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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紅燈盜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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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49:44
第14章 活命郎中

  冷紅溪這一口劍,驀地掣出來,當空閃出了一道奇光,整個的劍身,直向著前行的白衣人背上逼過去。
  眼看著劍鋒已挨在了那白衣人的衣邊,忽見他身子一個疾轉。
  這時冷紅溪似乎才看出來,這是一個長臉、頗為清秀的瘦老人。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只見他張口大笑道:「好小輩!」
  袖沿向外一翻,「呼嚕嚕」發出了一大股風力,冷紅溪的劍身,為他捲了個正著!
  白衣瘦老的內力極大,震得冷紅溪這一口劍一陣急顫,可是冷紅溪究非泛泛之輩。
  他冷叱了一聲道:「大膽的老兒!」
  劍身向前微微一送,就勢又驀地向後一抽,「嗖」一聲,已把長劍收了回來。
  白衣老人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因為憑他袖口上的真力,竟然未能把對方這口劍鎖住,可想冷紅溪的真力也確實可觀了!
  他呵呵發出了一陣笑聲,道:「紅溪小兒,你真要跟我動手麼?」
  說著一雙手仍然夾著莫環,整個身子直線似的,沿著山壁上升起來。
  只見他倒點著一雙鞋尖,起勢有如是「潛龍升天」,急速上升了七八丈高下!
  冷紅溪眼看大仇得報,卻沒有想到,臨時會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物。
  這人武功之高,可以說是自己生平僅見,而他偏偏對莫環有所垂青,於緊要之際把莫環救了。
  冷紅溪這一口氣如何能忍受得下?
  他大吼了一聲,道:「老頭兒,你是什麼人,快快報上名來!」
  口中喝著,足下早已一頓,身子有如是長虹騰空似的縱了起來,掌中劍再次的抖出去,直點白衣人前心。
  他劍上光華燦爛,劍身由於疾速的抖動,發出了一片輕嘯之聲。
  這一招,明是「長蛇吐信」,暗中卻含著「三環套月」的驚險手法,「點咽喉」、「掛兩肩」,一劍三招,確是具有無比威力!
  白衣人見狀壽眉微皺,白鞋在石壁上猛地一擰,如同一縷輕煙似的再次升起。
  可是冷紅溪的長劍,卻由他頷下緊擦而過,冷冰冰的劍身,以及森森的劍氣,使得對方這位武林怪傑,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雖是逃過了這一招,卻也險到了極點。
  只見他雙目一睜,一聲狂笑道:「小輩,你再來!」
  說著雙足不停的連續踹蹬著,一路揉升而上,冷紅溪這時也展開了雪猴身法,在峭壁之上,一路輕蹬巧縱,緊緊跟著!
  那白衣瘦老人見狀之下,連連冷笑道:「難怪你如此狂傲,原來是有些能耐,只是……」
  他又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今夜你是碰見對手了!」
  這個「了」字一出口,只見大袖一展,足足又升空八九丈之高,沒入黑暗之中!
  冷紅溪厲叱道:「老兒,放了莫環,饒你活命,否則你我勢不兩立!」
  他說完話,黑暗中卻沒有一點回音!
  這時候,他一腔怒火,實在是忍無可忍,口中厲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納命來!」
  叱聲中,他雙足一點,用足了內力,直向黑暗中投去。
  一個人在憤怒之中,常常會作錯了事情,尤其是觀察力常常有誤。
  冷紅溪身子驀地拔起來,像是一隻大兀鷹。
  可是他顯然是中了計了。
  冷紅溪內力充沛,自練成「雪猴」身法之後,輕功更已獨步宇內。
  這時他全力縱起,足足拔高了十丈左右。
  可是當他勢盡向下一墮的當兒,暗影之中,忽然有人叱道:「下去!」
  一股奇大的風力,向外一吐,冷紅溪身在空中,又沒有發現掌風來處,一時為這股風力蕩出丈許以外。
  他身子一個側滾,勉強掙回了數尺的距離,可是已失去了落足的準頭!
  腳下一踏空,直向著百丈懸崖之下墜去!
  這一驚,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一些籐草之類的東西,連忙伸手一抓。
  可是他下墜的勢子太猛了,他想攀附的東西、不過是一株野草,只聽「嘩啦」一聲,連人帶草,一齊向深澗之中跌了下去。
  當悠悠的風,輕輕的吹過來的時候。
  冷紅溪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金黃的顏色。
  陽光似乎已過了最盛的時刻,顯得有些微弱。
  他心中動了動,暗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想著他翻身坐起來,可是身子一動,一陣刺骨的痛楚,令他打了一個哆嗦,不由自主身子又倒了下去。
  這時,他才隱約的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試著用手摸了摸身下,真算是萬幸,下面竟是厚厚的一層枯草,否則恐怕早就沒命了!
  他禁不住歎息了一聲,自語道:「我是完了!」
  他又試著舉了一下腿,只不過舉起尺許高下,就酸得受不了,又放了下來!
  這時候,卻有一隻雪白的玉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額上,一個少女嬌脆的聲音道:「你現在還不能動。唉……真沒有想到!」
  冷紅溪不由大吃了一驚,猛地轉過頭來,頓時呆了一呆,道:「你……」
  就在他身後,一塊平整的石頭上,促膝坐著一個紫衣長髮少女,不是別人,她竟是雪雁舒又青!
  只見她秀眉微顰,碧海似的雙目,淡淡的掩著一層輕愁,在她黑而長的睫毛上,沾著一些水晶一般的淚珠兒,似乎方才傷心地哭過。
  冷紅溪大是尷尬的道:「雪雁……是你!」
  雪雁秀眉微微一揚,道:「冷兄,你還不便多說話,你的傷很重,我又不敢動你,這可怎麼好呢?」
  冷紅溪笑了笑,道:「我與姑娘在此相遇,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雪雁向他注視了一會兒,才歎了一聲道:「你的命真大,水裡也淹不死你,山上掉下來也摔不死你,不過我真奇怪……」
  說到此,望著他憐惜的皺了一下眉頭,道:「什麼人有這麼大本事,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冷紅溪雖然對這位姑娘的印象不惡,可是到底她姐妹昔日是與敵人一邊的,此刻突然出現,更不知她心中打著什麼主意!
  當時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多問,只怪我運氣不佳,現在落在了你的手中,更是無話可說,只是我此刻負傷,卻是走動不得,姑娘你去通知那莫環一聲,叫他來殺我,或是就此給我一個痛快也就算了!」
  說罷,閉上雙目,不再多說。
  雪雁聞言粉面一紅,似怒似嗔的道:「冷兄,你看錯人了。」
  冷紅溪不由一怔,急速睜開了眸子,有些懷疑的道:「怎麼,你……」
  雪雁把臉偏向一邊,忿忿的道:「你莫非以為我是莫環一邊的不成?」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昔日在浣花溪,我險些吃了你的大虧,令姐玉鷹更是心毒手辣,你怎說不是莫環一邊的?」
  雪雁聞言呆了一呆,遂歎了一口氣道:「從前我和我姐姐是太糊塗了。」
  說著慢慢又轉過臉來,有些歉疚的望著冷紅溪道:「自從那夜莫環和你在浣花溪上比武之後,我才發現到他為人的陰險,所以決心擺脫他,以前我們實在是太不對了!」
  冷紅溪怔了一怔道:「姑娘能辨是非、分善惡,令人欽佩,只是令姐沉迷不悟,日後只怕沒有好的下場!」
  雪雁立時一驚,道:「你見過我姐姐了?」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豈但是見過了她……不過,眼前她已離開了青城,不知到何處去了!」
  雪雁呆了一呆,道:「我只聽說她在青城山,結識陰素裳,十分投機,想來勸勸她,想不到竟又撲了一個空!」
  說到此,顯得很是傷感的道:「冷兄,你此刻不便多說話,如果你信得過,我背你去一個地方,暫時先休養幾天,等你身子好了再說,好不好?」
  冷紅溪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只覺得百骸酸痛,那酸痛,系發自全身骨節,使他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他癡癡的望著雪雁,只好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不過……」
  雪雁聞言含笑站起來,道:「不要再多說了,來!我先扶著你站起來!」
  說著她伸出兩隻手,把冷紅溪慢慢扶起來,自己蹲了下去,微微有些臉紅,道:「你趴在我背上!」
  冷紅溪這時也確實是失去了主意,他只道了聲:「多謝!」
  當時就把身子倒在了雪雁背上,雪雁舒又青站起了身子,遂展開了輕功,一路縱躍,直向著山嶺之上撲去!
  她身子每一展動,冷紅溪都好似骨頭要散了一般,可是他卻咬緊了牙根,連哼也沒哼一聲。
  雪雁身形展開,不久來到一片懸崖之前,她收住了步子,皺了皺眉道:「冷兄,你再忍耐一會,就要到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姑娘請便!」
  說話之時,舒又青已長吸了一口氣,猛地自峰頭上投身而下,她背後雖背著一個人,落地仍是十分輕靈,像是一隻穿房越脊的大狸貓似的!
  冷紅溪不由大為讚賞,道:「姑娘好功夫!」
  雪雁回眸一笑,道:「不要笑話我了,我這一身功夫比起冷兄你真是差得太遠了!」
  冷紅溪伏在她背後,只覺得這姑娘身形起落之間,輕盈已極,她那漆黑的頭髮,結成了一條長長的髮辮,垂在背後,不時挨到自己臉上。
  這時見她回頭一笑,吹氣如蘭,她那微微潤著汗水的臉,看來更是嬌嫩欲滴。
  冷紅溪不由心神微震,忙自鎮定,不再言語!
  眼前有一棵極大的黃果樹,遮住了夕陽,有如撐著極大的太陽傘。
  舒又青行到了樹下,嬌喘道:「先歇一會,我走不動了!」
  冷紅溪咬著牙道:「姑娘只需扶住我,我勉強還可以走!」
  舒又青慢慢把他放在樹下,理了一下散在前額的秀髮,用手向前面指著道:「過了那一片樹林子,有一個安靜的地方,你可以暫時住下,我設法為你找一個大夫來……」
  方言到此,忽聽得一聲銅鈸聲響。
  二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黑衣老者,頭戴草帽,足踏芒鞋,手上拿著一個竹竿,竿上挑著一塊白布,其上寫道:「跌打損傷,本人專治。」
  老者正提著過長的黑袍下擺,跨過一塊山石,右手五指分扣著一面小鑼及一桿鑼錘,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雪雁不由心中一動,上前一步,招呼道:「喂,看病的是嗎?」
  老者停住了腳步,向這邊望時,舒又青不由驀地吃了一驚!
  原來這老者,生就一副怪相,左邊臉上,貼著一塊膏藥,連左耳也全都看不見了,只現出右面一隻獨眼,閃閃射出精光。
  這還不說,他那一頭亂髮,由草帽之下露出來,粗細不一的好像結著十來條辮子。
  這老人皮膚作古銅顏色,尤其是臉上現出的皺紋,既多且深,一眼就可看出是久歷風霜的老江湖!
  他向樹下二人望了一眼,慢慢走了過來,道:「姑娘,是你要看病麼?」
  他語聲蒼老,含著很深的湖北口音,舒又青回身向冷紅溪一指道:「是他,你來看看吧!」
  這老郎中行到了近前,他那一隻獨眼,先在雪雁臉上轉了一轉,點了點頭,才把目光移向樹下的冷紅溪,點頭嘿嘿一笑道:「小哥兒,你八成是摔傷的吧?」
  冷紅溪這時圓睜著一雙眸子,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郎中,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能治麼?」
  老郎中呵呵一笑道:「那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說罷放下了手上的布幡,坐了下來,一隻獨眼逼視著冷紅溪道:「我這個野郎中雖然難得有人請教,但卻有三不看的規矩。」
  雪雁在一邊,不由有些生氣的道:「哪三不看呀?一個郎中還有這麼多規矩!」
  老郎中豎起了三個手指,道:「第一,不為富家人看病,有錢的人命貴,我老頭子犯不著侍候,就是給我一萬兩銀子,我也是不看!」
  冷紅溪點了一下頭,道:「倒是一個硬骨頭的臭漢!」
  老郎中一怔,道:「怎說是臭漢?」
  不知務何冷紅溪似乎很和這老郎中投緣,當下答道:「有錢的人並非全是壞人,你卻一視同仁,怎說不臭?」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狂搖雙手道:「罵得好!老夫我生性如此,說我香也好,臭也好,小哥兒,我全不在乎!」
  雪雁正為冷紅溪的傷勢擔心,偏偏這個老郎中又說個沒完。
  當時她皺眉向那老郎中道:「你還是先為他看傷要緊,盡說這些作什麼?」
  老郎中搖了搖頭,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於是又道:「第二,不與奸巧陰險,以及綠林道上的朋友看病,對這些人物,我是敬鬼神而遠之,我惹不起他們!」
  冷紅溪點頭笑道:「如此你又可說是一個迂漢了!」
  老郎中一怔,哈哈笑道:「怎又說我是一個迂漢呢?」
  冷紅溪一笑,道:「醫者有割股之心,豈有因對方身份不正而見死不救之理?」
  言罷雙眉一揚,禁不住朗笑起來,不料氣充五內,骨節一陣疾痛,當時「啊喲」一聲,收斂住笑聲。
  那老郎中聞言挑起拇指道:「好!好!好!說得好,老頭子看來確是要改變一下作風了!」
  舒又青忍不住道:「唉呀!快點說出你的第三點吧!」
  老郎中眨著那一隻獨眼,怪聲笑道:「快了!快了!」
  說著伸出第三個指頭道:「小哥兒,這第三點,說來也沒有什麼,那就是我老頭子,專看一切疑難大症,凡是別人能治好的病,我是絕對不看!」
  二人聞言不由頓時怔住,舒又青更加有些生氣的道:「這是什麼道理?」
  老郎中呵呵笑道:「沒有什麼道理,不是我老頭子自抬身價,因為別人能夠看好的病,我又何必多事呢?」
  冷紅溪正要說話,舒又青已嘟著嘴走過來,道:「冷兄,我們走吧,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冷紅溪也覺得這老郎中是有意氣人,當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扶我起來,我自己會走!」
  舒又青答應一聲,方要扶他起來,那老郎中忽猛搖雙手道:「大姑娘,你可不能亂來,這樣一來,只怕連我老頭子也無法可想了。」
  舒又青回過身來,皺眉道:「你說什麼?」
  老郎中咳了一聲,嘿嘿笑道:「姑娘,你哪裡知道,這位哥兒所得的這種病,名叫『力疲三跳』,傷入骨髓,不是我老頭子誇一句口,這種病,除了我以外,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夠治好!」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什麼叫力疲三跳?」
  這時老郎中已在他身邊坐下來,張口一笑,露出了黑色的牙床。
  冷紅溪這才注意到,原來他一嘴牙全都掉光了,只是那上下兩片牙床,被磨得像兩把利刃似的又薄又利,看起來真像是兩把刀!
  老郎中揮揮手,冷冷道:「快躺下來,快躺下!」
  說著五指一伸,竟抓在了冷紅溪肩上,五指就像是五把鋼鉤,深深的陷入肉內。
  冷紅溪雙目一睜,那老郎中擺手笑道:「我是在為你把脈!」
  舒又青眸子一轉,道:「天下還有這樣把脈的麼?怪事!」
  卻見這老郎中,那只獨眼,這時竟自閉了起來,他臉上每一條皺紋,深得有些怕人!
  雪雁真拿不定主意,這個人倒底存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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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50:02
  她雙掌暗提真力,只要對方敢對冷紅溪不利,她就要立即出手。
  約莫過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這老郎中,才緩緩的睜開了眸子。
  只見他冷冷一笑道:「小哥兒,你還能提得住氣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能!」
  老郎中站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哈哈一笑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否則只怕你就完了。小哥兒,你可知道這種病的原因是什麼?」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慎由高峰跌下來,除了骨節酸痛以外,別無感覺!」
  黑衣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經跟你說過,這種病,有個名兒,叫做力疲三跳,乃是你內力逆岔入骨,非三跳不足以使之排出,說來雖是簡單,可是如果不懂得方法,你卻只有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二人都禁不住吃了一驚。
  雪雁關心的道:「你看這種病要緊麼?」
  老者冷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懂得方法,可以在一盞茶之內使他恢復如常,否則,他終究是死路一條!」
  雪雁怔了一下,道:「你會治?大夫!」
  老郎中冷冷一笑,四面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去找一節青色的竹子來,不要太粗,要直,四尺長短就夠了!」
  舒又青答應了一聲,道:「這個容易!」
  說罷轉身,就在附近找了一截青竹送過來,老者接到手中,看了看含笑道:「青城天下秀,就是野生的竹子也異於一般。」
  他說著,轉過臉來,向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小哥兒,你這條命老夫是決心為你保住了,你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少年,老夫我卻要奉勸你一句話,以刀殺人者,必死於刀下,你要謹記!」
  說完遂坐了下來,笑向雪雁道:「姑娘,請借你的劍一用!」
  雪雁不由暗暗一驚,因為自己的劍,是藏在肋下衣內,不過是二尺左右一口小劍,既未露柄又未出鞘,這老郎中竟然一眼看出,委實令人吃驚。
  當下轉身把劍取出,老者接過劍,劍柄之上,霍然雕著一隻巨鳥。
  這老郎中在柄上看了一眼,微微驚異的望著雪雁,歎道:「好劍!如果老夫眼力不差,這是一口古劍,大概是吳楚七修之一吧?」
  舒又青又是一驚,道:「你如何知道,老先生你的大名怎麼稱呼?」
  黑衣老人聞言呵呵一笑,道:「姑娘先不必問老夫是誰,小寒山二女天下知名,老夫斗膽試猜,姑娘必是那位雪雁舒又青姑娘了!」
  雪雁不由面色一變,蛾眉一挑道:「你是什麼人?」
  說時杏目圓睜,頗有幾分雌威。
  黑衣老者呵呵一笑,搖著手中的劍道:「舒姑娘不必誤會,小老兒有幾個腦袋,膽敢與姑娘為敵,只怪姑娘你在江湖上太出名了!」
  說到此,抽出了劍來,削著竹子上的橫枝,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必是一個異人,深恐雪雁冒失出手,得罪了他,忙道:「姑娘不必多心,這位老人家不是一位惡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豈止不是一位惡人,而且是個大大的好人,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談話間,他已把那截竹竿上的橫枝全都削光。
  冷紅溪見狀,道:「老丈,這竹竿要來何用?」
  老郎中嘿嘿一笑道:「自有妙用!」
  說著拿起竹竿湊在眼邊看了看,就口一吹,只聽篤!篤!篤!三聲脆響,竹管內的隔節,竟由管內全數飛出!
  這一手功夫,立時使得舒又青吃了一驚!
