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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紅燈盜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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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53:08
  銀瓶匆匆領著他,又經過了幾條暗道,才來到了後堡丹室,就見兩個白衣弟子,立在兩盆花前。
  銀瓶不由輕輕對簡秋道:「糟了,我沒有想到,這裡還有人把守!」
  簡秋微微笑道:「姑娘只需隨便找個差事把他們支走就行了!」
  銀瓶微笑點頭道:「還是你聰明!」
  說罷現身而出,向立於丹室前的二位弟子大聲道:「白牛堡外來了大批敵人,你二人速去關照各處弟子,要他們小心防守才是!」
  二弟子見是銀瓶發令,毫不懷疑,向銀瓶施了一禮,匆匆離去!
  銀瓶見二人去後,正待回身招呼簡秋,卻不知一回身,簡秋已立在面前。
  就見他一雙細白的手,在石壁上到處摸索著,銀瓶十分緊張的道:「你在找什麼?快一點!」
  簡秋冷然道:「放心,不會耽誤很久,我只問你,這塊牆壁,是否是紅顏色?」
  銀瓶看了一眼點頭道:「不錯,是紅顏色!」
  話才說完,就見簡秋一隻右手抵在了那塊紅色的石壁之上,像是在用極大的內力向裡面推著,他一面推,一面道:「姑娘快快過來,立在我身後,快!」
  銀瓶依言忙走過去,簡秋又問:「姑娘請看足下是否站在一塊黑色石塊上?」
  銀瓶低頭一看,果見所立之處,乃是一四方形黑色的大方石塊,當下匆匆說道:「不錯!」
  話聲方落,就見簡秋雙手同時用勁向外一推,銀瓶只覺眼前一亮,驚望之下,眼前竟是變了一個世界。
  只見面前是一個長有十丈,略呈半圓形的石室。
  奇怪的是,這間石室,全系純紅色的光滑玉石所築成,室內正中,有一個圓形,如同水池子似的小坑,由這個乾涸的小坑之中,噴出一股如茶杯口粗細的紅色彩氣,光度之強,爍人眸子。
  這間丹室內,由於這道彩光的照耀,亮同白晝一般。
  銀瓶四處望了一眼,但見四壁之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圖譜,舉凡行臥立坐,各種姿態,無不俱備。
  她的眼睛都幾乎看花了,內心是又驚又怕,緊握住簡秋一隻手,道:「哦……太妙了……太妙了,可惜你的眼睛看不見!」
  簡秋這時也顯得極為激動,他忽然掙開了銀瓶的手,大聲道:「我的眼睛能看見了!」
  忽的撲向正中那個紅色小坑,躍身而入,銀瓶大為驚駭道:「你這是做什麼?」
  簡秋雙手摸索著地底噴出的那道紅色氣體,口中喜極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說時把一雙瞳子視於那氣體上,頓時只覺雙目一陣奇熱,剎那間,週身汗下如雨。
  銀瓶驚怔的看著他不解其故,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見簡秋喘吁著退回身來,只見他雙目緊閉,默默坐至一邊,道:「姑娘請稍待一刻,我這就好了!」
  言罷盤膝坐好,運氣行功,約摸又過了半盞茶時間之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瞳,銀瓶緊張的道:「你的眼睛可好了?」
  簡秋直直的視著她,忽地淌下淚來,他喜極而泣的道:「姑娘我看見你了!我的視力恢復了!」
  銀瓶不由又驚又喜,怔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道紅光又是什麼東西?」
  簡秋雙瞳復明,內心之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左右來回的看著,證明了自己一雙眸子果然是復明瞭,當下朗笑一聲,道:「姑娘,這道紅色彩氣,乃是元陽火海引出來的地底真氣,吸取之後對人身大是有益,那妖道丹室設此,正是這個道理!
  接著冷冷一笑,又道:「你看這四周牆上所掛的圖譜,正是這魔頭自雲天禪師處取得的各類功譜,你我只需取去一部,終身也就享用不盡了!」
  銀瓶苦笑了笑,道:「風火祖師爺是多麼厲害的人,我可沒有這麼大膽子,時間不早,我們還是快看一看火海究竟,就出去吧!」
  簡秋點了點頭,他此刻視力恢復,心情自是不同,膽力也就大了許多。
  他左右前後注視甚久,才發現了火海入口處,點了點頭道:「姑娘請隨我來!」
  說罷又走向正中紅色池坑,對銀瓶道:「姑娘,你可覺得這池子設計有異麼?」
  銀瓶看著他,搖了搖頭,簡秋已走過去,彎下身子,雙手用力的推動池邊,果然在一陣「絲絲」之聲後,正中現出了一個地道。
  頓時就有一陣熱風襲過來,二人驀然領受,真有些吃不消!
  目光所見,只是耀眼的紅光,較諸先前的紅光彩氣更不知亮了千百倍!
  銀瓶看到此,不禁有些膽怯,可是簡秋卻似識途老馬,絲毫不懼地躍身而入,銀瓶只得也緊跟其身後同時縱入地道之內!
  二人落足後,一打量眼前形勢,但見那紅色亮光,是由一旋回的小道散發出來。
  簡秋這時率先而行,直向那條小道上奔去,銀瓶慌張道:「喂!你……還是回來吧!我們已經看過了!」
  簡秋狂笑了一聲,道:「姑娘你什麼也沒有看到,你隨我入內一看就知!」
  銀瓶此刻心情緊張萬分,生怕有人撞見,歸告風火道人,那麼自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是簡秋在前奔馳如飛,她不得不跟過去!
  這一道曲折的小路,並不甚長,三數個彎曲之後,已到盡頭,銀瓶這才發現小路正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平滑石台。
  在石台之上,設有一個道壇,壇上除了各種法具之外,還有一面極大的銅鏡豎立在壇前。
  二人看到此,皆是一怔,銀瓶甚是奇怪,不知這銅鏡究竟作何用處,可是當她繞過去迎看時,卻禁不住嚇得尖叫了一聲。
  簡秋聞聲吃了一驚,忙縱向前去。
  當他看到了鏡後的一切之後,更是大吼了聲:「好個妖道,我與你誓不兩立!」
  原來在鏡子後面,反綁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這少女似乎耐不住奇熱炙身,早已昏死了過去。
  只見她深深的垂著頭,一頭秀髮遮住了上半個身子,看起來已是奄奄一息。
  簡秋看到此情,再也忍不住,而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不便,當時身形接連幾個縱躍,已撲到了這少女身邊,把此女垂下的頭搬起來一看,忽地大吼了一聲,道:「小妹……小妹……你……」
  語不成聲,竟抱著這鏡後少女痛哭了起來。
  銀瓶這時見了,真嚇呆了。
  她走過來,推了簡秋一下道:「是怎麼一回事呀?她怎會是你妹子呢?」
  簡秋哭了幾聲,霍地自背後掣出了一口長劍,把繫在那少女手足上的繩索斬斷!
  銀瓶目睹著如此情形,一顆芳心也是無比的憤慨,她姐妹二人從小跟隨「心如」,雖沒有學得什麼好來,可是到底不失少女純真。
  此刻目睹風火道人如此殘酷作風,這位銀瓶姑娘一時禁不住為之髮指,當下同情之心大起,竟忘記了自己此刻的立場。
  她匆匆把自己一件外衣脫下來,遞過去道:「先把這件衣服為這位姐姐穿上吧!」
  簡秋忙接過,匆匆與春濃披上,銀瓶伸手在她口鼻上試了試,點頭道:「還有氣,不要緊,你暫時把她交給我為她活一活血,也許還有救!」
  簡秋點了點頭,悲憤道:「如此有勞姑娘了!」
  他與春濃雖是兄妹,可是到底彼此均已成年,不便過於接近,何況春濃又是赤裸著身子。
  當時銀瓶接過簡春濃,只覺得對方身上燙得嚇人,便匆匆抱著她奔離現場。
  這座白石高台之下,竟是十數里方圓的一片火海,其色純紅,如同是擠出來的一鍋橘汁也似。
  這片紅色的岩漿,咕咕嚕嚕的沸騰著,整個火海之上,瀰漫著一層白色如同濃霧似的白煙,看起來煞是怕人!
  簡秋自從目睹妹妹如此慘相之後,已像是失去了理智,就在銀瓶抱著春濃返出之時,他騰身縱上道壇之上。
  這是一座紅木搭就的大台子,兩側各樹立著五面血紅色的旗幟,整個的台上,透出一種沉沉的死氣。
  簡秋上台之後,鼻中聞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腥膻味道,他知道,風火道人設此祭壇,為的是煉「不死仙丹」,心中一陣怒起,揮動了掌中劍,一連十數劍,把兩側的十面血幡,全數砍倒。
  道壇上立刻興起了一片黑煙,那種腥膻的味道似乎更重了!
  簡秋砍倒血幡之後,心中才算出了一口氣,他正要轉身躍下台來,目光轉處,卻又忽然為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來在這祭壇正前方,還設有一個白木長案,怪異的是,在案面上,竟然擺置著大小近百個白色的瓷罐子。
  簡秋走過去低頭細看了看,只覺得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上衝鼻樑,差一點要嘔吐出來。
  這才看清,原來這些瓷罐內,皆盛著大半罐鮮紅的血膏。
  那條白木長案,是略微斜立著的,這些瓷罐是被安置在案上的木格之內,是以雖是傾斜立著,也不會滑落下來!
  簡秋忽然明白了這些瓷罐內,定是存放著風火道人採集而來各種動物的血膏,以湊成一百0八之數,用以提煉不死仙丹!
  想到這裡,更是憤怒填膺,試著數了數案上瓷罐,果然是一百0八個。
  只是正中一個瓷罐,卻是空著的,想是留著採取簡春濃血膏用的。
  看到這裡,簡秋忍不住冷冷一笑,忽然,他覺得眼前紅色光華連連閃動著,只見那個樹立在台前的大銅鏡,竟自行向後徐徐翻動過來。
  簡秋這才發現,由鏡面上反射出百十道紅色的奇光,無巧不巧的,照射入案上那些瓷罐之內。
  那些罐內的血膏,立時發出一片「噗噗」之聲,發散出一些白色煙霧。
  簡秋一時火起,身子一騰,已落到了大銅鏡前,右掌猛地向外一抖,由掌心內發出一股極大的內力,直向鏡面上擊去!
  只聽得「波」一聲脆響,那座丈許高的大銅鏡,頓被打成了粉碎。
  簡秋擊碎銅鏡之後,膽力更大了,心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騰身上台,掌中劍連連落下,把案上的血罐一齊砍了個粉碎,血漿飛淺得滿處都是!
  風火道人十年收集的苦心,這一霎間,已全數毀在了他的手下!
  正當他砍得來勁的時候,忽見銀瓶自外面奔來,見狀大叫道:「你這是做什麼?老天呀!」
  簡秋看看已差不多全毀了,才收住了劍,仰天狂笑道:「老賊的苦心是白費了,姑娘,我們出去吧!」
  銀瓶嚇得面色蒼白,戰抖了一下道:「你……這可怎麼好呢!你做得太過分了,要是他回來了,我也活不成了!」
  說到此,幾乎要哭出來了。
  簡秋微微一呆,遂騰身過來,冷笑道:「姑娘不必擔心,在堡外,還有我師父及兩個得力的朋友,我們這就開門讓他們進來,有這些人在,就是那老賊此刻回轉,又能如何?」
  銀瓶略為動容的道:「這……我師父不會答應的呀!」
  簡秋冷哼了一聲,道:「姑娘,這是你棄暗投明的最佳時機,你如果再留戀不捨,今生今世也就完了!」
  銀瓶低頭落淚道:「只是我姐姐呢……她也不會放我走的呀!」
  簡秋正色道:「只要你自己拿定了主意,令姐那邊我負責規勸她就是!」
  銀瓶至此才算是略為放心,她跺腳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唉!我真後悔到這裡來,我們快出去吧!」
  簡秋忽然一怔道:「我妹妹呢?」
  銀瓶點頭道:「我已把她抱到了丹室之內,已救活了!」
  簡秋這才鬆了一口氣,當時二人匆匆循來路奔回到丹室之內。
  簡春濃這時已醒轉過來,乍然看見了簡秋,悲呼了聲:「哥哥……果真是你來了……」
  說罷,兄妹二人相擁痛哭不已。
  銀瓶睹情,也情不自禁淌下淚來,簡秋突然發現有外人在場,當時忍住了傷心,拍著簡春濃道:「好了,你也不要再傷心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非這位姑娘相助,只怕我兄妹二人此刻已雙雙喪命在堡內了!」
  春濃忙向銀瓶拜倒,卻為銀瓶攔住道:「姐姐你不要客氣,這是你命不該絕!」
  春濃這時,已事先在丹室內找到了自己衣服穿好,頭髮也理了一下,看起來已不像方纔那麼狼狽了。
  她十分感激的緊緊握住了銀瓶的手,問長問短,銀瓶也據實相告,春濃才知道,她原來是堡內敵人一邊的,不禁大是驚疑!
  簡秋在一邊,作了一番必要的解釋,春濃這才明白究竟,對銀瓶更是感激涕零!
  經過這一陣耽誤,時間也就晚了一些。
  他三人略作商量,就由簡秋頭前帶路,春濃居中,銀瓶最後,一行三人轉過了一道秘道,來到了一間靜室,銀瓶驚慌的道:「出去要小心呀!」
  簡秋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也說不得了,誰要是攔阻我們,只有跟他們一拼了!」
  他說時一面留意著牆壁上的圖案,只見滿牆都是方圓不等的圖形,簡秋觀察了甚久,才算有些眉目。
  只見他用雙手,把那些砌成各式圖案的石塊來回的轉動了幾次,驀地,正中就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洞門來。
  簡秋率先一閃而出,他身子驀地閃出去,卻發現一個白衣弟子,正立在身前不及數尺遠近。
  這名弟子,猛然發現了簡秋,不由面色一驚,匆匆取出一隻口笛,「嘟」地吹了一聲。
  他還想再吹第二聲,簡秋已不容許他再吹,足尖一點,已撲到了這名白衣弟子面前,雙掌向外一抖,直向這名弟子當胸打了過去。
  這弟子身子向右用力的一閃,右手卻欲拔取繫在背後的刀。
  可是他的刀還沒來得及抽出來,已為簡秋由下而上的手掌,正正的打在了胸肋之上。
  這名弟子口中悶哼了一聲,整個身子「碰」一聲撞在了石壁腳下,頓時就一命嗚呼了!
  這時二女也都撲出來,銀瓶目光四掃,突然大呼道:「快走!」
  她話聲方落,果見正前方一連閃出了兩個白衣弟子,二弟子每人手中都執住一口黑色彷彿牛角所製成的短刀。
  簡秋哪裡知道,這種刀,乃風火道人特鑄而成,是用上好的青鋼,放在元陽真火內淬煉四十九日而後,再取出打造而成!
  簡秋身方撲前,那兩名白衣弟子,二話不說,各人一斜身子,兩口牛耳短刀,直刺而來。
  可是,就在他寶劍觸及對方短刀的一剎那,卻由對方短刀之中,驀地傳過來一種極熱的熱流。
  這股熱流像電似的猛然傳過來,簡秋只覺得掌中劍就像是被燒紅了似的燙手,如果不撒手,只怕這只右手非燒爛不可!
  當時忍不住只好把寶劍拋了出去,身子踉蹌後退了一步,那白衣弟子向前一錯步,掌中刀直向著簡秋腹上紮下,可是這位弟子身子才上了半步,已為銀瓶趕上來,五雷噴火筒迎面一舉,哧地發出了一枚火彈,正中前胸!
  只聽見「波」一聲輕震,立時燒了一個滿身。
  這名弟子負痛狂呼,就地一滾,想把身上的火勢壓熄,卻又為銀瓶趕上一步,小蠻鞋當胸一點,正中「心坎穴」上,頓時解決了。
  那另一名白衣弟子見狀,早就嚇壞了,只顧用力的吹著口笛,發出了一片刺耳的笛聲。
  在這種笛聲裡,整個的白牛堡都驚動了。
  銀瓶一咬銀牙,騰身而起,掌中劍隨著自己落下的勢子,只一劍,已粑那名弟子砍倒在地。
  這時,在人聲雜囂裡,已陸續有七八名白衣弟子撲過來,銀瓶知道戀戰不是個法子,好在這附近地勢她熟悉得很,為了救眼前之急,也只好先設法避一避了,當下她一拉簡春濃道:「你們快跟我來!」
  說罷用足尖踢向一個花盆,「波」一聲,現出了大股紅煙,三人隱於煙霧之中。
  在紅色煙霧尚未完全消失之前,三個人早已逃出了這條甬道。
  這時他們耳中,聽得整個堡裡,起了一片亂囂,吶喊之聲不絕於耳!
  銀瓶緊張的領著二人來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那間房子裡,她面色蒼白的道:「現在我不走也不行了,不要說風火道人和師父放不過我,就是我姐姐也饒不了我,你們先等一等,我略為整理一下,我們就走!」
  說罷匆匆理了一個包袱,背在背上,問簡秋道:「你說你師父及朋友在哪裡?我們快找他們去,遲了等那莫環趕來,就走不脫了!」
  簡秋冷笑道:「這條路我熟悉,姑娘你隨我走就是!」
  話落正要帶路前行,忽見石門開處,怒沖沖的撲進一個黃衣少女。
  就外貌上看來,這少女和銀瓶生得極為相似,只是較銀瓶要瘦高一些!
  只見她一臉怒容,手中持著一口明晃晃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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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後,用手中劍向前一逼,簡秋被逼得後退了三四步,銀瓶乍然看見這少女,禁不住神色大變,嬌呼道:「姐姐……你劍下留情!」
  這後來的黃衣少女,正是金瓶,她聞警趕回,又聽說銀瓶助敵反叛,殺傷了白牛堡弟子多人,自是怒憤交迸!
  這時見狀,足證所傳不差,一時大為憤怒。
  她用手中劍一指銀瓶道:「你真的不想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
  銀瓶神色微微變了一下,卻也硬起心,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姐姐你也不要多問了,反正我已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你快快讓開,我們要走了!」
  金瓶發出了銀鈴似的一串笑聲道:「妹子,你好大的膽子,還不丟下寶劍,我可保證你性命不死,否則,你自信能逃出白牛堡麼?」
  銀瓶苦笑道:「太晚了……」
  金瓶目光一掃簡氏兄妹,怒聲道:「這兩人是誰?」
  銀瓶忙道:「這位就是風火道人的弟子簡秋,這是他妹子簡春濃!姐姐,到今天我才知道,這道人是一個無惡不為的魔頭……姐姐,你也隨我們走吧!」
  金瓶一聽二人竟是簡氏兄妹,不由微微一驚,她連聲冷笑道:「好妹子,你作的好事,師父焉會與你甘休!」
  接著怒目看向簡秋道:「姓簡的,你好大的膽子,你兄妹不免一死,何放還要拖著我妹子?」
  簡秋冷冷一笑,道:「誰說我們會死?」
  金瓶冷笑道:「風火祖師爺與家師已然來了,你三人再想活命,豈非是做夢?」
  三人一聽此言,俱都大吃了一驚,一時都呆住了。
  金瓶眼珠子一轉,恨聲道:「你二人只要不帶著我妹子走,我一定助你們設法逃出去,如何?」
  銀瓶卻搖了搖頭道:「不!我也要走,這裡我如何再能呆下去呢?」
  金瓶怒聲道:「事到如今,你還如此倔強?只要你留下來,哭求師父,未見得就是死路一條,如再執迷不悟,你……」
  銀瓶落下淚來,一面搖頭道:「姐姐你只讓開路,死活由命,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金瓶恨得玉齒緊咬,良久,她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好吧,我看你能逃多遠!」
  說著讓開了身子,銀瓶忍不住撲上去,伏在金瓶肩上痛哭了起來,一面說道:「姐姐,你也隨我們走吧!」
  金瓶卻只是搖頭不語,她用力的推開了妹妹道:「要活命還不快走?切記師父他們是由後門進來的,你們必須走前面,快走吧!」
  銀瓶慌慌張張的答應了一聲,正要奪門出去,就在此時,耳聞一聲狂笑道:「怎麼?二位姑娘也要走麼?」
  門前人影一閃,現出了莫環的大頭人影來,金瓶見狀不由吃了一驚,她冷冷的道:「莫老師且退,這兩個人,有我姐妹對付已足夠了!」
  說著佯裝舉起劍來,撲向簡秋,莫環冷冷一笑道:「姑娘,你裝得倒是真像呀!」
  言罷身形驀地騰起來,直向簡秋撲去!
  簡秋早已由冷紅溪口中,得知莫環的一切情形,此刻相見,不由又驚又怒,他既知莫環武功驚人,哪敢怠慢!
  莫環身子撲到,簡秋向後一個旋身已閃出了五尺以外,可是莫環身法之快,竟是出乎簡秋意料之外。
  只見他身形一個疾彈,如同一股旋風似的,已落到了簡秋身邊,口中一聲怪笑道:「小伙子,功夫不賴呀!」
  口中說著,雙掌一抖,直向簡秋「華蓋穴」上擊去!
  可是他這一個式子還沒有完全展開,銀瓶和簡春濃二女已自他身後雙雙撲到。
  銀瓶掌中一口青鋒劍,使的是一招「撥草尋蛇」,指向莫環後背,簡春濃卻是用的雙撞掌,直襲莫環側腰!
