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冤家路窄
春如水這一手實在是相當厲害,幾乎使得麻婆有點措手不及。
三粒「鐵蓮子」一閃而至,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好婆娘!」
就見她雙掌向外同時一封,「呼」的一聲,那三粒鐵蓮子迎著麻婆這股勁風,全數倒折了回去,這怪老婆子眼見到手的小船,竟欲闖關而去,如何依得,身形霍地騰了起來,猛然向著小船撲去。
可是春如水如何容得她如此?口中喝叱了一聲,自側撲過來,向著水上小船落去。
儘管小船疾馳如飛,可是二人身手是那麼靈活,雙雙向小船上一落,一左一右都落在了小船兩邊。
裴芳、吳瑤青見狀大驚,裴芳在左,正是靠近麻婆這邊,她一時情急,手中長槳霍地翻了起來,直向著麻婆身上猛打過來。
麻婆一聲怪笑道:「小狐狸你也敢動手?」
蒲扇大的手掌向外一托,已抓著了裴芳手中槳上,正要順手奪出,春如水一口冷劍,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已向著麻婆左肋之上劈去!
麻婆竇三花在劍擊之下,口中厲嘯了一聲,驀地拔空而起,小船在水面上動盪得十分厲害!
這隻金色快船,如非是腹側橫生雙翼,有平衡之功,只怕早就翻了。
春如水見麻婆騰空而起,雙手用力向外一擊,足下金舟「哧」的一聲,向前竄出了兩丈以外!空中的麻婆向下一落,「噗通」一聲,整個跌入水中。
可是這怪老婆婆,早已想到有此一招。
她身子落水之後,啞笑道:「好哇!」
只見她雙手掄起,兩足飛打,像是一尾鰻魚似的,直追了上去。
春如水見狀皺了皺眉,暗想這婆子著實難纏,她一面吩咐二徒道:「全速前進,不用怕,有我呢!」
說完話,她冷冷一笑,左手把背在身後的皮袋,用力地向前一推,右手探入其內,已摸出了一把鐵蓮子。
這一次春如水並不隨便亂發,她只是看準了浪花中的麻婆,拇指撥動,只聽見「叭!叭!叭!」一陣脆響,鐵蓮子一粒粒地撥出去,直向著麻婆頭上打去。
麻婆在水中的身子,自不比陸地靈活,忙亂之間,時腕上各中了一枚,直痛得她怪聲大叫,身子不由得慢了許多。
春如水小船趁機如飛而進,猛可裡江面上又橫蕩出了一葉小舟,正正地橫在了春如水船頭前梢,駛船二女俱嚇得尖叫一聲,雙槳左右一分,權當作篙,暮然向水下一插。
這艘小船,在二女熟練的操舟手法下,頓時打了個波兒就停住了。
春如水驚怒之間,一打量面前之人,不由面色微微一紅,暗道了聲:「完了!完了!」
只見橫船之上,並立著兩個人,一老一少,俱是怒容滿面,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兩箱珠寶的正牌主人木尺子與蒲天河!