  冷紅溪見狀,微微一笑道:「老丈好精純的『蘆笛功』,令人佩服!」
  老郎中聞言,不由呆了一呆,他偏過臉來,向冷紅溪看了半天,微微一笑,徐徐的道:「能識得這蘆笛功的,自然也非泛泛之輩了!」
  冷紅溪沒有答腔,他這時倚樹而坐,除了感覺到週身骨節酸楚之外,別的並無什麼不適之感。
  黑衣老郎中又向他望了一眼道:「小哥兒,我就是要用這手蘆笛功,為你把岔入骨節內的內力吹出來,你可忍受得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你只管施為就是!」
  老郎中點頭道了聲:「好!」
  就見他探出竹管,道:「小哥兒,你先伏下身子來!」
  冷紅溪依言伏下身子,這老者輕輕以手中竹管,在他背後各處骨節上點了幾下,每點一下,冷紅溪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這老郎中,試著以手中竹管,把他週身各處骨節都敲遍了,之後,他呵呵一笑道:「你要注意了!」
  說著雙手一送,竹管另一頭,正正的頂在了冷紅溪的尾椎骨節處,冷紅溪一陣酸麻,忍不住「噢」了一聲。
  老郎中驀地身形一起,擺了一個下坐的架式,接著他把手中竹管含在口中,運氣猛地一吹。
  冷紅溪大吼了一聲,只見他伏著的身子,猛地跳了起來,足足摔出去五尺以外。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形一轉,又到了他的面前,第二次把竹管探出,卻點在他前胸的骨叉之處。
  旋見他第二次運氣一吹,「呼」的一聲。
  冷紅溪又大吼了一聲,身子竟如同風車似的,在地上打起轉來。
  這種情形,使得一邊看著的雪雁舒又青大為吃驚,她滿面驚疑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郎中哈哈笑道:「一閉關節,二走沙盤,三飛九天……」
  他說著身子向前一躍,掠過了冷紅溪,竹管向外一壓,叱了聲:「停!」
  冷紅溪身子果然停住,老郎中竹管第三次探出,卻對準了冷紅溪頭頂「百匯」穴上。
  只見他大喝了一聲:「開!」
  他那只拿著竹管的手,用力的抖動了一下,冷紅溪身子又第三次的飛了出去,卻如同是一隻大青蛙似的,連續的向前跳動了起來。
  老郎中這時丟開了手上的竹管,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行了!」
  果然,就見冷紅溪身子霍地反騰而回,向下一落,有如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那老郎中身前。
  他雙手抱拳,向老郎中一拜道:「前輩妙手回春,此恩匪淺,請受我一拜。」
  老郎中向旁閃開了身子,道:「小哥兒,你千萬別來這一套,我受不了,你現在傷勢已然復原,我倒要問一問你了!」
  冷紅溪早已看出這老郎中不是常人,這時聞言,點了點頭道:「什麼事前輩只管問在下。」
  老郎中呵呵一笑,雙手搓了搓,道:「由你週身骨脈看來,你這一身功夫,已可以說是天下少有,難道以你這一身武功,尚遇見了什麼對手不成?」
  冷紅溪呆了呆,淡笑道:「前輩此言差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身本事又算得了什麼?」
  老郎中看著他發出了一聲低笑,道:「小哥兒,你的病好了,不過,你也不要謝我,說起來這還是你功夫底子好,我們兩個今天碰面,而且談來投機,這就是有緣!」
  說至此,突然探手由懷中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看了看,遞與冷紅溪道:「這是我老頭子精心煉製的萬靈丹,你帶在身上,到時候也許會有用,尤其對毒瘴火傷最有效,你留著用吧!我還有事,走了!」
  說罷背起了他的小約箱,把先前那口短劍,還給雪雁舒又青,彎腰道了聲:「後會有期,再見了!」
  轉身就走,舒又青忙道:「大夫你回來,我們還沒有給你銀子呢!」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寫在賬上,以後一起算吧!」
  舒又青不由愣了一下,那老郎中已擺著手中小銅鑼,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順著一條小道走了下去。
  舒又青正要追上去,冷紅溪忙道;「姑娘不必追趕,已追不上他了!」
  雪雁回過身子,張大了眸子道:「這郎中真怪,怎麼他不要報酬?」
  冷紅溪這時仰望著天,似有所思,冷笑了一聲,道:「此老分明是一個風塵異人,不過是藉著行醫,遊戲人間,這類人物,視金錢如糞土,你莫非方才沒有聽到他所說三不治的話麼?」
  舒又青點了點頭道:「我真是太傻了……不過,這位前輩的大名,你可知道?」
  冷紅溪一笑道:「同是江湖飄泊人,相逢何必定相識,我們只須記著今日之事,以圖來日再報也就是了!」
  舒又青望著他一笑道:「我幾乎都忘記了,你也是異人一流,看來今天我的福緣不壞呀!」
  冷紅溪經過這短時的相處,對這位雪雁姑娘,已有了極深的印象。
  他用那雙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逼視著舒又青,舒又青不由雙頰上驀然飛起了兩片紅雲。
  她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問一問,上次救你於水中的那位姐姐的芳名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她姓簡叫春濃,她哥哥簡秋,他們是一對重氣節的兄妹,都是我救命的恩人!」
  舒又青微徽一笑道:「我看那簡春濃對你不錯呀!」
  冷紅溪尷尬的笑了笑道:「她只是見義勇為!」
  說著他站起身來,向著青城山下望了一望,他不能忘記山上的莫環,可是在莫環身邊的那個白衣怪人,卻令他感到威脅。
  這個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是誰?為什麼他會和莫環在一起,真是令人不解。
  當他再偏過臉來的時候,雪雁正以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
  在她那迷人的目光裡,似乎流露著一種很深切的關愛之情,冷紅溪不由心中微微震動了一下。
  舒又青忽然問道:「冷兄,你與莫環結仇的經過可以告訴我麼?」
  冷紅溪目光之中,頓時充滿了怒火,道:「這已是過去的事了,姑娘何必再問!」
  舒又青淺淺一笑道:「這事情並沒有過去!」
  冷紅溪猛地雙眉一揚,看著她,有些不明白的道:「姑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舒又青那雙明媚的眸子裡,這一霎時,似乎要流下淚來,她癡癡的看春他,吶吶的道:「冷兄,在這一段日子裡,你難道沒有一件事情使你感到遺憾麼?」
  冷紅溪心中不禁又動了一下,他奇怪的道:「莫非姑娘已經知道我與莫環昔日結仇的經過了?」
  舒又青點了點頭,她用幾乎淌下淚的一雙眼睛望著他,道:「在雲南十萬大山裡,你的那一筆血仇,我已經由莫環口中知道了,我是問你,你內心中有沒有懷念著一個人,一個好心去救你的人?」
  冷紅溪不由臉色一陣發白。
  他也就愈發的奇怪,當下劍眉一軒道:「姑娘說得不錯,我內心的確始終還懷念著一個好心的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
  說著,他來回的走了幾步,雙手用力的互捏著。
  雪雁這幾句話,真正的刺痛了他,他怎能忘了那個千里迢迢,登山涉水,為了救助他而遭橫禍慘死的姑娘呢?
  可是,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別無第二個人知道,她怎會知道?
  想到此,不由心中大是驚異!
  他直直的望著雪雁,卻見舒又青似乎十分激動的站了起來,她含著淚道:「告訴我,那人是誰?」
  冷紅溪呆了一呆,道:「是一個姑娘,一個好心的姑娘……」
  雪雁淌下了兩行淚,吶吶的道:「是一個以雁為標記的姑娘?」
  她這句話才一出口,冷紅溪禁不住身子大大的戰抖了一下,他猛然撲到了雪雁身邊道:「姑娘……這件事你怎會知道?你說!」
  雪雁抽搐了一下,道:「紅溪,你……真的不知道?」
  說著她嬌軀晃動了一下,似乎由於過分的激動,已有些支持不住。
  冷紅溪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要倒的身子。
  他星目圓睜,道:「知道什麼?」
  舒又青這時淚流滿面,她忽地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冷紅溪肩頭上,道:「紅溪……紅溪……你……」
  冷紅溪不知怎麼,心中也跟著起了傷感。
  他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道:「姑娘,你不要哭,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就是!」
  舒又青忽然一頭撲入他的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她邊哭邊訴,道:「紅溪……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你……」
  冷紅溪只覺得全身一陣發熱,雪雁的話,已說得明白,他猛地戰抖了一下,當下猛地把她推開,大聲道,「你是……你就是雁姑娘……」
  雪雁淌著淚,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
  又忽然冷冷一笑,嬌軀晃了晃,道:「你不會想到吧?」
  冷紅溪身子踉蹌了一下,道:「天呀!」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淚人似的姑娘,竟然是自己時念心中而認為已不在人世的那個人!
  這驀然的變化,使得他一時為之呆住了。
  他只是癡癡的望著這個姑娘,吶吶的道:「你真的是……那個姑娘?不……不,這太不可能了!」
  雪雁聞言緊緊咬了一下唇,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道:「你莫非不相信我?」
  冷紅溪偉岸的身子,就像是一棵松樹似的,一動也不動,但微微的抖著。
  舒又青眼淚再次的淌了下來,她跺了一下腳道:「好!我走了!」
  說著就要轉身而去,冷紅溪突然像是一陣風似的撲了過來。
  只見他飛快地雙手一伸,緊緊的抱住了雪雁的雙膝,屈膝跪倒地上,口中急促的道:「雁姑娘……雁姑娘……真的是你麼?你就是那次救我的雁姑娘?」
  雪雁由不住垂下頭來,她緩緩伸出一隻玉手,似悲又喜的摸著這個大孩子的頭髮。
  她歎息了一聲,道:「那次山崩太可怕了,如不是我所養的鶴兒救了我,我早已埋骨荒山了。」
  冷紅溪這一剎那,幾乎要瘋了。
  他驀地轉過身子,向天一拜道:「感謝上天,我終於還能找到她……」
  他又回過身來,俊臉上帶出無比的欣悅,向著雪雁深深一拜道:「姑娘請受我一拜,你是我救命的大恩人!」
  當真實實拜了一下,雪雁想扶已是不及,她這時也破涕為笑,卻微微皺眉道:「我怎會是你救命的恩人?是老天爺救了你!」
  說著已把他扶了起來。
  冷紅溪竟禁不住滴下了兩行淚,他感愧良深的道:「姑娘雖未能救我性命,但是卻救了我的靈魂,如沒有姑娘,我是不會活著等到山崩的!」
  舒又青羞澀的一笑,道:「說起來,還應該感謝那一隻鶴兒才對,如果不是它,我也不會知道荒山中有你這個人!」
  冷紅溪仔細的看著她,他想不到,昔日夢魂縈系的,竟是這樣一位美貌的雁姑娘。
  這時,他真有說不出的激動。
  他忽然走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一隻手,雪雁禁不住身子一抖,她掙了一下道:「不要嘛……」
  可是,她卻沒有十分認真,反倒把身子倚過去了一些。
  她那張嬌嫩的小臉,看起來更加嬌艷欲滴了。
  冷紅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面紅如火道:「雁妹妹……」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一時尷尬萬分,雪雁聞言卻慢慢抬起頭來。
  她那俏麗如花的面盤上,帶出一種微微俏皮、羞澀的笑容,鼻子裡低低哼了一聲,道:「這一回,你還要打我不?」
  冷紅溪情不自禁地把她攬入懷中,在這棵大樹下,四外是荒涼的田地,沒有一個人。
  太陽已經下山了,和煦的風,一陣陣的吹過來,雪雁頭上的青絲輕輕的飄舞著。
  冷紅溪鋼鐵一般的意志,在這可愛的姑娘面前,完全崩潰了。
  他曾經不止一次,在那陰沉沉的地道之中發誓,要用自己整個的生命之力,來報答這個好心的姑娘,現在,這個美麗好心的姑娘,就在他身邊,怎叫他不欣喜欲狂呢!
  他輕輕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又青,我再也不打你了。」
  舒又青鼻子微微一聳,哼了一聲。
  冷紅溪輕輕摟著她的纖腰,坐了下來,舒又青翻起一隻皓腕,摟在他頸項上,嬌聲笑道:「你這個人好壞!」
  冷紅溪癡癡的望著她,他是一個老實人,男女間的事並不清楚,聞言呆了一呆,道:「我怎麼壞……」
  雪雁輕輕搖了一下身子,道:「壞就是壞,以前裝得好神氣,理都不理人家!」
  冷紅溪一怔道:「什麼人家?誰是人家?」
  雪雁羞得面色緋紅的踢了一下腳,似笑又嗔,道:「哎呀,你這個人……人家就是人家嘛!」
  冷紅溪見她那種嬌羞的樣子,忍不住望著她笑起來。
  舒又青以為他是在笑她什麼,只是用手遮著臉,嬌嗔著不依,逗得冷紅溪更加朗聲大笑不已。
  二人相偎相依,軟語溫馨,不知不覺,天上已罩下了一層暮色。
  雪雁忽然「呀」了一聲,推開他,站起身道:「你看,天都黑了,真是的……」
  她帶著羞澀的笑,一面理著頭髮、衣服,眼波兒卻向他膘著道:「我還沒有跟你說正經的呢,我姐姐她怎麼啦?」
  冷紅溪歎了一聲,遂把邂逅玉鷹的一段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雪雁不禁淌下兩行淚來,她娓娓道:「我姐姐竟會變成如此,真令人想不到!」
  冷紅溪也歎了一聲,他安慰她道:「雁妹不必難受,有關令姐之事,我一定盡力暗中設法幫助她,我總覺得她本性不壞,只是受不住外界引誘,墮落至此,實在令人可惜!」
  舒又青擦了一下眼淚,道:「只要你記住這句話,我就感激不盡了!」
  冷紅溪正要說什麼,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彷彿是女子口音,二人不由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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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雁首先嬌軀一轉,猛地騰身而起,直向發聲處撲去。
  可是她身形方自撲去,迎面有人突發一聲嬌叱道:「回去!」
  隨著這聲嬌叱之後,「刷」一聲,飛過來一大片碎石子兒,直向著雪雁全身上下罩了過來。
  雪雁雙掌向外一撇,發出了大股的內勁之力,迎面的這一把碎石子兒,吃她掌力一逼,紛紛倒灑了回去,散落了一地。
  就在這蓬石子飛出的同時,一條纖細的身影,驀地拔騰而起,直向著青城山麓馳去。
  這時尚未十分黑暗的天光,照見這人竟是一個紫衣的女子。
  她頭戴著一頂寬沿的草帽,腰扎紅絛,身材十分苗條!
  這時她已展開身形,倏起倏落,已將沒入林內!
  冷紅溪一見,不由喝道:「姑娘退後,容我擒她!」
  話聲中,足尖一點,如同飛鷹捕兔似的,猛撲了過去,眼看著前行少女,已竄入林中。
  冷紅溪叱了聲:「我看你往哪裡跑!」
  只見他雙掌霍地向外一吐,「呼」地發出兩股掌力,樹林內「喀喳」一聲大響,竟為他這種掌力震斷了四五棵巨樹。
  前行紫衣少女,似乎吃了一驚。
  她身子微微一頓,冷紅溪已快同電閃星馳似的,竄到了她身後,口中叱了聲:「什麼人?」
  那姑娘纖腰一擰,「嗖」一聲,向前縱出了丈許以外,冷紅溪自她背影,似乎覺出此人甚是熟悉。
  他身形再次一晃,由她頭上掠了過去,向下一落,正好攔在了這少女面前。
  接著他右掌向外一吐道:「回去!」
  那少女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她似乎有些發急的道:「姓冷的,你滾開!」
  雙掌一錯,一上一下,向冷紅溪身上打來。
  冷紅溪聞聲一驚,因為這聲音太熟了。
  同時由於正面的關係,他看見了這少女的臉,更是吃了一驚,當下口中「噢」了一聲,忙騰身縱到了一邊,道:「簡姑娘是你?」
  紫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誰認識你?快讓我走!」
  「呼」一聲,又劈出了一掌。
  就在這時,雪雁已撲到她身後,輕叱了聲,道:「打!」只見她玉臂一晃,竟發出了極充沛的內家掌力,翻滾著向紫衣女背上撞到!
  紫衣少女心神放在冷紅溪身上,未曾料到背後的舒又青會有此一手!
  這時發覺掌力撞到,已來不及閃躲。
  眼看著她足下一蹌,就要傷在雪雁掌力之下,冷紅溪一聲叱道:「雁妹,是自己人,使不得!」
  他急切間,右手如同刀切似的,向外一切一格,雪雁後退了一步,掌力中途一頓。
  如此那紫衣少女,才保得了一命。
  她發出了一聲近乎哭聲的冷笑道:「姓舒的,我記著你就是了!」
  言落嬌軀連縱,竟逃進了林中。
  舒又青冷笑了一聲,正要追上去,卻為冷紅溪橫手攔住,她不由蛾眉一挑,道:「你攔我做什麼?」
  冷紅溪苦笑了笑,道:「她是簡春濃,妹妹何必認真?」
  舒又青呆了呆,卻冷笑道:「我與她並無仇恨,她何故暗器傷人?」
  冷紅溪尷尬的道:「算了,請看在我面上不必計較!這簡姑娘是個好人,只不知她怎會也來到了這裡?」
  舒又青氣得面色發白,她冷冷一笑道:「自然我知道她是個好人,不過,她這麼做卻未免欺人太甚!」
  說著更氣得嘟起小嘴,把身子轉向了一邊。
  冷紅溪賠笑道:「不必多心,她純粹是個小女孩子,其實她人倒挺好的,走,我們上山找她去!」
  雪雁忽然心中一動,也就明白了這簡春濃生氣的原因,不由臉色微微一紅。
  她是一個居心仁厚的姑娘,雖然心中未嘗沒有一點酸溜溜的,卻並不表現出來,當下微微一笑道:「也許她有事要對你說也不一定,我在這裡等你,你快點去吧!」
  冷紅溪想了想道:「也好!」
  當時身形展處,快如電閃星馳似的,向青城山上撲去!
  這時山風呼呼,吹得附近的樹林呼呼作響,淡淡的月色罩著這座嶺頭,四外顯得異常寧靜。
  冷紅溪正不知如何找法,忽聽一陣清晰的女子哭泣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是隨著山風,傳送過來的。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他隨著這哭泣的聲音一路找過去,這時那哭泣的聲音,彷彿小些了。
  就在一片山石之後,他看見了簡春濃,她是伏在一塊大石頭上,好像已哭得聲嘶力竭,正在不停的抽搐著。
  冷紅溪悄悄的走到了她的背後,簡春濃絲毫也沒有發覺。
  她抽搐了一陣,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淚,不時的抬起頭來望著天上的月亮,只聽她斷斷續續的道:「我怎麼辦呢……」
  「我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姑娘……我…」
  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悲慼的哭聲劃破了寂靜,隨著山風,斷續的傳了出去。
  忽然,她止住了哭聲。
  只見她抹著臉上的淚,一面理著散亂的頭髮,自言自語道:「還有什麼好哭的……我走了算了!」
  接著站起來,向前就走,冷紅溪忍不住喚道:「簡姑娘!」
  簡春濃猛地轉過頭來,又後退了幾步,面色一寒,道:「你來幹什麼?」
  冷紅溪上前幾步,道:「姑娘莫非有什麼傷心事兒不成?請說與愚兄聽聽可好?」
  簡春濃冷冷一笑,她向著冷紅溪身後望了一眼,道:「她呢?」
  冷紅溪道:「誰?」
  簡春濃鼻中哼了一聲,道:「何必還裝?什麼我都看見了。哼!好親熱!」
  眼圈一紅,忍不住又掉下了幾滴淚。
  冷紅溪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不要太孩子氣……」
  才說到此,簡春濃冷笑道:「我當然是孩子氣了,人家才是大人是不是?想不到你……你……」
  竟又趴在石頭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冷紅溪劍眉微微皺了一下,道:「姑娘你來此有什麼事麼?你哥哥呢?」
  簡春濃回頭冷笑了一聲,道:「要你多管!你還會管我們死活?」
  冷紅溪想不到她會這麼厲害,不由臉色微微一紅,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簡春濃又站起來,向山頂走去,冷紅溪身形一縱,擋在了她的身前,道:「姑娘請隨我下去,我們共謀對策好不好?」
  簡春濃蛾眉一挑,道:「誰跟你下去,滾開!」
  玉手一揮,一掌直向著冷紅溪面上劈來。
  冷紅溪忙向一邊一閃,這一掌差一點把他劈個正著,他不由怔了一怔,簡春濃已騰身而起,直向叢林深處縱去。
  冷紅溪不由微怒道:「簡姑娘,不要胡鬧!」
  說著騰身追了過去,他身子方向下一落,簡春濃猛然轉過身子,只見她杏目圓睜道:「你要幹什麼?」
  冷紅溪苦笑道:「那莫環,以及另一個極厲害的人,都在山上,連我也不是對手,你一個人豈能冒險上去?還是隨我下山從長計議的好!」
  簡春濃看著他哼了一聲,道:「說得好聽,只要有她在,我就不會跟你在一塊,想叫我去同人家爭,才沒有那一回事呢!」
  說罷雙臂一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逼視著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
  冷紅溪不由有些不悅,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位雪雁姑娘,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簡春濃杏目一翻,冷冷的道:「她是救命恩人,我們就不是了?」
  長髮一甩,目含眼淚,又道:「算了,你下去吧,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來這裡是找哥哥的,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的!」
  冷紅溪知道一時也跟她說不清,因為這姑娘似乎是別有用心,當下只有裝個糊塗,假作不明白她的意思,說道:「令兄不在青城山,山上我已踏遍,沒見他的影子!」
  簡春濃望著他落下幾滴淚,道:「我知道,在這裡礙你們的事,你也不要趕我,我到別處就是了,我們就算誰也不認識誰好了!」
  說著轉過身子,向山下倏起倏落而去!
  冷紅溪呼道:「姑娘!姑娘!」
  可是簡春濃身形如同箭矢似的,已去遠了,他知道自己已追不上她,就是追上也沒什麼用,只好看著她走遠,消失在視線之外!
  他站在當地,長長歎息了一聲,內心卻感到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簡氏兄妹,對於自己也可謂恩重如山,雖說是無心傷害了簡春濃,自己卻捫心有愧。
  他正要啟步下山,卻忽聽身邊響起雪雁的聲音道:「她走了麼?」
  月光下,舒又青由林中姍姍而出,她注視著冷紅溪的臉,神秘的一笑,道:「你怎麼打算呢?」
  冷紅溪笑了一下,道:「這姑娘未免太任性了!」
  說著他目射精光,道:「我冷紅溪頂天立地,此心可鑒日月,自信不負於人也就是了!」
  舒又青秀眉微微顰了一下,道:「話雖如此,她一個孤身女子,行路總是不便,我們還是應該找到她才是!」
  冷紅溪想了想,搖頭笑道:「她身懷絕技,倒是無慮,不過我那位恩兄既來了,我確實放心不下!」
  舒又青怔道:「你說的是簡秋?」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他是一個瞎子,儘管武技高,終不如常人方便,萬一要是著了惡人的道兒,叫我如何心安?」
  雪雁不由皺了一下眉,關心的道:「只是,到哪裡找他去呢?」
  這陣雨,已經一連下了好幾天了。
  這是「灌縣」城外,一個叫「龍溪」的小鎮,雨水浸蝕了地面,到處一片泥濘,無論誰來到了此地,都不禁歎一聲,「行不得也!」
  鎮上惟一的一家客棧,名叫「龍門老棧」,由於一連下了好幾天雨,店裡原有的客人既無法上道,新的客人卻一批批的來,所以生意空前的興盛,掌櫃的樂得嘴都合不攏。
  傍晚的時候,客棧前來了一個打傘的女人。
  這女人四十左右的年歲,身披一件藍布襖,瘦削的面孔,看起來就是一個鬼。
  她驀然來到了棧前,把站在門前的茶房王二棍嚇了一跳,他呆了呆,道:「太太……住……店麼?」
  瘦女人把手上的雨傘交給他後,點了點頭,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有一個年輕人,是一個瞎子,可住在貴店?