  二女動作,同樣的疾快異常,莫環在二女如此攻勢之下,不得不猛然收回手臂,身形一個倒剪,銀瓶的一口劍,幾乎挨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莫環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好妮子,你居然敢跟我動手!」
  說著,左手一晃,五指箕張,擦著劍鋒,直向銀瓶面門上抓來!
  銀瓶就覺得他這隻手掌之上,挾有一股絕大的內力,幾乎使得自己為之窒息,這才知道莫環果然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由於二人距離太近,莫環這一招,乃是險中遞出,簡直令銀瓶沒有招架迴避的餘地。
  莫環此刻只需掌力向外一吐,銀瓶必死無疑!
  這時簡秋由側面撲上來,乍然發現如此情形,不由大吃了一驚,怒叱了聲:「好惡魔!」
  由於距離較遠,但雖是奮身而上,看來也已是無能為力,另一面的簡春濃,亦為莫環另一隻手掌,用「孔雀剔翎」的手法,逼了出去!
  眼前這種情形,銀瓶似乎只有一死了。
  眼看他這一掌擊下,銀瓶是再也難以逃開了。
  驀然間,一枚血紅的火團,直向莫環正面面門打來。
  緊跟著一聲嬌叱道:「打!」
  石室一角,乍然騰起了一人,待到向下一落,一口冷劍已逼到莫環面前!
  莫環雖是技高膽大,可是乍然發現到這枚火球,卻也不敢等閒視之!
  當時只得懷著一腔怒火,把右手驀地收回,身形疾轉到一邊,才看清了這人竟是金瓶。
  這怪老頭子不由勃然大怒,厲叱了一聲道:「好……我老頭子倒要看一看你們姐妹,有什麼厲害功夫!」
  金瓶身子一落,右手劍平舉齊眉,左手執著一個紅色彩緞包紮的竹管,正是極負盛名的厲害暗器「五雷噴火筒」。
  這時她神色極為倉惶的道:「這人由我來對付,妹子,你們快走!」
  說時,用手指撥動那火筒的機鈕,只聽得一串「叭叭」之聲,自那竹筒內,一連射出了四五團紅紅的烈火彈丸,直向莫環身側四周打去!
  一時之間,烈焰四起,火星亂射,莫環雖有一身超人的奇技,可是在這種情勢之下,卻也不得不提防一二,只得抱恨退至一旁。
  金瓶口中急聲叱道:「你們還不走,當真想死麼?」
  銀瓶見莫環為避火彈,已然讓開了門戶,馬上騰身撲出,一面招呼著簡氏兄妹,三人一同衝出了室外。
  莫環突又大吼了一聲,雙足一頓,如同一隻怒鷹似的飛撲出來!
  可是慌忙之間,他長衣下擺上,卻著了一枚硫磺噴火彈,已經燃燒了起來。
  這個生性殘暴的怪老頭子,竟顧不得先去撲滅它,身形騰落之間,已到了簡春濃身後。
  正當他欲以全力猛下殺手之時,那位金瓶姑娘尖聲叫道:「莫老師何必逼人過甚,讓他們去吧!」
  這位姑娘口中說著,掌中劍「銀河劃空」,直向莫環攔腰斬到!
  如此一來,莫環想不收手也是不行了。
  這老頭兒怪嘯了一聲,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說話之時,他身上衣服,已全部燃燒了起來,只見他身子在地上一個疾滾,已然把身上的火壓熄,緊接著,他那滾動的身子,就像是一隻兔子似的,猛的竄了起來,一雙瘦手,交叉著向金瓶胸前插去。
  金瓶自恃武功,她哪裡會知道,眼前這個怪老頭子,一身武功,不過是比之風火道人差了半籌而已。
  這時莫環雙手插到,金瓶長劍一繞,想去削他的一雙腕子,可是莫環雙手猛然一翻,不但不避,反向金瓶掌中的劍柄上抓去。
  金瓶長劍用力一分,可是對方那一雙怪手,竟是出奇的快,只一閃已抓在了她那劍把之上。
  耳聽得這個怪老頭子一聲狂笑道:「撒手吧,丫頭!」
  金瓶還想用力奪回寶劍,可是莫環手掌上的內力,竟是大得出奇,只一擰,已把寶劍搶到了手中,金瓶大驚之下,慌忙舉起了五雷噴火筒。
  可是她還役來得及按動機鈕,已為莫環一劍砍在了火筒之上。
  頓時,「轟」一聲大響,自火筒內噴出了一股火焰,四下狂竄。
  金瓶大意間,吃火筒內硫磺硝石濺了一身一臉,頓時全身火起,她尖叫了一聲,扔下了火筒,轉身就逃。
  可是這時候,莫環凶性大發,已不容她再逃開劍下,只聽他一聲斷喝道:「丫頭,納命來吧!」
  喝聲中,這凶殘的魔頭,足下一點地,已竄到了金瓶身後,掌中劍向外一抖,「噗」一聲,已深深的貫入金瓶後心之內。
  金瓶負痛,尖叫了一聲!
  這一聲,真是尖得怕人,聲震天地……
  可是她再也沒有力量叫第二聲了,就在莫環寶劍向後抽出的時候,她身子倒了下去,鮮血就像泉水似的狂噴了出來。
  可憐一個如花似玉、武藝超群的少女,竟這樣的就死了!
  莫環手刃了金瓶以後,微微呆了一下,隨即狂笑道:「你死得好!」
  熊熊的火在金瓶身上呼呼地燒著,眼看著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轉眼之間已是面目全非!
  莫環拋下手中的劍,正要轉身離去,忽聽甬道側門「匡當」一聲大開,一條白影子猛然飄了進來。
  這條白影子,直撲到金瓶屍身旁邊,用兩袖的風力,把火勢硬生生的壓熄,之後,探身細看了看,冷冷一笑道:「莫環你做得好事!」
  剛趕到的這個人,乃是一個瘦削清懼的道人,正是此間的元兇大惡風火道人吳天化。
  莫環乍見風火道人到來,也不由吃了一驚,他冷冷一笑道:「這種背師叛逆之人,要她何用?」
  風火道人目光炯炯的注視著他,道:「你不殺敵人,卻殺自己人,是什麼道理?」
  莫環嘻嘻一笑道:「道長,金銀雙瓶通敵謀叛,你莫非不知?」
  吳天化在發現「元陽火海」上的道壇,為人徹底破壞之後,本已是憤恨欲絕,此刻見金瓶死在莫環劍下,更是怒不可遏。
  可是這個道人,喜怒哀樂,很少放在臉上。
  他那一張蒼白的臉,微微顫抖了一下,道:「通敵造反是銀瓶,你殺了金瓶為何?」
  莫環嘿嘿一笑道:「若非是金瓶阻撓於我,簡氏兄妹焉能逃出我的手下?我們這就追上去,他們跑不掉!」
  鳳火道人口中冷冷一笑,道:「我己關閉了兩處出入隘口,他們是插翅難飛,我們現在且去看看!」
  其實這道人內心最是陰毒,此刻正是用人之際,他不便對莫環如何,同時他知道金銀雙瓶,乃是心如仙姑最寵愛的一雙弟子,一旦心如知道金瓶是死在莫環手中,她怎會與他甘休?
  所以,到那時候,自己也無需動手,坐山觀虎鬥即可,萬一要是心如不敵,自己再助她一臂之力,莫環仍是萬無活理!
  風火道人內心是存著這種打算,可是莫環也並非就是傻子,他也有他的打算,他要在混亂中,設法潛入風火道人的丹室,把室內的珍藏竊取一空,然後遠走高飛,只是現在時機還沒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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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匆匆撲向甬道外,耳聽得甬道外亂成了一片。
  忽見一個白衣弟子疾馳而來,差一點和二人撞了一個滿懷,那弟子發現前面是風火道人,嚇得跪地磕了一個頭,戰抖道:「稟祖師爺,大事不好了,有三個敵人,炸開了石門,已然進了堡內……」
  風火道人面色一變,沉聲道:「是什麼樣人?現在何處?」
  那弟子吶吶道:「一個老的,還有一對年輕男女!」
  風火道人冷冷哼了一聲道:「好,你退下去,只要固守崗位,用不著心慌!」
  那弟子答應了一聲,匆匆而去,風火道人吳天化待這名弟子走後,哈哈一笑道:「莫環你可聽見了,那老的乃是天殘老人管青衣,少的乃是紅燈盜冷紅溪,你的兩個大仇人都到了!」
  莫環一聽管青衣、冷紅溪二人同來,著實大吃了一驚,一時失去了主張,看著吳天化發呆!
  風火道人吳天化哈哈一笑道:「用不著怕,老哥,貧道既敢包容你,也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
  方說到這裡,就聽一聲狂笑道:「道人你好大的口氣,只怕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二人聽聲音,好似發自身後,急忙轉過身來,果然看見一個黑面單目的麻衣老人,正用手指著二人連聲大笑不已。
  風火道人不由勃然大怒道:「管青衣,別人怕你,我吳天化對你卻是絕不含糊!」
  說罷驀地騰身過去,一雙大袖由上而下,使出「流雲飛袖」的功力,向著管青衣面門捲到。
  管青衣對風火道人這種人物,自是不敢輕視,知道白牛堡內機關甚多,生恐著了他的道兒,當時身形側轉,「嗖」一聲竄出了數丈以外。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此處就是你埋骨之處,你還向哪裡走?」
  管青衣哈哈笑道:「有種你我外頭比劃去!」
  他口中說著,足下已施展出「花樁八跳」的快捷身法,只見他高大的身形,在甬道內時東時西,時上時下,竟沒有固定路線!
  當時,他使出這種身法,主要是為了防備風火道人的暗算,而他這麼做,也果然為風火道人增加了困擾。
  風火道人原打算發動地火阻住他的去路,可是管青衣這種時東時西時上時下的走法,使得他無從發動,迫不得已,這老道人只得狂嘯一聲,身子如同星丸跳擲一般的直追了上去。
  他身子堪堪已撲到了管青衣身後,立即口中怒叱了一聲:「打!」
  右手猛然一揚,一氣打出了五枚硫磺彈丸,分向管青衣身側四周打到!
  管青衣哈哈一笑道:「牛鼻子,你除了會玩火球以外,還會什麼別的不會?現眼!」
  說著身子驀地一個旋轉,大袖揮處,已先後把飛來的五枚硫磺彈丸接到了手中。
  接著又一聲狂笑道:「原物奉還!」
  身子霍然向後一倒,雙手同時向前一揮,又把接在手中的五枚硫磺彈丸全數打了回去。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只見他二臂張開,就像是撲捉蝴蝶似的,一陣亂抓,當空飛回來的硫磺彈丸又到了他的手內。
  五枚烈火彈丸一來一去,竟是沒有一枚爆炸,由此也可見二人身手之輕巧詭異了。
  這時管青衣已撲出了甬道口,迎面飛撲過來一個白衣弟子,一口牛耳刀分心就扎。
  風火道人驀然大叫道:「蠢材,還不退開!」
  那弟子發現不妙,已是躲避不及,為天殘老人管青衣一掌正擊中面門,頓時栽倒一邊,一命嗚呼!
  鳳火道人氣得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腳,回身道:「莫環,你來……」
  他本意是招呼莫環先來對付管青衣,自己好設法發動埋伏,以斷絕管青衣去路。
  可是當他身子轉過來,竟發現已失去了莫環的蹤影,心中不由微微一怔。
  他也沒工夫再去細想,只得足下如飛的向著天殘老人追了下去!
  原來莫環乘著風火道人追纏管青衣的時候,偷偷的抽身,轉向內室馳去!
  他以為這是天賜良機,此時下手,奪取吳天化丹室內的藏珍,是最好不過,所以才悄悄自行轉回!
  當他趕到丹室附近,卻發現這裡的幾名弟子,已發動了附近一帶的埋伏,到處都是赤烈的火焰和滾滾的濃煙,地上遺留著幾具屍體。
  莫環看了一下,看出那幾具屍身,全是堡內弟子的,竟沒有一具是敵人方面的!
  看到這裡,莫環就知道白牛堡是大勢已去了。
  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獰笑,這些人的死傷,對於他來說是無關痛癢的,他只想取到自己所要的東西,然後逃之夭夭。
  風火道人丹室究竟設在哪裡,他並不清楚,可是就在這附近,卻是可以認定的。
  這時他已顧不得慢慢尋找,只運用掌力四處亂打一氣,發出一片轟轟之聲!
  果然他這種做法,產生了效果,無意之間,竟為他掌力擊中了丹室門前的樞紐!
  只聽見「呼」一聲,他只覺得足下一虛,身子一落一起,再看時,已來到了一個奇妙的所在,正是風火道人終日修持的丹室。
  莫環不由發出了一聲狂笑,只見丹室四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功譜,書架上擺滿了一排排的書冊,莫環乃是一個極具閱歷的人。
  看到這裡,他禁不住心花怒放。
  當時試著翻閱了幾本,無不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珍本,莫環這一喜,幾乎都忘了自己正處身危境,當時把所有的掛圖善本,全數都取了下來,扯下了一方門簾,包紮了一個大包袱。
  他把這個小山似的大包袱背到了背上,直到欲出去的時候,才忽然想起,自己雖瞎打胡撞地闖了進來,卻不知道如何出去!
  這一急,頓時使他出了一身冷汗。
  莫環不得不又採用前法,在室內亂打胡擊一陣,卻硬是一竅不通。
  正當他「黔驢技窮」無計可施的時候,忽然面前石面一翻,迎面閃進一人。
  莫環乍看此人,不由大吃了一驚,啊了一聲道:「道爺……你也來了?」
  來人正是風火道人吳天化,只是此刻看起來,這道人顯然已失去了那原有的瀟灑風采了。
  只見他那一襲雪白的道衣,已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幾不蔽體的掛在身上。
  這還不說,另外他似乎已受了相當重的傷,左邊半個身子,都為鮮血所染紅,足下更是顯得踉蹌不穩!
  莫環看到這裡,不由膽子一壯,他頓時想到,對方是不會有能力再來對付自己了。
  風火道人負傷遁回,一心惦念著珍藏半生的功譜圖冊等物,想攜之亡命,不想進得丹室,出乎意料的,卻發現莫環居然先已來到了這裡!
  他為此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
  再細一觀看,自己所珍藏的一切書譜,竟然全被莫環席捲一空,背在了背上。
  風火道人這一怒,幾乎當場昏了過去。這時他才明白莫環怎會忽然失蹤了,若非如此自己怎會吃了如此大的虧?
  他身子踉蹌了一下,又復站定,手指著莫環道:「莫老兒,你打算如何?」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白牛堡大勢已去,這些東西如此葬送了,未免可惜,所以我才設法帶出去!」
  話猶未完,風火道人已把身子偎了上來,他面色極為可怕的冷笑道:「莫環,我竟錯看了你了!」
  說到此,右手一揮,使出苦練多年的「碧血掌」,一掌直向莫環面門上拍去!
  這種掌力,不發則已,一發便須傾竭本身丹田內的潛力,全力打出,威力視發掌人本身內功深淺而定。
  風火道人功力已入化境,按說這種掌力施展出去、莫環不死必傷,可是此刻情形不同。
  因為風火道人,已吃了天殘老人管青衣的一記「無名掌」,把整個右肺震傷了,功力已然大減!
  這時他由於急怒攻心,竟然沒有考慮到本身能力,才會驟然施展出這種掌力!
  掌力發出,當空現出了一個紅色手掌的影子,飄向莫環身前。
  莫環也是活該有此一難,他一來是好奇,從未見過這種奇妙的功夫,一時不知如何防範,二來因見風火道人重傷之下,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有了這兩種原因,他竟糊里糊塗地讓那只當空飄來的血紅掌影,拍在了前胸之上。
  莫環頓時覺得身上一涼,禁不住「哇」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可是這怪老頭子,數十年寒洞苦修,畢竟不是弱者,他在發現上當的剎那間,本能地提起本身一股元陽內力。
  只見他身子一陣戰抖,由前胸處逼出了幾絲紅色的煙影!
  同時,那風火道人吳天化,由於運用「碧血掌」,觸動了傷處,大傷元氣,身子一個踉蹌,坐倒了下來。
  莫環一聲怪笑,撲上前去。
  他冷冷一笑道:「道人,你的死期到了!」
  巨手一舉,正要當頭擊下。
  風火道人忽地叫道:「住手!」
  莫環一怔,收掌退身道:「道人,你還有什麼後話要交待的麼?」
  風火道人一臉苦相,慘笑道:「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莫非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活的不成?」
  莫環冷冷笑道:「你救活的?嘿嘿……說來好聽,你那點兒心思當我不知道麼!你是想要我老頭子來這裡給你賣命,看大門,哈!道人,你想錯了……我莫環豈是寄人籬下、受人利用的人!」
  說到此,手指風火道人,又是一聲狂笑道:「實在告訴你吧,道人!我老頭子要不是看上了你這些東西,才不會來這裡呢,現在你明白了吧,可是,哈……太晚了,到陰間打官司去吧!」
  說罷雙掌一錯,第二次運功又要打下去!
  人到死時,總會生出一些急智來的!
  風火道人吳天化,雖非怕死貪生之人,但是卻也不願就如此的死在莫環手中,他內心實在是恨到了極點,就是死,他也必須要死在莫環後面才能稱心。
  當時他見莫環掌力又欲打下,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道:「莫環,你打死我,今生你就休想走出丹室一步了,你可知道出去的方法麼?」、
  這幾句話,生出了奇效,頓時使莫環收住了手,發起呆來。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怎麼樣老弟,聰明人是不做傻事的!」
  莫環獰笑了一聲,道:「好!我帶你出去就是,你先把門弄開!」
  風火道人呵呵一笑道:「你說得好輕鬆,我此刻身受重傷,連站起的力量都沒有,又如何能把門弄開,你真是在說笑話了!」
  莫環哼了一聲,道:「好,那麼你說我來開!」
  風火道人冷冷的搖了搖頭道:「這是說不通的!,,
  莫環一怔道:「那要怎麼樣呢?」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道:「容易得很,不過,老弟,得委屈你一下了,你要不答應,咱們兩個就都死在這裡也好!,,
  莫環氣得獰笑道:「你想我會上你的當麼?」
  吳天化哈哈一笑,道:「一切隨你,反正我出去和在裡面都是一樣!」
  莫環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說要怎麼樣吧!」
  吳天化微微一笑道:「簡單得很,你只要把我抱起來,一切聽我吩咐就行!」
  莫環怒道:「為何要抱起你?」
  吳天化冷笑道:「自然要抱起我,否則你一個人出去,我豈非出不去了?」
  莫環無話可說,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道人,你若想弄什麼玄虛,卻是由不得你,我要先把你身上穴道統統點了!」
  吳天化點頭道:「使得,使得,只是『心坎』、『咽喉』二穴,卻不能點,否則就不行了!」
  莫環怒道:「這兩個穴也是要點的!」
  吳天化呵呵笑道:「那我豈不是不能說話了,你又要我何用呢?」
  莫環一想也確實如此,自忖只要點了他四肢穴道,量他也逃不出手去。
  當時點了點頭道:「好,我依你就是!」
  說罷,手指在空中頻頻輕揚,已用隔空點穴的手法,把風火道人週身穴道點死,獨獨空了心坎、咽喉二穴。
  這種點穴手法,是一種特殊的手法,只點血脈而不傷氣機,是以風火道人雖是全身不能動彈,卻照樣能呼吸說話。
  莫環點了他的穴道,哈哈一笑道:「好,我就抱你起來!」
  隨即伸出一手,把風火道人抱了起來,吳天化冷森森一笑道:「你這樣抱,我怎能看清楚?」
  莫環無奈,只得把他端端正正的抱好,風火道人僵直的身子,和莫環的上身,成了並立的狀態。
  莫環抱正他之後,冷笑道:「現在你說該如何開門,快說!」
  吳天化聞言張開了眼睛,冷冷一笑道:「你向前走十步!」
  莫環依言前行了十步,只見自己已幾乎立在了壁邊,風火道人冷森森的道:「你可看見正中有一塊方形的黑色石塊麼,那是我按正反乾坤圖陣之理所設置的!」
  莫環不耐道:「你只說怎樣才能打開門,不必囉嗦!」
  風火道人森森一笑道:「你不必心急,早晚定會出去就是。好,現在你用手去推動那塊石頭!」
  莫環果然伸手去推了一下,只覺那塊石頭像是虛設的一般,僅輕輕一推,立刻縮進甚多。
  莫環一怔道:「這是怎麼回事?」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蠢才,誰叫你這樣推,你要按先天易理,正旋十七,反旋二十一,然後向後一帶,才能見功!」
  莫環忍著一肚子的不高興,只得伸手進去,抓住那一塊石頭,偶一側頭,發現風火道人,頻頻伸動著頸子,不由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風火道人冷冷的道:「我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只是雙手不能舉動!」
  莫環哼了一聲道:「不必你多事!」
  說罷,按照吳天化所說,把那塊石頭向右面旋了十七轉,正要反方向再旋轉的當兒,卻忽聽「眶」一聲大響,石壁上落下了一塊千斤巨石,正正的壓在了他手面之上。
  同時之間,但見眼前人頭一閃,已為風火道人吳天化張開巨口,咬在了咽喉之上。
  莫環負痛狂嘯了一聲,左手一抽,鬆開了吳天化的身子,翻腕直向吳天化頭上拍下。
  風火道人這時全身內力,全都貫集在一張嘴上,他恨透了莫環這個人,是以下口的地方,正是對方致命所在,僥倖成功,自是拼出死命也不會放鬆了。
  他感覺到莫環的掌力打到,不由把身子猛地向旁邊一挪,莫環這一掌,正好拍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聽「喀」的一聲,已將風火道人頸骨擊碎!
