵東歐男子,雖然語言不通,再笨的人也看的出來她正要男人想辦法把袁畿推下海。

至於本來在曬太陽看風景的遊客早就作鳥獸散,沒有一個敢留在原地看熱鬧的。

顯然超出他們的計畫太多時間,萬一海上巡邏警察趕來,那就沒得玩了。

東歐男人不再捧著子孫袋哀鳴,平凡的臉上猙獰得不得了,他用皮革的靴子狠狠踩向袁畿的手,下腳毫不容情。

「抓他的小腿,把他甩出去!」亮亮指點袁畿自救,哪知道她一出聲,頸子就覺得一陣涼颼,接著疼痛感傳達到神經,被鉗制的手更遭到凌虐──她想,一定黑青了。

她沒空管自己,把脖子伸的更長。「姓袁的……你要是敢掉下去,我肯定去找你算帳!」

「我……已……經……在……努力……了。」袁畿上氣不接下氣。「小心你自己!」那把亮晶晶的刀子才叫他擔心不已。

兩人還在互相擔心,東歐男人卻失去耐性,他掏出槍來對著袁畿亂射──亂槍中,他落水了。

「袁──畿。」亮亮尖叫。

東歐男人朝著落水後激起的水花又補了數槍。

亮亮氣的失去理智,她空手入白刃奪走架在她頸子上的刀子,漂亮至極的左勾腿翻轉,半途轉為直踢用力的伸展她的腿踹向女殺手門面。

女殺手遭擊,吃痛後不敢置信的連連退後了好幾步。

亮亮趁機翻身跳進水中。

袁畿,你可不能出事!

然而──子彈還是比人快,她入水前也中槍了。

線般的血絲從半空隨著人竄入水中──

血水四濺。



「你們──就不能安靜點嗎?」響亮吼聲的主人這幾天很勤快的在農莊中跑來跑去,生怕稍微有動靜就會吵的樓上的人兒不得安寧。

這幾天,袁畿好比熱鍋上的螞蟻。

當著醫師的面他不好發脾氣,怕醫師因為他的脾氣失去診斷的準確度,但是大夫前腳跨出門檻,他隱忍的怒氣就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高燒,亮亮一直昏睡著。

即使每個醫師都說這是正常現象,袁畿就是不放心。

雖是他家隔壁鄰居,其實相隔好幾公里外的芳鄰枚美其名是過來探病,其實是負責接送遠從日本來的捨老醫師。

大費周章啊。

老醫師是晏伊容的主治大夫,年歲已高的他在日本定居,早不替其他病人看診──這次,算是晏伊容賣了個人情給袁畿,讓他不遠千里的到德國來。

瞄了瞄像炸豆子亂亂跳的的袁畿,還有瞇著老花眼正用聽診器為亮亮看診的捨老醫師,枚掏掏耳朵。

「捨伯伯,您說要不要把噪音製造來源給轟出去,免的影響您的判斷。」

啊,簡直是打狗不看主人,到別人家中還做出奴才趕主人的事情來。

捨老醫師專心在病人身上並沒有回應,雞婆的枚只得到袁畿冷的叫人打哆嗦的眼光。

哎呀,真是不識好人心。

仔細聽診後,捨老醫生移開了聽診器,袁畿一個箭步過來為亮亮拉下衣服,蓋上羽毛被,動作之迅速叫人歎為觀止。

連一塊肉都不給人看,真是寶貝啊。

捨老醫師輕咳了下。「背部的子彈傷口幸好只是穿透過去,沒有傷及內臟跟骨頭,只要小心看顧,退了燒,好好靜養,年輕人身體壯,很快就能夠恢復健康的了。」

他的話像顆定心丸,讓毛獅子似的袁畿總算態度安穩了些。

「謝謝您,捨伯伯。」

「自家人不用客氣。」捨老醫師把醫療用具收進黑皮箱子裡。

「我叫人送您出去。」

「袁小子,我老人家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對一個小姐這麼關心,你這趟從台灣回來,喜上眉梢喔。」