乍然看見了這兩個人,春如水真有些個「無地自容」,就聽得那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是往何方而去?」
春如水後有追兵,前有強敵,再者那柳氏兄弟,勢必也在追途之中,真正是「四面楚歌」,上天入地,俱無路可逃。
這個女人,也真有一套,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能冷靜沉著地應付,不忙不亂。聞言後,她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熱鬧極了,都來了。木老哥,你還沒有走麼?」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把東西還我後,我馬上就走!」
說話之間,耳聽得後面江水中,那麻婆高聲罵道:「不要臉的娼婦,你還跑得了麼?」
春如水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麻婆在水中,有如是混江龍一般,身子乍沉又浮,一路游來,春如水看到此,不由心中一動,當時狂笑了一聲,高聲向著身後的麻婆嚷道:「老姐姐,你快來吧!」
那麻婆這時已自水中躍起,但見她雙手在水面上一打,浪花飛揚間,這婆子己脫水而出,躍在了一塊礁石之上,怪笑道:「春如水,我老婆子可要給你長點見識了!」
說罷,雙肩一收,已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卸了下來,春如水見狀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先慢一點,等一會傷了別的朋友,可就不划算了!」
麻婆一怔道:「你說什麼,還有什麼別的朋友?」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好大的眼睛,請看這邊是誰?」
說罷小船微側,現出了眼前,麻婆在濛濛夜色裡,向前路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誰,還不閃開找死麼?」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來晚了,這兩箱東西的正主子來了,你們商量去吧!」
木尺子聞言見狀,不禁吃了一驚,他久知麻婆不是好惹的,而且這婆子頭腦簡單,極易受人挑撥,一個不對付,也許立刻就會和自己翻臉。
這時木尺子一聽春如水如此說法,就知她是存心挑撥,不由冷冷一笑道:「麻婆,你不要上她的當!她是想要我們互相攻擊,而她卻坐收漁人之利!」
麻婆本來還摸不清對方是誰,這時聞言,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眼。咦了一聲道:「你不是……木尺子,木老頭嗎?」
木尺子尚未說話,春如水已嘻嘻一笑道:「誰說不是,除了他誰還會這麼天真?」
老少年木尺子鼻中哼了一聲,道:「麻婆,這件事你且退後一步,容我打發了這女人以後再說如何?」
麻婆嘻嘻一笑道:「木老頭,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既然自己出來了,又何必找我?現在見了錢,又要我退後一步,你是安著什麼心?」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麻婆,你要知道,這些錢原是我的,是我由落日坪,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
麻婆一翻雙眸,道:「什麼你的我的,誰都知道這錢是沒有主的,誰到手就是誰的,方才是你的,現在已是春如水的,以後也許就是我竇麻婆的!」
說到此,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這年頭沒別的,誰手硬,誰胳膊粗,誰就是王!」
春如水在一旁聞言,不由鼓掌而笑道:「麻老姐這番話說得有道理。佩服!佩服!」
麻婆往空中啐了一口,道:「你別高興,反正今天晚上,你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撫掌笑道:「麻老姐,你放心,這兩箱東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其實真要說動手,我也不見得就不是你的對手,只是犯不著如此傷了和氣!」
說到此,有意把眼光向著木尺子那邊一瞟,轉臉對麻婆道:「要說起來,這錢是該給木老頭的,可是麻老姐你也辛苦了大半天了,不能空手而回,是不是?」
麻婆哼道:「當然……」
木尺子見狀,也不禁動了肝火,怪笑道:「罷!罷!麻婆,我木尺子交你這個朋友,這兩箱東西到手後,我分你三成就是,你先退開,我要見識見識春夫人的本事,她欺人太甚了!」
說罷向著春如水冷笑道:「春如水,你還有什麼話說,武林中最重信諾,你如此不顧信義,只怕遭天下人恥笑!」
春如水嘻嘻笑道:「什麼信諾不信諾,在我地盤上的東西,莫非不歸我所有嗎?」
木尺子冷冷一笑,轉對蒲天河道:「把你的寶劍借我用一用!」
蒲天河目睹此情,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小聲對木尺子道:「我們又上當了,只怕那麻婆不是好相與的,你老人家注意!」
春如水自不願與他動手,因為如此一來,更讓麻婆有可乘之機,當時一笑道:「且慢!」
木尺子橫劍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據我所知,麻老姐與天山二柳定的約是三七分賬,換句話說,麻老姐獨自可分七成,你如今卻以三成給她,似乎不公!」
說到此,目光一掃麻婆道:「是不是,麻婆?」
麻婆頭腦最是簡單,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是這麼回事,咦,這事情你如何得知?」
春如水一笑道:「天下豈有這麼好的人?天山二柳早就洩了底了,他二人早已劫寶而去,只是他們上當了!」
麻婆一怔道:「這是真的?」
春如水笑吟吟地道:「信不信由你!」
麻婆不由用力地錯著牙齒道:「媽的!下次見了面,我要殺了他們!」