  可是風火道人那張嘴,卻是死也不張開,反而是越咬越緊。
  他鼻子裡連聲的厲哼著,莫環喉管破裂,鮮血狂噴不已。
  遂聽一聲大震,壓在莫環手上的巨石,又向下墜落,帶著莫環半截斷手滾到一旁,二人身子也隨著一翻,俱都滾出到丹室以外!
  兩個人在血泊裡,兀自糾纏不休,忽聽得一聲喝叱道:「道人,你鬆開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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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亡命之徒

  風火道人吳天化及莫環糾纏在血泊中,正不可開交,忽然聽得一聲叱道:「道人你鬆開嘴來!」
  同時之間,一口冷森森的長劍,直逼了過來,吳天化要是敢不松嘴,一張臉也休想要了。
  這道人鼻中厲哼了一聲,只得張開嘴,目光投處,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已經立著幾個人,俱是新惡舊仇!
  那個持劍說話的人,原來就是號稱「紅燈盜」的冷紅溪,只見他面色極為難看,他身後立著幾個人,包括天殘老人管青衣、雪雁舒又青以及簡秋兄妹及銀瓶等人,每個人無不以憤惡的目光看著他們二人。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你們來得很好,儘管下手就是!」
  莫環本已為吳天化咬得死去活來,喉管破處血流如注,幾乎為之昏厥,此刻忽然被對方放開,身子連連抽動,才算明白過來。
  他張開眸子一看,猛地坐起身來,一隻斷手兀自掛在膀子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當他看清了眼前所立這幾人之後,嚇得怪嘯了一聲,左手在地面上用力一撐,霍的飛身而起。
  可是他身子方升起了一半,卻為一口冷森森的長劍當胸一逼,一個女人的聲音叱道:「回去!」
  莫環此刻內外負傷,在場諸人,任何一人也足可制他於死命,自然只有被這一口劍逼下來的份兒。
  卻見持劍之人,竟是銀瓶姑娘。
  這時只見她滿面淚痕,驀地撲上來,哭嚷道:「姓莫的,你好狠的心,我姐姐究竟與你有何仇恨,你竟然殺了她,我也殺了你!」
  青鋒一挺,一劍直向莫環當胸刺去。
  可是卻為冷紅溪手中劍一橫,「噹」一聲磕在了一邊,銀瓶呆了一呆道:「冷大哥你……」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且慢,此人與我尚有深仇大怨,姑娘如果一劍將他刺死,未免太便宜了!」
  銀瓶收回了劍,頻頻揮淚道:「我姐姐死得好慘……」
  天殘老人管青衣嘻嘻一笑,走上來道:「你們的賬結清以後,我還有一份!」
  說罷,走到了莫環身前,哼了一聲道:「莫環,你還認識我麼?」
  莫環怪眼一睜,忽然狂笑了一聲,道:「我莫環就只有這一條命,算一算九十開外的年齡,也很值得了,列位看著辦吧,皺一皺眉不算英雄好漢,不過你們要是分配不均自己打起來,就太好笑了!」
  說完,又仰天狂笑了一聲,那身瘦骨頭籟籟直顫,喉頭鮮血連連溢流不已,一個人到了如此境地,是什麼也不會在乎了,他反倒渴望著一死。
  冷紅溪對他此刻心情,自是十分瞭解。
  他頓了頓,一轉身對天殘老人管青衣欠身道:「老前輩可否將這廝交由弟子全權處理?」
  管青衣大笑道:「使得,使得,反正他只能死一次,你殺我殺都是一樣!」
  冷紅溪又轉身對銀瓶道:「姑娘是否有意見呢?」
  銀瓶流淚點首道:「一切由冷大哥處理就是!」
  莫環狂笑了一聲道:「我莫環又非一件東西,你們這麼讓來讓去,冷紅溪!你快給我老人家一個痛快吧!哈!小子,你要是有種就快過來!」
  冷紅溪森森一笑道:「莫環你還能走路麼?」
  莫環怔了一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如果你能走,就快快去吧,沒有人要殺你!」
  莫環呆了一呆,嘶啞的笑道:「小子,你說些什麼?」
  紅溪怒聲道:「莫非你沒有耳朵不成?你可以走了,沒有人要殺你這個廢物!」
  莫環一雙紅眼,四面望了一圈,試探著站了起來,道:「小子,你別耍什麼花樣……我老人家是甘願一死,你就快下手吧,來這一套作什麼?」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太多疑了!」
  說著還劍入鞘,後退了幾步,冷然道:「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莫環左右看一眼,忽地雙足一頓,快如箭矢似的竄了出去,銀瓶見狀怒叱道:「站住!老魔納命來!」
  銀瓶說著,正要撲身而上,卻為冷紅溪橫身擋在了面前道:「姑娘不是已經答應由我處理此事麼?」
  銀瓶杏目圓睜道:「可是你卻放了他!」
  冷紅溪回身望望莫環已失去了蹤影,這才冷笑了一聲道:「姑娘你錯了,我不曾放他,不過是延期處死他罷了!」
  銀瓶怔了一下道:「冷兄這又是何苦,豈不是為自己添麻煩麼?」
  冷紅溪點了點頭,頻頻苦笑道:「一個人在身受了長久痛苦之後,無論作什麼事都會很冷靜的,莫環此刻身受重傷,自問毫無生機,是以甘願一死,我如殺了他,反倒是成全了他,在他並不感到十分痛苦,在我來說,卻未曾收到報仇的效果,這樣報仇,我認為毫無意義!」
  一旁的天殘老人管青衣,聞言到此,禁不住連連撫掌大笑道:「妙哉斯言!不過小冷,你可知道這老兒詭詐得很,一個弄不好叫他跑了,那可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冷紅溪森森一笑道:「他不會跑得掉的,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他!」
  他們談話間,那風火道人吳天化始終坐在地上不發一言,此刻抬起頭來,陰沉沉的道:「好毒的手段!」
  他一說話,各人才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在場,俱都向他望過去,風火道人冷冷的:「貧道與你們並無大仇,現在白牛堡已徹底瓦解,你們要如何來處置我?」
  冷紅溪森森笑道:「道人你也想得如意,此事要看簡氏兄妹如何來處置你了!」
  說罷,轉身向簡秋道:「恩兄要如何處置這個惡道?」
  簡秋聞言呆立甚久,目視著風火道人,苦笑道:「我與他昔日總算有一段師徒情誼,他雖無情,我卻不便過分無義,不如任他去吧!」
  冷紅溪聞言冷笑道:「恩兄,這可是使不得,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對付這個道人,我卻不同意如此!」
  簡春濃也咬牙道:「這道人人世巨魔,怎可被他逃走?哥哥你太厚道了!」
  天殘老人管青衣很久沒有說話了,這時突向銀瓶道:「姑娘,你那噴火筒請借我一用!」
  銀瓶匆匆取下遞過去,風火道人一怔道:「管老頭你要如何?」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燒點東西!」
  原來方才莫環背出的那個大包袱,還放在地上,管青衣已窺知是風火道人畢生所收集的各類功譜邪圖。
  他含笑向冷紅溪點頭道:「老弟,你過去打開看看,能留的咱們留下來,不能留的,我就燒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遂把包袱打了開來,招手喚簡秋過來,二人挑選了一些對修道練功有益的書籍,其他各種旁門左道的圖譜,剩下一大堆。
  天殘老人管青衣撥動五雷噴火筒,發出四枚硫磺彈丸,立時引起了熊熊的烈火。
  眾人目睹著熊熊火焰,都不禁內心稱快不已,因為如此一來,江湖上就可少了許多無謂的紛爭,所謂白牛堡的寶藏,也不會再有了。
  就在眾人一心注意著這邊的時候,風火道人吳天化,卻微微把身子移動出五六尺以外。
  忽然他右手向外一揚,自袖管內發出了兩粒火丸,直向當前而立的管青衣身上打來,同時之間,他身子驀地騰起空中!
  人到了性命交關之時,常常會生出一些想不到的力量來,按說吳天化身負重傷,休說騰身,就是走路也相當困難,可是這時為了逃命,他竟然能把身子縱起來。
  身子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一處甬道口上!
  這個手眼通大的道人,果然詭計多端,他身子一落地,猛然就地一滾,避開了身後眾人所發出的掌力,右手順勢向一個花盆上推去。
  只聽「轟」一聲,一大股彩煙瀰漫而起,就在彩煙瀰漫中,風火道人吳天化,已經到了甬道內。
  吳天化發出了幾聲啞笑,伏在壁上頻頻喘息著,因為他以為憑著自己的智慧,已逃過了一步劫難。
  正當他蹙額皺眉,思索著下一步該是如何走法的當兒,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點在了他的背後。
  風火道人嚇得「噢」一聲,顫抖了一下。
  他慢慢的轉過身子來,卻發現竟是簡秋!
  只見簡秋一雙瞳子睜得極大,其內充滿著憤怒之火,那只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著。
  風火道人目光一轉,立即看出,除了簡秋之外,另外幾個強敵均沒進來,他忽然想起,白牛堡地勢,簡秋和自己是知道得一樣多,怪不得瞞不過他。
  這個道人想到此,嘻嘻慘笑了一下道:「孩子,你莫非忍心對師父下毒手麼?」
  簡秋本是一個天性極為敦厚的少年,道人這幾句話,果然使得他大感為難,他那只拿劍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
  吳天化見狀,嘿嘿一笑道:「至於那個姑娘,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否則我豈能如此對她,你不要聽了那管老頭的話,和為師為敵!」
  簡秋冷冷一笑道:「你我恩情早已斷絕,不必再說這些了!」
  他頓了頓接下去又道:「我並不想殺你,只是要把你捉回去,你還不快跟我回去?」
  吳天化森森一笑道:「徒兒,你當真一點情分都不講了麼!」
  說著雙目瞇成了一道線縫,伸出手,緩緩向簡秋身上摸來,簡秋退後一步道:「不要動!」
  寶劍向前一比,吳天化嘿嘿笑著,又把手收了回去,他那兩道微微灰白的長眉,皺了皺,臉上隱隱現出一絲殺機。
  簡秋咬了咬牙道:「道人,你好狠的心,我與你究竟有何仇恨,你要置我於死地?我妹妹幾乎為你陷於萬劫不復的地步,事到如今,你還想跑,真正是妄想了!」
  風火道人吳天化面色此刻變成了一片灰白顏色,他知道受傷太重,多耽擱一刻,自己生命也就多了一分危險,偏偏簡秋持劍相逼,毫不通融!
  這道人面色一沉,沉聲笑道:「罷!罷!為師隨你回去就是,你看我傷成如此,還會對你有什麼不利,你可以把寶劍收起來了!」
  簡秋搖頭道:「你詭計多端,我豈能信得過,快走!」
  吳天化點頭苦笑道,「好!好!依你就是,我風火道人吳天化,想不到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說罷,他移足向前跨出一步,忽然身子搖顫了一下,啊喲一聲道:「秋兒……你看我全身沒有四兩力,如何走得動,你背我出去吧!」
  簡秋冷冷的道:「你能來就不能回去麼?」
  吳天化慘笑道:「來時一鼓作氣,去時就不行了!」
  簡秋想了想道:「背你不行,我攙你一把就是!」
  吳天化頷首道:「如此也好,唉,徒兒,你我到底曾師徒一場,等一會兒見了他們,你要代為師我多多美言才好!」
  簡秋冷冷笑了一聲,走過去扶起他一隻手,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恕我不能盡力!」
  說著扶著吳天化向前走了幾步,只覺得吳天化似乎把全身的重力,都放在了自己一隻手上。
  吳天化走了幾步,喘息道:「唉……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秋兒……」
  簡秋停步皺眉道:「那要我如何?這樣吧,我夾你起來吧!」
  右手一圈,已把吳天化夾在了腋下,吳天化顫聲道:「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徒弟!」
  他雙手無力,想抬手已是萬難,如要發內力,再有所動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簡秋雖想到他為人奸詐,卻也沒想到他還能對自己如何!
  這時他右手夾住了吳天化,大步向前行去。
  風火道人自忖,要是被簡秋帶回去,自己這條性命,也就算完了,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設法逃走,當時強提一口真氣,貫注於舌尖,向外一頂,正中簡秋「氣海穴」上!
  任何人也不會防到他會有此一手,簡秋只覺得身上一麻,頓時手一鬆,吳天化遂被丟落了下來。
  吳天化以舌尖制住簡秋,本身內力,自是又虧了一層,因此落下來之後,只覺得全身倦怠,喘成了一片。
  他伏在地上,喘息了良久,才勉強坐起來,簡秋此刻如同是一尊木偶像似的立在他身邊,風火道人怪聲笑道:「小子,看我老人家取你性命!」
  言罷,立起身來,可是身子方向前移了幾步,卻又倒了下去。
  這一次。他竟是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原來他本已體力有限,最後運力傷人,把僅有的一點內力,也消耗掉了,此刻要想殺人,已是力不從心了。
  吳天化擔心外室的幾個強敵趕到,如等體力恢復,尚不知要多久時間,他耐著性子爬到了簡秋身邊,分出一手用力的去推簡秋的腿。
  他想,只要把簡秋推得倒下來,就不怕殺不死他,可笑的是,此刻他竟是連這一點力量也沒有,推了很久,簡秋身子兀自紋絲不動!
  忽然,他發現簡秋身後背有一口長劍,當時強咬著牙,扶著簡秋的身子站起來,卻忽聽室外人聲嘈雜,嚇得他立時又萎縮了下來。
  這一次,他再也顧不得殺害簡秋性命了,自己先逃命要緊!
  白牛堡地勢,他自然是十分熟悉,當下順著甬道直爬出去,只見到處斷壁殘垣,用來鎮守門戶的四十幾名弟子,竟是無一倖免,屍身遍處都是。
  吳天化邊爬邊自痛心,幾乎想一頭碰死算了。
  可是他到底是不願意死,尤其是這樣的死,更不甘心!
  這是一條不算太長的甬道,可是他爬起來,卻費了很久的時間。
  忽然,聽得有人叫道:「冷大哥,這裡還有一條路!」
  吳天化嚇得忙把身子伏下不動,正好他身邊有兩具屍身,吳天化就埋身其間,乍然看過去,很容易把他也當成了死人!
  他身子方自藏好,就見天殘老人管青衣以及冷紅溪和二女匆匆由面前行過去。
  看情形他們是找到簡秋了,吳天化容他們離開之後,身子連連滾動,已來到了一處暗室門前,他伸出一隻右腿,重重的踢動一方石塊,面前絲絲有聲的現出了一扇門來,吳天化此刻真成了喪家之犬,當時連滾帶爬的進了房內。
  室內有燈光,一個白衣弟子蹲踞在室角,他乍然發現來人是吳天化,不由嚇得跪下來,磕頭道:「祖師爺……饒命!」
  吳天化勉強坐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竟然會遇見了一個門下弟子,可見命不該絕,五行有救!
  當時他點了點頭道:「馮明遠……快快背我起來,晚了我們可都跑不脫了。快!快!」
  那白衣弟子聞言細細一瞧,才發現祖師爺衣衫盡裂,滿身是血,他本以為吳天化乍然發現自己怕死貪生,躲在此地,定會取自己性命,如今才算是安心了。
  他匆匆跑過來道:「祖師爺,你老人家這是……怎麼了?」
  吳天化哼了一聲道:「不必多問,快快背我起來!」
  馮明遠答應了一聲,把風火道人背了起來,害怕的道:「祖師爺……我們上哪兒去?」
  吳天化此刻膽子大多了,他冷冷一笑道:「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們就死不了!」
  馮明遠連連點頭道:「是!是!是!祖師爺……我們怎麼走?」
  風火道人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離去之前,還要取一樣東西,你有此膽量麼?」
  馮明遠頓了頓,道:「要……去哪裡取?」
  風火道人哼了一聲道:「你不敢去麼?」
  馮明遠平日對風火道人怕慣了,此刻道人雖是負傷,他也不敢反抗,當時忙道:「弟子願為祖師爺做任何事情,萬死不辭!」
  吳天化點了點頭,桀桀笑了兩聲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徒弟!明遠,只要我們能安全逃出白牛堡,得救之後,我必定好好對你!」
  馮明遠內心大喜,討好道:「祖師爺,你老人家何必說這些,只要能救你老人家出去就好了!」
  吳天化點頭道:「好!馮明遠,我還有兩樣最重要的東西,忘記在元陽火海沒有拿出來,現在我們去一趟!」
  馮明遠怔了一下道:「弟子不識路呀!」
  吳天化森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你一路要千萬小心,敵人如今必定在到處找我,一旦為他們發現了,你我都別想活了!」
  馮明遠面色一白,吶吶道:「祖師爺你何必此時去拿,我們先設法逃出白牛堡,投奔女子修道院豈不是好?」
  吳天化點了點頭,冷笑道:「你想得倒也是不差,只是那如玉仙姑是一個極厲害精明的女人,她平日對我順服,乃是有求於我,她是想要我收藏的功譜,可是此刻情形就不同了,你我如此狼狽樣子,她萬萬不會收留!」
  馮明遠呆了一呆道:「啊……那可糟了!」
  吳天化伏在他背上,慘兮兮的笑道:「你不必怕,元陽火海內尚有為師我兩件鎮海的寶物,有此二物在,不怕那如玉不好好待我師徒!」
  馮明遠奇怪道:「祖師爺,那是兩件什麼樣的寶物?」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不必多問,到時候也就知道了!」
  馮明遠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當時也就不敢多問,吳天化鎮定的道:「離開這間房間,順著甬道一直前進,走到第五道門戶時再轉入丹室門口!」
  馮明遠只得依言走出室外,繞到了丹室門前,吳天化左右看了一眼,匆匆把進室的方法告訴他,二人平安的進入了丹房之內。
  馮明遠目睹室中那神奇情景,禁不住連連叫起妙來,風火道人匆匆催促道:「快!我們要下入火海,他們要這時進來就完了!」
  說罷就吩咐馮明遠打開了地道,仍由馮明遠背著他直行了下去。
  馮明遠背著吳天化來到了火海前,赤焰烈火泛起的熱流幾乎使得他喘不過氣來,吳天化見道壇上自己苦心採集的血膏,以及那面「元陽銅火鏡」,都為人敗壞無存,一時真是痛穿肝腸,不由發出了一聲怪笑,道:「明遠,你把為師放到壇上蒲團上去!」
  馮明遠答應了一聲,忙依言而行。
  風火道人坐定之後,手指石壁道:「石壁上有一個暗格,你可看見了?」
  馮明遠走過去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吳天化陰森森的笑道:「你自然是看不見的,現在我告訴你,你可看見石壁上有一株小樹麼?」
  馮明遠依言找去,果然看見一株枯朽的紅色小樹,樹高不過尺許,當下忙道:「弟子找到了!」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很好,這株小樹之下有一條柔索,直通火海,你只需用力一拔樹身,即可抽出一條百煉柔鋼索子,我所要拿的東西,正在那道鋼索上繫著!」
  馮明遠聞言答應了一聲,他慢慢走到那株小樹旁,伸手握住樹幹,忽然心中一動,忖道:這其中別還有什麼機關,祖師爺沒有告訴我吧!
  他為人精明,心中一動,立時有了準備,當時足下一頓,猛地騰身而起,就勢右手拉動,轟然一聲大響,已把那株小樹拔了起來。
  隨著那株小樹之後,果然帶出了一條赤紅色的鋼鏈,可是同時卻噴出了大股的紅煙,就像一片彩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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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明遠長衣下擺,不慎沾著了一點,立時燃燒了起來,總算他有見在先,未曾罹難,否則為紅煙噴中,早已燒成了焦炭!
  馮明遠落身下來,就地一滾,壓滅了身上的烈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他才知道風火道人為人之陰險,若非見機得早,焉能還有命在,想著不由得向吳天化望去。
  風火道人見他竟然沒死,也似出乎意外,呆了一呆,呵呵笑道:「好機靈的小子,為師一時糊塗,差一點害了你一條性命,真是罪過!」
  馮明遠一言不發,他用力往上拉動那棵小樹,果見鋼鏈那一頭,繫著一塊通紅的火玉,拉上地來,兀自哧哧爆個不住!
  風火道人點頭道:「你把它拖過來。」
  馮明遠雖覺得風火道人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可是此刻卻也不能離開他,只有暗自小心以防不測,他依言把那一塊火玉拖到了風火道人身邊。
  吳天化冷冷一笑道:「借你寶劍一用!」
  馮明遠忙把寶劍遞過去,吳天化這時似乎精神很是抖擻,他抽出劍來,雙手緊緊握住劍柄,用力的向那塊燒得通紅的火玉上切去!
