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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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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5:57
第14章 冤家路窄  

  春如水這一手實在是相當厲害,幾乎使得麻婆有點措手不及。
  三粒「鐵蓮子」一閃而至,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好婆娘!」
  就見她雙掌向外同時一封,「呼」的一聲,那三粒鐵蓮子迎著麻婆這股勁風,全數倒折了回去,這怪老婆子眼見到手的小船,竟欲闖關而去,如何依得,身形霍地騰了起來,猛然向著小船撲去。
  可是春如水如何容得她如此?口中喝叱了一聲,自側撲過來,向著水上小船落去。
  儘管小船疾馳如飛,可是二人身手是那麼靈活,雙雙向小船上一落,一左一右都落在了小船兩邊。
  裴芳、吳瑤青見狀大驚,裴芳在左,正是靠近麻婆這邊,她一時情急,手中長槳霍地翻了起來,直向著麻婆身上猛打過來。
  麻婆一聲怪笑道:「小狐狸你也敢動手?」
  蒲扇大的手掌向外一托,已抓著了裴芳手中槳上,正要順手奪出,春如水一口冷劍,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已向著麻婆左肋之上劈去!
  麻婆竇三花在劍擊之下,口中厲嘯了一聲,驀地拔空而起,小船在水面上動盪得十分厲害!
  這隻金色快船,如非是腹側橫生雙翼,有平衡之功,只怕早就翻了。
  春如水見麻婆騰空而起,雙手用力向外一擊,足下金舟「哧」的一聲,向前竄出了兩丈以外!空中的麻婆向下一落,「噗通」一聲,整個跌入水中。
  可是這怪老婆婆,早已想到有此一招。
  她身子落水之後,啞笑道:「好哇!」
  只見她雙手掄起,兩足飛打,像是一尾鰻魚似的,直追了上去。
  春如水見狀皺了皺眉,暗想這婆子著實難纏,她一面吩咐二徒道:「全速前進,不用怕,有我呢!」
  說完話,她冷冷一笑,左手把背在身後的皮袋,用力地向前一推,右手探入其內,已摸出了一把鐵蓮子。
  這一次春如水並不隨便亂發,她只是看準了浪花中的麻婆,拇指撥動,只聽見「叭!叭!叭!」一陣脆響,鐵蓮子一粒粒地撥出去,直向著麻婆頭上打去。
  麻婆在水中的身子,自不比陸地靈活,忙亂之間,時腕上各中了一枚,直痛得她怪聲大叫,身子不由得慢了許多。
  春如水小船趁機如飛而進,猛可裡江面上又橫蕩出了一葉小舟,正正地橫在了春如水船頭前梢,駛船二女俱嚇得尖叫一聲,雙槳左右一分,權當作篙,暮然向水下一插。
  這艘小船,在二女熟練的操舟手法下,頓時打了個波兒就停住了。
  春如水驚怒之間,一打量面前之人,不由面色微微一紅,暗道了聲:「完了!完了!」
  只見橫船之上,並立著兩個人,一老一少,俱是怒容滿面,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兩箱珠寶的正牌主人木尺子與蒲天河!
  乍然看見了這兩個人,春如水真有些個「無地自容」,就聽得那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是往何方而去?」
  春如水後有追兵,前有強敵,再者那柳氏兄弟,勢必也在追途之中,真正是「四面楚歌」,上天入地,俱無路可逃。
  這個女人,也真有一套,到了這個時候,她仍然能冷靜沉著地應付,不忙不亂。聞言後,她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熱鬧極了,都來了。木老哥,你還沒有走麼?」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把東西還我後,我馬上就走!」
  說話之間,耳聽得後面江水中,那麻婆高聲罵道:「不要臉的娼婦,你還跑得了麼?」
  春如水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麻婆在水中,有如是混江龍一般,身子乍沉又浮,一路游來,春如水看到此,不由心中一動,當時狂笑了一聲,高聲向著身後的麻婆嚷道:「老姐姐,你快來吧!」
  那麻婆這時已自水中躍起,但見她雙手在水面上一打,浪花飛揚間,這婆子己脫水而出,躍在了一塊礁石之上,怪笑道:「春如水,我老婆子可要給你長點見識了!」
  說罷,雙肩一收,已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卸了下來,春如水見狀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先慢一點,等一會傷了別的朋友,可就不划算了!」
  麻婆一怔道:「你說什麼,還有什麼別的朋友?」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好大的眼睛,請看這邊是誰?」