  王二棍接過傘時,才發現這個女人,原來只有一隻手,另一隻手,只剩下一個軟軟的空袖子。
  不知怎麼,他心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害怕。
  當下竟照實的點了點頭道:「有……有這麼一個人,太太,你找他嗎?」
  瘦女人桀桀一笑道:「我不找他,我只是打聽一下!」
  王二棍彎腰笑道:「那麼太太你還要住棧不要?」
  瘦女人點了點頭,那只獨手,探懷取出了一錠銀子,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呶!這個拿去!」
  王二棍一怔,道:「太太,這是……」
  瘦女人齜牙一笑道:「塞住你小子的嘴,不許把才纔的話告訴別人,聽見沒有?」
  王二棍又怕又喜,連連彎腰道:「太太你放心!」
  說著就帶著瘦女人進了內院,送進一間上房,瘦女人陰森森的一笑道:「那個瞎子,住在哪間房?」
  王二棍用手一指道:「呶!就是那一間!」
  瘦女人見那門前放著一個花盆,就記下了,遂點了點頭道:「打水洗臉,來點吃的!」
  王二棍答應了一聲,趕忙走開,心裡卻禁不住罵道:「他媽的,這女人是個幹什麼的?」
  嘀咕著,就把瘦女人交代的事吆喝了一遍,他靠著櫃台,偷偷取出了那錠銀子,掂了掂,少說也有二兩重,平白的得了一筆外快,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忽然,一個沙啞的喉嚨喝道:「小子,住棧!」
  王二棍趕忙揣起了銀子,一抬頭,客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就像一個門神似的,嚇得他「哎喲」叫了一一聲!
  定睛一看,來人這副尊容更不怎麼樣。
  原來是一個身高體壯的老郎中,這郎中頭戴一頂大斗笠,身披一襲棕衣,面如鍋底,唇紅如火,這還不說,他左眼上還貼著一塊大膏藥,連著左耳,也全都掩沒,在他臉上深深的佈滿了皺紋,每一道部像刀刻的一般!
  王二棍差一點又要叫了出來,心說,今天是怎麼回事,缺胳膊沒耳朵的都來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嘴裡卻也不敢怠慢,當下忙道:「客人,裡面請!」
  這老郎中放下了手上的看病藥箱,道:「要上房,房裡要窗戶多,沒窗戶我可是要罵人的!」
  王二棍有些煩,道:「怎麼會沒有窗戶呀?每一間都有窗戶,你是一個人,還是帶著家眷?」
  老郎中眼睛一翻道:「混蛋,你他媽看見哪個看病的還帶著老婆的?」
  他聲音宏亮,王二棍碰了一鼻子灰,卻不敢再多話,當時領他來到後院,找了一間上房。
  進房之後,老郎中嘿嘿一笑道:「喂!小子,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知不知道?」
  王二棍斜瞅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老郎中冷冷一笑道:「媽的,這年頭什麼都得要錢,沒錢啥也辦不了!」
  說著掏出了一塊銀子,約有三四兩重,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你收下這個!」
  王二棍心中一沉,真設想到,一個窮郎中,手頭竟是如此闊綽。
  他驚得眸子一睜,道:「你大爺有什麼事?打聽誰呀?」
  老郎中冷冷一笑,露出了黑漆似的牙床,道:「我打聽一個瞎子,年紀很輕,是不是住在這裡?」
  王二棍點了點頭,乾脆拉著他走到門口,遙遙指了一下,道:「就是那一間!」
  老郎中笑道:「很好,還有一個斷胳膊的瘦女人住在哪一間?」
  王二棍微微一怔,伸手在懷裡掂了掂老郎中那塊銀子,覺得比那瘦女人送的那一塊重多了,就小聲道:「大爺,你小聲一點,你問的那個女人,就住在你左首第三間!」
  老郎中呵呵一笑,重重地在他背上一拍,學了一句行話罵道:「龜兒子,有你一手!」
  並就勢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道:「走你的,沒事不許進來。」
  王二棍差一點摔了個大馬趴,趕忙轉身就跑。
  老郎中關上門,脫下了身上的棕衣,把斗笠也摘了下來,用布把身上的水擦了擦。
  然後,他悄悄的走到門外!
  他走到了對面那一間房前,這間房門口放著一個花盆,門關得死死的!
  他在門上輕輕叩了一下,道:「有人在麼?」
  房門一開,迎面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這少年高高的個子,週身上下一塵不染,漆黑的頭髮,挽成了一個仕子髻。
  只見他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長相很是不凡!
  他那雙閃閃有光的瞳子,如非事先知道他是一個瞎子,只憑對面觀察,是難以分辨出來的!
  老郎中看著,不由暗暗讚了聲,好個漂亮的小伙子。
  少年冷冷地問道:「請問閣下找哪一個?在下姓簡名秋!」
  老郎中一伸脖子,心說,好小子,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生出幾分好感。
  他微微一笑道:「簡老弟,我可以進去說話麼?」
  簡秋眸子一轉,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我與足下素昧平生,足下有什麼話,在此說也是一樣!」
  老郎中哈哈一笑道:「好,我只奉勸你夜晚注意一點,打擾了!」
  說完轉身就走,可是簡秋卻右手一抬,手上的一截竹杖,橫在了郎中身前,道:「足下貴姓大名?平白示警,究系何因?」
  老郎中微微一笑,道:「我早已忘了姓名,簡老弟,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個看病的走方郎中就行了!」
  簡秋微微冷笑道:「那麼郎中,多謝你了。」
  他接著又冷笑了一聲,道:「簡某生平從未虧心待人,行得正走得直,何懼之有?足下關愛盛情感謝不盡,請便吧!」
  收回竹杖,退身把房門關上。
  老郎中呆了呆,禁不住微微一笑道:「小子,好硬的骨頭!」
  說著他就轉身向自己房內行去,正巧隔鄰房門開處,那個瘦削的女人舉步走出。
  她目光一觸這個郎中,不由兩道細眉皺了一下,道:「站住!」
  老郎中點頭一笑,打量著這個女人,道:「怎麼,這位太太要看病麼?」
  瘦女人上下打量著他,目光連轉,好似在捕捉著一個久遠的記憶,而一時卻又拿捏不定。
  二人對望了甚久,瘦女人才揮了一下手,道:「沒有事,去吧!」
  老郎中彎腰嘻嘻笑道:「是!」
  遂轉身向店外行去,這個瘦削的女人一直目送他走出店外,忽然自言自語道:「奇怪……莫非是他?太不可能了!」
  她腦子裡,這時閃出了一個可怕人物的影子——天殘老人管青衣。
  記得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江湖上就盛傳著這個怪人的一切,這位前輩怪人,似乎就是以一個走方郎中作為護身的,大江南北,他真不知道作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就連風火道人,對這位怪人,也敬畏三分!
  「難道這個郎中就是他?」。
  「不!那太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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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50:40
第15章 殘師瞎徒

  目送著那個老郎中消失後,這個瘦削的女人慢慢轉回客房,她內心終於否定了方纔那個設想。
  她想,這是不可能的,天殘老人管青衣,怎會來到這裡,現在還有沒有這個人都是問題,他該早已死了!
  瘦婦人想到這裡,越覺得當前之事,有些「事不宜遲」,下手越快越好!
  她獨自在客房內,痛一陣恨一陣,想到不久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哪一件都足以令人切齒痛恨,她暗中發下誓言,這些仇恨,自己一筆筆的都要算清楚的,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入夜,這個瘦削的女人,把自己打點得很是利落,由於月餘沒有練功夫,她身上的肉都開始發鬆了,因此,她不得不用一條黑布,把兩腿以及那只獨臂緊緊的纏上,這樣可以化鬆弛為堅勁,試了試,很是滿意。
  雖然少了一隻胳膊,可是她卻有自信,只要憑一隻手就能把瞎了雙目的簡秋料理了!
  一切就緒後,她才吹滅了桌上的燈。
  當遠處的更樓上,更鼓一連敲了四聲,這個瘦女人更顯得精神抖摟了!
  只見她推開了窗戶,獨手在窗座上微微著力一按,整個身子如同狸貓似的竄了出去!
  瘦女人身輕如燕,她拱著身子向瓦面上一落,向下一塌,看起來像一頭貓兒那麼大小!
  在一輪皓月照射之下,她向四周流目微盼,倏地身形向空中一彈。
  等到身子高高的升起數丈,又復往下輕輕一落。
  這時,她已經到了簡秋所住的那間客房門前!
  瘦女人面上罩上了一層陰影,她那雙陷入眶內的眸子,更閃閃放出凶光。
  她左右看了一眼,遂輕輕把身子向門上靠去。
  這扇門是鎖著的,瘦女人冷冷一笑,身形再起,這一次卻落在了窗前!
  她試著用那只獨手,向窗上輕輕一推,禁不住內心一陣狂喜!
  原來這扇窗戶,竟然沒有關上!
  瘦女人在測知房中人已熟睡之後,她毫不猶豫的向窗內一滾,便如狸貓似的,翻入到房內!
  藉著月光,她向室內各處看了一轉,不由暗暗獰笑了一聲!
  房中僅有一床一桌,在木床的一邊,是一個用簾子遮著的櫃子,房內靜如無物!
  瘦女人遠遠的面對床前立著,定了定神!
  她看見那瞎子簡秋,正靜靜的在床上躺著,被子緊緊的裹著,也許是他怕風寒,整個頭部,幾乎全都縮在了被子裡,只露出一縷黑髮!
  瘦女人看到此,禁不住殺機頓起。
  只見她身子徐徐向下一矮,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掣了出來,暗室裡亮起了一道銀虹!
  遂見她足下一點,如同燕子一般的,已撲到了床邊,口中獰笑道:「簡秋!你認了命吧!」
  長劍向下一落,「喀喳」一聲,整個的床鋪,被她這口劍一劈為二。
  瘦女人劍身向後一抽,正要飄身而出。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暗影裡一聲冷笑道:「陰素裳,你這女人好狠的心!」
  一口冷劍,已實實點在了她的後心上,陰素裳不由打了個寒顫,猛地翻過身來!
  可是,這口劍的劍尖,又指在她的前心,只要向前再推進分毫,可就免不了血濺劍鋒!
  她禁不住面色一變道:「啊!」
  目光望處,只見一個青衣少年,直挺挺的站在眼前,正是那瞎子簡秋!
  陰素裳打了一個冷戰道:「你……」
  她口中這麼說著,足下卻輕輕向後退了一步,可是簡秋的劍尖卻也向前逼進了一尺。
  陰素裳冷冷一笑,聲音顫抖的道:「簡秋,你莫非還敢對我……下手麼?」
  說罷,她緩緩舉起了手中劍,正要有所動作,簡秋冷笑了一聲道:「放下你的劍,不要欺我看不見!」
  簡秋說著,手中劍又向前推出了寸許,陰素裳嚇得面色如土,鮮血已順體而下,她尖叫道:「有話好說,你……」
  簡秋笑了一聲,他那張臉上,這時變為一片鐵青色,只聽他冷冷的道:「陰素裳,這是你自己投上門來,可怨不得誰,當真是皇天有眼,我簡秋能手刃你這無恥的賤人,可謂快慰已極!」
  說到這裡,仰天狂笑了起來!
  陰素裳面色蒼白的道:「簡秋,你雙眼我有辦法可以讓它復明的……你不可胡來……」
  簡秋冷冷一笑,道:「這雙眼睛如今已對我無關緊要,陰素裳,你應該知道,這多年來,你無日不在啃嚼著我整個的心靈……我做夢也會夢見你,現在你終於送上門來!」
  頓了頓,咬牙切齒又道:「你還想再逃開我的劍下,那是妄想!」
  陰素裳右手猛地向上一翻,掌中劍直向簡秋頸項之上繞去!
  可是簡秋早已防到她會有此一著,他所以遲遲不下手的原因,是想知道一下,陰素裳到底心有多狠?
  陰素裳因欺他是個瞎子,所以才會如此,她哪裡知道簡秋是個十分精細之人!
  簡秋這口長劍,點在她前心之上,她的一舉一動,無不被他由劍身的顫動而探知得一清二楚!
  是以陰素裳身形微晃,簡秋立時驚覺!
  就見他那雙瞠著的雙瞳猛地一翻,道:「你是想死!」
  長劍一轉,血光崩現,陰素裳慘叫了一聲,踉蹌出了六七步以外,一跤摔倒地上。
  她那只拿劍的右手,已被簡秋整個的給削了下來,全身上下變成了一個血人,只疼得她在地上滿地的打著滾,嘶號鬼叫不已。
  簡秋一聲狂笑,道:「陰素裳,這是你自己作的孽,可就怨我不得了!」
  說著又持劍猛撲過來,陰素裳此刻簡直形同一個冬瓜也似,她雖是疼得全身亂顫,冷汗直流,可是心中卻是很明白的!
  她知道,這個瞎子和自己仇深似海,他是絕不會饒自己活命的,當下見狀,忙強撐而起,雙足死命一頓,箭也似的向著窗外投去!
  簡秋聞聲一聲狂笑道:「你死期到了!」
  右手向外一抖,掌中劍化為一道銀虹,穿窗而出,陰素裳身子猛地一翻,她想用腳把這口劍踢開,可是已慢了一步。
  只聽見「噗」一聲,這口劍深深的貫入到她前心正中,鮮血如箭似的噴了出來。
  陰素裳連半聲都沒有叫出來,頓時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簡秋身子如同風車似地撲了出去,右足抬處,踩在了陰素裳身上。
  他右手一探,已把插在陰素裳胸口的長劍拔了出來,他身子抖成了一片,低聲顫抖道:「賤人……你終於死在我簡秋手下了,我要挖出你的心來,活生生的吞下去……」
  說到此,舉劍直劈而下!
  可是,這時忽地吹來了一陣風,一隻手抓住了簡秋持劍的手腕。
  簡秋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用力一掙,對方竟是手勁大得出奇,一掙竟未能掙脫,當下不由左手一掄,用分筋錯骨手,直向這人身上抓去!
  這個驀然來臨的怪客,一聲笑道:「算了吧,老弟,別得理不讓人了!」
  說到這裡,只見他左手一翻,不知怎麼,卻又扣在了簡秋的左腕之上。
  簡秋雙手被對方扣住,就像是插在了山石之中,休想掙動分毫。
  他不由呆了一呆,怒聲道:「什麼人如此戲耍於我?」
  這人呵呵笑道:「得啦!要不是我老頭子事先關照你,只怕你簡秋早已死在了這女人手上了!」
  啞聲一笑又道:「你先回房去,等我把這女人的屍首料理一下,給人家看見了可是不大好!」
  簡秋翻了一下眸子,吶吶道:「你是今天白天來的那個老郎中是不是?」
  這人一笑道:「對了,這一次你猜對了,你先進去吧,我去去就來。」
  說著雙手鬆開了簡秋的手腕,簡秋微微一笑道:「尊駕好意,在下心領,只是萍水相逢,怎敢相勞,我自己會處理。」
  說罷還劍入鞘,由身側取出一根絲絛,抖開來,把陰素裳屍身捆了起來,向著這老郎中道:「我等下就來,請稍候!」
  向下一殺腰,驀地騰射而起,只見他右手提著陰素裳的屍身,在屋脊上起落著,竟有如星丸跳擲一般,瞬息間,已馳出了老遠!
  他來到了一片曠野,才停下腳來。
  憑著這多年來,失明的磨練,簡秋已能善用他的嗅覺去觀察一切!
  這時,他已知道來到了一處無人的曠野,就把屍體放了下來!
  只見他忽地伏身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口中喃喃的泣訴道:「簡秋!簡秋!你終於報了這筆仇了……十年,這十年的罪你是怎麼挨過去的?」
  說到此,霍的抽出了劍,向著陰素裳的屍身之上一陣亂砍,直到把陰素裳整個的砍成了一片肉泥,才停住了手!
  冷月之下,他那張蒼白的臉,一陣陣的抽動著,這時候他冷酷得像是一頭野獸!
  他——簡秋,永遠也忘不了這十年來,一個盲人內心的痛苦與憤怒!
  曾經不止一千次,簡秋暗中發誓、賭咒、一旦自己要是捉到了陰素裳之後,必定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現在他雖沒有這麼做,但是當一劍一劍砍在陰素裳屍身上時,卻也能把他內心的一種無名憤怒發洩出來!
  這是一片樹林子,他憤怒的舉動,驚飛了棲息在林中的一群烏鴉,他緩緩的擦乾了劍上的血跡,把長劍插回鞘內。
  然後,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扁盒子,由內中挑出了一點點白色的粉沫,向屍身上彈了少許!
  這是風火道人吳天化自製的「化屍丹」,除了人身上的頭髮牙齒以外,全身骨肉一經沾染,可在一個時辰之內,化為一灘黃水,當真是厲害無比!
  簡秋方把「化血丹」收起,就聽得身邊一聲冷笑道:「小子,你的心也太狠了!」
  這聲音正是那個老郎中,簡秋聞聲一驚,猛地轉過身來,長眉一挑,道:「要你多管,去!」
  「去」字一出口,身子已如風車似的竄上前來,雙掌一推,直向著老郎中兩肋下擊到!
  老郎中口叱了聲:「好!」
  身子驀地向後一倒,簡秋雙手同時落了空,老郎中口中又發出了一聲長笑,如同一片雲似的,自簡秋頭上翻了過去!
  簡秋不由勃然大怒,他疑心對方這個郎中是一個不利於自己的敵人,當時不再手下留情!
  老郎中身子方翻出去,簡秋立即跟蹤而至!
  只見他雙目怒瞪,右手驀地向外一翻,掌中已又掣出了光華閃爍的長劍。
  老郎中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敢對我老人家動傢伙麼?」
  簡秋一聲怒吼,長劍由下而上,劃出了一道銀虹,直向著老郎中上身捲去!
  可是,這個老郎中,是何等身手之人,怎會為他傷著?
  劍光一閃之下,就見這郎中整個身子,隨著劍勢,驀地騰空而起,緊跟著足尖在劍身上輕輕一點,又翩然的飄落在地!
  簡秋雖是雙目不見,可是憑感覺,卻能測出對方的動作,甫一交手之下,他就感覺到對方武功極高,高得驚人!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經交手,總要見個勝負才行,但他奇怪的是,這個自己生平僅見的厲害人物,怎會與自己為敵?
  想到這裡,簡秋更加不禁有些氣惱,手下也就越發的無情,他長劍一轉,身隨劍行,又轉了過來。
  他面色極為冰冷的苦笑了一下,道:「閣下何人?我們素昧平生,何故如此欺人?」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小瞎子,你自己看不見又怪得誰來?你有本事,只管盡量的施展出來,看看能把我如何?」
  簡秋冷冷一笑,右手一抖掌中長劍,發出了一聲龍吟,他面色嚴肅的道:「簡秋生平行為檢束,不傷無仇無罪之人,閣下與簡某有什麼過節,尚請明說了才好!」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小瞎子,你難道不明白?」
  說罷哈哈一笑,向前走了一步,簡秋已感覺出,對方是走到了自己左側方,但他絲毫不動聲色!
  老郎中笑聲一斂,道:「實話告訴你吧!小瞎子,我老頭子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還沒收得一個好徒弟,小伙子,我是看上你啦!」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閣下,你未免太會開玩笑了!」
  老郎中啐了一口痰,道:「開玩笑?我老人家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跟誰開玩笑,小子,你說你答應不答應?」
  簡秋只以為他是有意討自己便宜,內心更是冒火,當時冷冷的道:「你這人也太無聊!」
  說著忽地向左前方一跨步,掌中劍「獨劈華山」,「刷」的一劍猛劈而下!
  劍鋒一落,卻聽得那郎中一聲嗤笑道:「這是為何?」
  簡秋一聽,說話聲音分明是在右側方,不由又羞又怒,劍花一繞,「怒劍狂花」,「刷」一劍又向右前方劈了過去!
  可是他劍鋒方往右前方劈去之時,卻又聽得在身後那郎中呵呵大笑道:「小子,我在這裡!」
  簡秋大吼了一聲,長劍一翻,施展出最厲害的一招「倒點金燈」,這一次,他怒極之下,劍上光華,有如是過天的流星,一閃而下,快速已極!