  在馮明遠意念中,這塊玉石通體堅硬,定是不易切開,其實卻並非如此,只見寶劍過處,那塊紅玉竟如同豆腐一般的被切了開來。
  吳天化忙丟下了手中劍,原來只是一刻的工夫,那口寶劍竟然已被燒了個通紅,由此可想那塊火玉本身之熱度是如何的厲害了。
  風火道人扔下寶劍之後,向馮明遠道:「明遠,你過來,這裡面有幾件東西,你拿來與我!」
  馮明遠低頭看了看,只見在那塊火玉之內,共有三件東西,一口尺許長的短劍,一個墨玉匣子和一個白瓷小葫蘆,當時試著用手摸了一下並不燙,就一一取過交與了吳天化。
  風火道人接過了這三樣東西,匆匆把短劍和玉匣收入懷內,卻把那小白瓷葫蘆打開,由其中倒出了兩三粒紅色的藥丸,送入口內,然後又收起了瓷瓶。
  馮明遠怔怔的道:「祖師爺,那是什麼?」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這是我費盡心血,自元陽火海內提煉出的真精火丸,功能脫胎換骨,起死回生,只消半盞茶時間,我功力足可恢復一半!」
  說著發出了一聲怪笑,狀極得意!
  馮明遠喜道:「這就好了,另外那一口短劍和一個匣子又是什麼東西,祖師爺可以告訴弟子知道麼?」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笑道:「你哪裡知道,那口短劍乃是當初此堡主人白牛真人採集火海精英鑄煉而成,是一口萬金難求的寶刃,名『離火劍』,至於那個玉匣,其中所裝的是一部『火窟真經』,此二物為白牛真人鎮山大寶,輕易不示人,真人仙去時,將此二物墜入火海,為我無意發現……」
  說到這裡,他冷冷一笑道:「我丹室內所有功譜,皆被敵人掠奪火焚一空,可是我只要有三分氣在,練成了火窟真經中諸般異功,何愁大仇不報?那時,就是這些小輩的未日到了!」
  馮明遠聽得驚異不止,吶吶道:「祖師爺莫非要把這些東西送與那如玉仙姑?」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如今道基大虧,雖借藥力,可以不死,功力亦只能恢復一半,已不是如玉敵手,她的一雙心愛弟子,金瓶已死,銀瓶卻又歸順了敵人,為此她一定不會與我甘休,為今之計,我只有臨時學習幾手障眼法兒嚇唬嚇唬她,好叫她聽從我的指使!」
  說到此,探手入懷,摸出了那個墨玉匣子,雙手一拍,玉匣自啟。
  馮明遠就看見匣內嵌著兩小本黑色的小冊子,他忍不住走過去看了看,只見二書均是同樣形式,約有巴掌那麼大小,每一冊封面上,都寫著「火窟真經」四個字,二書分上下二冊!
  最妙的是,這幾個字,全是用白墨書寫上去,如同蝌蚪一般,時隱時現,巧妙萬端。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白牛真人為此書費盡了平生精力,亦不過學會了上冊,下冊卻原封未動,此書之妙,真是任何人夢想不到的!」
  說時順手翻開了幾頁,馮明遠但見整篇都是白色的小蝌蚪跳來跳去,簡直是一個字也看不出來。
  風火道人卻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仰天大笑道:「妙呀!妙呀!有此一章,足可令如玉俯首聽命了!」
  馮明遠驚異的道:「祖師爺,這上面都說些什麼呀?」
  風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自然是看不懂的!」
  言罷一合書本,關上了玉匣,放入懷中,馮明遠焦急的四下望了望道:「祖師爺,我們可以走了吧?」
  風火道人嘻嘻一笑道:「還有這口離火劍你還沒有看過呢!」
  一面已把那口短劍解了下來,右手握住了劍柄,微微一笑又道:「看完了這口離火劍後,你已經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從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這麼多……」
  馮明遠忽然覺出道人語氣不善,他猛然抬起了頭,發現風火道人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正在逼視著自己,當下不由大吃了一驚,禁不住後退了一步道:「祖師爺你……」
  一個「你」字尚未完全出口,就看見風火道人短劍向外一展,紅光一吐。
  馮明遠再欲退身已是不及,只聽他慘呼了半聲,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已然滾落下來,身子也跟著倒了下去。
  風火道人狂笑了一聲,站起身來,還劍入鞘,由於他服下了藥丸之後,體力已大見恢復,這時他已不需要再借助馮明遠才能行動,自然馮明遠已失去了生存的價值。
  吳天化繫好短劍,頻頻冷笑不已,一想到天殘老人及冷紅溪等人,忍不住頓足錯齒。
  這個仇,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報的!
  當時他匆匆把身上整理了一下,方要出去,耳中卻聽到一些人聲,吳天化此刻早已是驚弓之烏,當下忙隱藏在一塊巨石之後。
  他身子方才掩好,面前就出現了幾個人影,正是管青衣等男女五人。
  吳天化掩在石後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見為首的天殘老人管青衣狂聲笑道:「妙呀!妙呀!怪不得那牛鼻子看中了這個地方,死也不肯離開呢!」
  冷紅溪目睹那片元陽火海,也禁不住浩歎不已,他目光如炬,四下望了望道:「那吳天化莫非真的跑了不成?」
  管青衣冷冷笑道:「他身受重傷,絕不會跑出很遠,我們細心的搜一搜看看!」
  風火道人聞言一陣心跳,他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勢,知道在左面石壁邊有一條暗道出路,直通堡外鏈橋,他是可以借這條路逃生的,而且,眼前有這幾個強敵在,要想從前面出去已不易了。
  吳天化思慮再三,雖然這條暗道,他只不過是由白牛真人一張圖標中得知,自己還未曾走過,現在情勢所迫,也只有冒險一試了!
  這時天殘老人及紅燈盜冷紅溪都走到了對面搜查,附近只剩下銀瓶及雪雁二女,吳天化伏下了身子偷偷潛到了石壁下。
  石壁下怪石參差,風火道人小心翼翼的一路爬過去,竟未被二女發現,他一直潛行繞到火海對岸,手們處但覺得石壁上赤熱燙手,火海內蒸發出的熱氣,幾乎使他全身都為之熔化!
  這時他只要一個大意,手足一鬆,定必落入火海萬劫不得超生。
  果然他發現有一處凸出的石階,橫立在石壁之下,吳天化暗暗唸了一聲佛,他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當下把身子反坐到那石階之上,就在石階右側,有一根枯萎的長籐,吳天化右手緊握枯籐,這時他目光中,已看到二女就在附近不遠,緩緩尋覓過來。
  吳天化用力一拉那山籐,沒有想到這石門已很久未曾開啟,一拉之下竟未能立時啟開,卻反倒滾落下很多碎石。
  立在壁下的雪雁首先發覺,她猛然抬頭發現了風火道人,不由大叫道:「在這裡,你們快來!」
  這姑娘口中叫著,同時右手向外一抖,打出了一支「蛾眉刺」,「哧」一聲,直向著風火道人吳天化面門之上打到!
  吳天化左手一晃,已把這枚飛來的暗器打落火海,同時,他右手用力向下一帶枯籐,石壁內發出了震天價的「轟隆」一聲。
  就在這一聲暴響裡,吳天化整個的身子,隨著座下的巨石一個倒翻,已然無影無蹤!
  原來這時,吳天化已然進入了石壁之內,身子自高有十丈的火壁上直墜了下去,他功力已然恢復了大半,已可施展輕功,驚嚇之下,猛然提起丹田真氣,輕飄飄的落下了實地。
  果然,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可容二人並肩而行的石道,倉促間,已不容他考慮是否可行,因為眼前只有這一條路可行走。
  他匆匆順著這條曲折的甬道直行下去,漸漸他可以看見一線天光,心中大喜之下,禁不住發出了一聲狂笑道:「我得救了!哈……妙呀!」
  聲音在壁道中旋回,激起了極大的回音,震落大片沙石!
  吳天化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經此一來,他再也不敢發出聲音來了。
  他轉過了一個岔口,正要展開身法急速前進,忽聽得一個陰沉沉的冷笑之聲。
  那聲音,似由前面石壁後發出來的,猛然聽見,風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猛然停住了腳步,仔細分辨那聲音的來處!
  可是他聽了甚久,卻什麼也沒再發現,吳天化打了個冷戰,心忖莫非這火海絕壁之內,還會有什麼山魈木客不成麼?
  想著,他又繼續向前行去。
  就當他足下方跨出三四步時,第二次他又聽到了一聲冷笑,風火道人身子一停,冷叱道:「什麼人?」
  暗中那個人,這一次卻是開了腔,以陰森森的口氣冷笑道:「閣下要是想死,就繼續前行,否則,你就得來我老婆子面前請個安,討我個高興,也許我老人家就把你放了!」
  風火道人後退了幾步,冷笑道:「你家道爺豈會上你的當?這條甬道直通堡外軟橋,還當我不知道麼?」
  那人嘻嘻一笑道:「哦,原來你也是個雜毛老道,那我就更不客氣了。老道,你放眼看來!」
  風火道人依言看去,只聽得「轟」一聲,前路百十丈甬道之上,竟然全為烈火撲滿了,記得方纔還是好好的,不過轉眼之間,竟然變成了如此情形,真正是令人難以置信。
  風火道人嚇得面上一白,連連向後退。
  暗中人陰沉沉的笑了一聲,道:「你不要害怕,這火到此為止了,這是我老婆子多年以來,費盡了苦心,溝通了火海地火,加以引發,可開可熄,現在你總該知道我不是騙你了吧!」
  吳天化打了一個冷戰道:「那麼,你……你又是誰?」
  那人哼了一聲道:「你向前再走幾步,就可看見一個石門,那石門是虛掩著的,你只要輕輕一推就可進來了!」
  吳天化頓了頓,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我進來就是!」
  說罷向前走了幾步,果然發現石壁上,有一扇石門半掩著,當下用手一推,石門即向內敞開。
  門內立時響起了一陣啞笑,道:「雜毛老道,你用不著害怕,你進來讓我看看你,你知道,我很久沒有看見過生人了!」
  風火道人自恃一身半復武功,懷內更有那口「離火劍」,怕他何來?
  當時大步走了進去,只見室內一片赤紅色的火光,一個全身赤裸的瘦老婦人正蹲在一邊。
  在這老女人面前鑿有五六個杯口大小的地洞,紅色的火,正由那幾個地洞裡噴出來,這間不算大的石室,因而也就有了光亮。
  風火道人乍然發現如此情景,不由嚇了一跳,他真沒有見過這種怪事。
  這個老婦人看來年齡是極老了,因為她滿頭的頭髮,全都禿光了,僅僅剩下幾根銀髮,拂在發亮的頭皮上,若非是她前胸那一對乾癟下垂的乳房,吳天化真分不出她是男是女!
  這老婦人通身上下,就像塗了一身紅顏色似的,不知是火光反映的,還是生來如此,總之,看起來相當的怕人!
  吳天化望著她呆了一呆,道:「你……到底是誰?」
  突又大著膽子冷冷一笑,接下去道:「何方的妖魅鬼怪,如不吐露實言,本真人離火劍下,定不饒你活命!」
  說罷,把懷中「離火劍」取到了手中,那老婦人本來咧著一張大嘴正傻笑,聽了吳天化的話後,忽然雙目一翻,呆了呆道:「什麼……離火劍?」
  風火道人一揚手中劍,冷笑道:「怎麼,莫非你還不信麼?此乃白牛真人當年鎮山之寶,你這妖婦究竟是誰?在本道人面前,弄些什麼鬼玄虛,還不快說實話!」
  老婦人怪笑了一聲,聲音就像是猴啼似的刺耳,只見她手指著風火道人,怪聲說道:「道人,你來得好極了,我的苦心果然沒有白費,今天總算叫我等到了!」
  話落,猛地站了起來,大概是忽然覺得赤身露體有點不好意思,忙又蹲了下去。
  風火道人在她起立蹲下之間,才發現到,原來這婦人一雙足踝處,竟然各有一條燒得赤紅的鐵鏈子拴著,想是年久日深,皮肉早已焦爛盡脫,只剩下兩根發黑的骨頭,看來真是嚇人之極!
  吳天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像這種類同妖魔鬼怪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額角竟沁出了冷汗。
  他向後退了幾步,手握劍柄道:「你到底是誰,還不快說?」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聲道:「你不必怕,我的情形自然會告訴你的!」
  說著右手向前一推,只聽見眶噹一聲大響,那扇石門竟吃她掌風震得關上了!
  吳天化心中更是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這老女人,竟然有著極好的一身功夫。
  他驚心之下,右腕一震,紅光一閃,已把那一口「離火劍」抽出鞘來。
  老婆婆咧口大笑了一聲道:「不錯,是離火劍,一點不錯,老道,這真是我老婆子的救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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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55:08
  吳天化見這婆婆說話時,一雙火紅的眸子,直在自己那口離火劍上轉著,不由心中一動,一念未完,果見那婆婆發出了一聲怪笑,猛地朝著自己身上撲來。
  吳天化因為有備在先,當時忙就地一滾,已閃到了一邊,竟是差一點沒有被她撲著。
  這時那老婦人,一雙瘦如鳥爪似的怪手,已深深的陷入石壁之內,隨著她一聲怪笑,雙手一掙,石壁上竟為她抓開了兩個尺許大小的窟窿,石塊嘩啦啦濺灑得滿地都是!
  老婆婆一擊不中,微微驚愕了一下,咧口笑道:「好個雜毛老道,原來還有點本事!」
  吳天化身形一滾而起,才發覺那老婆婆雙足上拖的火鏈,竟有三四丈長短,怪不得她能跳行自如。
  風火道人吳天化驚心之下,已存心與對方一拼,他手中把離火劍一緊,紅光一閃,那老婦人忽然怪叫了一聲,後退了幾步。
  就見她那張蒼老瘦削的面頰一陣抽動,伸手指了一下道:「喂……小心這寶劍……」
  吳天化由對方目光之中,看出她對這口「離火劍」十分懼怕,不由膽力一壯,當時厲叱道:「哪來的老妖婆,看劍!」
  離火劍猛然帶出了一道紅光,直向著老婦人身上劈去!老婦人口中發出了一聲怪叫,似乎很是驚怕的樣子,只聽得她足上鐵鏈叮噹一響,吳天化這口劍,竟然刺了一個空。
  這還不說,吳天化寶劍刺空之下,且失去了那老嫗的蹤影!
  這一驚,吳天化真差一點要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股熱風,直向著他背頸上撲來,他猛地一個滾身,只聽得頭頂上有人呵呵大笑道:「雜毛老道,你跟我老婆子動手還差得遠哩!」
  風火道人抬頭一看,原來那老婆婆,就像是一隻紅毛猴子似的,整個身子倒掛在室頂之上!
  吳天化一聲厲嘯,身形陡然拔起,掌中劍使了一招「舉火燒天」,向那怪老婆婆身上刺去。
  可是這老女人身法竟是出乎意料的快,只見她身子一個倒翻,吳天化寶劍又落了個空!
  眼看著那老婆婆帶著兩道鐵鏈子,落在了一尊石几之上,桀桀笑了一聲道:「雜毛老道,我勸你還是靜下來好,要是你迫我動手,可就是你死期到了!」
  風火道人後退了幾步,雙掌握劍,他知道對方對這一口劍,似存著相當的畏懼,自己既是傷她不著,一動不如一靜,不如守住身勢,看她如何便了。
  想到此,吳天化冷冷一笑道:「你休想奪我這口寶劍,我也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老婆婆點頭笑道:「牛鼻子,你倒有點鬼聰明,不過我老婆子從不奪人的東西,雖然這口劍理該為我所有!」
  吳天化這時內心更擔心著天殘老人等追來,偏偏前路為這老婆婆溝通地火,闖行不得,真是進退兩難,當時急得連聲冷笑道:「你究竟是什麼打算?真人還有要事,哪有許多時間在此與你鬼混?」
  赤身老婦嘻嘻笑道:「牛鼻子,我實在對你說吧,我乃白牛真人下堂夫人姓劉名海剎,因我觸犯了真人道規,是他將我鎮閉於此……」
  說著揚了一下雙足,鐵鏈發出嘩啦啦一陣響聲,然後冷笑了笑,接道:「他用元陽火海坎中離金沙打成兩條火鏈,將我鎖在此處,老實告訴你,這兩條火鏈,非你手中的離火劍不能斬開,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
  風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真不能相信眼前這個老婦人,竟然會是白牛真人的下堂妻子!
  可是這老嫗言詞之間,並不像是胡言亂語,又不容他置疑,這時他一聽對方原來是要借自己這口離火劍來開火鏈,不由內心大為放寬。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聲道:「怎麼樣,牛鼻子你可曾聽見我說的話了?」
  風火道人冷冷一笑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真是癡心妄想了。」
  老婦人面色一變怪笑道:「老身是好好與你商量,你如果不答應,只怕你休想離開這間地室,再說室外那條入道,你又如何能夠通過?牛鼻子,你莫非沒有想到這一點麼?」
  吳天化心中一驚,她說的倒也是實話,看來也只有聽她之言了,當時長歎了一聲道:「婆婆,你的話也未嘗無理,只是我如將你足鏈斬開,那時你翻臉無情,我又將如何呢?」
  老婆婆怪笑了一聲。目閃紅光道:「你太多慮了,我婆子一向是恩怨分明,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
  風火道人想了想,道:「不瞞你婆婆說,我後路有幾個厲害的敵人正要追來,如果你能為我擋一陣,我倒是感恩非淺!」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這倒使得,只是你要為我斬開足鏈,我們以此為交換條件你看如何?」
  風火道人心中一動,忖想由方纔這老婆子身手看來,分明具有令人不可恩議的功力,如能借她之力除去了管青衣、冷紅溪二人,豈不是大妙之事?
  想到此,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為你斬鏈,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把我兩個最厲害的敵人除去,你可願意?」
  赤身老嫗聞言森森一笑,道:「你是要我殺人?」
  風火道人點了點頭,道:「只殺兩個!」
  怪老婆子面色驟然一變,一雙火紅的瞳子,在他身上轉了轉,獰笑了一聲道:「老雜毛,別的都可商量,殺人的事辦不到!」
  吳天化嘿嘿一笑道:「那麼,恕我打攪了!」
  說罷雙手抱拳一揖,轉身就走,老嫗忽地一聲叱道:「站住!」
  吳天化回過身來冷冷一笑道:「何事?」
  老婆婆哼了一聲,道:「你自信能通過那條火道麼?」
  風火道人冷笑道:「我可以回過頭去!」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算啦!老雜毛,你別來這一套了,後面要沒有人追,你還不會來此呢……」
  說到此,略微頓了頓,歎息了一聲,又道:「你方才說的問題,我們可以商量商量,這裡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吳天化內心一喜,道:「你是答應了麼?」
  老婦人冷森森的獰笑了一聲道:「你要我為你殺幾個人?」
  吳天化回過身來,含笑點首道:「不多,兩個人!」
  老婦面色一變,搖頭道:「不行,兩個太多了,我只能答應一個!」
  吳天化想了想,道:「好吧,一個就一個!」
  老婆子伸出一隻手在頭上摸了一下,道:「是老的,還是年輕的?」
  吳天化想了想,就冷紅溪與管青衣二者之間略作分析,冷紅溪固然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敵人,可是到底年輕,自己今後體力完全恢復之後,可以應付,天殘老人管青衣,卻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物,此人自己實在不易應付!
  想到這裡,他就道:「是一個老的,是一個瞎一隻眼的老頭兒!」
  老婆子嘿嘿一笑道:「好吧,我就再做一次惡吧!」
  吳天化懷疑的望著她道:「只是這個老頭兒厲害得很,你有把握勝得過他?」
  老婆子獰笑了一聲,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取他性命給你瞧就是了!」
  吳天化點了點頭道:「好,只要你殺了他,我必定為你斬開足上火鏈!」
  老婆婆桀桀一笑道:「雜毛老道你說得倒好,我又怎能信得過你呢?」
  風火道人怔了一下,道:「那你要怎麼才相信呢?」
  怪老婆雙手用力的搓了一下,目閃紅光道:「我劉海剎生平言出必行,你必須要信得過我才行,惟一的辦法,是你先把我足鏈斬開,要不然我又如何能來應付敵人呢?」
  鳳火道人呆了呆,心想這話也對,可是這老婆婆功力驚人,一旦要為她斬開了足鏈,那還了得?可是捨此又別無良法!
  當時想了想,冷冷道:「劉海剎,並非是我不相信你,因為這事太大了,你可以發個誓麼?」
  劉海剎桀桀一笑道:「發誓有什麼用?我以前曾發過誓,今生決不再妄殺一人,如違此言,當身墜火海,萬劫不得超生,可是你看,現在我又不得不殺人了!」
  風火道人還要再說,這老婆婆忽又歎了一聲道:「你如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反正相持下去,你我都沒有好處!」
  風火道人暗想,也許頃刻之間,冷紅溪等就要來到,那時自己還是死路一條,倒不如依這婆婆之言,把她放開,也許她確是一個誠信之人未亦可知。
  想到這裡,就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為你斬開足鏈就是!」
  劉海剎桀桀一笑,坐地伸出了雙腿,道:「你要注意,不要傷著了我的骨頭!」
  風火道人至此也橫下了心,當時走過去,他寶劍尚未抽出,忽覺雙臂上一陣發痛,競已為那怪老婆子劉海剎一雙瘦手抓了個緊。
  吳天化打了個冷戰,吃驚道:「你要怎麼?」
  說著雙腕一掙,竟然是絲毫內力也運用不出來,這老婆婆確是怪異之極,她所施展的手法,連吳天化也看不出一點門路來,莫名其妙的,任她拿著雙腕穴道!