  說罷小船微側,現出了眼前,麻婆在濛濛夜色裡,向前路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誰,還不閃開找死麼?」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來晚了,這兩箱東西的正主子來了,你們商量去吧!」
  木尺子聞言見狀,不禁吃了一驚,他久知麻婆不是好惹的,而且這婆子頭腦簡單,極易受人挑撥,一個不對付,也許立刻就會和自己翻臉。
  這時木尺子一聽春如水如此說法,就知她是存心挑撥,不由冷冷一笑道:「麻婆,你不要上她的當!她是想要我們互相攻擊,而她卻坐收漁人之利!」
  麻婆本來還摸不清對方是誰,這時聞言,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眼。咦了一聲道:「你不是……木尺子,木老頭嗎?」
  木尺子尚未說話,春如水已嘻嘻一笑道:「誰說不是,除了他誰還會這麼天真?」
  老少年木尺子鼻中哼了一聲,道:「麻婆,這件事你且退後一步,容我打發了這女人以後再說如何?」
  麻婆嘻嘻一笑道:「木老頭,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既然自己出來了,又何必找我?現在見了錢,又要我退後一步,你是安著什麼心?」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麻婆,你要知道,這些錢原是我的,是我由落日坪,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
  麻婆一翻雙眸,道:「什麼你的我的,誰都知道這錢是沒有主的,誰到手就是誰的,方才是你的,現在已是春如水的,以後也許就是我竇麻婆的!」
  說到此,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這年頭沒別的,誰手硬,誰胳膊粗,誰就是王!」
  春如水在一旁聞言,不由鼓掌而笑道:「麻老姐這番話說得有道理。佩服!佩服!」
  麻婆往空中啐了一口,道:「你別高興,反正今天晚上,你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撫掌笑道:「麻老姐,你放心,這兩箱東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其實真要說動手,我也不見得就不是你的對手,只是犯不著如此傷了和氣!」
  說到此,有意把眼光向著木尺子那邊一瞟,轉臉對麻婆道:「要說起來,這錢是該給木老頭的,可是麻老姐你也辛苦了大半天了,不能空手而回,是不是?」
  麻婆哼道:「當然……」
  木尺子見狀,也不禁動了肝火,怪笑道:「罷!罷!麻婆,我木尺子交你這個朋友,這兩箱東西到手後,我分你三成就是,你先退開,我要見識見識春夫人的本事,她欺人太甚了!」
  說罷向著春如水冷笑道:「春如水,你還有什麼話說,武林中最重信諾,你如此不顧信義,只怕遭天下人恥笑!」
  春如水嘻嘻笑道:「什麼信諾不信諾,在我地盤上的東西,莫非不歸我所有嗎?」
  木尺子冷冷一笑,轉對蒲天河道:「把你的寶劍借我用一用!」
  蒲天河目睹此情,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小聲對木尺子道:「我們又上當了,只怕那麻婆不是好相與的,你老人家注意!」
  春如水自不願與他動手,因為如此一來,更讓麻婆有可乘之機,當時一笑道:「且慢!」
  木尺子橫劍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據我所知,麻老姐與天山二柳定的約是三七分賬,換句話說,麻老姐獨自可分七成,你如今卻以三成給她,似乎不公!」
  說到此,目光一掃麻婆道:「是不是,麻婆?」
  麻婆頭腦最是簡單,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是這麼回事,咦,這事情你如何得知?」
  春如水一笑道:「天下豈有這麼好的人?天山二柳早就洩了底了,他二人早已劫寶而去,只是他們上當了!」
  麻婆一怔道:「這是真的?」
  春如水笑吟吟地道:「信不信由你!」
  麻婆不由用力地錯著牙齒道:「媽的!下次見了面,我要殺了他們!」
  說到這裡,她忽然狂吼道:「木老頭,就是這樣吧,我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太貪心,這條件太苛,恕我不能答應!」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啊!那麼,咱們就來比一比高下!」
  木尺子冷笑道:「誰還怕你不成?」
  春如水一笑道:「木老頭本事大得很呢,麻老姐只伯你不是他的對手!」
  麻婆竇三花一聲怪笑道:「我活了這麼大,還不曾怕過哪一個!」
  春如水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不由私下竊喜不已,當時笑嘻嘻地道:「你二人請看,這兩箱東西在此。誰有本事,誰來拿!」
  說罷,右手把覆在小舟的油布揭開,現出了古銅大箱子來,木尺子、蒲天河俱都看出了春如水是存心挑撥,見狀都冷冷一笑,按兵不動。