袁畿瞄了瞄故做沒事人的枚。「到時候不會忘記請您來當我們的證婚人的。」

肯定是哪個長舌公把他跟亮亮的事情大肆渲染過了。

「沒問題!枚小子,就剩下你這黃金單身漢要加油啦。」人活的老,果然是好的,能夠眼見年輕人幸福啊。

枚瞪瞪眼,盤算著要怎麼假裝才能混過去。

老人家一囉唆起來就沒完沒了。。

「我們去外面坐,今天有野蜂蜜烤的鬆餅,我去地窖拿了波爾多七五年的紅酒,上次你不是嚷著要喝嗎?」一陣清暖的聲音插了進來,一點都不唐突。

來人一身短灰呢毛外套,灰格蘇格蘭毛西裝褲,立領白襯衫結了條淺藍色絲巾,齊耳的銀色白髮,真是有氣質到不行。

她就是袁畿的外婆。

「芳子,我也帶了瓶八三年的智利白酒,我午飯也在這打擾了吧。」捨老醫師早就頂謀好了。

「那有什麼問題,前天為了阿畿要回來準備的冷凍風熏雞還在冰庫,我叫人拿出來解凍。」有著日本名字的芳子婆婆跟捨老醫師是相交許多年的朋友,兩人有說有笑,也算是替枚解了尷尬。

「你親手做的?」遠遠地,還聽得見捨老醫師嘴巴內口水氾濫的聲音。

「嗯。」

「我來的正好哇。」有口福啊。

「我們多年不見,你就多留些時間。」

「哈哈,在日本每天生活規律的不得了,還是你想的開,養花種葡萄,數十年如一日的美麗。」

「你的嘴還是那麼甜……」

兩位老人家相偕出去,留下一室的安靜。

「讓她睡吧,鎮定劑會發揮效用,她有一會兒好睡,你也別太黏人,饒了人家小姐,我到陽光室去等你喔。」摸著鼻子,枚很識相的走開。

「嗯。」袁畿微不可查的點了頭。

枚走了後,清靜優雅的起居室只剩下袁畿跟蒼白躺在床上的亮亮。

她毫無生氣的樣子讓袁畿好不習慣。

她總是活蹦亂跳的,就算安靜的坐著,靈動活亮的眼睛也總是活潑她想看的地方,肢體語言更是豐富的讓人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安靜下來的一刻啊。

這下,要安靜,要她不說話,全齊了。

可他就是一百個不願意。

他寧可她嘰嘰喳喳,像麻雀也好,像淘氣的小孩也好,只要她轉醒過來,什麼都好!

他握住亮亮放在被子外的手,輕聲說:「你好好睡,我去去就回來。」

亮亮沒有反應;被暖日籠罩的她甜蜜如天使。

他在她潔白的額頭印上一個吻,這才離開。



德式農莊很大,布幔外看得見院子中樹花蔬菜瓜果宛如美麗的交響樂章漫進人們的眼瞳。

那樣的豐碩,在輕輕風中呼吸。

時間──在這裡,顯得無用。

隔著很有年代的窗欞能一眼看盡不遠處的池塘及綠油油的草坪,開滿紫色小花的池塘中有黃鴨跟肥貓一起戲水,更遠處便是阡陌縱橫的葡萄園。

融合義大利復興及巴洛克風格的陽光室有著英國味濃厚的花棉布長椅,錦繡質料的軟墊還有各種恰到好處的裝飾品,叫人愛不釋手。

幾個人散坐各處,閒暇的品嚐酒莊無限供應的德國紅酒,還有芳子婆婆獨家出產的袁氏派。

德國夏天的水果拾地都是,黑櫻桃更是個中極品,又圓又多汁的黑櫻桃在婆婆的巧手烘焙下成為極品的鮮櫻桃蛋糕,而黑櫻桃派也是一絕。滿滿一桌子的點心。

不過──

還是有人吃到吵架。

枚嘴巴咬著核桃小酥餅,手中捧著小紅莓加紅桑椹蛋糕,眼中還狠狠的相中南瓜跟香蕉拌在一塊烤的甜點。

「那個是我的。」

阿曼才不鳥他,魔掌先下手為強,一大塊甜點四分天下,一塊進了晏伊容的盤子,一塊自己享用,第三塊也是他自己……剩下最後一塊,既然都吃了,不差最後一塊。

嗝──好好吃喔。

阿曼用力的吮著指頭,才不管發出熊熊怒火的枚。

「你到底回來幹什麼,這裡一點都沒有你的事!」天底下,唯一能叫那個濮陽元枚動怒的也就只有芳子婆婆的美食。

眼前這應該在台灣享受溫香美人懷抱的傢伙居然飛來跟他搶食。

孰不可忍!