  鳳火道人長歎了一聲道:「我命休矣!」
  不想那老婆婆劉海剎,忽然雙手一鬆,怪笑道:「我是嚇唬你的,現在你總能信得過我了吧!」
  風火道人定了定神,才明白對方用心在此,當時面上極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你還是怕我這口離火劍!」
  說罷寶劍向外接連揮了兩下,只聽「嗆嗆」兩聲大響,已把老婆婆足踝上一雙火鏈斬開。
  劉海剎狂嘯一聲,身子已轉了開去,她乍脫枷鎖,內心像是狂喜到了極點,發出了一連串的怪笑之聲。
  風火道人目睹如此情形,大大嚇了一跳,不禁又微微的為自己的安危而擔起心來。
  劉海剎狂舞怪嘯了一陣之後,定下了身子,忽見她一步步的向著吳天化身前走了過去。
  風火道人左掌當胸一立,怒聲道:「你要如何?」
  劉海剎怪笑了一聲道:「不為什麼,只想向你借一件衣服!」
  風火道人心中略定,就把一件道袍脫下遞出,劉海剎右手一撈,把這件長衣搶了過來,匆匆紮在了身上,看起來更是不倫不類!
  風火道人冷笑了一聲道:「你所要的,我都給了你,現在就看你如何來實踐諾言了!」
  劉海剎冷冷一笑道:「那老頭兒現在何處?」
  吳天化道:「元陽火海!」
  劉海剎桀桀怪笑道:「好!你帶我找他去!」
  風火道人頓了一下,道:「我此刻受了極重內傷,對方人手太多,我只怕敵不過他們。」
  劉海剎哧哧怪笑了兩聲道:「你這道人膽子太小了,有我在,還會讓你吃虧不成?」
  可笑吳天化昔日是何等凶狠,想不到如今在這老婆婆面前,竟變成了如此膿包!當然他身受重傷,功力驟減,是一個主要原因,可是相形之下,也實在是夠可憐的了!
  劉海剎目光掃向他那一口「離火劍」道:「你把這口劍暫借與我,等到除了那老頭兒之後再還你不遲!」
  風火道人此刻自忖不是她對手,倒不如什麼都依她,否則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更糟了。
  當時聞言之下,略作猶豫,就把掌中劍遞了過去,劉海剎接劍在手,目放異彩,連連點頭道:「好劍!好劍!」
  她把這口劍在手掌內玩了一會兒,抬頭向著吳天化嘿嘿一笑道:「老雜毛,元陽三寶,都在你身上吧?」
  風火道人不由一驚,猛地後退了一步,道:「你……」
  劉海剎哂然一笑道:「不用怕,我不過是問一問而已!」
  言方到此,忽聽遠處石壁上轟隆一聲大響,吳天化吃驚道:「他們來了!」
  劉海剎桀桀笑道:「你不用怕,暫時在此等一等,由我去外面對付他們就是,你說的那老頭兒,到底是什麼長相?」
  吳天化匆匆道:「身穿黑衣,一隻眼是瞎的!」
  劉海剎怪笑一聲道:「知道了!」
  身形一晃,已如同旋風似的飄出室外。
  這時冷紅溪、管青衣、簡秋、雪雁、銀瓶,簡春濃一行六人,都已相繼翻進了石壁!
  他們六個人,都為這種奇幻的壁道驚嚇得呆住了,注視了一刻,冷紅溪頓足道:「那道人必已逃走了!我們來晚了!」
  話聲方畢,忽見眼前甬道上,一人倏起倏落而至,現出一個皮膚火紅,通身衣不蔽體的乾瘦老嫗來。
  冷紅溪不由呆了一呆,未及發言,那老婆子已撲到了近前,在一根高聳的石筍上定住了身子。
  冷紅溪目光一凜,厲聲道:「什麼人?」
  來人正是劉海剎,只見她怪笑了一聲道:「你們是來追那牛鼻子老道的吧?太晚了,他早就走了!」
  冷紅溪冷笑道:「你又是誰?」
  劉海剎嘻嘻笑道:「你們眼中只知道有個白牛真人,難道連我火嫗劉海剎都不知道麼?」
  冷紅溪回頭望了望管青衣,道:「誰是火嫗劉海剎,前輩可知道?」
  管青衣臉色微微一變,道:「哦……原來閣下竟是火嫗劉夫人,失敬了!」
  劉海剎目光在管青衣身上掃了掃,冷笑道:「你這老頭兒,倒有些見識,還沒有請教列位大名!」
  管青衣呵呵一笑,對冷紅溪道:「此人乃是白牛真人元配夫人劉海剎,想不到仍在人世……」。
  才說到此,那劉海剎狂笑了聲,道:「放心,我死不了!」
  管青衣遂把各人姓名一一報了一遍,火嫗劉海剎,立在窄道正中,冷冷一笑道:「管青衣,老身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不恭敬處,尚請原諒!」
  管青衣久仰這劉海剎是一個武功極高,心術不端的女人,是以才為白牛真人鎮閉住了,只是這些話卻不方便當面揭露出來。
  這時一聽她口氣,管青衣就知不妙,但仍然十分禮貌的笑了笑,道:「夫人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火嫗劉海剎怪笑了一聲,道:「管青衣,你乃當今極負盛名的人物,我老婆子倒也久仰你了,老身一時技癢,想與你比比工夫,不知你可願意麼?」
  管青衣呆了一呆,他知道此嫗所練「火掌』,厲害無比,輕易不願招惹。
  同時也確實不瞭解她是什麼意思,當下微微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劉海剎嘿嘿一笑道:「莫非你不肯賜教麼?」
  管青衣呵呵低笑了幾聲,道:「我與夫人一向陌生,從無過節,夫人怎會有此要求,實在令人不解得很!」
  火嫗一雙瞳子,盯注在管青衣身上,冷冷一笑道:「你只說願不願意就是了!」
  一旁的冷紅溪見管青衣遲遲不作答,不由甚是奇怪,當下挺身而前,怒聲道:「如果劉夫人一定要比,在下願領頭陣!」
  劉海剎桀桀一笑,一雙小如桂圓核的瞳子,在紅溪身上轉了轉,森森的道:「誰要與你動手!」
  冷紅溪面色一紅,就要發作,管青衣突然拉了他一下,他回身看時,只見管青衣面色極為難看,此老一身奇技,真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卻未曾想到,今日竟然會如此的畏縮起來了。
  冷紅溪心中動了一動,正要問故,忽聽管青衣狂笑了一聲,道:「罷!罷!果真是在劫難逃,我老頭子又怕它何來!」
  說著上前一步,向劉海剎抱了一下拳道:「夫人請稍候,可容我交待幾句麼?」
  劉海剎點了點頭道:「管老頭,你也知道免不了一死麼?哈!妙呀!妙呀!」
  管青衣聞言臉色驀地一青,呵呵大笑道:「妙!妙!芒鞋踏破天機!」
  突又回過身來,緊緊握住了紅溪的手道:「老弟,永別了!」
  紅溪被弄了個莫名其妙,他實在不懂管青衣說些什麼,當下怔道:「前輩怎說此話?」
  管青衣苦笑了笑,道:「這婆子乍然出現,就使我覺出大難將至,應了我昔日與故人一段戲言,只怕此命休矣!」
  說罷又向簡秋點了點頭道:「簡秋你過來!」
  簡秋聽他這麼說,也怔住了,連忙上前緊緊拉住他一隻手腕道:「既如此,師父你不要去……」
  管青衣頻頻苦笑道:「果真是命該如此,逃又何益?徒兒……」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紅絹包成的小包,遞與簡秋道:「這是我一生武功精華秘本,現在給你,你要好好珍藏!」
  言罷長歎了一聲,又轉向冷紅溪道:「老弟,切記不可為我報仇,此嫗感火而生,所練火掌天下無敵,你們如執意報仇,只怕也難逃她手!」
  說話之間,那劉海剎仍盤膝坐在石筍之上,一雙火紅的猴眼,不時的向這邊看著,已帶出十分不耐之色。
  管青衣略作交待之後,遂即身形向外一縱,也落在了一根高聳的石筍之上,朗笑了一聲,道:「劉夫人,你也不必太自信了,老夫這雙鐵掌之下,已不知死過多少英雄好漢,今日不見得就會敗在你的手下!」
  火嫗劉海剎離火劍向外一亮,當空現出了一片紅光,管青衣乍然看見了對方手中兵刃,禁不住更是一震。
  他口中低低念道:「天殘,天殘,你命休矣!」
  劉海剎離火劍出手,那瘦削的軀體,倏起倏落的在附近騰躍了一圈,身形站定之後,以劍尖一指管青衣道:「管老頭,我老婆子好容易熬過了牢災,你不要虛耗我寶貴的時間,快掣出兵刃來!」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老夫未曾帶有兵器,如何是好?」
  一旁的冷紅溪倏地把自己的寶劍解下,拋過去道:「前輩請暫用此劍!」
  管青衣伸手接住,面色更難看了。
  原來他昔日與一故人曾占一卦,經解卦意,得了:「命喪天洞,血染赤鋒」八個字,卦中所示時間年月與狀況,竟然和今日都相吻合,是以管青衣一見劉海剎挑戰,就知不妙,後來見了劉海剎那口離火劍,劍鋒赤紅,心中更知完定了。
  因此,此老也就不願和她對兵刃,以為自己未曾帶劍,對方萬無強迫使兵刃之理,也許能免於此劫。
  誰知「劫數難逃」,好心的冷紅溪竟然把自己寶劍遞上,管青衣接劍在手,一時撫劍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抽出劍來,把劍鞘丟與了冷紅溪,忽地狂嘯了一聲,身子猛然拔起,直向著劉海剎身上撲了過去。
  紅白兩道劍光,「嗆啷」一聲在當空一接,冷紅溪這口劍固是一口寶刃,離火劍更非等閒,可謂之旗鼓相當。
  雙劍交鋒之下,兩個人各自展開了一身所學,但見紅白兩道劍光,裹著兩條人影,在斷壁幽洞之間,倏起倏落,只殺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在場各人都看花了眼,尤其是冷紅溪與簡秋二人,無不為管青衣暗捏一把冷汗,他二人左右奔馳著,以備在萬一管青衣不敵時,接上一手。
  可是,交鋒雙方,身勢實在是太快、太玄了,真有「蟲蠅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之勢!
  忽聽得管青衣一聲長嘯,接著「碰」一聲大響,火嫗劉海剎身子一個踉蹌,撞向了石壁。
  眾人心中一喜,可是當他們目光轉向管青衣時,卻不禁都嚇得呆住了。
  但見那劉海剎短劍收回之時,一串血珠自她劍鋒上如線墜落,管青衣身子一晃,噗一聲坐了下來。
  冷紅溪身形一竄,衝到了他的面前,把他扶起來,只見老人右頸氣管處,有一個寸許長短的傷口,鮮血從此處狂噴不已。
  果然,這位縱橫一生未遇挫折的老英雄,竟應了昔日之卦,死在劍鋒之下,只見他身子一陣抽動之後,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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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玉石俱毀

  冷紅溪大吃了一驚,右手在他脈上探了探,不由面色一白,簡秋毗目道:「怎樣了?」
  冷紅溪抬起管青衣手中劍,立起來,猛地轉過身子,目視著火嫗劉海剎,冷冷笑道:「老婆婆,你下手太狠了,管前輩又與你有何仇恨,你竟然要取他性命?」
  這時那火嫗劉海剎,也似受了點傷,只見她背靠著石壁,呼呼有聲的喘個不住。
  這婆子真是醜到了極點,一雙火紅的眼睛,在冷紅溪身上轉著,桀桀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管青衣又是你什麼人?」
  冷紅溪這時怒到了極點,挺身而上,一劍刺過去,劉海剎掌中離火劍一撥,嗆一聲,二人身形都禁不住晃了一下。
  劉海剎桀桀笑道:「小子,管老頭都不行,你還要來送死不成?」
  她說著目光一掃左右,只見眼前這一干少年男女,莫不是手持兵刃,一步步向自己面前逼近過來。
  劉海剎猛地跳起來,發出了鬼啼似的一聲怪笑,用手中離火劍一指各人道:「孩子們,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簡秋一聲怒吼,會同簡春濃,一左一右猛然撲了上去,兩口劍一左一右,直向著劉海剎兩肋下插去。
  可是這婆子一身功力,實在是已登峰造極!
  雙劍來到,只見她掌中劍左右一揮,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兩口長劍蕩了開去。
  非但如此,簡氏兄妹竟然為她這寶劍一蕩之力,雙雙被震退出,差一點摔倒在地。
  冷紅溪見狀,生怕他兄妹吃虧,大吼了一聲道:「恩兄,你們先退下來!」
  說罷點足而前,卻見那劉海剎一聲怪笑道:「住手吧,小子!你也不行!」
  她說時連聲笑著,一身紅皮,連連顫抖著,可怕極了。
  但見她搖動著手上那口離火劍,怪聲又道:「你們都聽著,我老婆子是居心仁厚,不願意隨便殺人,我已殺了那個老的,可不願再殺你們這群小的了,你們趁早走吧!」
  簡秋怒聲叱道:「少囉嗦,我師父與你有何仇恨?說!」
  劉海剎一雙紅豆似的眸子,向簡秋看著,點頭笑道:「好!我就告訴你吧,一來是他命該如此,二來是我與人有約在先,我殺他實在是不得已的事!」
  簡秋冷冷笑道:「今日除非你把我們全殺了,否則你休想踏出白牛堡一步!」
  劉海剎呆了一呆,桀桀笑道:「小伙子,你們可別這麼做,我老婆子是不能再隨便殺人了!算了,死一個糟老頭子又算得什麼!讓我走吧!」
  冷紅溪在一邊注視著她,他心知此姥一身功力了得,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趁她說話不注意時,身子猛地拔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她的背後,掌中劍一劍劈了出去。
  劉海剎霍地轉過身來,對冷紅溪這個年輕人,這老婆婆卻是一點不敢輕視,見狀驚叫了一聲,掌中離火劍向前一抖,雙劍再次交鋒,又發出了「嗆」的一聲大響。
  可是冷紅溪身子陡然向下一縮,如同是一隻猴子似的,陡又向上一騰,就空一滾,又到了劉海剎背後,掌中劍平削而出。
  劉海剎倒是真沒有料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會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吃了一驚!
  冷紅溪這種招式,看似無奇,卻是從地澗內那雪猴身上領會得的奇招,是以連火嫗劉海剎也感到奇怪,而認為從來未曾見過。
  劉海剎忽地叫道。「咦!這是什麼招式?」
  說時,她身子猛地翻起來,落在了一根石筍尖上,可是冷紅溪這種「雪猴」招法與身法,施展開來,已不容許她再脫出左右。
  劉海剎身子方一撲上石筍,冷紅溪已跟蹤而至,掌中劍第二次遞出去,卻是由下而上翻出去的!
  這一劍,更使得劉海剎吃了一驚,她身子猛地一閃,大聲叫道:「小子!這不是人使的招式,是誰傳授你的?」
  冷紅溪施展雪猴身法,一連兩手,居然都為對方逃開,心中也不由吃驚十分!
  劉海剎這時啞聲笑道:「小子,你不要逼迫我老婆子出手,我們沒有什麼深仇!」
  冷紅溪正要第三次騰身追去的當兒,忽聽得一旁的簡春濃一聲驚叫道:「不好,吳天化跑了!」
  眾人都不由一驚,趕忙望去,果然看見那風火道人吳天化,身子倏起倏落的,直向出口方向奔去。
  火摳劉海剎見狀,陡然大叫道:「好呀臭牛鼻子,你想走呀,那可不行!」
  她說著竟然捨棄了冷紅溪,身子猛的撲了出去,風火道人吳天化,本想乘眾人紛亂時逃走,卻沒有想到被簡春濃看到,敗露了形跡。
  這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高聲笑道:「劉海剎,我們有言在先,怎麼,你還不許我走麼?你快快為我阻他們一陣!」
  劉海剎怪聲笑道:「牛鼻子,我已為你殺了一個人,還嫌不夠麼,要走也行,你得把元陽三寶給我留下來!」
  話聲中,身子倏起倏落,直向吳天化身後撲去,吳天化足下更是加速前奔。
  二人一追一跑,霎時之間,已出去了數十丈以外,冷紅溪等自是也都不捨,一齊追趕,簡秋匆忙間背起了管青衣的屍身也隨後追去!
  風火道人見此情形,真是又驚又怒,他努力的撲到了入口洞前,劉海剎已如同疾風似的襲了上來,吳天化足下踏動機紐之時,劉海剎身形正好落下,只聽見「轟隆」一聲大響,石門一翻,同時把兩個人翻了出去。
  風火道人身子匆匆站定,劉海剎已撲到面前,怪笑道:「牛鼻子,快把元陽三寶獻出來,我才放你逃去!」
  吳天化怒叱道:「好個無理的妖婦,竟然言出無信,我沒有向你要回離火劍已是好的了,你居然還有臉向我要其他東西,真是無恥極了!」
  說話時,但聞石壁又是轟隆一聲大響,冷紅溪等也翻了出來。
  吳天化見狀大驚,轉身就跑!
  他才跑出幾步,卻為劉海剎自身後撲過來,一把抱在了腰上,桀桀笑道:「牛鼻子,把東西獻上,這些人交給我了!」
  吳天化吼了一聲,扭過身來,一掌向劉海剎面上打去,可是劉海剎卻怪笑一聲,身子向下一翻,二人頓時在地上滾作了一團。
  這時冷紅溪等一干人也都來到了近前,見狀都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像這樣的打法,他們是從沒見過,只見兩個人在地上扭作一團,吳天化口中更發出了連聲的厲哼,而那火嫗劉海剎,卻連聲的怪笑著,一雙瘦手在風火道人身上到處亂抓。
  兩個人滾來滾去,竟滾向了火海的邊沿,吳天化大聲道:「快放手,快放手,我給你就是!你這個死女人!」
  劉海剎怪聲笑道:「我自己來拿!哈,你也害怕了?」
  說話之間,二人已到了元陽火海邊沿,接著「轟通」一聲大響,兩個人同時墜落下去!
  紅色的火漿一開一合,把兩個人整個的吞沒了,上面只冒出了幾縷黃黑色的淡煙!
  這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在場的幾個人,全都看得呆住了,真想不到,兩個人竟然會是這麼樣的死了!
  冷紅溪目注著滾滾的火海,冷冷一笑道:「這也是他們自作自受,死了倒也乾淨!」
  簡秋苦笑了笑,歎道:「這樣也好,倒省得我們費事,只是……」
  說罷低頭看著管青衣的屍身,禁不住淚下,冷紅溪慢慢走近,目睹這位名滿天下武林前輩的屍身,卻也難抑無限傷感!
  簡春濃和雪雁舒又青都已哭成了淚人似的,只有銀瓶還理智一些,事實上是她到底對這位老人家還認識得太淺,想悲也悲不起來。
  這時,她只是在一旁皺眉不語,良久之後,冷紅溪才拍了拍簡秋肩膀道:「恩兄不必再傷心了,我們應該想個法子,先讓他老人家入士為安!」
  簡秋收住了眼淚,歎了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歎我這個徒弟,竟未曾盡過一天弟子之道!」
  說罷重新把管青衣的屍身背了起來,此老生前身材已是很高,死後僵直,看起來就更顯得高了,簡秋背起來很不方便,當時就由冷紅溪幫著他抬起來,二人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小心翼翼的向堡外行去。
  白牛堡經過這一番劫難之後,可以說是完全瓦解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裡裡外外看上去一片狼藉!
  這時銀瓶也找來了她姐姐金瓶的屍身,只見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竟然被燒成了個炭人似的,眾人聞知金瓶捨身救妹的一段經過後,都不勝感慨,銀瓶哭得幾乎都昏了過去!