  可是劍勢一落,卻覺出前胸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那老郎中的聲音又道:「不必耍寶了,小子!」
  簡秋驚怒之下,循聲又劈出一劍!
  這一連幾手劍招,在簡秋施展出來,是那麼的如意快捷,可是他所遭遇到的這位對手人物,實在是太厲害了!
  就在簡秋的長劍倏地落下的同時,這位老郎中口叱了聲:「來得好!」
  身子輕輕的飄浮起來,隨著劍身轉動,簡秋長劍連連走空,驚嚇之下,遂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字乾坤」劍施展了開來,劍上帶出了一片寒光,有如是驚濤駭浪一般!
  可是不管簡秋這口劍施展得是多麼純熟,卻依然連對方的衣邊也沾不上!
  那個老郎中的身子,就像是狂風裡的一片枯葉,隨著簡秋的劍身,騰起來,又落下去,一任簡秋劍下如雨,卻休想傷著他一毫一髮!
  這一路「一字乾坤劍」法,瞬息使完,簡秋已累成了個汗人似的,可是那個郎中兀自笑語如珠,進退如風,若無其事!
  簡秋這時心內才明白,對方定是一個天下少見的異人,自己這身功夫若是和他比起來,簡直是一天一地,套句俗話;那簡直是雞蛋碰石頭,不能比,要是再不及時住手,勢必出醜更大。
  當下,他怒叱了聲:「老頭兒,看劍!」
  長劍由上而下,一劍劈下!
  緊跟著,身子一個側轉,猛翻了出去!
  他長劍向前一比,氣吁吁的道:「先住手……老頭兒,我們把話說清楚,你如此戲耍我,到底為了什麼?」
  老郎中呵呵笑道:「你現在可是服氣了?」
  簡秋冷冷笑道:「我簡秋一身傲骨,豈能服人……老頭兒,你若是與我簡秋有仇,殺我可以,卻休想隨便戲辱我,你到底是誰?」
  老郎中嚇嚇一笑道:「好個狂小子,等到你心服口服以後,我再道出字號來,現在少囉嗦!」
  說罷啞著嗓子道了聲:「打!」
  霍地騰身而起,俯撲而下,一掌直劈簡秋面門!
  簡秋到了此時,實在是除了抵抗一途,已別無良法,他掌中劍向下一沉,驀地向外一展!
  這一劍,在劍招中,名煥「醉裡挑燈」,最適於盲者施展!
  劍光一現,老郎中身子霍又蕩起,這一劍險些削在他的面頰之上,他呵呵笑道:「好個倔強的小子,我老頭子要是連你也制不服,也就不必再二次出來現這個眼了!」
  說完,右手貼著簡秋劍刃,向外一拂,簡秋就覺得對方掌心內,似乎發出一股極大的吸力,以至於一口劍竟都無法抽動。
  他驚嚇之下,正待二次用力,那老郎中已一聲狂笑道:「你拿過來吧!」
  簡秋猛覺一股大力一擰,他如不及時鬆手,一隻右手就別想要了!
  當下只得單手護著面門,足下向後一點,手中一口劍,就自然地到了人家的手裡了!
  老郎中取劍在手,嘻嘻一笑,用一根手指,在劍刃上當!當!彈了兩下,道:「這柄劍還真不錯,只是小子,憑你這身功夫,怎配使用它呢!這麼吧。我暫時為你保管著吧!」
  簡秋正自氣憤,那老郎中身形一晃,已到了他的背後,右手一抖,已把他背在背上的劍鞘搶了過去。
  接著「嗆」一聲,插劍於鞘,向背後一插,呵呵笑道:「怎麼樣,小老弟,你還不服氣麼?」
  簡秋此刻氣得身子一陣陣發抖,他生平好勝,卻想不到,如今為一個陌生的老郎中,如此戲耍,真正是氣炸了肺!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對方武功太高、太玄,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打他不過,可是這口氣卻是忍不下!
  他那雙暴瞪著的眸子略一轉動,已然知道郎中立足之處,當下咬牙切齒道:「老頭兒,我與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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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中這麼怒叱著,身子猛地撲了過去,雙手一上一下,直取老郎中前胸下腹兩處要害。
  老郎中冷冷一笑道:「算了吧,老弟!」
  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兩手疾出,不偏不倚,正好都叼在了簡秋手腕之上,接著使勁向前霍地一帶,道:「狗吃屎!」
  只聽「撲通」一聲,簡秋就像是一個元寶似的被摔了出去!
  老郎中嘻嘻一笑,飛快撲到簡秋身邊!
  簡秋霍地翻過身子,飛起一腳,向郎中胸腹之下猛踢了過去!
  「碰」一聲,踢了個正著!
  那郎中口中大吼了一聲,霍地翻身倒了下去,頓時口吐白沫不已!
  簡秋先是一怔,待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後,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忙自翻身而起,摸了摸那郎中心口,見還有動靜,看來自己這一腳,分明是用勁太猛,把他給踢昏了。
  簡秋本是一個生性善良的青年,方才不過是一時之憤,此刻氣一消,想來不由有點後悔!
  當下,他長長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何苦來,這都是你逼我如此!」
  說罷,俯身把這老郎中慢慢扶起來,欲待為他活血過脈一番!
  卻不料,方自把老郎中身子扶起,正要下手的當兒,那郎中卻忽地呵呵大笑道:「小子,你上當了!」
  老郎中口中叫著,右手一推,已自簡秋右肋下脫了出去,向上一撈,已攀在簡秋的頸項之上,略一用勁,簡秋直疼得「哇呼」一聲叫了出來!
  這時候老郎中又呵呵笑道:「怎麼樣,小老弟,你可服氣了?」
  簡秋這時為他弄得全身上下麻軟不堪,當真是哭笑不得!
  他盛怒既消,再想到此老諸多怪異,已頓悟對方確無惡意,忍不住叫道:「老前輩有話好說,不必如此!」
  老郎中呵呵笑道:「你可心服了?」
  簡秋頻頻苦笑道:「我當真是心服了,我活了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怪人!」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難制的瞎子呢!」
  說罷,這老郎中又復仰首哈哈大笑了起來!
  簡秋為他弄得實在是不好受,當下連連告饒道:「老頭兒,你先放開手好不好,反正我是打不過你!我不打也就是了!」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放了手,你可願拜我為師?」
  簡秋怔了一下,苦笑道:「我已是偌大年歲,再說,我已有了師父!」
  老郎中道:「你那師父不提也罷,提起來還不夠丟人麼?」
  簡秋心中一動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師父是誰,你說說看!」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你師父不是那個老道士吳天化嗎?對不對?」
  簡秋嚇得一呆,頓時連身上的難受也忘了,他吶吶的道:「前輩你到底是……誰?怎知我的一切!」
  老郎中哈哈大笑道:「小瞎子,實在告訴你吧,我是真心的愛你這塊料,你可願拜我為師?」
  簡秋實在想不出對方是誰,不過平心而論,以他這一身功夫,確實有資格作自己的師父,當下就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先放開我,有話好說!」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我好容易找到了你這塊好材料,自是不會隨便放你跑了,你要是再跑或是亂動手,可就休怪我老人家對你不客氣了!」
  簡秋點頭道:「我一定不跑就是!」
  老郎中這才鬆了手,簡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起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老頭兒,你要作我師父,也沒有什麼不可,不過你的名字我總得知道一下,天下哪有徒弟不知道師父的道理,那豈不成了笑話嗎?」
  老郎中呵呵笑道:「算你有理,小瞎子,你可知道,在數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名叫管青衣的老人麼?」
  簡秋立時一怔,道:「你是說天……天殘老人?」
  老郎中呵呵笑道:「小伙子還有點見識,不錯,我老人家就是天殘老人管青衣,怎麼樣,小伙子,你看夠不夠資格做你師父?」
  簡秋對於天殘老人管青衣,可說是久仰了,他自幼就聽師父說過此人,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卻沒有想到眼前這位老人,竟然會是他!
  當下他自是不再猶豫,撲地拜道:「老前輩在上,請受弟子大禮,方才都怪我沒有見識,請你老人家萬萬不要見怪才好!」
  天殘老人管青衣冷冷一笑道:「怎麼,你還不願叫我師父麼?」
  簡秋面色靦腆的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又拜了一下,天殘老人管青衣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這孩子心地倒很純厚,只是忠厚得可憐可笑!」
  簡秋吶吶道:「怎麼可笑?」
  簡青衣長歎了一聲,道:「孩子,你當我真是非收你這個徒弟不可麼?你可知道你那個師父正在找你麼?」
  簡秋一驚,道:「找……找我?他老人家找我作什麼?」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簡秋,你雙目雖失,他要你這顆項上人頭!」
  簡秋不由嚇得面色一變,道:「師……師父,這怎麼會?」
  管青衣冷笑道:「那吳天化最近自白牛堡出來,功力已較昔日更加精純……」
  簡秋打了一個寒戰,道:「只是,他老人家又何必要殺我呢?我對他老人家並沒有不對呀?」
  管青衣嘻嘻一笑道:「好個單純的孩子,簡秋,我且問你,那白牛堡的去處你可知道?」
  簡秋搖搖頭,管青衣又冷笑道:「在我面前,你還要撒謊麼?」
  簡秋惶恐的叩了一個頭道:「師父有所不知,這件事當年我那師父曾嚴囑我不可告訴任何人的,既是你老知道,我自不便再瞞!」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這就對了,現在你該知道你那師父為何要殺你的原因了吧?」
  簡秋戰抖了一下,道:「莫非他老人家是因為我知道白牛堡的……」
  管青衣點頭笑道:「一點也不錯,就是因為這個!簡秋,你是當今世上,除去吳大化自己以外,第二個,也是僅有的一個知道他隱秘的人,他所以要除掉你!」
  簡秋忍不住雙手互捏了一下,面色蒼白道:「想不到他會是這種人!」
  天殘老人管青衣嘿嘿一笑道:「你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就該與我合作才對,有你合作,就不難除去這個魔頭!」
  簡秋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的意思是……」
  天殘老人哼了一聲道:「這事我如不說清楚,你自是不瞭解,現在我提起一個人,你或許知道。」
  簡秋翻著他那雙白眼道:「是誰?」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冷紅溪。」
  簡秋立時緊張地道:「啊……我知道,我此刻正是在找他,師父你老人家可是見著了他?」
  管青衣點頭道:「自然見到了他,這冷紅溪為了對付強敵莫環,真是用盡了苦心,不想眼看就要殲敵如願的當兒,那妖道吳天化竟突然出現,救走了莫環,非但如此,那冷紅溪著了他的道兒,險些喪命……」
  簡秋大驚道:「冷紅溪現在何處?」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好聽的還在後頭呢,你聽我慢慢說下去,不愁你不恨那老魔入骨!」
  簡秋道:「冷紅溪與弟子是道義之交,他為人正直,武功奇高,弟子甚為敬重他的為人,如果他有難,我是絕不會坐視不救的!」
  管青衣冷冷笑道:「冷紅溪為妖道打下山澗,因而患了人間絕病,名謂『力疲三跳』,如非遇見了我,只怕此刻已死多時了!」
  簡秋大驚失色道:「師父,他現在何處?」
  管青衣搖了搖頭道:「你不必驚怕,現在他已無妨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簡秋,你可知道令妹現在何處?」
  簡秋一怔,道:「你老人家是說春濃?她……她不是找尋冷紅溪去了麼?」
  天殘老人冷笑道:「你說得不錯,可是現在她已為那吳天化擒去,你可知道?」
  簡秋嚇得身子一晃道:「啊……這是真的?」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這都怪我一時大意,本來我是可以自那妖道手中把令妹搶救出來的,結果卻因事耽誤,晚了一步……」
  說著歎息了一聲,簡秋此時戰抖著道:「他帶去舍妹又是何意?」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這魔頭新近在白牛堡煉製一種丹藥,名喚『不死仙丹』,據說要用一百零八種動物的血為材,另用四十九味藥草為引,才能煉成……」
  天殘老人說到此,冷冷一哼道:「這不死仙丹一旦煉成,常人服用後可延壽百年,有道基者服之,可成不死之身!」
  簡秋呆呆的道:「可是這又與我妹妹有何關係呢?」
  管青衣冷冷一笑道:「你妹妹生辰佔有三五,可是?」
  簡秋道:「不錯,春妹乃是十五年,五月五日午時生,這……這……」
  天殘老人長歎了一聲,道:「這就不錯了……」
  接著,又冷冷一笑道:「不死仙丹初胚既成,必需以一年占三五的黃花閨女的血膏滲入丹藥之內,否則前功盡棄,毫無用途!」
  管青衣說到這裡,神色凝重地道:「你妹妹生辰八字正好佔有三五,如此生辰人物,只怕普天下難覓一人,那妖道找到了她,自是奴獲至寶,再也不會放過她了!」
  簡秋那雙瞽目內,淌下了兩行淚來,傷心的道:「師父如此說來,我妹妹只怕性命不保了!」
  天殘老人冷森森一笑道:「據我猜測,那妖道藥壇既設在白牛堡內,因只有彼處才有天然地火,你妹妹在未被押到那地方之前不會有危險!」
  簡秋全身戰抖了一下道:「那麼,弟子即時就趕去白牛堡……」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你一人去,正是羊入虎口,正中妖道下懷,他刻下找你還找不著,你自己送去豈不正好!」
  簡秋這時已是亂了方寸,他身子顫抖不已,道:「你老人家可有什麼良策沒有?」
  天殘老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小伙子,你用不著如此擔心,此事想來固是可憂,可是我想吳天化那妖道生來自大,他初履中土,必有幾天勾留。」
  說罷,冷冷一笑道:「老夫我既知此事,萬無不管之理,現在你我更有師徒之情,自然不能坐視,你既然知道去白牛堡的路徑,那是再好不過,我們就找到白牛堡,鬥一鬥這個魔頭!」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另外,我還要邀請兩位小客人同行,也可以說是兩位小幫手!」
  簡秋驚異的問道:「這兩個人是誰?」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你不必問,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說罷,他仰首看了一下天,道:「天可是快亮了,我們先回去吧。」
  簡秋想到妹妹為妖道擒去,實在放心不下,聞言吶吶道:「此事不宜耽誤,萬一要是我妹妹……」
  天殘老人哼了一聲,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是急不得的,尤其不可輕舉妄動,萬一要是那妖道得知我老頭子介入其間,只怕你妹子性命馬上就有危險了!」
  簡秋面色慘白道:「莫非他竟絲毫也不念與弟子昔日師徒一場之情麼?」
  天殘老人歎了一聲,道:「他如念這份情誼,你這雙眸子也不會瞎了。癡兒!癡兒!」
  簡秋這一剎那,徹然大悟,雙腿一軟,「通」一聲坐倒地上。
  只見他雙手互捏著,全身一陣疾戰,喃喃道:「吳天化……你好狠的心!既然你無師徒之情,我也就不講師徒之義了。」
  說著,一雙瞽目之中,滾下兩行淚來。
  天殘老人管青衣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你也不必難受了,這一次我們前去白牛堡,見著了那妖道,我必定設法向他要得解藥,把你雙目治好!」
  簡秋苦笑了笑,道:「弟子只是傷心,為那妖道騙得太慘了,至於這雙眼睛,是否能夠治好都是無所謂的事。」
  天殘老人管青衣搖搖頭,突然冷冷一笑道:「昔年我在十萬大山囚禁了那個孽障莫環,不想這廝竟能脫逃出來,如今且投奔到了吳天化身邊,此番我倒要看看這廝怎麼再逃過我的手下!」
  簡秋擔心妹妹安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有答腔。
  二人展開身法,管青衣在前,簡秋在後,不多時又回到了「龍門老棧」。
  進房之後,管青衣點亮了桌上的燈,持燈一照,但見簡秋所睡的那張床,已為陰素裳方才一劍砍成了兩段,室內弄得亂七八糟。
  所幸他們打鬥,並沒有把店內客人驚醒,當下天殘老人就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那張床既不能睡,簡秋只好到管青衣房內湊合一夜,好在老人只需靜坐就行,並不一定要睡!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龍門老棧門前,來了兩個訪客,一男一女,男的英俊不凡,女的艷麗如花。
  這兩個人物的突然來臨,為這客棧帶來了一陣騷動,是時那老郎中管青衣正在院子裡散步。
  他遠遠的看見了這男女二人,一笑道:「二位甚是守時,快請進吧!」
  這對少年男女,正是冷紅溪和雪雁舒又青,看上去倒像是一對親密的小夫妻。
  見面之下,冷紅溪上前一步,道:「老前輩原來就是……」
  管青衣張口一笑,一隻手在紅溪背上拍了一下,道:「進去再說!」
  冷紅溪這才發現院中十數雙眼睛都在注意著這邊,不由俊面一紅,遂和舒又青跟隨老人向後院走去。
  才一進房,二人就向管青衣深深一拜,冷紅溪有些慚愧的道:「你老人家原來是管老前輩,弟子真是久仰了!」
  舒又青也靦腆的道:「老前輩原諒晚輩那天冒昧,晚輩實在是不知道你老人家就是天殘老人……」
  管青衣呵呵笑道:「不知者不怪,再說你二人並沒有做錯什麼,快請坐下來,我們好說話!」
  冷紅溪落座後,立即問道:「不知老前輩飛書寵召,有何見教?」
  管青衣望著二人點頭一笑,道:「自是有事,在未討論正事之前,請先見過我新收的一個弟子,冷大俠,你們可能還是舊識呢!」
  紅溪訝然道:「不知是哪位仁兄,老前輩請即請出一見。」
  才說到此,就聽得門外一人道:「冷大俠,久違了!」
  門開處,簡秋持杖而入,冷紅溪見了,不由得大為驚喜,當時一跳而起道:「簡恩兄,原來是你……」
  說罷,忙跑過去,緊緊地握住簡秋一隻手,激動的道:「你怎會在此?我正要找你呢!」
  簡秋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為找尋冷大俠而來,中途遇見了管老前輩,蒙他不棄,破格收為門下。冷兄,你怎會來此?」
  冷紅溪說明緣故後,遂為雪雁舒又青介紹,簡秋一聽是小寒山二女之一,不由面色一冷,道:「請恕在下冒昧,舒修文是姑娘什麼人?」
  雪雁一呆道:「乃是家姐!」
  簡秋後退了一步,雙目一翻道:「你二人不是與莫環一道的麼,怎會……」
  冷紅溪知道他是誤會了,當下忙代雪雁解說了一番,簡秋這才釋然。
  雪雁卻為此很不得勁兒,管青衣呵呵一笑道,「徒兒,你可不能混為一談: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是兩個人,可要分清楚!」
  雪雁聞言不由歎息了一聲,想起玉鷹與自己同胞姐妹,終是不忍,當下禁不住落淚道:「我姐姐雖是多行不義,但其本性實在不惡,此番又上了妖婦陰素裳的當,才落得如此下場,老前輩與簡兄,今後如果遇上了她,尚請念其並無大惡,網開一面放過她才好!」
  天殘老人一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簡秋與她也並無什麼仇怨,我自有方法教訓她就是!」
  說罷,微微一笑,好像早已成竹在胸似的!