  可是另一方的麻婆竇三花乍見寶箱,禁不住霍然動容,猛地怪嘯了一聲道:「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說罷騰身直向著小船上撲去,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別慌,我跑不了的!」
  麻婆這時已落在了小舟之上,嘿嘿笑道:「木老頭,東西我拿啦,你要是不服氣,盡可以到鴉翅嶺來找我!」
  說罷,雙手一搭,就將寶箱拿起,卻又放下來,向著春如水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你這條小船暫時借我用一用如何?」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事一件,東西都給你了,還在乎這條小船!」
  這時小船由於加多了一人,已有些不勝負擔、在水中滴滴溜溜直打著轉兒。
  麻婆嘻嘻一笑,把背後那個大籮筐取下來,方要把身子躍入小船坐處。
  這時候木尺子已同著蒲天河偎到了近前,木尺子因見麻婆有獨吞之意,雖知春如水絕非是心甘情願,可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其實要是依著蒲天河心意,是「以逸待勞」,不管她們雙方誰勝以後,再興師發難,奪回寶物也不為遲,只是木尺子擔心那麻婆的「金河蜂子」厲害,萬一兩箱寶物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不易討回。
  所以這時那麻婆一躍上了小舟,木尺子忙攏過船來,在一邊伺機而動。
  春如水見麻婆卸下了籮筐,正要入座,這時候,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當下偷偷向著二徒使了個眼色,吳、裴二女立刻會意。
  坐在右邊的吳瑤青驀地一聲嬌叱,一掄長槳,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春如水更是雙足一著力,足下小船猛地一翻,麻婆本站了個邊兒,原來就站得不穩,哪裡還能立得住,身子一歪,幾乎要倒了下去。
  麻婆竇三花,厲聲罵了一句,正要彎身去拿那個裝滿了「金河蜂子」的籮筐,春如水卻上前一步,雙手排山運掌,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只聽見「噗通」一聲,麻婆為避開這一招,身子再次翻落水中
  好個春如水,一招得手,更是手上無情,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自掌心內,一連飛出了五六粒鐵蓮子,向著一邊的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身上打去。
  同時之間,吳瑤青、裴芳二女已划動長槳,小船如飛地向前方駛去!
  由於這是一艘特製的快船,自非一般小船所能追得上的,快船一竄出之後,春如水趁機已把那個似蚌殼的籮筐搶到了手中。
  是時木尺子和蒲天河雙雙怒叱著,自兩側猛撲而上,欲向快舟上落來,可是春如水已不容他們近身,就見她雙手猛然把那個大籮筐打了開來,但聽得「轟」的一聲,大片金光,有如萬千金星,自籮筐內齊飛了出來,沒頭蓋頂向著身後兩人撲了過去。
  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見狀大驚,他們俱知這種東西的厲害,一任你銅筋鐵骨,也是不敢輕易嘗試。
  在無可奈何之下,這一師一徒,只得把身子向下一落,雙雙墜入水中。
  另一面,麻婆乍然看見自己所養的金蜂,竟然反為對方利用,用來作為對付自己的武器,不禁又驚又怒,怪嘯了一聲,霍然由水中拔身而出,落在了一塊大石之上。
  這種金河蜂子,生性殘酷,最是無情,只認血腥不認親,管你是誰,它們是一概不論。
  這時見麻婆現身,俱都發出「吱吱」嗚聲,一窩蜂似地,直向麻婆身上襲去。
  麻婆一時大意,身上竟落下了五六隻,只聽得一陣咬嚼聲,立時衣裂肉破,痛穿心肺,這才忽然想到,這些金蜂,晚上尚未有餵過,只打算用春如水等一幫活人,來喂一下它們的飢腸,卻想不到弄巧成拙,竟然派到了自己頭上。
  這麻婆一想到此,真是氣昏了頭,怪嘯了一聲,大罵道:「好娼婦,我竇三花與你誓不兩立!」
  就見她驀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向著當空金蜂「噗」一聲噴出了一口血雨。
  當空金蜂吱吱喳喳亂成一片,紛紛搶食著噴出的鮮血,那麻婆知道如不能及時滿足這撥金蜂的食慾,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這個時候,她實在也是沒有能力,再去追趕春如水,事實上,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因為春如水那艘快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且說麻婆急痛之下,對於這撥小東西,既恨又愛,她本可以內功所化血雨「碧血箭」,制這撥金蜂於死地,可是一想到蜂種得來不易,自己豢養十年,方得如今成績,全數殺死也太可惜。
  想到此,只得忍著內心疾怒,一口口把鮮血噴了出去,餵著當空的金蜂!