說到這裡,她忽然狂吼道:「木老頭,就是這樣吧,我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太貪心,這條件太苛,恕我不能答應!」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啊!那麼,咱們就來比一比高下!」
木尺子冷笑道:「誰還怕你不成?」
春如水一笑道:「木老頭本事大得很呢,麻老姐只伯你不是他的對手!」
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我活了這麼大,還不曾怕過哪一個!」
春如水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不由私下竊喜不已,當時笑嘻嘻地道:「你二人請看,這兩箱東西在此。誰有本事,誰來拿!」
說罷,右手把覆在小舟的油布揭開,現出了古銅大箱子來,木尺子、蒲天河俱都看出了春如水是存心挑撥,見狀都冷冷一笑,按兵不動。
可是另一方的麻婆竇三花乍見寶箱,禁不住霍然動容,猛地怪嘯了一聲道:「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說罷騰身直向著小船上撲去,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別慌,我跑不了的!」
麻婆這時已落在了小舟之上,嘿嘿笑道:「木老頭,東西我拿啦,你要是不服氣,盡可以到鴉翅嶺來找我!」
說罷,雙手一搭,就將寶箱拿起,卻又放下來,向著春如水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你這條小船暫時借我用一用如何?」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事一件,東西都給你了,還在乎這條小船!」
這時小船由於加多了一人,已有些不勝負擔、在水中滴滴溜溜直打著轉兒。
麻婆嘻嘻一笑,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取下來,方要把身子躍入小船坐處。
這時候木尺子已同著蒲天河偎到了近前,木尺子因見麻婆有獨吞之意,雖知春如水絕非是心甘情願,可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其實要是依著蒲天河心意,是「以逸待勞」,不管她們雙方誰勝以後,再興師發難,奪回寶物也不為遲,只是木尺子擔心那麻婆的「金河蜂子」厲害,萬一兩箱寶物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不易討回。
所以這時那麻婆一躍上了小舟,木尺子忙攏過船來,在一邊伺機而動。
春如水見麻婆卸下了籮筐,正要入座,這時候,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當下偷偷向著二徒使了個眼色,吳、裴二女立刻會意。
坐在右邊的吳瑤青驀地一聲嬌叱,一掄長槳,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春如水更是雙足一著力,足下小船猛地一翻,麻婆本站了個邊兒,原來就站得不穩,哪裡還能立得住,身子一歪,幾乎要倒了下去。
麻婆竇三花,厲聲罵了一句,正要彎身去拿那個裝滿了「金河蜂子」的籮筐,春如水卻上前一步,雙手排山運掌,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只聽見「噗通」一聲,麻婆為避開這一招,身子再次翻落水中
好個春如水,一招得手,更是手上無情,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自掌心內,一連飛出了五六粒鐵蓮子,向著一邊的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身上打去。
同時之間,吳瑤青、裴芳二女已划動長槳,小船如飛地向前方駛去!
由於這是一艘特製的快船,自非一般小船所能追得上的,快船一竄出之後,春如水趁機已把那個似蚌殼的籮筐搶到了手中。
是時木尺子和蒲天河雙雙怒叱著,自兩側猛撲而上,欲向快舟上落來,可是春如水已不容他們近身,就見她雙手猛然把那個大籮筐打了開來,但聽得「轟」的一聲,大片金光,有如萬千金星,自籮筐內齊飛了出來,沒頭蓋頂向著身後兩人撲了過去。
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見狀大驚,他們俱知這種東西的厲害,一任你銅筋鐵骨,也是不敢輕易嘗試。
在無可奈何之下,這一師一徒,只得把身子向下一落,雙雙墜入水中。
另一面,麻婆乍然看見自己所養的金蜂,竟然反為對方利用,用來作為對付自己的武器,不禁又驚又怒,怪嘯了一聲,霍然由水中拔身而出,落在了一塊大石之上。
這種金河蜂子,生性殘酷,最是無情,只認血腥不認親,管你是誰,它們是一概不論。
這時見麻婆現身,俱都發出「吱吱」嗚聲,一窩蜂似地,直向麻婆身上襲去。
麻婆一時大意,身上竟落下了五六隻,只聽得一陣咬嚼聲,立時衣裂肉破,痛穿心肺,這才忽然想到,這些金蜂,晚上尚未有餵過,只打算用春如水等一幫活人,來喂一下它們的飢腸,卻想不到弄巧成拙,竟然派到了自己頭上。
這麻婆一想到此,真是氣昏了頭,怪嘯了一聲,大罵道:「好娼婦,我竇三花與你誓不兩立!」
就見她驀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向著當空金蜂「噗」一聲噴出了一口血雨。
當空金蜂吱吱喳喳亂成一片,紛紛搶食著噴出的鮮血,那麻婆知道如不能及時滿足這撥金蜂的食慾,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這個時候,她實在也是沒有能力,再去追趕春如水,事實上,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因為春如水那艘快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且說麻婆急痛之下,對於這撥小東西,既恨又愛,她本可以內功所化血雨「碧血箭」,制這撥金蜂於死地,可是一想到蜂種得來不易,自己豢養十年,方得如今成績,全數殺死也太可惜。
想到此,只得忍著內心疾怒,一口口把鮮血噴了出去,餵著當空的金蜂!