  雪雁舒又青忙稱謝不已,接著各人分別落座,冷紅溪忍不住又問道:「老前輩召見,究有何事,尚請賜告才好。」
  天殘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苦苦尋找莫環,其實不必,這應是老夫我的事情,冷大俠,你與莫環之間,莫非有什麼仇恨麼?」
  冷紅溪聞言微驚,當下長歎了一聲,道:「老前輩問起此事,晚輩汗顏,此事說起來晚輩實在有些愧對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如不怪罪,我才敢明說!」
  管青衣甚是驚異,一雙閃閃發光的瞳子,注視著他道:「究竟是什麼事,你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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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紅溪又長歎了一聲,遂把昔日一段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說到傷心處,這位蓋世奇俠亦不由泫然淚下。
  聽的三人,也無不為之動容,簡秋更咬牙切齒痛恨不已,他長歎了一聲道:「原來冷兄為此才憤世嫉俗,小弟以前倒是多有誤會了,如此看來,這莫環當真是萬死有餘!」
  管青衣聞言之後,默然甚久才冷冷一笑道:「這也是天意如此,我不會怪你,想不到我昔日一番心血,最後倒成了你的樊籠囚牢……」
  說到這裡,老人嘿嘿冷笑了一聲,自語道:「好個莫環,原來你是這麼出來的……」
  接著,向冷紅溪點了點頭,又道:「如此說來,這筆仇,還是應該留下讓你來報了,人世上再沒有什麼仇恨能超過這一宗了!可恨……可恨之極!」
  冷紅溪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說,上天入地,這筆仇弟子也非報不可!」
  說著,長歎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只是想不到這老兒如今找到了一個厲害的幫手,看來要除去他卻是不易!」
  他目視著管青衣,劍眉微皺,道:「你老人家可知莫環身邊那個白衣老人是何來歷?」
  天殘老人冷冷一笑道:「那人就是風火道人吳天化,我怎會不知?」
  冷紅溪不由大吃一驚,頓時呆住了,半天他才冷冷一笑,道:「我說呢!原來竟是他……」
  管青衣微微一笑道:「這台戲要是只有莫環,還不夠熱鬧,加上了風火道人這個老兒才夠精彩,冷大俠,你不要氣餒,我給你撐腰!」
  說到這裡,尖聲一笑,又道:「我們給他們一個直搗黃龍,一直打到白牛堡去,看看誰強誰弱!」
  冷紅溪搖頭道:「只是白牛堡的地址誰知道呢?」
  管青衣手指簡秋道:「我這徒弟知道!」
  簡秋點了一下頭道:「我還是幼年時去過一次,記憶已經模糊,不過……各位請看!」
  說著,忽地把左手衣袖拉起,一直拉到臂根,眾人立時發現,原來在他臂膀上,有一片紫紅的線條。
  簡秋苦笑了笑,道:「去白牛堡的路圖,我已刺繡在臂上,那妖道雖唆使陰素裳毀我雙目,卻想不到我會有此一著!」
  管青衣連連點頭道:「這一著實在太妙了。」
  說罷,他同冷紅溪一齊走近細看,只看出一片斑紫,線條縱橫。
  冷紅溪不由皺眉道:「這個誰又看得清楚?」
  簡秋微微一笑,道:「冷兄大可放心,我雙目雖瞎,但五指觸覺未失,我們即日起程去白牛堡,由我領路就是!」
  天殘老人呵呵笑道:「如此甚佳,只是冷大俠與舒姑娘匆匆趕來,理應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動身,並不為晚!」
  冷紅溪搖頭笑道:「老前輩顧慮得太周全了,我們馬上就起程如何?」
  管青衣呵呵笑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老夫預料那妖道等人,此刻也在路上,萬一我們要是走在了他們前面,為他們發現反倒不妙,不如晚走一天的好!」
  雪雁聞言連連點頭道:「老前輩所言極是,凡事欲速則不達!」
  簡秋長歎了一聲道:「只不知我妹子此刻怎樣了?如果遭了妖道毒手……」
  紅溪一怔,問道:「簡兄何作此說?」
  簡秋冷冷一笑,道:「冷兄你莫非還不知道,舍妹不久前已落入妖道手中,生死莫明,怎不令我這兄長心焦?」
  此言一出,冷紅溪以及舒又青都由不住大吃一驚,頓時都呆住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冷哼了一聲,道:「你大可放心,簡姑娘那條命包在為師我的身上,我保證她安然無損也就是了!」
  紅溪與雪雁紛紛問故,簡秋才把管青衣所告說了一遍,二人聽了都憤恨激動不已。
  管青衣又冷笑道:「吳天化本是一個玄門高士,武功驚人,武林中俱甚敬仰,想不到他自與雲天禪師對禪較功之後,走火入魔,竟如此倒行逆施起來……」
  天殘老人說到這裡,那只獨眼閃閃發光,滿頭亂髮根根怒立,顯示出內心的憤怒之情。
  他繼續說下去道:「此人自創兩極魔圖,大行無恥,已遭天忌,最近更妄圖煉製不死仙丹,異想以女人膏血調製丹藥,實在是令人齒冷!我老頭子如不及時給這惡魔一點厲害,他可更要猖狂無忌了!」
  這位風塵怪老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怪笑了一聲,閃爍的目光望了冷紅溪一眼,又道:「這吳天化,一身功力更非昔比,老夫我如今也未見得就是他的對手,不過老夫雖無勝他絕招,卻有與他同歸於盡之殺手,大不了與他……哈!那時候,武林上少了我們兩個怪人,也就天下太平了!」
  冷紅溪道:「老前輩何必多慮?那風火道人如此逆天行事,還會有什麼好下場麼!」
  管青衣歎息了一聲,笑了笑道:「此去白牛堡,我們勝負確實難料,因那吳天化妖道在白牛堡設有厲害的地火埋伏,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兒……」
  說到此,他看了簡秋一眼,白眉一皺,又道:「簡秋,你只送我們到白牛堡外即可,不必進去,你武功雖高,但到底雙目失明,行動不便,不宜冒太大之險!」
  簡秋怔了一下,搖頭一笑道:「師父,別的事我都可以聽從你老人家,惟獨這件事,要是你老人家不許我入白牛堡,乾脆我路也不帶了!」
  天殘老人呵呵笑道:「好個倔強小子,好!好!由你就是!」
  四人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同進晚餐。
  當夜,冷紅溪和雪雁舒又青,就在這「龍門老棧」住了下來。
  他二人是分室而居,入夜,四個人心中都反覆的想著心事,因為「白牛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如今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個「謎」!
  這其中,簡秋昔日雖曾隨同吳天化去過一次,可是如今記憶也甚為模糊,在他僅存的一點記憶裡,彷彿那是一個深沉的地洞,其內遍處皆是熊熊的烈火……
  第二天,一行人開始上路了。
  根據簡秋的指引,一行人馬由川入甘,在甘肅蘭州,他們採辦了大批應用物品,添了四匹馱東西的牲口,繼續浩浩蕩蕩的直入青海。
  因為根據簡秋臂上的紋刺,那白牛堡是處在青海西寧「大金瓦寺」附近。
  這是一條漫長難行走的路途!
  時值初夏,青海境內,天氣極為炎熱,所幸這段路上,倒沒有什麼難行的山路,只是語言卻雜得很,漢回藏蒙各族人都有。
  天殘老人無處不去,能說數種方言,倒也沒有碰到什麼困難。
  為了行動方便起見,他們幾個人都打扮成當地裝束,管青衣化裝成一個老喇嘛,簡秋和冷紅溪化裝成兩個回人,至於雪雁,則打扮成一個回族姑娘,梳著一雙大辮子,模樣兒真同本地人一個樣子!
  在驕陽當空下,他們來到了「平戎驛」這個鎮市,人馬都十分睏倦了。
  這地方距離西寧已不算遠,人煙相當的稠密,鎮上有一家漢人開的客棧,名叫「海福客棧」,是這地方惟一的一家客棧!
  四人來到棧外,已是掌燈時分,只是此處可不像中原內地那麼繁華,所謂的燈,不過是油浸的松枝火把,每間房內都插有一枝,燃點起來,黑色的油煙高達數尺,土牆上為煙熏得一片黝黑!
  掌櫃的是一個漢化的回人,穿著一身短衣褂,矮小的個子,這麼熱的天,頭上還纏著白布,乾瘦的四肢上,生滿了長長的黑毛。
  本地人都有吸煙的習慣,這位掌櫃的也不例外,走到哪裡,他手裡總離不開三尺長的一桿煙槍,全身上下一股子汗騷臭,與人談話,總愛露出他那熏黃了的板牙,令人不敢領教!
  海福客棧前門是一條石板大街,後門卻是青蔥原野。
  這位老闆還養了甚多的羊、馬、牛等牲口,牲口的糞便堆積如山,據說此地的居民,都以牲口多寡論貧富,而牲口多寡,又以牲口糞堆的高低為標誌!
  這家客棧的老闆,對他所存集的糞便甚感自豪,見人總愛自誇一番。
  「入鄉隨俗」,四個人也只有一切都將就了。
  長途跋涉,來到了這裡,四人都想好好休息一下,睡處不好,尚可將就,因為四人都是身懷武功絕學的人,只需靜坐,並不一定要睡。
  最令他們不習慣的是,這裡的人都不習慣洗澡,一個人月餘不沾清水,是常見的事。
  這一點,尤其使得愛潔成癖的舒又青感到難受。
  因此,在夜靜更深之後,雪雁悄悄的起來,她記得後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清溪,無論如何自己非得去泡一泡不可!
  她悄悄起來,帶了換洗的衣褲,出得門來,只見四合院裡一片安靜,當空一輪明月,靜靜的掛著,越發顯得夜靜更深。
  雪雁悄悄出了四合院,來到了後院,後院裡,有兩個夥計,正在用刷子刷著牲口身上的泥沙,那個矮小的老闆,坐在石磨子上,一口口的在抽煙。
  雪雁輕輕一彎身子,「嗖」一聲,已掠上了土牆,正當她要飄身而出的當兒。
  就在這時,忽然她看見一匹健馬馳了過來,馬上坐著一個滿臉鬍子的黑矮漢子。
  這種人,在中原固是無足為奇,可是此時此刻,發現了這麼一個陌生的漢人,實在是令人有些吃驚。
  舒又青本要飄下去的身子,忙一收勢,把身子向簷角下倚了倚!
  這時那騎馬人已來到了後門外,忽地停住了。
  騎在馬上那個滿臉黑鬍子、一身夏布短衣褲的矮漢子,自馬鞍上飄身而下。
  由他下馬的動作上看來,這個人似乎有一身相當不弱的武功,舒又青更不禁心中微微一動。
  這漢子下馬後,輕咳了一聲,店掌櫃的抬頭一看,忙起身招呼道:「原來是胡三爺,這半夜裡到來有事嗎?」
  那矮漢東張西望了一陣,點了點頭道:「毛老大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聽這人口音,是山西人,很難懂,可是卻遠比掌櫃的那種半生不熟的漢語容易懂得多。
  雪雁這時才知道,原來這位掌櫃的還會說漢語。
  毛老大聞言就笑著走上去,把長煙袋伸過去,道:「三爺,來鍋煙!」
  矮漢擺手皺眉道:「誰抽你的煙,我是來向你打聽事情的。」
  說到這裡,聲音忽然壓低了些,把頭伸過來,小聲道,「聽說你這店裡住了幾個漢人是不是?」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漢人?沒有呀,到是有幾個賣貨的商人!」
  聽到此,雪雁不由心中一動,更加注意的往下聽。
  矮漢子眨著一雙豬眼道:「是幾個什麼樣的商人?」
  毛老大咬著煙嘴子,半噴著煙,瞇著眼睛,道:「一個老喇嘛,三個回子,大概是跑馬頭販藥材的!」
  矮漢子冷冷一笑道:「這麼說是四個人了?我問你,他們當中可有一個是瞎子?」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不錯,是有一個瞎子,怎麼三爺,你認識他們?」
  矮漢子立時面色一變,左右看了一眼,更小聲道:「他們都睡了沒有?住在哪兒?」
  毛老大回頭指了指,道:「在裡院,早都睡熟了,三爺你有話直說吧!」
  這位胡三爺才鬆了一口氣,冷冷一笑道:「小子,你知道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嗎?嘿嘿……」
  毛老大搖了搖頭,道:「是幹什麼的?」
  胡三爺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才聽人說,據說這四個傢伙是由中原來的,是我們老教主的仇人,毛老大,你可得好好看著他們,可別叫他們跑了!」
  毛老大聽到這裡,嚇得煙也不抽了。
  他睜著他那一雙發黃的眼睛,往牙縫裡直吸著氣道:「這……這……不會吧!三爺,你又沒看見……」
  胡三爺一咧嘴道:「錯不了,你一說有那個瞎子我就知道了,還有個大姑娘是不是?」
  毛老大立時點頭道:「不錯,有個姑娘,那姑娘長得真標緻……」
  胡三爺啐了一口,罵道:「標緻,媽的你別鬼迷了心吧,那娘兒們可厲害呢,不是我說,咱們兩個都幹不過她一個,她的手比你的刀還快!」
  毛老大一驚,道:「喲!可真一點也看不出來!」
  胡三爺眨著一雙眸子,道:「你知道他們預備什麼時候走麼?」
  毛老大想了一下,道:「這個……大概還有兩三天吧,我聽說那個老的還要辦貨,弄些糧食帶著!」
  胡三爺面色一喜,道:「好!好!只要他們不走,我就有辦法!」
  毛老大似乎被他說得也有些害怕,回頭看了一眼,忙又轉過身來,道:「三爺,這四個人是幹什麼的?你怎麼知道是老教主的仇人?」
  胡三爺哼了一聲,道:「老教主前天經過這兒時就關照下了,叫我們留意幾個漢人,當中有一個瞎子,一個女人,這件事,我們要是弄成了,在老教主面前可是大功一件!」
  說著得意的笑道:「老毛子,你可得拿出幾分勁來,看住他們!」
  毛老大皺眉道:「這件事我……怕不行,你不是說了,那個女的手比刀還快嗎,我這樣子能行嗎?」
  雪雁在暗中聽得真是氣惱不已,暗暗慶幸自己幸虧是聽見了,要不然真還被蒙在鼓裡呢!
  她心中想著,就貼牆而立,繼續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個姓胡的,這時由身上掏出一塊銀子,遞給毛老大道「呶!先拿著這個,你只要記好了,無論如何設法別叫他們走能拖幾天是幾天!」
  毛老大縮手道:「我可不要錢,老教主的事,我還敢要錢嗎?反正我試著辦就是了!」
  姓胡的點了點頭道:「好,我先走了!」
  說著往馬背上一跳,掉過馬頭,一路疾馳而去。
  雪雁不由冷冷一笑,她既然眼見此事,再不能就這樣的放那姓胡的走了。
  當下,暗中展開輕功提縱術,緊緊躡著姓胡的那匹快馬,一路緊跟了下去!
  所幸這條路還不太遠,不久就見那姓胡的在一座規模十分宏大的大廟前停下馬來,然後翻身下馬,直向廟內行去!
  大廟內,一片漆黑,除了正殿透出一些燈光以外,其餘地方一片黝黑!
  那位胡三爺這時走上石階,用手在門上用力叩著,口中大聲道:「快開門,我回來了!」
  雪雁早已施展超人輕功,翻上了大殿屋脊,她以「珍珠倒捲簾」之法倒掛下身子,把眼睛湊於殿窗之上。
  殿內燈光很亮,照得其內各物畢現,除了幾尊佛像以外,殿內竟設著十來張床。
  這時正有七八個漢子,圍著一張大八仙桌子鬥著牌九,亂哄哄的嚷成一團。
  那姓胡的敲門甚久,他們方始發覺。
  就見其中一個瘦老人抬起頭來,道:「八成是胡老三回來了,開門去!」
  立時就有人出殿把門開了,那姓胡的匆匆跑進去,第一句話就高叫道:「瓢把子,這一趟我可是跑對了!」
  他這麼一嚷嚷,幾個人立時一怔,牌九也不玩了,只見那個瘦老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別瞎叫,到底什麼事?」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老教主說的幾個人我可是找著了!」
  此言一出,全體都怔了一下,那瘦老人面現驚喜道:「噢!太好了!」
  說罷,又對胡老三點頭道:「坐下慢慢說!別慌!」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媽的,三個男的一個女的,一點沒錯!這幾個人現在都住在毛老大的客棧裡,我已經關照毛老大好歹絆住他們別放他們走了!」
  瘦老人一手捻著他那幾根狗蠅鬍子,道:「對!辦得好!」
  胡老三得意的一笑,道:「瓢把子,這件事你得費一下心,把弟兄們分配一下,我們一上手,就得把他們給拾下來!」
  四周的人都連聲附和著道:「對!對!」
  其中一個胖子,「叭」的在柱子上拍了一下,道:「走,咱們這就走!」
  瘦老人掃了他一眼,冷笑道:「住你的嘴,你以為這幾個人是好對付的嗎?真是瞎了你的眼了!」
  胡老三點著頭道:「瓢把子說得不錯。連老教主都對他們忌憚三分,可見這幾個人不是好相與的!」
  瘦老人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五個手指在椅子把上輪流敲著,突然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也不能白殺人,老教主有的是錢,我們得好好敲上一筆!」
  群聲附和道:「對!對!」
  搖曳的燈光,照著這一群烏合之眾,為數約有七八個之多,四下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兵刃。
  由他們話聲之中,雪雁已可判定,這些人,必是當地刀客馬賊之流的人物。
  這時那瘦老人忽又冷笑一聲,道:「你們幾個人可得注意了,不要打草驚蛇,把燒熟的鴨子給弄飛了,我們不動就是不動,一動就得給他們來個利落的!知道麼?」
  大家都點著頭,連連稱是:
  瘦老人又問胡老三道:「你沒有驚動他們吧?」
  姓胡的點著頭,道:「當然!我連面也沒跟他們照……這件事在我看,還不能太慢,萬一要是他們走了,那可就麻煩了!」
  瘦老人由椅子上猛地站起來,作了一個決定道:「好!胡老三,我們兩個先走一趟!」
  姓胡的一怔道:「我們倆?」
  瘦老人一笑道:「別怕,我們先去看看老教主去,咱們先跟他老人家談談價碼兒,划算咱們就干,不划算就拉倒,反正我們不能白干!」
  胡老三怔了一下道:「老教主不是走了嗎?」
  瘦老人詭譎一笑,道:「走了?這裡有他的心愛小妾,他能走得了嗎?」
  胡老三一拍後腦勺道:「對!我竟忘了這個人了!」
  瘦老人喝了聲,「備馬!」又對身邊的人道:「把我的鏈子錘拿來,給我穿衣服!」
  立時就有人把他的一對西瓜般大小的鏈子錘拿了過來,瘦老人接過圍在腰上,又有人拿過一件青綢子長衫,給他罩在外面。
  這時胡老三也已由院裡把馬牽了出來,道:「我們就走嗎?」
  瘦老頭道:「好,就走!」
  大步走出了殿門,步下台階,最後又回頭關照其他人道:「你們都別出去,這件事還沒作準,一個打草驚蛇,咱們可是白忙了!」
  說罷,就同胡老三一起上了馬,直向廟左的一條黃土道上飛馳而去!
  雪雁舒又青早已在路旁等著他們二人,她施展出全身功力,一路緊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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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銀雙瓶

  雪雁舒又青一路施展出輕功絕技,緊緊跟隨在這兩騎快馬之後,約有一盞茶時間,就見二馬在一片棗樹林前面停了下來,馬上人遂即翻身下馬!
  胡老三問身邊老人道:「這麼晚了,怕不太方便吧?」
  青衣老人哼了一聲道:「錯開這個時間,你還能找得到他老人家?」
  二人邊說,連把馬拴在棗樹上,自鞍子上解下了馬燈,就向林內行去。
  雪雁在暗影裡,跟隨著二人,甚是容易,只見前行二人說著走著,已來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宇之前。
  舒又青心中一動,暗忖道:「怪了,這不是一個廟麼?莫非那個什麼小妾,會住在廟裡不成?」
  胡老三這時用手上的馬燈,四處照著,嘴裡嘀咕道:「一來這裡我就害怕,真怕被狗咬著!」
  話聲未完,就聽暗影裡「晤」一聲,一隻高大藏犬,直向著胡老三身上猛撲了過來。
  胡老三嚇得「啊呀」一聲,身子向一旁猛然一閃,抬腿就踢,那藏犬身子一剪,又改由側面撲了上來。
  可是這時,一旁那瘦老人趕上兩步,一把抓在了那條狗的頸圈之上,跟著一翻手,把它給摔了出去。
  胡老三咬牙道:「用勁摔,摔死它!」
  瘦老人冷笑道:「摔死它?打狗還得看主人面呢!」
  說話之時,又見兩條藏犬往這邊撲來,胡老三一反手由背上掣出了鬼頭刀,正要揮刀上去,忽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老三、老四,還不回來?不許亂咬人!」
  胡老三怔了一下,一翻眼珠,心說這可好,狗也叫老三,真他媽的氣人。
  那兩條藏犬被這女人一叫,立時低鳴著轉身跑了。
  這時就見一個中年道姑模樣的女人,打著一盞燈籠走過來,見了二人,用燈籠照了一下,冷冰冰的道:「二位這麼晚來此,是幹什麼?」
  瘦老人咳了一聲,抱拳笑道:「女修土請了,我們是『巴克士廟』裡來的,請問老教主可在你們觀裡麼?」
  中年道姑皺了一下眉頭道:「你們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姓齊叫大鵬,這是我一個兄弟,叫胡老三,我們有急事要見老教主,麻煩你給通稟一聲。」
  道姑冷冷的道:「老教主很久沒來了,今天來沒來,我也不清楚,我進去看看,你們可別往裡頭亂闖,這裡狗多得很,要是咬了你們,我可不管!」
  胡老三咧嘴冷笑道:「你還是招呼它們別上來的好,要不然我的刀可是不客氣!」
  瘦老人趕忙拉了他一下,道:「少廢話!」
  中年道姑聞言怔了一怔,用燈籠在胡老三身上照了一下,陰沉的道:「你有本事只管用刀吧,只要你不怕仙姑娘娘降罪就行!我看你是沒有這個膽子!」
  胡老三臉色通紅,望著她直翻白眼。
  瘦老人在一旁忙賠笑打躬道:「得啦,我這個兄弟不會說話,你不要見怪,我們實在是有急事,煩你進去通稟一下吧!」
  中年道姑冷笑了一聲,才轉身而去。
  她走後,瘦老人看著姓胡的冷冷道:「老三,你他媽的差事可是越當越回去了,這小姑子要是在仙姑與老教主跟前多兩句嘴,我看你他媽的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胡老三歎了口氣,道:「算了,我以後不吭氣也就是了!」
  隱身暗中的雪雁這時才略微有點明白,原來這地方竟是一處道觀,並非是寺院,由方纔那中年道姑出言情形,更可知道這觀裡的修士,全是女人,是由一個叫仙姑娘娘的人主持!