  那撥金蜂,早已餓壞了,如今為鮮血一引,一個個振翅錚錚,吱吱亂叫,聲勢端是嚇人已極!
  麻婆咬舌噴血,已然傷了內功,偏偏來時未曾帶有喂蜂的血酒葫蘆,似如此如何能支持長久?
  她一面往空中噴著血雨,一面發出凌厲的叫聲,以遏止金蜂的來勢,雙方暫時形成了對峙之局。
  麻婆竇三花,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可是這時,也嚇得臉色蒼白,看看已是聲嘶力竭的當兒,忽見面前人影一晃,現出木尺子與蒲天河的身影。
  麻婆以為二人趁火打劫,不由道了聲:「吾命休矣!」
  二人每人待著一株小樹,用樹上枝葉掩飾著身軀,以至當空金蜂,未曾發覺。
  他二入一直走到了麻婆身邊,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麻婆!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麻婆大叫道:「不要……不許你傷它們……」
  她一面說,一面向空中噴著血雨,又氣吁吁地道:「你們哪一位能幫我把那個竹簍子找來,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蒲天河與木尺子二人這時都是滿身是水,樣子十分狼狽,他二人也幾乎吃了春如水的大虧,如非即時落水,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他二人由水中出來之後,春如水既去,麻婆反倒為金蜂所困,由於同仇敵愾之心,才過來助麻婆一臂之力。
  蒲天河聞言忙向水面上一望,事情倒是真巧,那只原來盛養金蜂的籮筐,正從上流漂浮而來,蒲天河一探身撈了過來,向麻婆一丟道:「接著!」
  麻婆本以為那籮筐為春如水帶走,想不到竟然會為蒲天河撿到,當時接過來,嘿嘿一笑道:「有了這個,不愁這群東西不飛回來!」
  說罷雙手把籮筐蓋子揭開,迎空連連抖動:口中發出一陣怪嘯之聲。
  空中金蜂聽得如此聲音,果然噪聲大減,紛紛在空中盤旋起舞,又過了一會兒,才結成長線,向麻婆手中的籮筐內徐徐注入。
  轉瞬之間,當空金蜂,竟全數進入筐內,一隻也沒有剩下來。
  麻婆忙把籮筐合上,口中唸了一聲佛,望著蒲天河、木尺子二人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們兩個……」
  說到此,又冷笑道:「那娼婦走了麼?」
  木尺子冷聲道:「早就走了!」
  麻婆咬牙出聲,道:「好……有一天我抓到了她,要她知道我麻婆的厲害!好個女人,我今天算認識她了!。
  木尺子頻頻苦笑,道:「有什麼用……」
  說時,他狂笑了一聲,雙手用力地抓著頭上的頭髮,似笑非笑地道:「完了……完了!我半輩子的夢想苦心,都白費了……我這是何苦?」
  說罷,這老頭兒一屁股坐倒在地,狀如呆偶,看起來簡直是懊喪極了。
  蒲天河忙拉他道:「起來吧,我們還可以到蒙古找她去,這春如水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木尺子悵然道:「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媽的,她把我們師徒耍慘了!我……我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說罷當真站了起來,猛然一頭直向石頭上撞去!卻為一旁的麻婆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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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6:23
  這麻婆此刻看來更是狼狽極了,身上已有多處為金蜂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滴淌不已,再加上她滿頭濕髮,週身水透,令人不忍卒視!
  她拉住木尺子,嘿嘿冷笑道:「木老頭,幹什麼,想尋死?」
  木尺子歎了一聲,掙開了她的手,一時無語。麻婆啐了一口,坐下來,冷笑道:「可別這樣,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錢死了更犯不著!」
  木尺子盯著她恨聲道:「你當然無所謂,這錢本來就不是你的,你只不過是想混水摸魚,弄它一筆,弄不著自然是算了!」
  麻婆一怔道:「莫非你不是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什麼?我為此寶費了半輩子力氣,湖底沙盤窺底,柳石山又得了綠玉匙,這多年來蔣壽百般利誘,企圖分羹一匙,我都不為所動,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東西方到手,竟吃這賤人揀了便宜……唉!這口氣你要我如何能出?」
  木尺子邊說邊歎,禁不住一時老淚縱橫,旁邊的麻婆見狀呆了呆,道:「這麼說,邊些錢果真該是你的了!」
  木尺子抹了一下臉上的淚,冷笑道:「不該是我的,憑什麼該是她的?」
  麻婆歎了一聲道:「唉,算了,算了!你也別難受了,你這麼一說,我也感到怪不好意思的,走,咱們回去再說!」
  方言到此,忽見林內一陣馬蹄聲,衝出了兩匹快馬,三人不由一驚,卻見馬上所坐,竟是天山二柳柳玉、柳川。
  那柳氏兄弟發現三人,似乎怔了一下,柳川遂趕過來道:「原來二位前輩及蒲大俠都在這裡。」
  麻婆嘿嘿一笑,道:「你二人來此何事?」
  柳川面上一紅,尷尬笑道:「我們是特意尋前輩來的!」
  麻婆想起前言,不禁大怒,嘿嘿一笑,猛地騰身過來,一掌向著柳川面上打來!