  經過各人的勸慰,銀瓶才止悲收淚,用幾件衣服,把姐姐屍身包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一行人走出了白牛堡,天色已是很晚了。
  他們原來的意思,是想在堡內先住一夜再離開的,可是銀瓶卻怕如玉仙姑找來,主張盡快離去,眾人這才匆匆離開。
  有了銀瓶作嚮導,眾人很容易的通過了赤土烈原,然後選擇了一片靜土,把管青衣及金瓶姑娘的屍身埋葬好,一切就緒之後,天空中已現出了濛濛的一線晨光。
  冷紅溪向兩個死者行禮後,黯然道:「簡恩兄如今準備何往?」
  簡秋滿面傷悲的搖頭歎息了一聲,道:「尚無一定的去處,冷大俠你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們的仇是報了,可是我那仇人莫環,不知已逃到哪裡,此人不除,我是寢食難安!」
  簡秋點了點頭道:「我兄妹此番,得力你實在不小,如果你有用我兄妹之處,萬死不辭!」
  冷紅溪十分感激的道:「恩兄言重了,我想令妹也需要養息一下,再者銀瓶姑娘,也需要恩兄你照顧,莫環之事,有我一人,足可以應付了!」
  簡秋面色微微一紅,道:「這……」
  目光一掃雪雁,又道:「雪姑娘你……」
  雪雁低下頭來,伸出一隻腳在地上劃了一劃,面色微微發紅,似乎是很難啟齒的樣子,她抬頭看了簡春濃一眼,簡春濃一雙眸子也正注視著她。
  雪雁歎息了一聲,道:「我想去找我姐姐……她如今情形,也不知怎樣了!」
  冷紅溪道:「雁妹可和我同行,等我除去了那莫環之後,再一同去找你姐姐如何?」
  雪雁忽然苦笑了笑,道:「不必了,如今大仇未報,我又是歸心似箭,小寒山自我姐妹離開以後,這麼久的時間,也不知究竟如何了,這些事我都要去料理一下!」
  說到此,頓了頓,目光膘著冷紅溪,有些合情脈脈的低聲道:「大哥事成之後,可以到小寒山去找我,我一定會在那裡……好不好?」
  冷紅溪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我一定會去的!」
  雪雁向他微笑頷首,遂又轉過身來,對著簡氏兄妹及銀瓶含笑道:「簡兄及二位姐妹,日後有便,亦請到小寒山一遊,小妹當盡地主之誼,更願為三位一充嚮導!」
  簡秋抱拳欠身道:「一定,一定!」
  簡春濃忽然上前一步,低頭有些像要哭的樣子,道:「雪姐,上一次我……」
  雪雁忙握起她一隻手,道:「唉!還說這個幹嗎呀!上一次也是我不對,都怪我沒有追上你,結果害得妹妹吃這麼大虧!」
  春濃聽到此,只覺得鼻子一酸,頓時伏在雪雁肩上哭了起來。
  在場諸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雖然未曾失身於那吳天化,可也是夠丟人了,一時都深深同情不己。
  這時簡春濃邊哭邊道:「姐姐,我……我怎麼辦呢?」
  雪雁輕拍著她,微笑道:「你可不要再傷心了,那妖道已死,也總算為你消了一口氣了,妹妹你要是不嫌棄,和我同去小寒山莊住上些時日可好?」
  簡春濃淒然道:「姐姐不嫌棄我麼?」
  雪雁微笑道:「這是什麼話?請還請不到呢!」
  簡春濃遂破涕為笑,回頭望著簡秋道:「哥哥,我去雁姐姐家玩幾天好麼?」
  簡秋笑道:「好是好,只是太打擾舒姑娘了。」
  雪雁舒又青笑道:「不會的,簡兄放心就是,我負責令妹一切安全如何?簡兄與銀瓶姑娘如肯賞光,那就更好了!」
  簡秋忙搖頭笑道:「不打擾了!」
  說時一雙俊目看向銀瓶,流露出一片真情,道:「銀妹新脫魔掌,只怕那如玉道姑放她不過,我想護送她一程才能放心!」
  銀瓶忸怩了一下道:「誰要你送……」
  這句話引得大家都笑了,冷紅溪暗忖簡秋與銀瓶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甚是匹配,又見二人眉目之間,均含著無比情意!
  想不到簡秋目力甫自恢復,就得到如此一位知心的人兒,冷紅溪心中不由深深為他高興不已。
  當時遂對簡秋道:「銀瓶姑娘為了恩兄,落得如此,恩兄卻要確實負責她的衛護責任才是呢!」
  簡秋面色又是一紅,笑道:「這是自然,冷兄你不必關照了!」
  冷紅溪見各人都有了去處,於心甚慰,遂抱拳向各人道:「既如此,我告辭先走一步了!」
  說罷一雙瞳子,轉向雪雁舒又青,現出幾分依依之情,可是舒又青卻假作沒有看見,掩嘴笑了笑,一拉簡春濃道:「妹妹,我們走吧!」
  簡春濃卻依依叮嚀道:「大哥事情完後,可要來小寒山呀!」
  冷紅溪頷首道:「我一定來!」
  舒又青又拉了簡春濃一把,面色微紅的笑道:「管他呢,我們走吧!」
  說罷二女相率馳行而去,簡秋也向冷紅溪點首示別,他來時瞽目,去時是雙目復明,又得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同行,可說此行不虛。
  可是二人,一人死了師父,一人死了姐姐,雖是得為比翼,亦不免心中鬱鬱!
  路途中,那銀瓶始終低頭不語,傷心落淚不已,簡秋感歎的道:「姑娘不必再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如果能好好珍重自己,令姐雖死九泉,也可以安心了!」
  銀瓶一雙淚眼,投向簡秋,有些淒怨的道:「那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人麼……現在可好……我連一個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簡秋歎了一聲,垂首道:「姑娘對我的好心,我是至死也不會忘記的,我必定好好對你!」
  銀瓶聽了這句話,似乎才回悲為喜,那雙秋波似的眸子,向簡秋瞟了一眼,低頭笑道:「你只要說話算數就好了!」
  簡秋忍不住緊緊握住了她一隻手,目放異彩道:「我簡秋自幼命苦,雖被那道人收為門下,學成絕技,卻又為陰素裳那賤婦害瞎雙目,自此以後,這多年以來,我一直是一個瞎子……殘廢,誰想到還會有人與我交朋友……」
  說到此,他癡癡的看著銀瓶道:「姑娘……你竟能不以一般世俗的眼光來對我,救我於危難之中,使我再見光明,姑娘,實在說來,你無異是我簡秋的再造恩人!」
  銀瓶笑著推了他一下,道:「你還說這些幹嗎呀!」
  說時,一雙瞳子,斜睨著他,玉臉上,帶出了些紅暈,又道:「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簡秋呆了呆,忽然解悟了銀瓶言中之意,一時俊臉通紅,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銀瓶嬌哼了一聲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簡秋「哦」了一聲,望著銀瓶微笑不已。
  銀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掙脫了簡秋的手,道:「你呀……咱們走吧,老站在這裡,我可是害怕!」
  簡秋跟上幾步,冷笑道:「姑娘放心,如果那老尼姑再……」
  才說到此,銀瓶忙噓道:「小聲!」
  左右看了一眼,輕聲又道:「你膽子可真大,才出了白牛堡,就敢這麼亂說話,要是被我師父手下的人聽見了,那可就糟透了。」
  簡秋見她對乃師如玉如此害怕,心中有點不服,誰知銀瓶話聲方落,果見對面樹林內,一連馳出了三匹白馬。
  白馬之上,認蹬巧坐的,竟是三個黑衣道裝少女,每人帶著一口金鞘長劍。
  銀瓶匆匆一望,不由神色一變,可是她立刻又恢復了鎮定,向簡秋道:「這是我三個師姐,可是武功都不如我,你只看我情形,見機行事就是!」
  說罷,面上裝成很坦然的樣子,前面三女本是策馬疾行而來,為首一人這時忽地勒馬道:「快看,那不是銀瓶師妹麼?」
  其他二女趕忙勒馬,三人一齊翻身下馬,都叫起來道:「喂!銀瓶……銀瓶!」
  銀瓶低聲對簡秋道:「別怕,跟我來!」
  接著揮了揮手,笑著迎上去,道:「咦!你們來幹什麼呀?」
  三女由年歲看去,都在二十三四之間,最大也不超過二十五歲,都是高高身材,頗有姿色,每人除一襲黑紗道服以外,在頸後,又都各垂有兩道紅色的短絛,看起來頗顯風姿!
  這時四女湊在了一塊,嘰嘰說了半天,才見銀瓶回過身來,向簡秋招手道:「你來!」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那三個道姑,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三女是二瘦一胖,可是瘦不露骨,胖不顯肉,為首少女,膚色微黑,忽地一笑,低聲說了幾句,其他二女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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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瓶卻裝作未聞,手指三女,對簡秋道:「張師兄,這是我三位師姐!」
  簡秋心中一怔,暗忖我怎麼改了姓了,可是一轉念也就明白,忙抱拳道:「久仰!久仰!」
  銀瓶眸子一轉,手指那膚色微黑的少女道:「這是我三師姐,她名叫杏花。」
  接著又手指其他二女道:「這是翠花、梨花,四師姐和五師姐!」
  簡秋又抱拳欠身道:「久仰!」
  三女都噗哧一笑,那個叫梨花的一雙桃花瞳子向著簡秋一轉,轉向銀瓶嗲聲道:「銀瓶妹,你這是怎麼介紹的呀,這位張師哥是哪裡來的呀?怎麼糊里糊塗又冒出一個……」
  杏花推了她一下,笑嗔道:「五妹你怎麼說話的?」
  說著含笑向簡秋道:「張師哥是隨祖師爺爺來的吧?」
  簡秋點了點頭,方不知如何回答,銀瓶已為他代答道:「張師哥是祖師爺過去一個記名的弟子,這一次祖師爺特地把他帶來白牛堡,命他負責看守門戶的!」
  杏花點了點頭,笑瞅著簡秋道:「原來是這樣,師哥是幾時來的?」
  簡秋結結巴巴的道:「大……大概有七八天了吧!」
  銀瓶忙又笑道:「因為張師哥初來,這附近地勢不大清楚,所以祖師爺才令我陪著在外面走走!你們來幹嗎呀?」
  梨花一雙桃花似的眸子,瞟著銀瓶道:「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瓶子嗎!師父一天不看見你們心裡就不舒服,你們兩天沒回去了,師父不放心,怕出了什麼事。才叫我們三個趕來看看!」
  銀瓶一笑道:「師父也是太小心了,在這裡還會出什麼事麼!」
  翠花聳了一下鼻子,笑道:「是呀!要是知道你們在散步,我們才不來打擾呢!」
  銀瓶冷冷一笑道:「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這話要是被師父聽見可不會饒你!」
  金銀二瓶在「巴文圖女子修道院」,輩份雖低,可是由於武功極高,又得如玉寵愛,是以地位極尊,僅次於如玉本人,這時她一板臉,倒真把翠花嚇了一跳,當時咯咯一笑,道:「好妹妹,我可是跟你說著玩的,你可別認真呀!」
  杏花卻皺了一下眉道:「聽師父說,敵人已全數來到了,張師哥可知道這個消息?」
  簡秋冷冷一笑,搖了搖頭,杏花一本正經的道:「張師哥還不知道?聽說敵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有一個老頭子叫什麼管青衣的,武功之高,可能還不在祖師爺之下呢,另外還有紅燈盜冷紅溪……」
  翠花嘻嘻一笑道:「聽說這冷紅溪本事大得不得了,人也漂亮,我還真想見見他呢!」
  杏花看了她一眼道:「四妹你又亂說話了,當著張師兄面,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翠花掩了一下嘴,就把頭扭向了一邊,杏花又小聲對銀瓶道:「敵人之中,還有一個姓簡的,聽說是祖師爺過去一個弟子,這個人……」
  說到此,看了簡秋一眼,簡秋不由心中一緊,就見杏花用手拉了銀瓶一下,微笑道:「來,我們一邊說話去!」
  銀瓶也不由暗驚,以為杏花已看出了簡秋身份,當下只得提著心,同杏花走到了一邊。
  杏花遂小聲道:「張師哥到底是祖師爺的人,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師父要我關照你和金瓶,說敵人中有一個叫簡秋的,要你們對他特別留心,最好能擒他一個活口,然後送回去!」
  銀瓶又復一驚道:「這又為了什麼?」
  杏花偷偷看了簡秋一眼,然後又小聲道,「師父說那個姓簡的知道白牛堡很多隱秘,甚至連什麼火海的秘密他都知道!」
  銀瓶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記住就是了!」
  杏花又問:「金瓶妹子呢!」
  銀瓶只覺得鼻子一酸,可是她卻極力的忍住內心的辛酸,搖了搖頭道:「大概還在堡裡面,我不清楚!」
  杏花點了點頭道:「我們仍得去一趟,師父也有事找她!」
  銀瓶怔了一下道:「什麼事你告訴我也就是了,我代你們告訴她一聲,也省得你們再跑了!」
  杏花點了點頭道:「那也好,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姐妹誰回去都是一樣!」
  說著走回來,對梨花、翠花道:「我們走吧!」
  於是三女上了馬,正要掉轉馬頭,忽聽後面有人啞聲喊道:「仙姑救命!」
  大家都嚇了一跳,趕忙轉身看去,卻見一個白衣青年,自林內爬出來。
  銀瓶只一眼,已看出這白衣人是白牛堡內的一名弟子,不由大吃了一驚,這弟子此刻看來,像是受傷頗重,全身都是鮮紅的血。
  杏花立時縱身過去,把他扶起來,駭然問道:「你不是白牛堡的劍岷師兄麼?怎會這個樣子?」
  這名白衣弟子喘息著,伸出了一隻手,遙遙指著銀瓶,咬牙切齒道:「不要信她的鬼話……銀瓶她反了……白牛堡全都完了,人死光了……我……」
  杏花全身打了個冷顫,道:「有這種事?這……這……」
  這時翠花、梨花也都走了過來,杏花面色慘變道:「你二人快攔住銀瓶,別叫她走了!」
  翠花、梨花都吃驚道:「是怎麼回事?」
  杏花又問那弟子道:「那位張師兄又是誰呢?」
  劍岷這時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只搖頭道:「他不是什麼張……師兄,是……」
  說著一歪頭,頓時也就不動了,杏花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放下了那名弟子,猛的回過身子,怒叱道:「好個銀瓶,你……」
  才說到這裡,就見簡秋同銀瓶,雙雙騰身,躍上了馬背,銀瓶在馬上冷冷一笑道:「三位師姐還請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相逼過甚,否則,可就怪不得小妹要手下無情了!」
  杏花大怒,叱了聲道:「好賤人,看我擒你。打!」
  叱聲中身子猛然向下一塌,右手一揚,「哧哧」打出兩口飛刀,分取簡秋、銀瓶二人。
  可是這兩口飛刀,如何傷得了他們二人?尚未近身,就為銀瓶掌力一吐,叮噹兩聲,震落地上!
  這時翠花、梨花,已由兩側猛襲了過來,二人已然帶馬欲去,翠花嬌叱了一聲,道:「好個丫頭,作出此事,我看你往哪裡跑!」
  猛然騰身,向下一落,正到了銀瓶身後,這丫頭身子向前一欺,把銀瓶那匹健馬驚得人立前蹄,差一點把銀瓶摔下馬來。
  銀瓶冷冷一笑,叱道:「翠花你硬要逼我還手你還差得遠呢!」
  這時那梨花也已如同星墜一般,猛地自空而降,一口冷劍向簡秋身上刺去,可是簡秋單掌一現,反向梨花身上逼到,迫得梨花墜落一邊。
  銀瓶拍馬過來,道:「秋哥,咱們走,誰不要命,儘管追上來就是!」
  說罷一拉簡秋,二馬飛奔而去,可是這時杏花卻躍上了另一匹馬,怒叱著自側面追上來,她手中持著一口長劍,尚未近得二人身後,銀瓶猛然側身,右手撥動一根竹管,發出「砰」的一聲大響。
  隨著這響聲之後,自竹管內射出了一枚火球,直向杏花身上打到。
  杏花見狀,大吃了一驚,她知道這是風火道人最厲害的獨門暗器,製成後,只分贈了如玉仙姑本人,以及金銀雙瓶二女,是以雖是同門弟子,杏花等卻都未有所得!
  這時一見銀瓶竟然對自己發射這種暗器,不由慌了手腳,掌中劍連忙向當空火球撩去!
  只聽「哧哧」一陣聲響,那火球頓時散出流螢火花,接著「轟」一聲,炸了開來。
  杏花一時閃讓不及,全身上下,皆為火星沾上,並燒了起來,嚇得她由馬上倒翻下地,滿地亂滾,梨花、翠花見狀也顧不得再追二人,趕忙上前幫助她拍滅身上的火,三個人亂作了一團!
  在混亂中,簡秋與銀瓶已然策馬馳出了這片林子,來到了一片草原上。
  銀瓶急急策馬道:「快!快!不要叫她們再追上來了!」
  二人加速策馬,又向前跑了一程,前面有一道清清的水流,銀瓶忽然勒注了馬,長長吁了一聲道:「好了,到了這裡,我就放心了!」
  簡秋看著四處奇怪道:「怎麼到了這裡就好了?」
  銀瓶一隻手摸著心口,歎了一聲,道:「你哪裡知道,這條水名叫『望生溪』,本地的牧人相傳說,只要來到了這望生溪,一切的危難就解除了,他們甚至說,人馬要是飲了這溪裡的水,即使千里沙漠,也可以平安渡過,中途絕不會生出任何疾病來!」
  簡秋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也相信此話不成?」
  銀瓶嫣然一笑道:「住在這地方的人,沒有不相信這話的……」
  話方說完,卻忽聽身後一人冷冷笑道:「那倒不一定!」
  二人大吃了一驚,猛然轉身,只見不知何時,身後立著一個身著白衣,長髮披肩,清艷絕塵的婦人。
  簡秋不由劍眉一挑,道:「你是什麼人?」
  銀瓶這時已是面無人色,猛地自馬背上躍下來,撲倒在地道:「師父……」
  說著更淚流滿面,痛泣了起來,簡秋這才知道這個白衣女人原來竟是她的師父「如玉」仙姑,頓時也為之呆住了。
  但見這位如玉仙姑一隻玉手,持著一根全白的拂塵,一雙妙目,黑白分明,其內蘊含著無比凌厲的光華,恨恨的注視著銀瓶道:「好丫頭,你的眼睛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銀瓶磕了個頭,道:「師父饒命……」
  如玉冷冷一笑道:「你姐姐呢?」
  銀瓶流淚道:「她……死了!」
  如玉仙姑那雙妙目霍地一張,卻又慢慢的合上,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又霍然張了開來,道:「死了?」
  銀瓶這時已泣不成聲,聞言抬起頭道:「師父,我姐姐是死在莫環的手裡……莫環現在已經逃了!」
  如玉冷森森的笑了笑,點了點頭道:「白牛堡已瓦解了?祖師爺呢?」
  銀瓶咬了一下嘴唇,面色慘白道:「他也死了!」
  如玉向前走了幾步,嘿嘿一笑道:「很好,這件事,等一會再向我詳細報告!」
  說到此,那雙寒光炯炯的雙目,向著簡秋一掃,手中拂塵微微指向簡秋道:「你又是誰?」
  簡秋只得硬著頭皮,深深打了一躬,正要答話,銀瓶卻搶著道:「他是祖師爺……」
  話還未完,如玉已厲聲叱道:「你少開口!」
  銀瓶頓時閉口不敢多言,如玉那雙目光,又回掃到簡秋身上,冷冷的道:「你說!」
  簡秋直起腰來,冷冷一笑道:「仙姑何必如此見逼,在下姓簡名秋。」
  如玉立時一怔,細眉一揚,又恢復如常,點頭道:「你原來就是簡秋,很好……」
  說時一雙目光,在簡秋身上轉了一轉,道:「風火道人真的死了?」
  簡秋正色道:「那妖道與火嫗劉海剎,雙雙墜落火海,早已化為烏有,自然是真的死了!」
  如玉獰笑了一聲道:「好,他死得好!」
  語罷,望著二人冷笑道:「你二人現在且隨我回去再說!」
  銀瓶顫抖了一下道:「師父,你老人家放我去吧,我……」
  如玉哼了一聲,道:「你今生休想!我們回去再說!」
  銀瓶站起來,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師父,弟子自知罪大惡極,難逃一死,只是他……請師父念在他……」
  如玉一聲冷笑道:「你居然還有臉說話?走!」
  這個「走」字方一出口,陡然伸手向銀瓶身上抓來,簡秋一旁見狀大驚,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一分,反向如玉仙姑手上切去,口中同時叱道:「仙姑留情!」
  可是他手方自遞出,就見如玉另一手上的拂塵霍地捲起來,向他手腕子上纏到。
  簡秋似乎已覺出對方拂塵上勁力十足,不敢硬加招架,身形一閃,飄出數丈以外。
  可是如玉仙姑的一隻左手,這時已搭在了銀瓶肩頭上,拍擰之間,以獨特的「封穴」手法,把她整個身子定住。
  簡秋身形飄出,本想招呼銀瓶速逃,卻未想到如玉有此一著,當時呆了一呆,歎道:「金瓶是因為救我才死的,此事與銀瓶姑娘並無關聯,仙姑如難為她,可就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如玉森森一笑,冷若寒冰的道:「看來你二人竟是十分情深,倒也難得。簡秋,你妄想逃開我的手心,還不束手就擒麼?」
  說時把那支白色拂塵緩緩舉起,置於銀瓶頭頂,冷笑一聲,又道:「莫非你願意她如此就死不成?」
  簡秋見狀,著實嚇了一跳,當時忙道:「仙姑且慢下手,我隨你回去就是!」
  如玉冷冷一笑道:「很好,那麼你過來!」
  簡秋只得慢慢走過去,如玉忽然冷叱了一聲道:「杏花,你們過來!」
  溪水下流,有人應了一聲,稍時便見一艘白色的快船逆流而上,船上立著三個少女,正是杏花、翠花、梨花三人,杏花此刻看起來,全身衣衫被燒得千瘡百孔,狼狽極了。
  小船一直行到了附近,三女才相繼縱落到岸上!來到如玉跟前,紛紛跪地見禮。
  杏花一面磕頭,二面嚶嚶泣道:「弟子等奉命至白牛堡,不想途中遇見……」
  如玉一擺手道:「方纔之事,我已目睹,此事如非我親眼看見,我絕不敢相信銀瓶她竟會……」
  說時面色至為難看,妙目在銀瓶身上轉了一下,杏花卻痛泣道:「弟子如今已體無完膚,面目全非,請師父作主!」
  如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纖手一指銀瓶,道:「把她穴道解開,先押她上船去!」
  杏花答應了一聲,首先轉身走過去,其他二女也都跟過去,三女把銀瓶穴道解開之後,由杏花抽出長劍,點在她前心上,冷笑道,「師妹,這一次你該死心了吧!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能逃出師父的手中!」
  銀瓶歎息了一聲,垂頭不語。三女遂將她押上了快船,如玉冷冷的向著簡秋道:「你也上船去!」
  簡秋皺眉道:「仙姑要把我二人帶往何處?」
  如玉一聲冷笑道:「家有家法,門有門規,銀瓶竟然膽敢通敵背師,殺害本門師姐,實在是罪不可赦,回去之後,我自會按規矩處置她,至於你……」
  說到這裡,鼻子裡哼了一聲,徐徐道:「我還有用你之處,就看你想死想活了!」
  簡秋冷冷一笑道:「那風火妖道已死,仙姑卻何必與我們為難?仙姑你是明白人,凡事應該三思而行,否則悔之晚矣!」
  如玉微微一笑道:「這些話還要你來對我多說不成?快快上船去吧!」
  簡秋見銀瓶被三個師姐押上船後,面色慘白,垂頭不語,自己本應設法逃走,可是實在是放心不下,試想銀瓶對自己之深情,竟甘願背師叛派,其姐金瓶更為此喪生,如此情形之下,就是為她粉身碎骨也是應該,豈能捨她而獨去?