  同時也就可以猜知,這個仙姑娘娘,必是所謂「老教主」其人的小妾了。
  她在暗中又鵠候了一刻,就見方纔那個中年道姑再次步出,遠遠向二人招呼道:「你二人請進來吧!」
  瘦老人忙賠笑道:「有勞女修士,老教主可在裡面嗎?」
  道姑斥道:「自然是在,你說話的聲音小一點,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成何體統!」
  瘦老人忙點頭道:「是!是,我真是糊塗透了!」
  說罷,就率同胡老三,走進觀內,他們進去了一會兒,雪雁才縱身上了院牆,向著觀內一打量,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她真想不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如此一座道觀,放眼望去,但見院牆之內奇花異草,金漆碧瓦,簡直美得像一座皇宮。
  那個撐著燈籠的道姑,這時正領著二人走進了一道鋪著紅石方磚的長廊,廊下垂吊著一列為數約在百盞以上的琉璃宮燈,遠遠望去,有如一溜天星,煞是奇觀!
  廊道盡頭,是一座金碧輝煌的觀樓,上了幾級石階,就可踏上一層看來鬆軟無比,而繡有五彩圖案的西藏地氈。
  這時在觀樓入門的兩側,分別站立著一雙道姑。
  四個道姑,各人全穿著一身黑紗似的道裝,可是在背後地方,卻都垂吊著兩根血也似的紅絛,乍看起來,真像是畫上的仙女一般。
  雪雁這時已飄身下了院牆,可是她身子方落下的剎那間,卻忽見由花叢裡,驀地撲出了一隻全身黑毛的藏犬。
  這隻狗看起來,較諸先前在觀外攻擊瘦老人與胡老三的那兩隻顯然是厲害得多!
  雪雁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如果這隻狗發聲一叫,事情可就麻煩了。
  當時她驚凜下,猛然向下一伏身子,那只黑色藏犬,帶著一股勁風,直由她背上竄了出去。
  所幸的是,這隻狗儘管如此兇惡,卻是一聲也不叫,藏犬厲害的地方,也就在此了。
  雪雁嬌軀再次轉回時,手中已多了一口短劍。
  眼看著那只黑色藏犬,後足一蹬,又轉頭向自己這邊猛撲過來。
  不料就在它身子在空中將下未下之際,忽然顫抖了一下,落回地上。
  接著四足一陣亂蹬,就一命歸西。
  舒又青不由心中一怔,當下細看了看那隻狗,只見它口鼻內具都沁出鮮血,可是全身上下,卻不見什麼傷處。
  這種情形,分明是被人用極厲害的劈空掌力,震裂了五臟,才會如此慘死。
  舒又青忙回身四下望了望,冷月稀星,花影間枝葉婆娑,哪裡有任何人跡!
  雪雁心中暗暗稱奇,卻也不便出聲相問,當時縱身上了一處假山石。
  假山石前面不遠,就是那座觀樓。
  樓前,懸著一方大匾,其上刻著「巴文圖女子道院」七個大字。
  兩旁分懸一副對聯,寫的是:「鼓琴仙度曲,種杏客傳書。」
  倒十足像是一個修道的所在,這時胡老三二人已隨著先前那道姑,直走了進去。
  舒又青心中暗忖著,自己也只能跟到這裡了,因為門前四個道姑把著門,自己也實在不知怎麼才能進去。
  哪知才想到這裡,忽聽得「叭」一聲脆響,樓簷上落下了一塊碧瓦,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四個把門道姑同時一驚,立刻就有二人騰身而起,向著屋頂上掠去。
  就在這時,靠左的偏簷上,又發出「叭」一聲,又落下了一塊瓦來。
  那剩下的兩個道姑,對看了一眼,面色很是驚異,輕叱了一聲,也一齊向側面簷角上撲身而上。
  舒又青見狀心中忽然一動道:「我真傻,看此情形,這暗中人,分明是有意助我入內,才會如此設計,把守在門前的四個道姑誘開,我怎麼還在此發怔呢?」
  想著,忙施出輕功提縱術,一連三四個起落,撲進了觀樓之內。
  她身子方進入,就見已有兩個守門的道姑自簷頭上翻了下來,重新站在門前,其中一人道:「怪事,哪來這麼大的風呀!」
  另一人也道:「今天晚上有點怪,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舒又青心中暗笑,只見樓內甚是寬敞,整個地面上,全都鋪著厚厚的地氈,大廳兩側,每邊立著一雙高腳金漆的燭台,燃著四支粗如兒臂的金色蠟燭。
  整個的大廳內,沒有一點聲音,靜極了。
  大廳底端,供著八仙的塑像,正中最大的一尊塑像,是何仙姑,手持壽桃,看來栩栩如生,可能因為這是一所女子修道院的緣故,所以特別崇奉女仙人。
  舒又青凝神細聽,樓上傳出輕微的話聲。
  這姑娘也真藝高膽大,隻身犯險,絲毫也不懼怕,略一猶豫之下,竟直向樓上行去!
  她方踏上了四五級樓梯,就聽得迎面有足步聲傳來,一驚之下,再想躲避,已是不及。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道姑已由牆角轉出身來,正是方才送那瘦老人胡老三上樓的中年道姑。
  這中年道姑乍然看見舒又青,驟然間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怔了一下,道:「咦?你是……」
  舒又青足下一上步,右手中食二指,直向道姑前胸點去。
  這道姑面色一變,驚慌中,右手霍地翻起,向舒又青手腕上就切!她一時驚嚇過甚,竟忘了呼叫了。
  雪雁舒又青動手之下,是絕對不能再容她逃開,更不能容許出聲呼喊!
  道姑一招出手,尚沒有挨著對方衣邊,舒又青已展出「咫尺乾坤」的快捷身法,霍地由她頭上掠了過去。
  中年道姑猛地一個轉身,卻是再也逃不過這一步劫運!
  就見舒又青一雙玉手同時向外一抖,尖尖十指,已分由左右,插在了這道姑雙肋之上。
  舒又青足下向前一跨步,雙手一伸,托住了道姑倒下的身子。
  原來舒又青,這一式絕技,名喚「閉氣閃電手」,一出手,已把道姑兩處「氣海」穴封閉,因而道姑連一聲也沒哼出,就昏死了過去。
  雪雁舒又青匆匆抱起了道姑,縱身飛步上樓,把道姑藏入一處暗影中,又匆匆脫下了她那襲黑紗道裝,改穿在自己身上。
  二人身材高矮彷彿,舒又青穿上了這道姑的道裝,自己看了看,也覺很像是一個道姑了。
  如此裝扮之後,她的膽子就更大了。
  耳聞通道前方,一處垂有軟簾的房間內,正有人在說著話,同時門口立著一個妙齡的小道姑。
  舒又青把心一橫,暗存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心,一路直向那房間行去。
  她一步步,很是從容自然的來到了這間秘室前,只見門首那個道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她望著,似乎奇怪她這麼一個人!
  舒又青一直走到了小道姑面前,定下步來,微笑道:「姐姐你累了,換我來吧!」
  那小道姑擰著眉毛道:「你……你是誰呀!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舒又青含笑道:「你不認識我,我倒認識你,你不是叫黃小娟嗎?娘娘還一直誇你好呢!」
  小道姑更是一怔,搖頭道:「你記錯了,我才不叫黃小娟呢,你大概是新來的吧!」
  舒又青輕輕笑道:「我恐怕真的記錯了人了,我是奉娘娘差遣到中原辦事去了,剛回來,想參見娘娘有急事報告!」
  小道姑「哦」了一聲道:「我說我怎麼不認識你呢!」
  說罷偏頭向室內聽了聽,就小聲道:「現在怕不行,方才有兩個男客到來,正在和娘娘談話呢!」
  雪雁怔了一下,道:「他們不是來見老教主的嗎?怎麼會跟娘娘談話呢?」
  小道姑面上一紅,道:「老教主是跟娘娘住在一塊的,你難道還不知道?」
  雪雁忙點了點頭道:「看我都忘了,那麼就麻煩姐姐為我通稟一聲吧!」
  小道姑點頭道:「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雪雁道:「我叫娜玉!」
  小道姑點了點頭,道:「好,我先看看!」
  說著,就把簾子微微揭開一角,向內張望了一下。
  也就在這個時間,她陡覺腦戶穴上一陣發麻,頓時就人事不省倒下了。
  舒又青毫不費事的料理了這個小道姑,把她輕輕送去一邊藏好,隨後就又悄悄來到了秘室門口,定了定心,就學著方才小道姑的樣子,把簾子角拉開了一些,向室內望去。
  目光至處,只見整個內室,呈現出一片鮮紅顏色,連四壁帶天花板全用紅色的毛氈敷罩著。
  這是一間佈置得極為富麗堂皇的暖室,兩側的高腳燭架上,燃著紅燭,室內光華甚亮。
  就在裡側靠壁的地方,設有兩個紅緞的大團墊,其上分別坐著男女兩個道人。
  這兩個道人,從外表年歲上看起來,相差得太多了。
  那個男的,約有六七十歲的年歲,一身雪白的道袍,貌相甚是清懼斯文,頭上並沒有束著道髻,只是戴著一頂極為別緻的紫色小便帽。
  白衣道人身邊那個女道姑,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七八歲,生得櫻口瑤鼻,柳眉桃腮,端的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美人兒。
  這道姑身上穿著極為鮮艷的紅金二色的大彩裙,一頭秀髮,散披在肩頭。
  在秀髮之上,輕輕匝著一個金箍,更顯得風流冶艷,舉世無匹,如此美艷的道姑,雪雁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舒又青細細看了這男女二人一陣,開始有些發覺到,那個白衣道人,正和冷紅溪所說的風火道人吳天化極其相似,而另外那個女的,準是那個所謂的仙姑娘娘沒有錯了。
  在他們二人身前,端正的站著兩個人,正是那個身著青衣的瘦老人,以及姓胡的漢子。
  這時他們二人,正向那白衣道人說著什麼,聲音不很高。
  舒又青仔細的聽,才聽出那個瘦老人在說:「這件事,老教主放心,包在弟子等身上,絕沒有錯!」
  白衣道人哼了一聲,冷笑道:「憑你們幾個?哼,做夢!」
  瘦老人紅著臉,窘笑道:「老教主,你老也別太小看了我們,常言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們充其量不過是四個人,而我們卻能調動四十個、五十個……」
  胡老三也在一旁幫腔道:「對啦!再說他們是在明裡,我們是在暗處,給他們一個金風未至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老教主,這件事你放一百個心!」
  白衣道人冷冷的道:「聽你二人這麼說,倒像是很有把握的樣子,不過你們要知道,這四個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我看你們還是把他們的藏處說出來,由我來對付他們的好!」
  瘦老人嘿嘿笑道:「老教主,弟兄們的意思是想為您老盡點力,我們跟隨老教主這麼些年,還沒有為您老人家出過一點力,所以我們想這一次……」
  才言到此,白衣道人已冷冷一笑道:「你們會白為我盡力量嗎?」
  瘦老人雙手搓了一下,極不自然的笑道:「這個……全看老教主您的心意了,這一陣子,兄弟們身上都很窮……」
  白衣道人冷笑道:「好啦,你不要說了!」
  瘦老人連連點頭道:「教主恩寵,教主恩寵……」
  突然,那美艷道姑咯咯媚笑了起來,道:「教主爺,你就乾脆交給他們辦就是了,總共不過四個人,難道還用得著你親自出馬嗎?」
  瘦老人一笑道:「仙姑說得極是,這件事原是不該勞動他老人家的!」
  白衣道人歎了一聲,側臉望著那美艷道姑,道:「心如,你哪裡知道,這四人之中,有一位名喚天殘老人管青衣的,是一個相當棘手的人物……」。
  道姑嬌笑道:「難道比你還厲害?」
  白衣道人長眉皺了一下,道:「我雖然沒有與他動過手,卻知此人是我一個勁敵,他目的是來查探白牛堡,有意與我為難,對於這個人真不能小視!」
  美艷道姑柳眉一挑,嬌聲哼道:「既然如此,待我助他們一臂之力,除去這四個人便了!」
  白衣道人不由一喜道:「果真你肯幫忙,諒他們是逃不掉了!」
  道姑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親自出手,只是把『金銀雙瓶』借給你們調度,她二人已盡得我的真傳,為人更是伶俐,有她二人相助,齊頭兒他們可穩操勝算!」
  瘦老人聞言大喜躬身道:「如能得金銀二仙姑相助,再好不過了。」
  白衣道人冷冷一笑道:「齊大鵬,既然你親自要求,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去做,如果真如你所言,事情成功了,我自有重賞,否則,我風火道人的處罰手段,諒你們也有個耳聞,你們最好就不必再見我了。」
  瘦老人彎腰道:「老教主請放心,這件事,我們定能成功!」
  風火道人點點頭道:「何時動手?」
  齊大鵬想了想,道:「最遲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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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火道人又轉過臉來,向那美貌道姑笑道:「那麼,何時差遣金銀二姑娘前去呢?」
  心如道姑鼻中哼了一聲,對齊大鵬道:「明午,我差她二人到『巴克士廟』與你們會合就是!」
  風火道人微笑頷首道:「這樣甚好,你二人也可回去了!」
  齊大鵬和胡老三一齊彎腰行了個禮,正要告退,心如娘娘道:「我命『小玉』送你二人出去,要不然你們兩個男的進進出出地亂闖,很不好看!」
  齊大鵬彎身道,「有勞娘娘。」
  這位心如娘娘遂轉向房門,嬌聲道:「小玉,你把他二人送至門口再回來!」
  雪雁忽然心中一動,立即想到她所叫的小玉的道姑,必是方才立在門口的那位小道姑,眼前自己既要裝,也就要裝一個像的!
  當時,她答應了一聲,退後幾步,隨見齊大鵬同那胡老三走了出來。
  他二人向雪雁望了一眼,想是驚於雪雁的美艷,都不禁怔了一下。
  瘦老人一笑道:「有勞姑娘了!」
  雪雁一伸手,摘下了一盞燈籠,道:「二位跟我走吧!」
  胡老三嘿嘿一笑道:「這位姑娘是新來的吧,巴戈圖院我來了好幾趟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你!」
  雪雁一面行,一面笑道:「我來了五年了!」
  胡老三聽對方這一笑,簡直連骨頭都酥了,他探過腦袋道:「小姑娘,你這頭髮可真香呀,擦的是桂花油吧!」
  雪雁回過身子,沉下臉道:「你別亂說話!」
  胡老三忙道:「是!是!我只是隨便說說,姑娘可別生氣!」
  說話之間,三人已下得樓來,遠遠看見觀前那四個道姑,仍然還嚴整地對立著。
  雪雁把心一橫,仍然裝著無事,手持著燈籠,一直向前行去。
  四個人八隻眼睛,一齊盯在了舒又青身上,她們都由不住暗暗奇怪這個人是誰。
  因為舒又青雖然換過了衣服,可她所穿的鞋襪,以及那張陌生的臉,都令四人看了不解。
  可是雪雁那種鎮定的神色,以及她的任務,卻又令四個道姑不敢有所懷疑!
  就在她四人驚奇狐疑情形下,雪雁已領著兩個人走出觀外,來到了院中。
  胡老三呵呵笑道:「妹子,你可招呼著狗呀,別咬著了我們!」
  雪雁知道這胡老三是因為離開了殿樓,膽子放大了,才敢這麼亂說話,當時心中著實氣惱,可是她成竹在胸,卻也不去理他。
  三個人,很快行過了這一道長廊,眼前已來到了這道觀的大門口。
  胡老三鬼迷心竅,因驚於雪雁美色,以為對方年幼可欺,這時又嘻嘻笑道:「妹子,你再多送我們一程吧,這裡路太生,我們怕走迷了!」
  雪雁冷冷笑道:「很好,我就多送你們一程就是!」
  齊大鵬笑道:「謝謝姑娘了!」
  胡老三更是樂不可支的道:「妹子真好,你十幾了?」
  雪雁忍住內心的憤怒,也不答話,又向前走了一程,突回過身來道:「送你們到這裡總可以了吧?」
  胡老三嘻嘻笑道:「妹子,好人做到底,你就再送我們一程吧!」
  雪雁冷冷一笑道:「我就送你二人上西天如何?」
  齊大鵬呆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舒又青這時思忖著,已然離開了那「巴戈圖院」甚遠,此時夜靜無人,正是下手的時機!
  當下峨眉一挑,冷冷笑道,「你二人真是瞎了狗眼,這才是上天有路偏不去,入地無門自來投!」
  說到這裡,右手向外霍地一展,直向胡老三面門之上劈了過去。
  胡老三大吃了一驚,驀地閃到了一邊,大聲道:「咦!這是怎麼回事?」
  雪雁早已又飛身撲了過來,並中食二指,對準胡老三咽喉之上就點,同時口中冷叱道:「怎麼回事,要你們的命!」
  胡老三嚇得面色一變,大叫道:「不好,瓢把子,這小妮子有鬼!」
  話聲未完,已為舒又青二指點中咽喉,「撲通」一聲翻身栽倒在地,頓時一命嗚呼!
  一旁的瘦老人齊大鵬還在莫名其妙的當兒,胡老三已經一命歸天,他見狀之下,驚得怪叫道:「好丫頭,你也殺人……」
  口中叫著,雙手在腰間一探,跟著向外一抖,已把一對西瓜般大小的鏈子錘抖了出來,雙錘在空中一蕩,一左一右,直向著舒又青兩太陽穴上打來。
  舒又青身子霍地向上一拔,雙錘在空中「噹」一聲,碰在了一塊,聲音響亮,震人耳鼓!
  齊大鵬一擊不中,右腕向回一抽,鏈子錘改由左面繞過來,猛又向舒又青頸項之上打到。
  雪雁見這老頭兒,雙錘之上,功夫倒也不弱,一時也就不敢太過大意。
  她身子向外一翻,己由齊大鵬頭上掠了過去,就勢反手一抽,長劍掣到了手中,上身向外一塌,掌中劍「白蛇吐信」,帶出了一道銀虹,向齊大鵬前心刺去。
  瘦老人腰身一折,「嗖」一聲翻了出去,他口中大聲叫道:「且慢,你到底是誰?怎麼殺起自己人來了?」
  雪雁冷笑了一聲,道:「誰和你是自己人?納命來吧!」
  說罷足尖一點,已到了齊大鵬身前,舉劍就劈,齊大鵬鏈子錘向外一崩,只聽得「嗆」一聲,竟把舒又青寶劍彈了起來。
  可是舒又青這口劍上,變化無窮,長劍彈起,她就勢向外一送,用「桃花一片」的招式,向瘦老人左面上撩去!
  瘦老人齊大鵬此刻才體會到,對方這個少女,武功竟是如此高妙,不由暗暗驚心!
  到了此時,他哪裡還有心情與雪雁纏戰,鏈子錘向外猛然一抖,高叫道:「好丫頭,明天再算賬,我要找你那個女師父算賬去!」
  他口中說著,猛然騰身而起。
  可是這時候,空中突起一聲輕叱道:「下去!」
  勁風壓頂,齊大鵬一聲大叫,手上那一對鏈子錘,已飛了出去,「撲」一聲,落在了三丈之外。
  齊大鵬自己,也像西瓜一般的翻倒在地,卻見由當空蓋子似的落下了一個人來!