  柳川身子一偏,閃過了這一掌,大叫道:「咦!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打起自己人來了!」
  麻婆啐道:「好一個自己人,就差一點沒有把我老婆子活埋了,還他媽的自己人呢!」
  說時,一雙大掌又向柳川撲去。
  這時柳玉在一邊見狀大驚,匆匆撤出了兵刃,正要撲上來,木尺子見狀忙上前雙手一分,把雙方逼得後退了一步,道:「你們不必自相拚命,有話好說。」
  麻婆望著木尺子狂笑道:「木老哥你哪裡知道,我老婆子被這兩個狗才害慘了!」
  柳玉冷笑道:「這是怎麼說起!」
  麻婆聲凌色厲地道:「你還要狡辯,那春如水已經說穿了,你二人見利忘義,如今還有臉來此見我?」
  柳玉用力一跺腳道:「放她媽的屁,我們見了什麼利了?」
  柳川擺手道:「你老人家別提了,提起來更氣死人了,我們現在就是專為找那賊婆娘來的,她把我兄弟冤苦了!」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她又怎麼會冤了你們兄弟?」
  柳玉恨恨地跺了一腳,轉身走到馬前,由馬上卸了一個箱子,猛地向地上一倒,嘩啦一聲,倒了一地的石頭,然後嘿嘿冷笑道:「看見沒有?這都是那個女人玩的花樣!」
  木尺子眨了一下眸子道:「是怎麼回事?」
  柳玉搖頭苦笑道:「唉!別提了!」
  柳川在一旁,就實說道:「春如水騙我們說是一箱珠寶,誰知道他媽的,就是上面一小層,下面全他媽的是石頭!我們是來找她拚命來的!」
  麻婆在一旁聞言,陰森森地道,「別現眼了,人家早跑得沒影兒了,還來拚命呢,沒有出息的東西!我真恨不能一掌掃「死你們!」
  說時,一面咬牙切齒地就向著二人身前走去,嚇得二人一時臉色大變趕忙後退道:「咦!你老人家這是幹什麼?」
  木尺子歎了一聲,拉開了麻婆道:「算了,打他們做什麼!」
  麻婆愈想愈氣,望著天山二柳啐了一口道:「還不是你們兩個,你們要不開閘放水讓她出來,她一輩子也走不了!害得我老婆子也跟著丟這個臉!」
  說到此,又用手一指木尺子憤憤地道:「這兩箱東西,原是木老哥的,從今以後咱們誰也不許再動這個念頭,應該設法追回來雙手送與木老哥,這樣才不失武林間的道義,誰要是再動竊為己有的念頭,誰就不是人養的!」
  天山二柳各自點了點頭,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麻婆一張麻臉漲得通紅,她回過身來,對著木尺子道:「木老哥你也別太氣餒了,走,先到我那裡去歇上兩天,然後我陪著你一塊去蒙古。他媽的,如果我不把春如水那個賤人活劈了我誓不為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我師徒即刻就要啟程,不打擾了!」
  麻婆怔了一下道:「好!你們先走一步,明天我就趕去!」
  木尺子搖頭笑道:「你何必跑一趟!」
  麻婆一翻雙眼道:「我為什麼不跑一趟?這口氣要是不叫我出,我還能活下去?再見!」
  說罷轉身縱跳如飛而去,天山二柳望著木尺子直發怔,柳玉道:「木老前輩還有用我兄弟之處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不敢驚動,你二位還是請吧,咱們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說罷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小子咱們走!」
  天山二柳討了無趣,望著二人去後,愈想愈氣,那柳玉嘿嘿笑道:「他媽的,就像我們兩個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似的!」
  柳川也憤憤地道:「你看麻婆那個德性!這會子她又裝起好人來了,要是那兩箱東西到了她手裡,這些話打死她她也是說不出來呀!」
  說到這裡低頭想了想,咬著牙道:「春如水那個娘兒們害苦了我們了,這口氣真出不來,我們找她去!」
  柳玉想到了那兩箱珠寶,也不由氣得直咬牙,當時點頭道:「好!就是這麼著,我們上蒙古去,東西不到手,我們絕不離開!」