要不是畿回家,平常芳子婆婆根本不可能做出這麼多美味的點心。

他住在隔壁都哈的要死了,哪允許這些住在天涯海角的人來分一杯羹!

「誰說的,你當我是那種有異性沒人性的人嗎?畿出了那麼大的事,我怎麼可以不聞不問!」他英俊的臉上義正辭嚴,充滿了兄弟感情,下一口,嘴中又塞進果實鮮美的奶油新鮮草莓。

哇──哈哈──人間美味。

看著兄弟鬩牆,伊帶著病容的臉微微含笑。

他的身體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下,出奇單薄,像片紙,輕輕的,好像就要乘風飛去。

然而,卻有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支撐著他。

他知道,那是滿滿的友誼。

他也試了幾口甜食,他的胃口向來比小鳥沒大多少,為了婆婆的手藝已經破例吃了許多。

放下銀匙,用紙巾擦擦嘴。

「我想,需不需要我去找兩把劍讓你們一決高下,然後才來談正事。」他的嗓聲清淡若水,偏偏對這兩頭快要互鬥的「公牛」效果奇佳,兩人掀眉斗眼後馬上煙硝味散了大半。

「那個小子辦事不力,每天只躲在家里拉大提琴,是我們三個人裡面最打混的啦。」惡人先告狀,阿曼摸摸已經七分飽的肚皮,準備暫時放過這些點心,留下幾分肚皮晚上吃大餐。

大提琴吶……

「枚,你還在想……那隻小蜻蜓?」伊星目一閃,眉睫漾著明白。

枚不動了,像遭到雷殛……這也包括停下他吃的興高采烈的栗子冰淇淋。

「我們今天要來談的事不是我,是畿遇襲。」才瞬間時光,他又恢復「本尊」的濮陽元枚──冷漠自持、撲朔迷離,不是單純因為美食而輕鬆自在的那個濮陽元枚。

「對不起,我不該提的。」伊淡如清泉的奇秀容貌滑過歉意。

「伊,有時候我想,到底,我們四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有透視眼嗎?」或許,在任何人面前枚都能隨心帶著面具,在伊面前卻不能,也不願。

他乏味的放下有些融了的冰淇淋。

伊笑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你知道我是閒人,每天除了生病也沒太多的事情能做,所以,串門子聊八卦就成了我的正業啦。」

枚還要說什麼,由遠而近的聲音卻打斷了他。

「我聽到了唷,你們到我家來吃吃喝喝是最終目的,說什麼是為了我,害我差一點真的感動了。」門外進來的袁畿張著略顯疲 憊的眼,進了陽光室立刻倒杯咖啡凶狠的灌下肚子。

他還以為這些年為這傢伙賣命打拚,他們終於有點人性了,誰知道──牛就是牛,不管牽到哪都不會改掉牛的本質。

他許多天沒睡,煞黑的尊容陰森的可以。

「怎麼天氣突然降溫了,冷颼颼的……」枚還妄想插科打諢的把氣氛調回到原來的溫度。

然而,卻只換來更多人的白眼。

「我們哩,是真的……真的很感謝你這些年的做牛做馬,要不然公司每年可觀的獲利也不會通通中飽我們的私囊,但是──」阿曼吞了吞口水,做人不好太肉麻,老天爺要是看不過去劈下一道雷來,怎麼辦!所以,他講話最憑良心了。「我們又沒拿把槍在後面逼你為公司賺錢,你自己是工作狂、工作機械,能怪誰……」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因為頭上結實的吃了枚丟過來的銀湯匙一記。