  這人是一個身著喇嘛裝束的老人,雪雁一眼望去,立時認出了來人是天殘老人管青衣。
  她倒是沒有想到,管青衣竟然也來了,不由驚喜道:「老前輩你也來了!」
  口中說著,足下一點,人已縱到了齊大鵬身前,掌中劍一舉,就要猛劈下去,管青衣忽然道:「不要殺他!」
  他手上持著一枝竹竿,驀地舉起一架,已把雪雁手中的長劍格到了一邊。
  舒又青一怔道:「這種人,還留他性命作什麼?」
  說時,那齊大鵬,驀地由地上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反身就竄。
  可是他的身子方竄起一半,已為天殘老人管青衣一雙大手按在了雙肩之上,同時一聲厲叱道:「坐下!」
  齊大鵬倒是真聽話,撲通一聲就坐了。
  管青衣竹竿一橫,指在了齊大鵬面門之上,嚇得這瘦老人怪叫了一聲,面上變色道:「手下留情!朋友……你們這是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為何如此欺人?」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你既然識相,我也就不再難為你,現在起來,隨我們走!」
  齊大鵬翻身站起,目光一轉,冷笑道:「聽你口音,分明是一個漢人,莫非你不知道我鐵毛齊大鵬的名字麼?」
  管青衣一笑道:「鋼毛我也不知道,別說你鐵毛了,實話告訴你說,我二人正是你要找的人,就憑你這點本事,就敢出頭與我們為敵,真正是太不知自量了!」
  齊大鵬一驚道:「你們就是住在『海福客棧』裡的人?」
  管青衣冷笑道:「誰說不是!朋友,說不得你只好跟我們回去了!」
  齊大鵬轉過頭來望著雪雁,吶吶的道:「可是,你……你不是心如娘娘手下的小玉嗎?」
  舒又青把加在外面的道裝脫了下來,現出了本來面目,冷笑道:「不要多口,走!」
  齊大鵬見狀冷冷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假裝的,只怪我齊大鵬瞎了眼,哼……你們帶我回去幹什麼?」
  管青衣笑道:「用處大了,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走吧!」
  齊大鵬猛地騰身向樹林內竄去,可是管青衣手中竹竿比他的身子快得多,見狀向外一伸,正正的點在了齊大鵬後背「志堂穴」上。
  齊大鵬口中「啊呀」一聲,頓時就昏了過去。
  管青衣一伸手,把他提了起來,道:「姑娘,這一趟你來得真好,外面有他們的馬,我們騎馬回去再說!」
  雪雁點了點頭,道:「我想起來了,方才故意誘開那四個道姑的,必定是老前輩了!」
  管青衣含笑道:「姑娘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跟上來了,想不到吳天化如此高齡,兀自如此荒淫無度,看來他也是惡貫滿盈,死期到了!」
  舒又青不由奇怪道:「老前輩既來了,何不一鼓作氣,把那妖道除了,豈不是省了後日麻煩?」
  管青衣搖頭笑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這吳天化尚執有簡秋之妹,此刻尚不知他把她藏在何處,也許已送到白牛堡,如果此時動手,一個不好,反倒不易處置了!」
  舒又青點了點頭,道:「老前輩所言極是,只是這齊大鵬又留他作甚?」
  管青衣笑道:「姑娘莫非還不明白,此人既是那吳天化手下得力之人,焉有不知白牛堡路徑之理,我是想留下他作一個領路之人罷了!」
  舒又青不由內心甚是佩服,二人匆匆出了棗林,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已來到了海福客棧。
  他二人回抵客棧時天已四更,當時就由管青衣帶著齊大鵬回房,舒又青也回到自己房內休息。
  一宿無話,第二日各人早上起來,見面之後,冷紅溪含笑道:「昨夜老前輩與青妹上何處去了?我與簡兄遍找無著!」
  管青衣呵呵一笑,指了指舒又青道:「請舒姑娘告訴你們吧!」
  雪雁面色微紅,含笑把昨夜經過細說了一遍,直聽得冷紅溪與簡秋興奮不已。
  簡秋惶然的問道:「姑娘可曾看到我妹妹麼?」
  舒又青搖了搖頭道:「沒有!這巴戈圖女子修道院,只不過是老魔吳天化一個臨時落腳之處,令妹與冷大哥的仇人莫環,此刻只怕都已進入了白牛堡也未可知!」
  冷紅溪點了點頭,冷笑道:「這事不難知曉,我們可去問那齊大鵬,看他知不知道。」
  說罷,他就轉身走到管青衣室內,卻見那齊大鵬果然為管青衣點穴睡在椅子上,還沒有醒轉,接著簡秋等三人也陸續進來。
  冷紅溪順手在齊大鵬背上一拍,齊大鵬打了一個噴嚏就醒了過來,當他看清了眼前四人之後,禁不住面色慘變,冷笑道:「齊某不幸落在了你們四人手中,也是命該如此,殺放聽便,只是你們要是作弄我,可就太不夠朋友了!」
  冷紅溪道:「那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我且問你,那妖道吳天化帶著同來的一個女子及一個老人,現在在哪裡?你可知道?」
  鐵毛齊大鵬怔了一下道:「這個……我可不大清楚!」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我們真不知道麼,吳天化把他二人藏在了白牛堡!」
  齊大鵬呆了一呆,道:「你既知道,又何必多問!」
  冷紅溪冷然道:「既如此,你就帶我們去白牛堡,到了那裡我們自會放你,可好?」
  齊大鵬苦笑道:「你們未免想得太天真了,那白牛堡十里火海,別說你們是幾個人,就是幾塊石頭,也能給烤化了!」
  冷紅溪冷笑道:「這個你就不要管了,只要你帶我們去就是了!」
  齊大鵬搖了搖頭道:「我怎會知道?」
  冷紅溪緩緩伸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上,齊大鵬身子一顫道:「你要幹什麼?」
  紅溪慢條斯理的道:「你可曾聽說過一種叫分筋錯骨手的功夫?老頭兒,我勸你還是識趣些好,否則你挺受不住!」
  齊大鵬臉色一變,一雙眸子瞪得又圓又大,禁不住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帶你們去就是,可是,就算我帶你們到了那地方,只怕你們也不能隨便進去,只怕……」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好了,這個你就別管了!」
  說罷,轉對冷紅溪笑道:「冷兄弟,你去招呼套馬,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路,給這位齊老弟也備一匹馬,我們也不能虧待他!」
  齊大鵬一怔道:「現在就走麼,何不等到明天再走?」
  管青衣嘿嘿一笑道:「老夫可不願多造殺孽,你以為那廟裡一群小子,再加上兩個小道姑,就能困得住我們?簡直是做夢!」
  齊大鵬這才知自己與風火道人商量的話,對方竟然全都聽見了,當時好不失望,歎息了一聲,低頭不再言語。
  冷紅溪走到院外,迎面就碰到那掌櫃的毛老大向這邊走過來,見了冷紅溪,彎腰道:「早呀,客官!」
  冷紅溪道:「快備馬算賬,我們要走了!」
  毛老大呆了一下,道:「現在就要……要走?」
  冷紅溪怒聲道:「馬上就走,不許耽誤!」
  說完又轉身走回室內,過了一會兒,毛老大在外叩門道:「對不起客官,聽說……前面下雨,你們可以再延一兩天走麼?」
  冷紅溪想起舒又青所言,頓時知道這毛老大是有意拖延時間,不由開了房門,冷笑道:「你這狗頭活得不耐煩了吧!」
  口中說著,單手向外一伸,已按在了毛老大肩骨之上,略微用了兩成力向下一按,毛老大哎喲一聲,頓時身子就矮下半截。
  冷紅溪厲聲叱道:「你這廝與胡老三他們定下的詭計,還當我不知道麼?我打死你這個狗奴才!」
  說罷舉起手掌,作勢就要打下,毛老大嚇得哇呀呀大叫了起來,一時叩頭如搗蒜一般,道:「爺爺饒命呀……我馬上去帶馬……」
  冷紅溪收回手,冷笑道:「諒你也不敢,還不快去!」
  毛老大嚇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爬起來轉身就跑了,冷紅溪冷冷一笑,同各人把行囊準備完妥,毛老大也正好派了一個夥計來通知說馬已經備好,四人就帶著齊大鵬出了客棧。
  毛老大立在馬前,乍然看見了齊大鵬,不由嚇得面上一黃,頓時眼都直了,他也不敢出聲招呼,就像送煞星似的,把幾個人送上馬,錢也不敢要,就轉身進店了。
  鐵毛齊大鵬此時也知道這四個人,無論哪一個自己都不是對手,到了這時候他也只好認命,不敢再玩什麼花樣了!
  於是,他老老實實的帶著四人,一路直向白牛堡行去。
  管青衣為了要趕在吳天化之前到達白牛堡,所以一路上絲毫也不敢停留,頻頻催促著齊大鵬快走,正午時分,一行人已來到了「朱顏山」。
  朱顏山這地方,已經很有點沙漠的味道了。
  只見眼前到處是一片片的黃色沙丘,草色也都變得黃焦焦的,風很是燥熱,吹在臉上,火辣辣的,很不舒服!
  五人又前行了一程,沙地也就更多,並且可以看見道路兩旁,有很多欣欣向榮的仙人掌,至此當空的一輪驕陽,似乎顯得更炙熱,幾乎要把每一個人都曬化了。
  他們只好找一個地方,下馬休息一陣,人馬都吃一些東西。
  展望著眼前的黃色大陸,但見烈日下,飛著幾隻大兀鷹,時起時落的翱翔著,口中發出甚是刺耳的「哧哧」叫聲。
  在場諸人,除了齊大鵬與管青衣是老江湖,什麼地方都去過外,餘下三人,均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尤其是當他們前瞻著滾滾黃沙,內心都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些不適的感覺。
  齊大鵬手指前路,向四人道:「白牛堡少說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要穿過一片沙漠,你們又沒有帶帳篷,夜晚如何息宿?」
  說罷頻頻冷笑不已,管青衣笑道:「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一日一夜不睡覺,也算不了什麼!」
  齊大鵬也就不再吭聲。
  稍事休息之後,一行人馬又繼續上道,前行不遠,果然面前呈現出一片一望無際的黃沙大地,五匹馬俱都直立前蹄,發出長嘯。
  面對如此一片大漠,是需要相當勇氣,才敢進入的!
  在齊大鵬的帶領之下,五匹馬踏入沙漠,繼續前行,漸漸深入!
  這地方雖不似戈壁沙漠那般勢派,可是人馬行走其中,也夠壯闊的了。
  漸漸連馬蹄子舉動之時,也由於黃沙的深厚,而感到很是吃力。
  一行人馬,到了暮晚時分,已可看見前面陸地的影子,一入黃昏,天也似乎黑得特別快,星月的影子可以清晰的看見。
  齊大鵬在馬上現出一副疲憊的樣子道:「各位休息一會吧,我是挺不住了!」
  每個人都覺得那種乾熱的風,吹在臉上甚是難受,雪雁忽然發現有一道清綠的小溪,在前面不遠處,緩慢的流著,溪水所流經處,形成了一片綠洲!
  舒又青喜得高聲叫道:「快看!」
  五匹馬飛快的馳到了近前,冷紅溪與舒又青都迫不及待的用手撈起水來想喝。
  齊大鵬見狀冷冷的道:「這是一條毒水溪,你們要是不怕死,就儘管喝吧!」
  四人大吃了一驚,冷紅溪俊目一瞟,正好看見一隻翠綠色的小鳥,自溪邊鼓翅而起,當下不由冷笑道:「誰相信你的鬼話!」
  說罷低頭大飲了一番,齊大鵬見自己騙術不成,甚是尷尬的道:「我記錯了,那毒水溪不是這一條!」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齊大鵬,你也未名太不漂亮了!」
  說話之時,忽聽身後一陣串鈴聲響,五人都不由一驚,一齊回頭望去。
  只見落日餘暉中,兩匹純白色的快馬,踏著滾滾黃沙,一路風馳電掣般的疾馳了過來!
  齊大鵬面色一喜,很注意的望過去!
  滾滾黃沙之中,兩匹白馬之上,各坐著一個黃衣少女,每人都罩著一頂馬連坡的大草帽,而且自雙目之下,都罩著一方紅帕。
  馬行如風,轉瞬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二女之中,一個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道:「停下來歇一會吧,跑死人了!」
  話聲中,二馬一齊被勒住了,正好就在五人身邊不遠,兩匹馬都不住地打著噗嚕,兩個黃衣少女這時各自把蒙在面上的紅帕解了下來,現出了兩張極為酷似的一對玉面花容來。
  二女裝束十分詭異,所著黃衣連衣帶裙,很是別緻,另外在腰間紮著一條同色的帶子,柔軟異常,非綢非緞,不知是什麼質料。
  她二人非但是面貌相似,就是身材胖瘦高矮,也是一樣的。
  在她二人背上,各背著一口薄窄的雁翅刀,黑鯊魚皮鞘子,黑色的把手,再配著黑色的穗子,看起來很是不凡。
  這時二女相繼下得馬來,各人打開身側所攜帶的皮水壺喝了幾口水,左面那個有意無意的向著五人這邊看了一眼,一面拍打著身上的沙粒道:「好熱呀!」
  右邊那個少女,似乎皮膚略白,另外在唇角下,生有一粒黑痣,這也是二女惟一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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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匹白馬,自動走到溪水邊彎下脖子喝著溪水,二女遂指點前路,細聲說著些什麼,這邊也聽不清楚。
  這地方,本是漢蒙回藏雜處的地方,各樣的人色都有,二少女說話口音以及長相,都極似漢人,只是衣著奇怪,很可能是天竺那邊來的!
  四人之中,誰也不認識二女,看了一眼也就算了,惟獨雪雁舒又青,卻十分留意的打量著二女。
  她腦子裡忽然想到了,在「巴戈圖女子道院」,那個叫心如娘娘的道姑所提到的「金銀雙瓶」,莫非就是指的這兩個人?
  她心裡有了這種想法,不由更是留意的看著二人,果然就發現到,二人說話之時,常常鳳目流波,有意無意的向這邊望來。
  雪雁心裡就有一點數了,當下站起來道:「前面路還遠呢,我們走吧!」
  天殘老人管青衣也站起來道:「對,我們走吧!」
  齊大鵬卻大聲道:「此去白牛堡還有一大段路呢,明天早晨能到就是好的了!」
  舒又青見他有意說得這麼大聲,心裡頓時就更明白了幾分,她一聲不響的翻身上馬!
  五人陸續上馬之後,正待前行,那一雙黃衣少女忽然也都上了馬,竟搶先縱馬而前,一路疾馳下去!
  冷紅溪見狀呆了呆,道:「奇怪,這兩個人何事突然驚慌?」
  舒又青冷冷一笑,道:「大哥你用不著奇怪,前面我們還會碰上的……」
  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我就不相信,咱們會折在這兩個小丫頭手下,咱們走咱們的!」
  才言到此,忽見冷紅溪翻身下馬道:「不好!是誰在我們馬腹帶子上做了手腳?」
  三人全是一驚,各自下馬,仔細看時,原來五匹馬的腹帶,全都被人用刀割了一大半,只連著小小一條,如此情形,只消略一走動,必會崩斷無疑。
  這種束馬腹的帶子,在行遠路的時候,對馬匹來說至為重要,如果帶子斷了,馬雖照樣的能行,可是在速度上卻要慢多了,而且馬匹也容易疲倦!
  管青衣冷笑了一聲,望著齊大鵬道:「這是你做的麼?」
  齊大鵬漲紅著臉,搖頭道:「我可不知道!」
  舒又青冷冷的笑道:「不要緊,我帶有針線,縫一縫就是了!」
  說罷由行囊之內,匆匆取出針線來,把五匹馬的腹帶匆匆縫好,可是如此一來,到底耽誤了一些時候,等到他們再上馬時,早已失去了前行一雙少女的蹤影。
  齊大鵬這時表情,似乎較先前鎮定多了,不時的說笑幾句,就好像自己已不是一個俘虜了。
  五人行了一程,已是天色大黑,西北天氣變化甚大,天黑得快,天上的星月也似乎看起來較內陸多些。
  入夜之後,風也更冷、更刺骨,所幸四人都有一身好武功,一任寒風刺骨,俱都不當一回事。
  那甚久不曾發過一言的簡秋,忽然勒住了韁繩道:「白牛堡已不遠了!」
  各人全是一怔,冷紅溪道:「簡兄從何知道?」
  簡秋又吸了幾口氣,聞了聞,點頭道:「你們莫非沒有聞出有一種怪味道麼?」
  冷紅溪聞了聞,果然空氣中,夾有一種甚為濃重的礦石味道,就點頭道:「不錯,是硫磺味道,這又與白牛堡有什麼關係?」
  簡秋道:「白牛堡內整個就是一片硫磺礦場,還有一種黑色的濃汁,著火即燃,這味道我是記得的,我想至多不過再有一個時辰,也就可以到了!」
  齊大鵬呵呵笑道:「這麼說,這位兄弟你以前是來過這地方了?」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豈止是來過,就是沒有你領路,我們也一樣可以找到,現在我們應該向右面走了!」
  各人全都把馬帶向右邊,齊大鵬很是奇怪的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怎會對這地方如此清楚?」
  管青衣伸出一隻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道:「不要多說,頭前帶路!」
  他這一掌,差一點把齊大鵬從馬上拍下來,嚇得齊大鵬出了一身冷汗,暗中卻把他恨之入骨!
  齊大鵬本想故意繞遠路的企圖,因為簡秋的話,也只得臨時打消了。
  他算計著,那前行二女,這時必定早已到了「白牛堡」了,也許早已在堡外作下了埋伏,自己也就不必再怕了。
  當時一聲不吭,策馬前行。
  眼前是一片黃土斜坡,其勢甚陡,馬行其上,頗為不易。
  他們登上土坡之後,那種硫磺味道就更重了,空氣裡,並且還夾雜著另外一種腥臭的怪味。
  簡秋那張蒼白的臉上,突然顯出了激動之情,他拍馬上前,大聲道:「各位要小心了,這附近有很多紅色土壤,卻是踩踏不得!」
  說罷,翻著那一雙盲目,厲聲對齊大鵬道:「你為何事先沒說?」
  齊大鵬呆了一呆,已知一切情形,這個瞎少年全知道,他冷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要我多口!」
  說至此,忽聽得冷紅溪座下馬匹,一聲驚嘶,霍地雙蹄揚起,轉到另一邊,就在它方才踏蹄的地方,一塊紅色土質,驀地向下一沉,噴出了一股烈火。
  所幸那匹馬還未曾踏實了,否則後果真就不堪設想了!
  經此一來,大家都提高了戒心。
  冷紅溪用手中馬燈向地上細照了照,果然附近地方,有一攤攤紅色的泥土。
  方纔被他坐馬所踏陷的那攤紅土,雖然不大,不過有尺許方圓,這時噴出的火力,卻足足有六七尺高下,火色純青,端的驚人已極。
  各人見此情形,也就格外的提高警覺,策馬向前行著,讓簡秋的馬隨在眾人之後,以防不測!
  似如此,又向前繼續行走了一段山路,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呈現在他們面前。
  首先使各人感覺到的,乃是炙膚的奇熱,五匹馬俱都裹足不前,相繼發出悲嘶之聲,眼前地面上,就像蒸霧似的冒出了一股股的紅色彩煙,整個的大地,都是一片赤紅顏色。
  這地方,真可說是寸草不生,紅色的彩煙,輕輕的浮漾著,為吹過來的野風攪亂,作螺旋狀升空而起,看起來真是美麗極了。
  齊大鵬歎了一聲道:「各位只好下馬步行了,馬不能再向前走了!」
  冷紅溪轉向簡秋道:「簡兄之意如何?」
  簡秋點了點頭道:「他說得不錯,我們只有下馬自己走了!」
  各人翻身下馬,五匹馬都像是遇到了極為驚恐的事情,不待招呼,全數轉身飛馳而去。
  鐵毛齊大鵬冷笑說道:「各位走吧,快到了!」
  說罷,他率先踏上了紅土熱原地帶,整個的土地,像是漂在水面上的一面大木筏,在齊大鵬雙足下,微微顫抖晃動著。
  可以想像得出,一旦裂陷開來,人墜其下,那種熱火焚身、紅流沒頂的情形,當是多麼的可怕!
  所幸在場各人,都有一身驚人的輕功,比較起來,還要比齊大鵬強得多。
  五人行走在紅土熱原上,真個是「如履深淵,如臨薄冰」,誰也不敢喘一口氣,妄動一下。
  前行了約有里許光景,那齊大鵬已是急喘如牛,汗下如雨,可是其他四人,除了簡秋與雪雁,稍微有一些汗透之外,冷紅溪及管青衣,簡直就像無事人兒一般。
  走完這片紅土熱原,又見前方不遠地方,現出一大片熊熊烈火,似乎整個大地都在燃燒著,那強大的火力,使得每一個人皮肉疼痛不已。
  齊大鵬站住腳道:「再往前走,如果沒有防火綢衣,神仙也難以通過,只有到此為止了!」
  管青衣呵呵笑道:「哪裡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防火綢衣,我早就準備好了,各位拿去穿起來!」
  說著,打開了身側革囊,由其中拿出五件黑色綢衣,遞給每人一件!
  冷紅溪喜道:「老前輩想得真是周到,我們當真是疏忽了!」
  管青衣笑道:「自從簡秋說起這邊情形,我就想到了這一點,是以先就備好了,各位快快穿上,才好行走!」
  齊大鵬忽然心生一計,當時就大大方方的穿好了綢衣,拉下了臉罩。
  所謂「臉罩」,乃是同樣質料所製成的一片罩在臉外的東西,因系透明,所以並不影響視線!