  老少年木尺子同蒲天河空入了寶山一趟,俱都十分悵悵。尤其是木尺子,好似連一點興頭兒都沒有了。沿途上蒲天河一再地安慰開導他,可是木尺子還是愁眉不展,沒有一點笑容。
  蒲天河原是對這些寶藏不感興趣,他本想奉勸師父放手,可是木尺子難以割捨,再者那春如水行事未免太也乖張,大悻武林道義,如今情形已成騎虎,設非至蒙古追回這批寶物以外,已別無選擇餘地。
  因此,儘管蒲天河內心十二分的不滿意,卻也不得不忍在肚子裡。
  這些日子,只為忙著索寶,蒲天河似乎暫時把埋藏在內心的情感置於一旁,可是這並不是說他就忘了。
  每當他想到了婁驥之正直豪爽,婁小蘭之玉潔冰清,內心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這一切都只為一個無恥女人的陷害,弄得今日自己無顏見人,想來真是百感交集,傷心不已。
  木尺子似乎此刻整個的心意,全在那兩箱寶物上,對於蒲天河內心的感慨卻是不聞不問。
  他二人在第七天的傍晚,已出了甘肅,來到了蒙古部族「克圖汗部」,在甘蒙交界一處「庫庫推穆」的地方歇腳兒。
  這地方北面是平原,南面「爾登烏拉山」之後,全是廣瀚的沙漠,日落之後,由河地裡吹過來的風,熱烘烘的,使人感覺十分燥熱。
  蒲天河由於情緒低落,一路之上,也很少與木尺子說話。他二人是借住在附近牧人的篷帳裡,一切吃喝,全仗牧人的施捨。
  蒲天河還是生平第一次來蒙古,從來也未曾見過如此遼闊的沙漠。壯大的馬群和蒙人部族的生活風俗,也使得他感到驚異。
  木尺子在這地方混熟了,語言方面更是無所不通,藉著他這方面的天才,才使得他二人不難住宿。
  當晚,蒲天河睡在大帳篷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這是一個二十人居住的大帳篷,睡得滿滿的。蒲天河與木尺子是擠在帳篷邊上,正中生有熊熊的一盆火。
  原來這種大漠地方,儘管是白天奇熱如焚,入夜之後,卻是寒冷刺骨,即所謂「早穿重襲午穿紗」,一個外來的人,是很不能適應的。
  蒲天河久久不能入睡,只覺得帳篷內氣悶得很,尤其是正中燒著的並不是木柴炭火,而是干馬糞,臭烘烘地令人作嘔!
  二人寄住的這一家人,乃是屬於西北部旗的一個支族,主人姓「烏克蘭」,為人很是豪爽。據說其祖父曾任過蒙族的「千夫長」。家境很是富庶,有馬三千餘匹,牛羊各數千頭,在這附近地方,極有聲望。
  「烏克蘭」一家人,為了表示對木尺子師徒的友愛,特別留宿他二人在自家的帳篷內。
  這帳篷內,包括主人三代直系親族,只是全是男士。婦人女子,卻是住在另外的帳篷裡。
  蒙古人吃食豪飲,一個個體魄強壯,入睡之後鼾聲如雷,再加上馬糞臭、汗臭,蒲天河實在是消受不了。
  他轉過身來,見木尺子閉目安睡,也不知他睡著了沒有,這幾天為了兩箱寶珠,這老頭兒幾乎都要發瘋了。蒲天河也不便叫他,就自己坐起來,拉開蓋在身上的獸皮,輕輕站起來。
  藉著帳篷上的一葉天窗,可以窺見當空的月色,蒲天河不禁興起了一些雅意來。他輕輕地揭開了皮門,步出了帳篷,只見星月下的帳篷,就像大漠裡的沙丘。
  蒲天河順著沙地向前走,行了約有一箭之地,面前是大片的綠洲地帶,翠草盈尺,一邊是緩緩而流的帶水。
  遠處吹來的夜風,使得草原上興起了波浪,這調調兒,頓時使得蒲天河憶起了江南歲月,彷彿置身在江南的田陌道上,眺望著起伏的禾苗,只是這麼開曠的大地,這麼低矮的穹空,卻是江南內地所沒有的。
  正當他睹景思情的當兒,忽聽得身後一聲悶吼,一隻灰色的大狗,驀地向他背後襲來。
  蒲天河一個閃身,差一點為這狗的前爪抓上,他不由吃了一驚,正要用重手法,把這隻狗傷了,就聽得有人喝叱著,把狗趕跑了。
  蒲天河看趕狗的人,乃是主人的第三個兒子,名叫「烏克蘭術夫」,這時見他一隻手提著燈籠,背上背著大刀,蒲天河知道他們父子都會說漢語,當時就笑道:「少東主怎麼沒有睡?」
  烏克蘭術夫笑道:「我查夜,每夜都要起來幾次……咦!客人你怎麼不睡呢?」
  蒲天河笑了笑,搖頭道:「睡不著,想出來走走!」
  烏克蘭術夫張嘴一笑,用生硬的漢語道:「你們漢人真奇怪!」