好委屈喔,他明明是誠實的乖寶寶,袁畿是那種除了會賺錢,其他都不會的人嘛……

「畿,亮亮小姐會平安沒事的。」終於還是伊說了句最有人情的話。

「她會沒事,但是──我──有──事──了!」因為太過用力,瓷骨杯子竟然在他手中粉碎。

嘩──哇。

袁畿感覺不到疼,是阿曼飛快抽了手巾為他止血,為他拿掉碎片,他才有了痛感。

「喂,你不要這麼激烈,我很不習慣。」阿曼拍拍老友的肩膀,是鼓勵打氣,也是支持。

「我本來想息事寧人的,我反省過自己的商業手段有時候太過血腥,造成別人的損傷,可是,至少我的行為是完全合法的,若是我受傷,無所謂,我想說這樣能讓對方消氣也不失為個方法,可誰知道,卻縱容出那些人軟土深掘的惡質念頭,他不應該挑釁我的,我不會輕易饒過那些讓亮亮受傷的人!」他從來沒有看重過自己,他的人生過的如何他也不曾在乎過,可是把無辜的人牽涉在內,那是無知的挑戰他的脾氣尺度。

尤其──亮亮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這些不知道見好就收的人,惹、火、了、他。

現場的聲浪宛如被刀齊齊切斷,每個人的牙縫都無端酸涼涼了起來。

「要不是你水性好……萊茵河那段河道又是最多暗礁巨石,可見這批人計畫周詳,等你們到了那裡才動手,存心要你們連屍骨都難以打撈,說實在的,你應該感謝我以前陪你去海水浴場打工練出來的救生員技術……唉,我還滿想念我們一起打工的美好時光呢,……呃,好好……別瞪人,是我離題──反正不管對方動機是什麼,殺手都請出來了,別人打我們一個耳光,我們又不是傻子,當然要把另一個耳光要回來。」

到海水浴場去打工可是阿曼人生唯一「輝煌」的成就。家教甚嚴的他別說打工,就連娛樂也是經過嚴格規定的──不過,以前的袁畿窮的快要被人脫褲,又驕傲的不肯受人資助,他只好去幫忙打工,當作盡朋友的一點意氣嘍。

唉!動輒得咎的政治世家,真辛苦──幸好他早早擺脫了。

可憐的是他依舊在苦海浮沉的哥哥們──呀,上帝,阿門!

「別放這些馬後炮,畿無緣無故撞車的時候就該當機立斷的處理了。」枚冷靜的分析。

「我處理啦,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叫什麼……嚴松誠……對了,事發後,早讓浙東送進籠子去了。」起因源於一樁體質不良的併購案件,小公司的負責人不滿半生的心血被外國集團收購,想不開之餘走上極端,第一次暗算不成還收買台灣狼集團公司的員工,探聽到袁畿好端端的回到德國,竟然傾家蕩產的買通國際殺手要置他於死地。

而亮亮是那廂計畫的無辜受害者。

「內賊呢?」就算只是簡單的問句,枚的表情仍是莫測高深的。

「那個在畿車上動手腳的守衛我也讓律師做了處置,我想革職這處分讓他丟了飯碗也夠了。」

貪婪是人的劣根性。

「那兩個殺手,我要讓他們在歐洲混不下去!!」既然要玩大的,就大家一起玩──至於誰是贏家,誰會是輸家,就大家走著瞧了!

「沒問題,你說話算數。」哇,好爽啊,可以名正言順拿WOLF集團的公款來撒鈔票,大快人心吶!

「阿曼,不要太欺負人家。」枚是不想破壞氣氛的,可是阿曼偶爾玩到脫線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叮嚀一下總是好的。

阿曼用哀兵政策。「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你也太難了。」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

「不過,這樣囉唆的事情為什麼是要我去辦?」偏偏頭,阿曼只顧著玩的腦筋總算發揮了一下功用。

怎麼搞到後來剩下他一個人做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整人其實也滿花心力的。

「因為我們要報答畿的大恩大德。」枚說來一點都不覺得肉麻。

啥?

「他努力賺了那麼多年的鈔票讓我們高枕無憂的花用,幫他抓幾條害蟲,你做不到嗎?」

呿,幾條害蟲?

好吧!別計較那麼多,反正他在新幾內亞的時候對付蟲可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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