  大家穿戴好防火綢衣之後,果覺熱力大減,於是相跟著又向前行去。
  汪洋火海近了,同時鼻中聞到更強烈的奇怪味道。
  留意看時,才發現地面上除了紅土以外,大部分是一種黑色稠膠似的液體物,所以起火原因,也就是因為有這種東西的緣故。
  這時齊大鵬當先來到了一條窄細的鐵橋前,附近烈火熊熊,沒有插足之地。
  每個人雖然都穿著防火衣服,到了此時,也覺得無限炙熱,汗下如雨。
  要想通過這片大火海,惟一路途,也就是眼前一根長有十數丈的鐵索吊橋。
  齊大鵬率先踏上了鐵索,直向對岸行去。
  冷紅溪惟恐他玩什麼花樣,立時跟上,齊大鵬前行甚快,不一會已到了彼岸。
  這時包括冷紅溪在內,五個人都才走到索橋一半。
  那齊大鵬猛然回過身來,只見他神色極為倉皇,猛然雙手直向索鏈之上抓去。
  冷紅溪見狀大驚,厲叱了一聲道:「好東西,你敢!」
  叱聲中,雙足一點,施展出罕絕的輕身功夫「海燕穿雲」,唆一聲,足足竄出了十丈以外,向下一落已撲到了火海邊緣。
  齊大鵬見狀,嚇得也顧不得再毀索橋,他口中大聲叱道:「小子,你給我下去!」
  口中叱著,雙手向外一抖,用「排山運掌」的打法,雙掌齊出,直向冷紅溪前胸打到。
  冷紅溪身子霍地向左一閃,半個身子幾乎墜在了火海之中,看情形真是險到了極點!
  齊大鵬一撲未中,嚇得霍然止步,可是盛怒之下的冷紅溪已再也放不過他。
  只聽冷紅溪一聲朗笑道:「看看誰下去!」
  他右手用「大鵬單展翅」的式子向外一探,已抓在齊大鵬的手腕之上。
  齊大鵬驚心之下,右手直向冷紅溪面門上抖掌抓來,可還是慢了一步,隨著冷紅溪一聲怒叱,右腕翻處,他便像一隻大鵬鳥似的騰空而起。
  隨聽「撲通」一聲大響,火花翻騰中,齊大鵬整個身子,全都陷入火海之內,頓時無聲無息。
  這時下余三人也都陸續的越過了火海,見此情形都不由呆了一呆。
  天殘老人管青衣歎了一聲道:「這廝自尋死路,怪不得誰來!」
  簡秋向四下顧盼了一陣,他眼睛雖不能視物,但是其他的感覺均甚為靈敏,很快判斷出,白牛堡就在眼前,當時向身邊的雪雁舒又青道:「姑娘可曾看見有一座白色的石山麼?」
  舒又青左右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座佔地不十分大的白色石山,當即點頭道:「不錯,有一座白色石山!」
  簡秋面色一喜道:「那就是白牛堡的入口之處,只是妖道吳天化,必定在其中布有極為厲害的火陣,要小心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招呼各人脫下了防火的綢衣,但見這「白牛堡」附近雖非火海,可是白氣蒸騰,氣溫仍然頗高。
  一行人來到了那座白色石山下,看出整個石山不過佔地里許左右,百十丈高,石色黃白不定,整個的石山,都在騰騰冒著白煙。
  管青衣皺了一下眉頭,對簡秋道:「徒兒,你暫時留在外面不要涉險的好!」
  簡秋冷冷一笑道:「師父不要阻止我,我是一定要進去的!」
  話尚未完,忽聽「波」的一聲大響,就在四人立身附近的山坡上,爆開了一個四五尺方圓的大洞,碗口大小的石塊,像亂箭似的,向四人身上打了過來。
  青衣高叫了一聲:「不好!」
  猛地一拉簡秋,騰身閃避,冷紅溪和舒又青也各自騰身而起。
  四個人方向山石上一落,怪的是附近山石接連著一陣亂響,爆出了無數大石,簡秋因視力不見,衣擺上中了一塊,立時就燒了起來。
  管青衣連忙把他外衣脫下擲出,那件外衣立時被燒成了一堆灰。
  冷紅溪低頭看了看,這才明白所謂的白色石塊,原來全是硫磺,怪不得能著火飛出。
  經過了這兩次驚險,四人都格外小心謹慎了。
  四個人正在無計可施的當兒,舒又青偶一偏頭,無意間,發現山嶺上有個女人影子一閃,不由叫道:「小心!」
  話聲方了,就見對方少女玉手一揚,打出一掌暗器,各人紛紛閃避。
  怪的是,那一掌暗器,並非是針對四人身上打來,而是打向附近地面。
  只聽「波!波!波!」一連串爆炸響聲中,那些磺石硝土,一著暗器,皆爆炸開來,噴出了赤色的火焰,火石就像飛蝗似的,向四人身上射到。
  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好毒的丫頭!」
  口中說著,雙袖霍地向外一翻,由雙袖之上,發出極大的一股內勁之力,把射來的無數火石全數反震了開去。
  只聽得劈劈啪啪一陣爆響之聲不絕於耳,凡是為火石打中之處,皆都冒出了大股黃煙,燃起了一片火焰。
  冷紅溪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道:「我看你往哪裡逃!」
  吼聲中身形倏地騰空而起,兩個起落,便撲到了那少女藏身處,彷彿覺得那發暗器的少女,就是來時途中所見兩個黃衣少女之一。
  冷紅溪身子向下一落,那少女立即嬌叱了聲:「打!」
  只見她一揚手,冷紅溪以為定有暗器打來,可是當他身形一閃,卻發現並沒有什麼,一怔之下,才見少女手中持有一根鴨蛋般粗細的竹管,正指向他。
  她那一雙妙目,似笑又嗔的望著冷紅溪道:「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裡送死不成?」
  冷紅溪尚未答話,雪雁已由另一邊猛撲而來,黃衣少女見情立時柳眉一豎!
  只見她手中竹管一移,指向雪雁叱道:「滾你的!打!」
  「噗!噗!噗!」一連三聲脆響,竟然由那竹管內,彈出了三團火焰,分向雪雁上中下三路打到。
  冷紅溪睹狀大驚,他知道少女這種暗器,全系硝石磺粉合制而成,一觸即燃,中人簡直是無法收拾,只恐雪雁不識厲害,以兵刃迎擊,那就糟了。
  當時,他大喝了聲:「青妹小心!」
  猛地撲了過去,舒又青其實早就知道這種「五雷噴火筒」的厲害!
  她未待冷紅溪發招,已先自發出一股掌力,迎著那三枚火團擊了出去。
  只聽得一片「哧哧」之聲,三枚火團落地造成了丈許方圓的一片火池!
  眾人對這種五雷噴火筒,固不乏見識,可是像這麼厲害、具有威力的,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舒又青見此情形,立時激起了一腔怒火。
  她反手一探,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抽了出來。
  黃衣少女本待退身,睹狀冷冷一笑道:「你家仙姑,莫非還會怕了你這個丫頭不成?」
  說罷右手向後一撈,也把背後一口窄細的雁翎刀抽了出來,足尖一點,已和舒又青衝到了一塊兒。
  舒又青冷劍一吐,分心就刺,黃衣女手中刀向外一磕,由下而上,長虹吸水般的,直向舒又青面門上削來!
  在場三位男士,反倒不便再出手了。
  三人之中,簡秋目不能視,自不必說,以冷紅溪與天殘老人之身份,俱都不屑去合打一個女人,雖說是恨極對方,也只好看著!
  一時之間,二女已打作了一團。
  黃衣女刀法詭異,一路展開來,只見刀光,不見人影,委實相當驚人!
  可是雪雁舒又青更是難得的女中翹楚,一口劍,斬上削下,冷森森的劍芒時吞時吐,更見威風。
  一眨眼,二人已對拆了二三十個回合。
  黃衣女一開始自視甚高,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棘手的一個人物,此刻不禁大大的著了慌。
  忽見她長刀向外一逼,抽身就退。
  她飛身縱到一塊凸出的巨石之上,冷笑道:「仙姑不奉陪了,有本事你們進來!」
  說罷,身形向後一翻,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響,竟失去了蹤影。
  舒又青跟著撲上去,舉劍一撩,只震得手腕酸疼,那塊大石卻是紋風不動。
  管青衣等三人相繼趕到,見此情形,這位風塵怪老冷笑道:「姑娘你讓開,待老夫來破他石門便了!」
  舒又青因被那黃衣女逃出手下,在三人面前,甚覺面上無光,只氣得鼓著腮幫子走到一邊。
  天殘老人管青衣打量這塊巨石,少說也在萬斤以上,如想憑人力硬生生推開,殊不可能,只看方才黃衣女翻下之時,身形一閃即入,絲毫也不費事,可見定有巧妙的竅門,想到此,細細觀察這方巨石良久,仍看不出一點眉目,忽聽身側簡秋道:「師父不必為此費心,弟子知道開啟石門的方法!」
  管青衣呵呵笑道:「我竟然把你忘了,徒兒你小心了!」
  簡秋笑道:「不要緊!」
  說著蹲下身子,兩隻手開始在大石四周慢慢摸索著,忽然叫道:「找到了!」
  言罷,霍地站起,右足用力向外一踢,只聽得轟然一聲大響,那方大巨石,竟然倏地翻了開來。
  簡秋急叫道:「快進去!」
  說著他率先躍身而入,等到管青衣等三人聞聲欲進時,那大石竟又合擾了。
  如此一來,頓把三人隔在巨石之外,三人不由大吃了一驚。
  壞就壞在簡秋方才開石時過於急促,以致三人之中,竟然沒有一個看清他是如何開啟的!
  當下,只急得在大石四周亂踢一氣,卻是越急越是開不開!
  且說簡秋進入洞內,站定身子之後,才發覺其他三人並沒有進來,情急下,大聲叫道:「師父!快!」
  奈何那方石厚有丈許,人在其中,就是喊破了喉嚨,也無法轉告開啟方法。
  簡秋無奈,正設法從內打開石門,不料就在這時,他面前忽然撲過來一個矮小大頭的枯瘦老人。
  簡秋眼睛雖是看不見,可是憑著他特有的感觸能力,頓時就知道身側有了驚變。
  當時怒吼了一聲道:「什麼人?」
  雙手向外一封,用「小天星」的掌力,向那老人前胸猛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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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鏡奇光

  簡秋忽然感覺到身側有了敵人,不由大吃了一驚,連忙一錯雙掌,用小天星的掌力,直向著對方那個大頭老人胸前打去!
  掌風過處,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可是自己找死來啦!」
  就見他身子一閃,已然快如旋風似的,轉到了簡秋身後,霍地伸出一雙怪手,直向著簡秋雙肩上猛然抓了過來。
  簡秋雙手向後一個反掄,十指尖尖,直向老人雙眸上戳去!
  至此那大頭老人,發出了兀鷹似的一聲怪笑,道:「好小子,我老頭子要是連你也鬥不過,也就不來這個地方現眼了!」
  說罷,雙掌一錯,身子陡然向下一矮,不退反進,一雙棋盤大手向當中一合,已夾擊在簡秋的兩肋之上。
  簡秋就覺得身上猛的一熱,這大頭老人己發出了一聲怒叱道:「去!」
  雙手霍地一翻,已把簡秋直貫了出去!
  這老人手勁極大,簡秋被貫得一條線似的飛了出去,向石壁上撞去!
  這一下撞上了,怕不立時粉身碎骨!
  就在這危機一瞬之間,一旁忽地閃出一黃衣少女,正是心如道姑手下最得意「金銀雙瓶」之一的銀瓶!
  銀瓶姑娘身子驀地閃出,雙手向外一托,已托在了簡秋背上,那大頭老人手勁過大,直把她震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算站定!
  這姑娘杏眼一翻,道:「莫老師,你何必下此毒手?」
  大頭老人間言怔了一下,一打量來人乃是金銀雙瓶之一,他近日與風火道人等一干人相處,已知二女乃心如仙姑手下最得寵的弟子,就連風火道人,也是特別青眼相待!
  莫環此刻寄人籬下,雖是自負,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顧忌,不便得罪她們!
  他當時嘻嘻一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銀妞兒,莫非你還要與這廝說情不成?」
  銀瓶低頭一看,簡秋雙目緊閉,面色青紫,分明已是被點閉了穴道,只見他長眉過目,面如冠玉,原是一個極為俊秀的美少年!
  金銀雙姝各人都自負姿色武技,是以成名多年來,兀自小姑獨處,未曾物色到一個如意郎君!
  銀瓶此時一打量筒秋這份儀表,禁不住芳心怦然一動,粉臉上紅了紅,當時向莫環冷冷一笑道:「白牛堡的事情,已蒙風火祖師交付我姐妹處理,此人在未獲祖師爺及師父發落之前不容加害。怎麼,莫老師難道不知道麼?」
  莫環面色一沉,桀桀怪笑了兩聲道:「姑娘,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銀瓶本就覺得莫環有些惹厭,因他自來白牛堡後,仗著風火道人的看重,處處顯得驕橫,趁俎代庖,並不像一般人對自己姐妹那麼恭維,這時間言不由秀眉一挑,冷冷道:「不管他是誰,犯有多大罪,也該由我姐妹處理,莫老師何必多管?」
  莫環冷森森笑道:「姑娘既如此說,此人交與你就是,只是這人要是脫逃了,一切後果責任,可是由姑娘你承擔!」
  說罷一雙碧目閃閃放光,要依著他昔日作風,豈能受這種閒氣,只是此刻處境不同,再者他存有深心,暫時不得不討風火道人歡心而已。
  銀瓶雖不明白莫環到底是什麼來路,可是對方竟能得風火道人吳天化如此春重,待若上賓,顯然不是無能之輩,對方既然讓了步,也就見好就收。
  她抱起簡秋冷冷一笑,道:「莫老師放心,一切後果,自有我姐妹負責就是!」
  語畢轉身一縱,向身側一條甬道內撲去。
  這是一個頗為怪異的所在,絕非像是洞外火海烈焰燎人如炙,相反卻溫煦如春,放眼看去,四壁皆為白紅不等的平滑玉石,光可鑒人。
  在一條長廊似的甬道兩壁之上,點綴著百十盞玉座幻燈,或紅或綠,或青或紫,多彩的燈光,把這座奇異的地堡,幻化成一個五彩瓊瑤的世界!
  就在這一條主要的甬道兩側,有十數條小道,向各處散開,甚是規律。
  每一條小道的入口處,皆置有一個白玉花盆,盆中分養奇花異卉,另外還有一個白衣弟子,立在盆邊。
  乍然看去,這些白衣弟子,就像是一座一座的石膏像,他們那麼直立著,竟是紋絲不動。
  銀瓶夾著簡秋,一直撲到了第三排交叉道口,只見那立在花盆前的白衣弟子,右足在盆前微微一踢,忽地湧出了大股的彩煙。
  彩煙漸次的消逝之後,已失去了二人蹤影。
  銀瓶這時已抱著簡秋,轉入一條極為細窄的岔道,推開了一座白色的活石門,來到了一間極為精緻的石室之內。
  她匆匆地把簡秋放在了香草編就的一張長椅之上,只覺得一顆心忐忑的跳著,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人,果然是一個俊逸的美男子。
  銀瓶呆呆望了他一刻,心中忖思著,不知怎麼處理他才好。
  簡秋這時面如白紙,牙關緊咬,身子忽地戰抖了一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銀瓶這才忽然想起,對方身上的穴道,自己竟然還沒有為他解開。
  當時忙走上去,試著在簡秋各處穴道摸了一周,費了半天勁,才算把簡秋身上的穴道解開了。
  簡秋雖為莫環閉住了兩處大穴,但是內心卻甚是明白,這時穴路一開,他猛地坐起來,雙掌向外一翻,正要擊出去。
  可是銀瓶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著,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抵在了他前心之上。
  簡秋翻了一下眸子,緩緩的收回了雙手,他冷冷一笑道:「你是誰?」
  銀瓶冷冷的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這樣謝我?」
  簡秋怔了一下,奇怪的道:「姑娘你是誰?」
  銀瓶嘻嘻一笑,用手中的劍,在簡秋面前晃了晃,道:「你的名字還不曾告訴我,卻盡問我作甚?」
  簡秋冷冷的道:「我名簡秋!」
  銀瓶不由神色一變,道:「哦……你就是簡秋!」
  說罷那口劍又在簡秋面前微微晃動了一下,簡秋冷冷矣了一聲道:「姑娘何必戲我,我雙目雖瞎,可是對你的一舉一動,卻是瞭如指掌!」
  銀瓶面色一紅,後退了一步,道:「簡秋,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師父正在找你,要取你的性命麼?」
  簡秋冷冷一笑道:「生死前定,何俱之有?」
  銀瓶呆了一呆,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今天算你運氣,遇見了我,要不然方纔你就死在那莫環的手裡了!」
  簡秋立起身來,深深一拜道:「謝姑娘救命之恩!」
  銀瓶秀眉微顰歎息了一聲,道:「早知你就是簡秋,只怕我也無法救你了!」
  簡秋冷冷一笑,道:「姑娘既無法救我,還不如一劍結果了我的性命,總比交與老賊之後,活受罪的好!」
  銀瓶聞言默不作聲,她本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少年,自己全權就可以發落,現在知道原來他就是簡秋,竟是風火道人必欲殺之而甘心之人,自己一時不免失去了主張!
  她緩緩舉起了手中劍,方想狠心刺出,可是目睹著簡秋那種英俊沉著的神色,不覺歎息了一聲,又緩緩的放了下來!
  簡秋冷冷的道:「姑娘何必猶豫!」
  銀瓶冷冷一笑,道:「我如殺你,方才也就不救你了。簡秋,你既和風火祖師爺有師徒之誼,他怎麼又要取你性命呢?」
  簡秋鼻中哼了一聲,道:「那是因為我熟悉白牛堡一切機密之故!」
  銀瓶嘻嘻一笑道:「你這話令人好笑了,白牛堡至今已盡人皆知,還會有什麼機密可言?」
  簡秋搖了搖頭道:「我是說白牛堡內『元陽火海』的機密,姑娘雖身處堡內,只怕並不知有此一處地方吧!」
  銀瓶果然一怔,搖了搖頭道:「元陽火海?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簡秋森森一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了,這白牛堡外雖是烈焰赤流,十里內外人煙斷絕,飛鳥難過,可是如若和堡內的『元陽火海』比起來,卻又是差得遠了!」
  銀瓶不由又是一怔,她秀眉輕舒道:「有這種事?可是怎麼我沒有發現呢?」
  簡秋冷冷哼了一聲,道:「你自然是不會發現了,你如發現,只怕你這條性命也不會活到如今了!」
  銀瓶這才忽然明白,點了點頭道:「怪不得風火祖師爺如此看重這白牛堡,後面丹室禁止任何人擅入一步呢!」
  簡秋冷笑道:「那是老賊故弄玄虛,其實丹室是沒有什麼作用的,那「元陽火海』的培火真精,對修道的人,卻有極大的裨益!」
  銀瓶「哦」了一聲道:「這就是了,你所說的培火真精,可是一種紅色如同綠豆大小的東西?祖師爺早晚必服一粒!」
  簡秋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種東西,老賊所以有今日之成就,得力於這種東西不少!」
  銀瓶忽然心中一動,她頓了頓,道,「簡秋,聽你語氣,好像你對這白牛堡內甚為熟悉?」
  簡秋哂然一笑道:「瞭如指掌!」
  銀瓶咬了一下唇兒,面色微顯遲疑道:「你可願意帶我去元陽火海看一下?」
  簡秋冷冷一笑道:「你莫非不怕老賊知道取你性命麼?」
  銀瓶冷哼了一聲道:「此刻他也不在,這白牛堡內,由我姐妹當家,你只管放心帶我去看一看,料無大礙!」
  簡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既不怕,我又怕什麼?只是我目不視物,卻要由姑娘帶行,我只能口說!」
  銀瓶不由一跳而起道:「好!就這麼著!」
  忽然,牆外有一串鈴聲由遠而近,簡秋昔日在堡內居住甚久,聞聲不由一驚道:「是誰來了?」
  銀瓶慌忙拉著他一隻手,由後壁推開了一扇暗門,接連幾個轉彎,已遁入另外一間室內。
  簡秋問:「是誰?」
  銀瓶微微一笑道:「是我姐姐金瓶,她素來為人拘謹,是師父的好徒弟,如果讓她看到你,你就活不成了!」
  簡秋冷笑不語,銀瓶見狀,輕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你可不要生氣!」
  簡秋歎息一聲,道:「聽姑娘之言,姑娘你倒還是一個明辨善惡之人,怎麼會為老賊所用?令師更是鬼迷心竅,只怕一日失寵於老賊,你師徒均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銀瓶冷笑道:「我們先不要談這個,且去看看元陽火海再說!」
  簡秋此刻內心也不無緊張,他問銀瓶道:「你確定堡內沒有別人了?」
  銀瓶想了想道:「除了四十二個弟子,負責立守門道之外,只有莫環,可是他已被祖師父警告,不得走入後堡一步,我們可以放心出入,絕無問題!」
  簡秋本不該冒這個險,可是他擔心妹妹簡春濃安危,心忖老魔既是欲煉「不死仙丹」,就必須利用元陽火海,簡春濃極可能是被困在火海丹室之內,是以才會為銀瓶說動。
  他原想問一問銀瓶,是否知道春濃下落,可是到底不明白對方真實用意,怕打草驚蛇,反倒不妙!
  有此顧忌,簡秋就忍住了到口的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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