  說罷,他拍了拍蒲天河的肩膀,用手向前面指了指說道:「從這裡走,有個好地方!很好看,有花有樹,只是你不要走太遠,那一邊是哈里族,哈里族的人都不講理,你要注意!」
  蒲天河點頭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過是隨便走走而已!」
  說罷,他就順著烏克蘭術夫指處,慢慢走下去。走過了一道河堤,只覺得四外吹來的寒風,令人有些禁受不住,這才發覺自己出來時,忘記了多帶一件衣服,本想回去再拿,又恐驚擾了他人,當時忍著冷風,繼續往下行去。
  他走過了這沙堤,眼前的草原更為開闊,而且草也更長,風吹草動,正應上了「戽律金」的那首好詩:「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底見牛羊。」
  只不過,這時候,草原裡沒有牛羊罷了。
  蒲天河記得烏克蘭術夫說過,前面有花有樹,不覺大步向前行走。在一排乾草堆後,果然他發現了一個窄長的水池,池上停有一艘畫舫。
  水面上,滿是綠油油的荷葉,這個時候,荷花多已開滿了,有的已結了蓮蓬,有的還婀娜打著朵兒,小風過處,傳過來沁人心肺的清芬。
  蒲天河乍然看見了這種景致,不禁心神為之一爽。
  此時此刻,明月高懸,四野肅然,那蓮池中的畫舫為風吹得滴滴溜溜在水中打著轉兒。
  蒲天河一時興起,遂騰身掠在了那艘畫舫之上。
  這是一艘朱紅色的畫舫,設制得十分精巧,兩頭高高的聳起,有點像是內地的龍舟,只是比龍舟要大得多。
  蒲天河悄悄來到船上,並不向艙內行去,他只在船頭的一張椅上坐了下來,目光欣賞著池內荷花。
  忽然,身後一人嗲聲道:「你是誰?來這裡作什麼?」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他作夢也不會想到,這時候船上,竟然還會有人。
  當時他猛地轅過身來,見艙門口立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十七人酌年歲,梳著一雙長長的辮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肥袖衫,外罩牛皮小馬夾,下面卻是細皮馬裾,足下是一雙帶有馬河的小靴子,全身上下,一副疾裝勁服,看來是英秀脫俗。
  這時候,這個姑娘正用一雙烏油油的大眼睛打量著蒲天河,面上甚是驚異。
  蒲天河窘笑了笑道:「真對不起,我還以為這是一艘無人的空船呢。既如此,我下去就是!」
  說罷正要騰身下船,卻又發覺當著生人展示武功不便,當下苦笑道:「姑娘可否將船划到岸邊,容我上岸。」
  少女聞言,怔了怔,才搖頭道:「你能來,就不能去麼?要戈!你自己劃!」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是!是!」
  說罷就走到船尾,方自拿起長篙向池中點去,忽然覺得背後一股疾風襲了過來,那少女口音叱道:「下去吧!」
  蒲天河更是想不到這姑娘還有此一手,當時身子忙向左邊一閃,他身法奇快,轉動如風,身子一轉開,卻聽見「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隨著那姑娘一聲嬌呼,竟然落入池中。
  原來那姑娘本想暗襲蒲天河,不意對方武技精湛,沒有推著對方,啟己反倒跌落池內。
  蒲天河等到明白了過來,不由大吃一驚,卻見那姑娘在水中撲打著,口中厲聲道:「你這個人……還不救……我上來!」
  蒲天河只見她週身上下,全都為水浸得透濕,神情狼狽已極,因見她樣子滑稽,由不住「噗」地笑了一聲,遂道:「姑娘不要驚慌,我這就救你上來!」
  說罷探下長篙,道:「你只要抓著,我拉你上來就是!」
  這姑娘一面抓住了篙頭,用力地搖著頭上的水,她身子霍地一挺,嘩啦一聲,竟然由水中縱了起來,撲上了船艙。
  只見她全身上下,水淋淋地濕了個精透,月光下似見她一雙明媚的眸子,怒沖沖地,望著蒲天河,忽然撲身而上,雙手直向蒲天河肩頭上抓來。
  先時蒲天河見她竟然能由水中一躍而出,已可猜出這姑娘身上有些功夫,這時見她一出手,更可斷定自己所料不差!