  想到此,點了點頭,冷笑道:「仙姑執迷不悟,日後只怕自討苦吃,我就隨你回去,看你又奈我何!」
  如玉一雙秀眉向上一揚,獰笑道:「管老頭與冷紅溪小輩,別人怕他們,我卻不在乎,有機會我倒想會一會他們呢!」
  簡秋冷冷一笑道:「管前輩已死,你是會不成了,不過冷紅溪你倒是還有機會,此人武功高強,只怕仙姑你不是他的對手!」
  如玉面色微慍道:「此事不急,今後終有見面之日,簡秋你還不上船去麼?」
  簡秋冷冷一笑,遂大步跨到船上,如玉身形微起,如同一陣小風似的,也落在了船頭之上,船身卻是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她手中拂塵一掃道:「翠花你押送馬匹由陸地上回去,杏花、梨花隨我一路便了!」
  翠花答應了一聲,躍身下船,梨花即搖動船槳,這艘快舟,便逆水向上流行去。
  草原上吹來陣陣寒風,溪面上泛起了魚鱗般的細紋,簡秋坐在銀瓶身後,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小聲道:「我們硬闖一回如何?」
  銀瓶目注著船頭的如玉,又回頭看了杏花、翠花一眼,搖了搖頭,道:「行不通的,師父的『馬尾針』能在百步內取人性命,你千萬莽撞不得!」
  簡秋正要說話,卻見如玉回過身來,冷冷笑道:「你們要是想中途脫逃,可是自尋死路!」
  話方到此,當空響起了兩聲鶴唳,只見一雙白點,由正前方飛來,如玉仙姑妙目一睜,一聲嬌叱,只見她手中拂塵向外一揮,「絲絲」輕響了兩聲,飛射出兩條白線。
  高空那一雙白鶴,飛行之勢忽地一頓,竟然由上而下,飄悠悠地墜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墜落在船板之上。
  兩隻白鶴,每一隻都約有小鵝般大小,這時落在船板上,遍體染滿了鮮血,在船頭上拍翅欲起,可是怎麼也飛不起來。
  如玉手搭拂塵冷笑了一聲,目視著簡秋道:「你可要看一看,它們是怎麼死的麼?梨花,你把這對鶴兒拿過去,給他二人看看!」
  梨花答應了一聲,提起那雙白鶴,走到了簡秋身邊,高高舉起。
  簡秋見這如玉揮動拂塵,竟能將高空雙鶴打落,而且時間配合得如此巧妙,不由暗暗驚凜!
  這時梨花提起雙鶴,讓二人觀看,才又見二鶴雙目皆為一根細長的白色長鬃所貫穿!
  簡秋匆匆一看,不由更為驚心,他真想不到這位如玉仙姑,竟然有如此一手絕技,雖說是過於殘忍,卻不由人不打心眼兒裡折服!
  如玉回身森森一笑道:「簡秋,你如果自信能逃過我這手『馬尾針』,就不妨一試!否則你還是安下心來,聽候本仙姑的發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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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56:18
  簡秋冷冷一笑,並未言語。這艘快船逆水上行,約摸又行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才發現溪水加寬,變成一條十分寬闊的大河,而在前方一片濃密的樹林子裡,現出了高聳的飛簷,綠色的琉璃瓦!
  巴戈圖女子修道院,簡秋並未來過,心中正自驚奇,就見身旁的銀瓶用手輕輕碰了自己一下,道:「你還是老實一點,等以後再想辦法,眼前不可妄動,否則必死無疑!」
  說話間小舟已在一座木橋邊停下,橋上這時已立著兩個青衣少女,放下了扶手,如玉首先下船,接著簡秋與銀瓶相繼登岸。
  如玉仙姑這時面若寒霜,她內心實在已怒到了極點,只是她為人很深沉,她內心最疼愛的金銀雙瓶,想不到一個已死,一個竟膽敢背叛自己,這是她最憤怒痛心的一件事!
  她絕對不能容許銀瓶有這種想法與作為,她要親手把這個背叛自己的弟子結果掉,以洩心中之恨!
  一行人進入「巴戈圖院」之內,簡秋還是第一次來這裡,見這所女子修道院,竟然有如此規模,心中甚是驚異。
  這時院內的女弟子,已整齊的列成兩行,由大門一直列到內廳,恭迎如玉返回,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出聲的,微風吹得院內落葉,在地面上嗦嗦抖動,氣氛至為森嚴!
  如玉押著二人直入大廳,進廳後立即冷叱一聲:「鳴鐘三響,焚香侍候!」
  一旁的弟子答應了一聲,銀瓶不由面色慘變,望著簡秋道:「我們完了……」
  說罷,忽然慘笑了笑,伸出一隻玉手,緊緊握在了簡秋手上,簡秋不由面上一紅,當著外人面前,他沒有想到銀瓶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一時吃了一驚,正要掙脫,卻覺出銀瓶那雙眸子內,射出無比熱情的光輝!
  簡秋吶吶道:「姑娘你……你怎麼了?」
  銀瓶非但不退,反把身子向前偎了偎,她笑了笑,用悲傷的語氣道:「秋哥,我本來是救你,卻想不到反把你害了……你恨我不?」
  簡秋苦笑道:「你怎麼說這些話?我們不見得就會死……」
  才說到此,就聽得外廊內,響起了一陣鐘聲,每三下一歇,歷久不絕,簡秋呆了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銀瓶此刻似乎自知必死,反倒是心情放開不在乎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些,仰起了臉,注視著簡秋甜笑道:「傻子,你馬上就明白了,這是院中的集合令,師父馬上就要請出本門家法,我們活不了一刻了!」
  說話之間,如玉仙姑已就坐於廳內正前方金漆座位之上,各方弟子潮水似的湧了進來。簡秋不由虎目一睜道:「我們闖!」
  銀瓶忽地緊緊抱住了他,道:「千萬不要,秋哥……那是沒有用的。」
  簡秋怔了一下,道:「你難道甘願就死不成?」
  銀瓶忽然伏在他肩上哭了,她抽泣著道:「秋哥,你聽我說,我雖必死,可是你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說到此,語音忽然放低,貼在簡秋耳邊道:「我師父因風火道人已死,白牛堡內的隱秘只有你知道,你只要騙她說知道元陽火海三寶的藏處,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記住!」
  簡秋哈哈一笑道:「姑娘不要洩氣,我二人生則同生,死則同死,簡秋蒙姑娘如此見愛,生死何足為念?」
  銀瓶見他如此慷慨激昂,更是大為感動,她呆了一呆,淚下如雨道:「秋哥,你……你太好了!」
  說罷竟然投身入懷,緊緊地抱住了簡秋雙肩,簡秋伸出一手輕拍了拍她道:「姑娘不要傷心,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先定下心來,何必自尋傷心!」
  銀瓶抬起頭,破涕為笑道:「我又何嘗不明白,其實能死在你身邊,還有什麼可傷心的,只是你……」
  說著歎息了一聲,雙手緊抱住簡秋,道:「我們命好苦,今生不成,也只有再求來生了!」
  她方說到此,就見簡秋忽地一怔,銀瓶才忽然覺出四周這時,竟然鴉雀無聲,不由忙鬆開了雙手,退後了幾步。
  敢情這時,大廳內早已集滿了二三百名白衣少女,數百雙眸子,都注視在他二人身上。
  二人都不禁面上一紅,忽聽得當頭一聲嬌叱道:「死在目前,尚敢如此,你二人真正是不知羞恥了!」
  簡秋忙抬頭上看,只見那如玉仙姑一雙鳳目內,泛出隱隱凶光。
  這時她頭戴金箍,上身加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風,遠遠看過去,真像是一個女皇一般的華貴威嚴!
  銀瓶禁不住上前一步,緩緩跪下去道:「請師父念在弟子追隨多年,從無過錯,此次變志並非背叛師父,實在是因風火道人行惡太甚,弟子才……」
  如玉秀眉一揚,一聲叱道:「不必再多說了!」
  說罷雙目微掃,冷冷一笑,環視左右道:「上香侍候!」
  她身邊一雙黑衣女弟子各自跪下行了一禮,轉身退出,須臾捧了一隻白銅香鼎進來,放在了廳前,另有一個女弟子雙手捧香望空一拜,把香插入鼎內!
  如玉待這一切作好之後,才冷冷一笑道:「銀妞,並非是師父無情,實在是你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你可知罪?」
  銀瓶點點頭,道:「弟子知罪,求恩師特別開思……」
  話未說完,如玉一聲冷笑,道:「你是真正的妄想了!」
  突然玉手在案上「啪」一拍道:「刑堂四寶怎麼還沒有請來?快去!」
  旁邊立時又閃出了四個白衣少女,各自向堂上行了一禮,正要轉身,卻見一側門內,行出兩個白衣少女,合抬著一個金色的「丁」形架子,那四個女弟子立時退身不動,原來刑堂弟子已把四寶請來。
  大廳內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因為她們皆知這刑堂四寶的威嚴厲害,設非是犯了重罪死刑之人,是絕不會輕易請出四寶的。
  這還不說,厲害的是如玉仙姑親自處理此事,就更顯出此事不凡了。
  所謂的刑堂四寶,乃是一個「丁」字架,一個白色的瓷壇,一筒金針和一面四方形的紅色大旗。
  這四樣東西陳在大廳上,刑堂的白衣弟子各自退立兩側,如玉仙姑鳳目一開,冷笑道:「銀瓶,你我到底師徒一場,那百人穿刺一樁可以免了,由我賜你一個痛快,還不叩頭領罪,自上金架,難道要我動手不成?」
  銀瓶伏在地上戰抖了一下,遂叩了個頭道:「弟子遵命!」
  說罷霍地站起來,可是簡秋卻忍不住猛地撲到她面前,橫身怒聲道:「姑娘,你不能去!」
  接著轉身面向堂上的如玉,厲聲道:「仙姑這是何意?」
  如玉嬌哼了一聲,道:「你還敢多事麼?站開!」
  說時,右手霍地一揮面前的白玉拂塵,只聽銀瓶一聲驚叫道:「小心!」
  簡秋自見如玉高空落鶴神技後,早已防到了對方那一桿拂塵,此刻見狀自是更加小心,隨著如玉拂塵揮處,兩線極細的白絲,一閃而至,直向自己雙目上飛來,簡秋雙腕一分,左右雙手各自一切,已把那兩條白線抄在了手中,這才發覺出竟是拂塵上兩條極細的柔絲。
  簡秋這時已怒不可遏,厲叱了聲:「老道姑,你欺人太甚,我與你拼了!」
  說罷足下一頓,正要撲過去,忽見眼前白光連閃,已有四口長劍向自己身上直逼過來。
  簡秋身形一矮,也自背後把寶劍抽出,卻見銀瓶驚惶泣訴道:「秋哥請快快收劍,你打不過這麼多人的!」
  簡秋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姑娘,我們走!」
  一上步,來到銀瓶身邊,拉住了她一隻手,大聲道:「姑娘,橫豎是死路一條,又何必不拚死一試呢?」
  銀瓶這時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一動,又見簡秋如此氣魄,不由膽氣一壯,她本來甘願服死,用心是想能救得簡秋一命,可是眼看師父此刻情形,分明對簡秋更是銜恨入骨,也許會有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他,否則方才何至於竟欲以獨家暗器「馬尾針」刺傷簡秋雙目?
  銀瓶一念想通,不由膽力大增,她忽然冷冷一笑道:「好!」
  同時後退一步,高聲道:「師父請恕弟子失禮了!」
  說時己把背後一口「金牛劍」拔在了手中。
  刑堂四個白衣道姑見狀,各自嬌叱了一聲,為首一個濃眉大眼的道姑厲聲道:「好個大膽的丫頭!」
  這道姑口中叱著,足下一跨,掌中劍「嗖」一聲直劈了下來,卻為銀瓶短劍一壓,「嗆」一聲撥了開去。
  那道姑二次一翻長劍,還未上得身來,就為簡秋一劍刺在了腿上,鮮血如泉水似的流出,她口中叫了一聲,踉蹌後退。
  這時全廳弟子,皆都驚叫了起來,各自拔劍在手,一擁而上,可是坐在堂上的那位如玉仙姑,卻是面帶冷笑,身形紋絲不動。
  簡秋目睹此情,心知那如玉胸有成竹,必有厲害手段在後,心想這正所謂「此時不走,尚待何時」了。
  當下一擺掌中劍,把正面兩個道姑逼得後退了一步,他卻在這時猛然拔身而起,撲上了一扇巨窗,左手用劈空掌力,霍然向外一推,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這扇窗子竟為他掌力震了個粉碎。
  簡秋回身大叫道:「銀姑娘我們快走!」
  可是銀瓶此刻一口短劍,正抵敵著六口長劍,竟是無法脫身,簡秋只得又回身助戰,他掌中劍一連逼退了十數名弟子,來到了銀瓶身邊。
  銀瓶一口短劍,施展得風雨不透,她心中多多少少還顧全一點同門之誼,是以動手時,受了很大的牽制,簡秋猛撲回來,卻是有如猛虎一般,頓時殺開了一條路來!
  坐在最上的如玉仙姑,看到此,卻是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她身子驀地站起,由案上拿起了一個金鈴,正要搖動,就在這時,忽聽得廳外有人大叫道:「火!火!不好,失火啦!」
  如玉仙姑驚慌中向外一望,只見自己參息的寢樓上火光沖天,火勢已是不小,這一驚,真使她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候她再也顧不得對付簡秋與銀瓶,口中尖嘯了一聲,雙足一頓,身如穿簾的燕子,驀地竄窗而出,室內眾弟子也顧不得再打了,紛紛嚷著奪門而出。
  一時之間,這座大廳內弟子走了一多半,剩下十幾個,自然是起不了作用,很輕易的被二人脫逃出廳外!
  對銀瓶來說,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意外,她真想不到,競能如此輕易的逃出了如玉之手。
  二人一出來,身形倏起倏落,直向院外縱去。
  這一帶地勢銀瓶甚是熟悉,是以極順利地便來到院牆旁邊,簡秋身形一聳,竄上牆頭,正要喚銀瓶跟上,就在這時,一條白影,有如飛星下墜,呼一聲自空而降,正好落在簡秋身邊。
  簡秋右手一抬,便要舉劍撩去,可是這人身手之快,竟是出人想像,只聽他嘻嘻一笑道,「恩兄是我!」
  說時,一隻手搭在了簡秋肩上,簡秋注目一看,不由大喜道:「怎麼是你?冷兄!」
  來人正是冷紅溪,他這時神色匆忙,急道:「恩兄請與銀瓶姑娘速速走吧,望生溪邊我留有小舟一艘,此去塔木關不過半個時辰,二位到了塔木關,即刻喬裝改走旱路,到小寒山咱們再見面吧!」
  簡秋連連點頭答應著,忽見冷紅溪手上抱著一個彷彿是嬰兒模樣的東西,不由一怔道:「兄弟,你手抱何物?」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此乃那道姑本命元嬰,此物在手,不愁她不唯命是聽,你們快快走吧!」
  簡秋心中方自一動,這時銀瓶也躍上牆頭,見狀大驚道:「咦!這不是我師父的白泥道嬰麼?怎會在冷大哥手中?」
  話尚未完,只聽見當空一聲尖叫,樓角上一個女人的身影,有如流星似的猛撲了過來。
  身影一落,現出了如玉仙姑憤怒的面容,只見她手指冷紅溪,怪聲叫道:「小輩,你還我的元嬰來,否則仙姑與你拼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如玉,你平日心術不正,但是倒無什麼大惡,姑念你一身武功得來不易,不加罪於你,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的孽種魔胎,如任你廝守互長,一旦成了火候,只怕危害人間……」
  才言到此,如玉厲叱了聲,尖聲叫道:「冷紅溪,你還我的道嬰來!」
  說時如瘋子般的撲了過去,這時候立在一旁的銀瓶,驀地一拉簡秋道:「傻子,還不快走!」
  簡秋本想看個究竟,經銀瓶這一提醒,趕忙同銀瓶飄下院牆,相率逃走。
  現場只剩下冷紅溪與加玉道姑二人,那如玉這時有如中魔一般,只管狂追著冷紅溪不捨,可是冷紅溪身形奇快,總要超前數步,是以那如玉雖然使出全身解數,兀自追趕不上,二人在這偏院樓牆上一跑一追,足足有盞茶之久,前行的冷紅溪自忖著時機已經到了。
  就見他一聲長嘯,身子陡然拔起來,落在了一所茅亭之上,如玉這時已全身汗下,狀同瘋狂一般。
  冷紅溪大喝一聲,右手輕抬,向著懷內泥人頂門上一拍,道:「倒下!」
  如玉身形一歪,怪叫一聲,當真撲通一聲倒了下去,頓時蜷縮在地喘成一片。
  冷紅溪定下身來,望著她歎息了一聲,遂走過去,把她扶坐而起,冷笑道:「如玉,我冷紅溪與你並無怨仇,只是這白泥道嬰乃風火道人胎魔性根,天殘老人管青衣所以千里尋來,一則固為剪除風火道人,二來也為消滅此嬰,只可惜老人在元陽火海遭了劫難,他雖然已死,我卻不能不為他了此心願,泥嬰一壞,你本身雖有痛苦,可是短時之內不難恢復,聽老人說,泥嬰毀後,你靈性必增,來日前途不可限量,你怎麼還如此執迷不悟,真正令人不解了。」
  如玉這時竟伏身石几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聞言後抬頭望著冷紅溪,斷斷續續道:「這多年以來,我已為此嬰耗盡了心血,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它毀了!」
  冷紅溪搖頭冷笑道:「恕難從命,你中魔已深,令人可歎!」
  如玉一面低泣,可是身子卻慢慢向前移動著,忽然見如玉身子一竄,舉掌直向冷紅溪面門上打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身形輕躍而起,落向了一邊,他右手貫足了真力,突向懷中那泥人身上拍去。
  只聽「啪」一聲,那泥人已被拍了個粉碎。
  如玉忽然一聲大叫,頓時又復倒地,但見那破碎的泥人之中,散發出幾縷白煙,捲向如玉身上。
  如玉本已倒地昏死過去,這時竟猛然跳身而起,向著那幾縷白氣迎去。
  冷紅溪看到此情,不由搖頭,他功力極高,在寒澗絕谷養成了過人的空靈智力,此時見狀,已然知道那幾縷白煙,定是風火道人加在這泥胎上的孽根,看來已和如玉心靈上有了牽連,如任如玉和它結合一起,只怕日後更成不了之局。
  這種天地間的奇淫戾氣,卻不能任它沾上人身,想到此,雙掌一搓一揚,已把自己苦練多年的元陽真力發出,「呼」一掌迎空擊去!
  當空那幾縷白氣,眼看已將近如玉身上,忽然為冷紅溪掌力所中,頓時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如玉仙姑口中「哇」一聲吐出了一塊血塊,倒地人事不省。
  冷紅溪自出娘胎,還是第一次得見這種怪事,一時呆了一呆,他慢慢走過去,見如玉一頭秀髮披散在地,面如金紙,牙關緊咬,如同死了一般,再看她吐出的血塊,顏色漆黑,如同是一塊淤墨!
  冷紅溪曾受天殘老人生前指點,得知一切,這塊淤血實在也是加諸在如玉身上的魔根,此刻吐出來也就好了。
  只是道嬰一毀,這如玉道胚必傷,她身上功力無形中也就減了一半,自己並非是與她有什麼仇恨,到此地步也實在夠了。
  於是,冷紅溪就輕輕地把她抱起來,放在亭內石几之上,由身上取出幾顆丹藥,放入如玉口中,料想她不多久也就會醒轉。
  冷紅溪不過是當初由閒談中,得知管青衣來此心意,是以管死之後,他才暗暗存下心來,不想湊巧簡秋、銀瓶被困於此,冷紅溪救人心切,放了一把火,本來是想轉移如玉注意,好讓簡秋、銀瓶二人逃走,不想那如玉道姑急切間,竟未顧及救火,先至她坐息的房內搶救了這個泥嬰,冷紅溪這才忽然心動,記起了管青衣閒談之言,便從如玉手中把這泥嬰搶了過來。
  他糊里糊塗的完成了這件功德,想來卻如同夢中一般,目睹如玉那種痛苦情形,也不免有點不忍之感。
  簡秋、銀瓶既去,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再留戀的,其實,他主要的目標,是要去對付莫環!