那撥金蜂,早已餓壞了,如今為鮮血一引,一個個振翅錚錚,吱吱亂叫,聲勢端是嚇人已極!
麻婆咬舌噴血,已然傷了內功,偏偏來時未曾帶有喂蜂的血酒葫蘆,似如此如何能支持長久?
她一面往空中噴著血雨,一面發出凌厲的叫聲,以遏止金蜂的來勢,雙方暫時形成了對峙之局。
麻婆竇三花,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可是這時,也嚇得臉色蒼白,看看已是聲嘶力竭的當兒,忽見面前人影一晃,現出木尺子與蒲天河的身影。
麻婆以為二人趁火打劫,不由道了聲:「吾命休矣!」
二人每人待著一株小樹,用樹上枝葉掩飾著身軀,以至當空金蜂,未曾發覺。
他二入一直走到了麻婆身邊,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麻婆!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麻婆大叫道:「不要……不許你傷它們……」
她一面說,一面向空中噴著血雨,又氣吁吁地道:「你們哪一位能幫我把那個竹簍子找來,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蒲天河與木尺子二人這時都是滿身是水,樣子十分狼狽,他二人也幾乎吃了春如水的大虧,如非即時落水,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他二人由水中出來之後,春如水既去,麻婆反倒為金蜂所困,由於同仇敵愾之心,才過來助麻婆一臂之力。
蒲天河聞言忙向水面上一望,事情倒是真巧,那只原來盛養金蜂的籮筐,正從上流漂浮而來,蒲天河一探身撈了過來,向麻婆一丟道:「接著!」
麻婆本以為那籮筐為春如水帶走,想不到竟然會為蒲天河撿到,當時接過來,嘿嘿一笑道:「有了這個,不愁這群東西不飛回來!」
說罷雙手把籮筐蓋子揭開,迎空連連抖動:口中發出一陣怪嘯之聲。
空中金蜂聽得如此聲音,果然噪聲大減,紛紛在空中盤旋起舞,又過了一會兒,才結成長線,向麻婆手中的籮筐內徐徐注入。
轉瞬之間,當空金蜂,竟全數進入筐內,一隻也沒有剩下來。
麻婆忙把籮筐合上,口中唸了一聲佛,望著蒲天河、木尺子二人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們兩個……」
說到此,又冷笑道:「那娼婦走了麼?」
木尺子冷聲道:「早就走了!」
麻婆咬牙出聲,道:「好……有一天我抓到了她,要她知道我麻婆的厲害!好個女人,我今天算認識她了!。
木尺子頻頻苦笑,道:「有什麼用……」
說時,他狂笑了一聲,雙手用力地抓著頭上的頭髮,似笑非笑地道:「完了……完了!我半輩子的夢想苦心,都白費了……我這是何苦?」
說罷,這老頭兒一屁股坐倒在地,狀如呆偶,看起來簡直是懊喪極了。
蒲天河忙拉他道:「起來吧,我們還可以到蒙古找她去,這春如水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木尺子悵然道:「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媽的,她把我們師徒耍慘了!我……我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說罷當真站了起來,猛然一頭直向石頭上撞去!卻為一旁的麻婆一把拉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