  這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想起來實在令人不解,莫環明明已落在他的手中,他卻把他放了,在外人看來,該是一件多麼難解的事情,可是在冷紅溪卻不然!
  在他經過漫長歲月、刻骨深仇的侵蝕之後,他已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深深知道、對莫環這種巨凶大惡之人,絕非一刀一劍殺了他,就能使他罪有應得。
  因此,他才想到了這種復仇的方法!
  他要先使莫環稱心快意,要他對生命感到了欣慰與依戀,然後再……
  看來他這種心願,似乎是已經達到了,因為他以為依附在莫環身邊的幾個人物,己然先後走的走,死的死,這使得莫環的地位更暴露凸出,以後的一段日子,將是他全心全力對付莫環的時候了。
  在望生溪的盡頭,也就是靠著沙漠的邊緣,有幾塊散亂的石頭。
  這時,正有一個大頭亂髮,全身是血,並且還斷了一隻手的老人,仰天躺在那裡。
  他睡在一塊平面的巨石上,目視著滿天的星斗,不時錯齒出聲,發出了喀喀的響聲,而且斷斷續續的道:「放心吧,莫環,你死不了的……」
  「哈哈!等著吧,會有人經過這裡,然後……嘻,你就得救了!」
  說著,他撫摸著那只斷手,連連地冷笑著,口中又罵道:「媽的,冷紅溪那小子武功太高,我是真打不過他,我看算了,這條命能逃出來,真他媽的是揀來的!」
  想著,他翻了個身子,來此已有一日夜,肚子裡什麼也沒有裝,餓得可真是不好受。
  莫環勉強坐起來,背靠石頭,這時候,他那一腔盛氣是真沒有了,現在只希望能有一個人,或是一頭駱駝從這裡經過,那麼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當空有幾隻禿鷹,低低的盤旋著,嘴裡發出「哧哧」的鳴聲,它們在此盤旋,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莫環這個人,因為他看起來,簡直就和死人是一樣的。
  莫環坐了一刻,只覺得全身發軟,嘴裡發甜,禁不住「哇」一聲吐了一口血,他身上的內傷外傷實在太重了,再挨下去,只怕是非死在這裡不可了。
  莫環吐了這口血,啞笑了笑,舉起那只右手,在空中抓了抓,怪聲自語道:「哪個好心的人,快來救救我吧,你爺爺我實在是挺不住了。媽的,冷紅溪小雜種,也用不著你用寶劍來殺我了,我自己也快完了!」
  驀地,沙漠中響起一片駝鈴聲,莫環已經搭下的眼皮,忽然睜開來,死魚似的一雙眸子,瞪得滾圓!
  漠線上,出現了一串駱駝的影子!莫環低低乾笑了一下,他知道救他命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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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絕處逢生

  這遠遠來的一隊駱駝,帶給莫環一陣莫大的欣悅,他桀桀啞笑了幾聲,自語道:「救命的人來啦!」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發出陣陣呻吟之聲,又候了一刻,那隊駱駝,才漸漸的走到了面前,莫環沙啞的叫了一聲:「救命……救命啊!」
  這聲音,果然使得駝隊停了下來,騎在第一匹駱駝上的一個人,立時由駝背上跳了下來,口中咦了一聲,用濃重的四川口音道:「是哪一個叫救命?」
  說話的這個人,是一個頭纏白布的矮子,他只是這駝隊裡的一個夥計,至於駝隊的主人,卻盤腿坐在後面的駝轎上,這個人是一個高大身材,滿面鬍子的胖子。
  莫環這時又發出了第二聲呼叫:「救命呀!」
  坐在駝轎上的胖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怪事!馬七你看看去!」
  那個矮子答應了一聲,循聲找去,他才走出幾步,就見沙地裡爬過來一個枯瘦的老人,馬七微吃一驚,用手裡的燈向前照了一照,道:「是誰!不許亂動!」
  莫環此刻情形真是狼狽不堪,他內外傷勢都極重,再加上飢寒交迫,真可說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這時聞言,他啞聲道:「兄弟……救救我,我快死了!」
  馬七回頭對後面的胖子道:「是個老人,大概是受傷了!」
  語畢,他就上前數步,低頭細看了莫環一下,嚇得大叫了起來,駝轎上的那個胖子同另外兩個夥計,都跑了過來。
  莫環伏在沙子裡,喘道:「昨天過去了一幫子馬……馬賊……他們搶了我的牲口……還殺傷了我……我……」說著頭一栽,當場就昏死過去。
  駝隊的那個胖子,人稱塞外熊,姓秦名雷,是一個走沙漠的人物,數十年來,來往川甘道上,載運茶葉、布匹、藥材等,很賺了一筆錢,為人也很慷慨,數十年來,沙漠裡的刀客馬賊,他都弄熟了,別人走不通的,這塞外熊秦雷卻能通行無阻。
  睹狀之下,他吃了一驚,一隻手摸了一下他臉上的大鬍子,對左右道:「快!快!把他給翻過來!」
  那個叫馬七的人,趕忙把莫環翻過身來,秦雷低下身子看了看,又撥開了莫環的眼睛看了看,大聲道:「把我那個黑葫蘆拿過來!」
  立時就有人自駱駝上把他那個黑葫蘆拿了過來,秦雷接過打開葫蘆蓋子,把莫環嘴巴撥開,灌了一些黑色的酒進去。
  塞外熊秦雷不愧是個久走沙漠的人物,他還會一些急救之法,當下蹲下身子,用兩隻大手,在莫環兩肋上用力的推按了幾下,過了一會兒,莫環果然發出了哼聲,口中含糊的道:「我好渴……水……水!」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醒了,很好,我可不能給你水喝,你身受重傷,一喝水可就完了!老兄,你要是不急,就跟著我們駱駝走一程,怎麼樣?」
  莫環眨動一雙死魚似的眼睛,向在場的幾個人看了看,他那張老臉上,帶出了一絲偽裝的笑容,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了,我跟你們走吧!」
  秦雷歎了一聲道:「你真倒霉,這種事沙漠上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怎麼會偏偏叫你給碰上了!」
  說罷親手把莫環給扶了起來,抱上了他自己所乘坐的駝轎,吩咐駝隊繼續前進。
  在這位慷慨仗義的秦雷救助之下,莫環總算揀回了一條殘命。
  第十天,這隊駱駝已經來到了一個叫「搭克蘇」的地方,這是一個接近甘肅的塞外小鎮,鎮上所居住的幾乎全都是來往沙漠的客商,他們所居住的房子,也全都是一些用羊皮搭成的帳篷。
  這十天之中,駝隊的主人塞外熊秦雷,對莫環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在他眼中看來,莫環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無依的老人。
  因此,到了搭克蘇之後,秦雷就老實的告訴莫環說:「老朋友,你要是願意的話,你就留下來,我秦雷也不在乎一個吃閒飯的人,你看怎麼樣?」
  莫環這時看來已大致復原了,十天以來,他已對秦雷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他知道,這秦雷是一個極為富有的人。
  金錢——莫環想到了錢,這是他眼前認為最需要的東西了。
  一旦有了錢,他就可以改變眼前生活,老實說,江湖上的生涯他實在也過厭了,如果有了錢,在這塞外地方,他不但可以逍遙的享受餘生,而且也就不必再愁冷紅溪對自己糾纏不休了。
  有了這種心意,他立時一口答應了下來。
  駝隊就在搭克蘇停了下來,塞外熊秦雷的家也居在這裡,秦雷在這裡有大群的駱駝,另外還有一個往內地販送牲口的大馬場,養有牛馬數千頭以上。
  莫環在搭克蘇住了三天,已然把秦雷全部的情形都摸清楚了,以後所要做的事情,簡直是太容易了,在莫環如此一個身懷奇技的老江湖看來,這種事情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可憐的秦雷,一番好心救人,結果卻落得了一個身遭橫死的下場!
  自此以後,莫環就接收了秦雷所有的財產,他由一個殺人放火無所不為的江湖人物,搖身一變,變成為一個沙漠裡富比王侯的大客商。
  他並且為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常樂福」,由於他那一身奇異的武功,不久,這沙漠裡半壁江山,已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莫環雖是極力的掩飾他本來的面目,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久,人們也就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在甘青道上,這位常樂福擁有上萬的駱駝,手下的人在數千以上,另外他還控有兩處馬場,在「搭克蘇」建起了一座宮殿似的住宅,美其名日「北風館」。
  常樂福——也就是昔日的莫環,在北風館裡,真正可以說是納福了。
  生活的優裕,使得他發福了,他那原本斷了的一隻手,現在已裝上了一隻純金製成的假手,因而在半年的時間裡,他博得了一個「金臂王」的綽號。
  金臂王常樂福的大名,在整個的西北道上,提起來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常樂福在囊括了整個北部沙漠之後,已用不著他親自出面做什麼了,他手下的家奴多在千名以上,所有川甘道上的客運,已完全由他包辦,任何人是不能接上一手的,今日的莫環,比之昔日的情形,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在北風館裡,這位富比王侯,年邁的老人,卻老不知恥的納了三房侍妾,常樂福真是享盡了人間艷福。
  現在,他再也不去想昔年風塵中事了,當年被囚雲貴十萬大山之事固然是絕口不提,就是對冷紅溪這個人,他也不會再去想了。
  常樂福雖已年過古稀,可是由於他早年艱苦的生活,卓絕的內功,練成了鋼鐵似的身子,至今看起來,仍然是精神抖擻,面放紅光。
  他人本來矮小,這時一發胖,看起來更覺得醜陋不堪,他頭上的長髮,也都變成了銀白的顏色,除了偶然的機會,他在場子裡練一練功夫,絕大部分時間,他是不會想到「武功」這兩個字。
  一個富有的人,是吃不得苦的,常樂福雖然博得了「金臂王」的綽號,可是已很少再見他動武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年頭過去了,北風館裡笙歌不輟,金臂王常樂福看來精神更加健旺了。
  這時候生命對於他該是多麼具有意義,多麼可貴,他特地自製了幾種延年益壽的補品服用,並且開始在「靜坐」上大下功夫,由他那紅光滿面的外表上看去,誰敢肯定他能活多久?也許一百歲都能活!
  可是我們再轉過頭來,看看事情的另一面,想法就不相同了。
  可憐的冷紅溪,這兩年以來,為了要找尋莫環,他真是吃盡了苦頭,南七北六十三省他幾乎踏遍了每一個縣城,可是莫環這個人,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冷紅溪是自己結上了死結,如今是沮喪不堪。
  對這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絕不甘心如此就罷手,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他,然後再手刃了他。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他騎馬來到了「搭克蘇」,這就像有鬼使神差,又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竟會使他來到了沙漠。
  如今的「搭克蘇」已完全是屬於「金臂王」常樂福的地盤了。
  自從常樂福來此以後,這塞外的小城,已換了一番景色,由於常樂福手下多是漢人的緣故,所以搭克蘇無形之中,在沙漠裡已成了一個漢人城!
  這裡的一切建築、語言、風俗,如今都帶著很重的關內氣息,正因為如此,冷紅溪才會想到了這裡。
  他本來是想在此歇一天,第二天即行他去的,可是想不到,竟然在這個地方病倒了。
  搭克蘇北邊有一個馬回回開的小客棧,名叫「憶江南」,生意不惡,因為這個客棧名字雅,久走沙漠的漢人,突然看到了這「憶江南」三個字,誰都會不自禁的想到江南風光,因此也就會住進他這個客棧裡。
  冷紅溪就下榻在這家客棧中,客棧老闆馬回回,對如此一個神俊的年輕人物,很是驚奇看重,所以也就特別的盡心照料。
  可是馬回回卻沒有料到,冷紅溪病得如此厲害,無可奈何之下,馬回回還為他請了一個本地的郎中,並且囑咐一個叫「郭順」的夥計,專責照顧冷紅溪的起居!
  這一場苦雨,下了足足有七八天,院子裡積滿了水,東一攤西一攤,矮小的夥計郭順站起身,推開了窗子,皺著眉頭道:「這個雨我看停不了啦!」
  說著他回過頭,看著炕上的冷紅溪,歎了一聲道:「冷大爺,你這個病我看是真不輕,要不要你拿幾個錢,我到別的地方去找大夫來……」
  冷紅溪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用,我的病我知道,是這幾年奔波勞累太甚,再加上初來沙漠水土不服才倒下來的,幾天也就好了!」
  郭順點了點頭,又歎了一聲,彎下身子,又拿起了扇子扇他的爐子!
  爐子上架著一個藥罐子,哧哧直響。
  郭順扇了一下扇子,又抬起頭道:「大爺,你一個人在內地不好嗎,跑到這地方幹什麼呀!我看你樣子不像是走駱駝的。」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本來就不是走駱駝的,我是來找人的!」
  郭順摸了一下頭道:「找人?找著沒有呀?」
  冷紅溪又搖了搖頭,咬了咬牙,道:「沒有,我看永遠也找不著他了……」
  郭順正要說話,院子裡突然傳來了幾聲馬嘶,並有人在大聲的說著話,又像是在吵架,他趕忙走過去,把窗子推開,就見雨地裡,站著三個大個子,每個人都披著一件油綢子雨衣!
  三個人都牽著馬,正在跟棧主人馬回回爭吵!
  郭順一看三個人的臉,就趕忙把窗戶關上,嚇得臉上變色道:「媽的,這三個閻王爺又來了,我們老闆馬回回可慘了!」
  冷紅溪聞言立時坐了起來,一怔道:「什麼閻王爺?」
  郭順歎了一聲,擺手道:「冷大爺,你別管,這些人誰敢惹呀!媽的,惹惱了他們,立即翻臉殺人,在他們眼裡,殺一個人真好像殺一隻狗似的!」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啊!有這種事?莫非這裡的官家不管?」
  郭順又歎了一聲,道:「大爺你可真是……這地方還談什麼王法?」
  說到此,聲音放小道:「大爺,你總該知道『金臂王』常樂福這個人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金臂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郭順氣得直搖頭,擺手道:「得啦!大爺你就別問了,你連金臂王這個人都不知道,還問個什麼?告訴你大爺吧,他就是這裡的王,不要說這裡,整個的沙漠皇,他也是王!」
  說著,聲音突然又放小了,一隻手遮著半邊嘴道:「這三個閻王,就是金臂玉手下的人,他們可是什麼都敢做,誰也不敢惹他們!」
  才說到此,就聽得院子裡,那三個人的聲音叫得更大了,其間還夾雜著馬回回低聲下氣的聲音。
  冷紅溪這幾日受了馬回回善心的款待,此時聞聲,他實在躺不住了。
  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郭順,來,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扶我起來看看去!我要看看這三個閻王是什麼人物!」
  郭順嚇得臉色發白道:「我的爺,你是活膩了吧,憑你這個樣兒……」
  冷紅溪苦笑道:「我只是看看,他們是要錢吧,我有!」
  郭順一聽,立時咧嘴笑道:「我的爺,你……唉!一點不錯,他們是要錢,只是……」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快扶我看看去!」
  郭順走過去為冷紅溪披上了一件長衣,慢慢把他扶下床來,冷紅溪一隻手在郭順肩上一搭,人就站了起來,郭順被壓得哎喲一聲,差一點趴下來,嘴裡道:「輕著點,我的爺!」
  他還真看不出來,冷紅溪如此一個病人,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勁,一個勁的翻著眼去看冷紅溪。
  二人走到了窗前,院子裡雨下得更大了。
  雨聲雖大,仍蓋不過那三個人怒吼的聲音,冷紅溪一把推開了窗戶,只見那三個彪形大漢,正好站在眼前。
  他們本來是在雨地裡,因為雨大了,才站到廊簷下面,冷紅溪一眼便看出,這三個傢伙絕非善類。
  只見他們每人牽著一匹大馬,馬上都帶著兵刃,三個人都是大個子,為首一個,生著滿臉的鬍子,濃眉大眼,站在面前,活像是一座塔!
  他身後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黃臉,都壯如狗熊似的,那個店老闆馬回回站在這三個人面前,就好像是小人國裡來的一樣!
  這時,就見那個臉生鬍子的大漢口中厲聲罵道:「奶奶個熊,來一次沒錢,來兩次也沒錢,要是人家都學你這個樣,咱爺們去喝西北風!」
  馬回回嚇得直作揖道:「三位爺,一千兩打死我也湊不出呀,這幾天天下雨生意本來就不好……」
  才說到此,那個黃臉大漢跨上一步,掄了一個耳光,只聽「叭」一聲,馬回回被打得一個跟斗栽在了雨地裡!
  他由雨地裡爬起來,順著嘴角往下淌血。
  黃臉漢子又一上步,伸手就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把馬回回給抓了回來,嘴裡厲聲道:「你拿我們哥兒三個當猴玩是怎麼著!他媽的,今天沒有一千也得八百,要不然我摔死你個舅子!」
  說罷,一下把馬回回舉了起來,作出一個要摔出去的樣子,嚇得馬回回鬼似的叫了起來,一面哭道:「我的爺,你千萬可別摔,快放下我來,我想辦法給你借好了!」
  黃臉漢子嘴裡罵了聲:「賤骨頭!」通一聲,把馬回回放了下來,他身邊那個紅臉大漢哈哈一笑,一腳踢在馬回回屁股上道:「快去,一千兩,少一個剝你的皮!」
  馬回回被踢得身子一栽,他這時簡直成了個泥人,回過身來叩頭道:「爺爺,八百兩我還不一定借得到,一千兩我死了也沒辦法呀!」
  紅臉大漢嘴裡罵了一聲,正要衝出,忽聽身後有人咳了一聲道:「朋友,手下留情!」
  三名大漢一心詐錢,哪會注意到後面還有人,這時聞聲一齊轉過身子,這才發現,就在身後不遠一個窗戶裡,站著一個一臉病容的少年人。
  仨閻王在此地是何等人物,眼睛裡怎會看上這麼一個人?當時都不禁勃然大怒。
  那為首生有絡腮鬍子的漢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他媽的少管閒事,睡你的覺去吧,這事情你管不了!」
  冷紅溪咳了幾聲,對郭順道:「你快去把馬回回扶到我屋裡來!」
  馬回回這時見狀,嚇呆了,他哭道:「冷相公,你少管閒事吧,他們可不是好惹的,一千兩銀子我還有辦法去借!」
  紅臉漢子大笑道:「他奶奶的,你這回才說了實話,還不快借去!」
  馬回回正要走,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馬老闆,一千兩我有,我借給你,你快進來!」
  馬回回一呆,這時郭順已跑出來,扶著他道:「冷大爺是真有錢,他能借給你,快進去吧!」
  馬回回將信將疑的就隨著郭順走到了冷紅溪的房中,冷紅溪吩咐道:「關上門!」
  郭順忙把門關上,馬回回嚇得直抖道:「我的爺,你別是開玩笑吧,你的店錢還沒給呢,哪來一千兩銀子呀!啊呀……這仨閻王可是要殺人的呀!你快讓我出去想辦法吧!」
  才說到此,那仨閻王已走到了窗前,那個滿臉鬍子的漢子一拍窗戶,道:「好小子,你說話算話,一千兩就向你要啦,你拿出來,咱們是一了百了,要是拿不出來,嘿嘿……」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閻王爺,這位相公有病,他連房錢都沒有,哪有一千兩銀子借給我呀,這是我的事,你們可不要牽連人家呀!」
  紅臉漢一瞪眼道:「混蛋!媽的,今天沒有錢,老子把你們蛋黃都給擠出來……」
  話未完,冷紅溪突然嘻嘻一笑道:「別說一千,十萬我也有!」
  仨閻王立時面上一喜,可是冷紅溪卻接著雙眉一挑,冷冷的道:「只是就怕你們不敢要!」
  仨閻王都怔了一下,紅臉漢子霍地濃眉一挑,大罵道:「他媽的!」一伸手,當胸直向冷紅溪身上抓來,可是他的手方伸到冷紅溪胸前,就見這位帶病的少年冷冷一笑,左手微微一抬。
  他那只看來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已叼在了這紅臉漢子手上,冷冷一笑道:「你差老鼻子了,朋友!」
  語落,左手輕輕向外一揮,那紅臉漢子口中一聲大叫,那肥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個球似的,足足摔出去丈許以外,「砰」一聲,撞在了牆角上,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其他二人見狀,同是一怔,那個黑面亂須的大個子一聲叱道:「好小子,你敢動手打人!」
  說時,一回身,已自馬鞍旁,抽出了一口厚背鬼頭刀,他向前一上步,這口刀由上而下,直向著冷紅溪頭上猛砍了下來!
  冷紅溪微微一抬頭,右手向上一舉,僅僅伸出了四根手指頭,看起來可真是險到了極點,虯鬚漢子鬼頭刀落下的剎那之間,冷紅溪的手指頭,不偏不倚的正正的捏在了他的刀鋒口上。
  這種情形,使得在場的諸人都嚇得叫了起來,那持刀的虯鬚漢子更是嚇破了膽,只見他臉色發青,用力的向外奪刀,可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也未能把那口刀奪回去!
  那個病中的冷紅溪,一派儒雅,像是沒有事一樣的,只是輕輕的捏著刀刃。
  似如此相持了一段時間,那滿面虯鬚的漢子,早已面紅耳赤,聲盡力竭,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所遇上的這個看似有病的少年,竟然是一個身懷超人奇技的武林異人,一時間,他內心的戰慄真是不可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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