  當時他不由微微吃驚,身子向下一縮,一個轉身已飄出數尺以外。
  姑娘一聲冷笑,足下一點,跟蹤而上,右手一橫,用「切手」直向蒲天河腰上切了過來。
  蒲天河一聲朗笑道:「好個不講理的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口中說著,右手一抖,用「金雞展翅」的手法,驀地向外一翻,當時略微用了五成真力。
  儘管如此,那姑娘顯然也有些吃受不住,身子一晃,一連退後了五六步,砰的一聲,撞在了船艙板上,疼得「啊喲」連聲。
  蒲天河心中倒有幾分過意不去,當時忙上前道:「傷著了沒有?我不是有意的!」
  那姑娘又驚又怒望著蒲天河,上胸頻頻起伏著,藉著月光,蒲天河才看清了對方生就的一張清水臉兒,一雙柳葉眉,尤其是那雙大眼睛,一閃一閃,看來像是會說話一般,靈活已極。
  這姑娘修長的身材,白白的皮膚,雖說週身上下為水濕透,顯得有些臃腫,可是到底掩不住她可人身材,細細的小彎腰。
  如此一個美艷的嬌娥,就是在中原內地,也是難得一見,更不要說在黃沙千里的蒙古地方,蒲天河只覺得眼前一亮,面上更說不出有些發熱!
  他見對方只是恨恨地看著自己,並不發言,一時真有些失了主張,當時只好硬著頭皮又道:「姑娘身上已然濕透,還是進去換件衣服吧!」
  姑娘聞言之後,似乎面色稍霽,一雙眸子直直地看著蒲天河道:「你是誰?是哪裡來的?」
  蒲天河窘笑了笑抱拳道:「在下姓蒲名天河,乃是中原人氏。」
  說到此,就見少女面上一驚。蒲天河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因為來蒙古辦一件事,現在寄住在烏克蘭家內,姑娘你也住在這附近麼?」
  少女聞言點了點頭反問道:「就是這附近的烏克蘭家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少女咬了一下唇兒,冷冷一笑,又道:「你一個人麼?」
  蒲天河搖頭道:「還有一個朋友。姑娘你貴姓?」
  少女又冷冷一笑道:「你們來蒙古有什麼事?」
  蒲天河不由暗暗好笑,這可好,問她什麼都不理,卻一個勁地盤問別人。想到此,也冷冷地道:「自然有事。姑娘不必多問!」
  說罷向著她微微欠身道:「再見。打擾,打擾!」
  說完,正要騰身上岸,那少女卻又趕上來道:「站住!」
  蒲天河回過身來,有些不悅地笑了笑道:「我已經向你賠過禮了,姑娘莫非還要刁難我不成?」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陣,冷冰冰地道:「我警告你,在這裡你少惹事,今天幸虧是遇見了我,要是別的人,只怕就不會這麼客氣地對你了!」
  蒲天河微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哪裡惹了什麼事呢!」
  少女氣得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只是告訴你罷了!聽不聽在你!」
  蒲天河見她生氣的樣子更是嬌艷,本想反唇相譏,也就到口忍住了,當下微笑道:「我方才問姑娘的芳名,還沒有告訴我呢!」
  少女面上似乎略為有些羞澀,秀眉微挑,道:「你何必多問?」
  蒲天河一時也甚感無味,當下點了點頭道:「再見吧!」
  說罷,身形驀地騰起,已落在了岸上,就像是一片葉子一般的輕巧,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上岸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姑娘尤自在船上,打量著自己,面上神色,越發地驚異!
  蒲天河實在也想不通,此時此地,這個姑娘在一艘無人的畫舫上做些什麼?
  要是平時,蒲天河必定會追查一個明白,可是此刻,一來是無此心情,再者人生地陌,也就不想多管。
  他信步往回路上走去,方纔之事想來甚是好笑,經此一來,他也沒有情緒再在附近遊玩,就順著來路大步返回。
  不想他才走了幾步,迎面就有二人飛快地行來,見了蒲天河,那兩個人一齊站住,其中一人用蒙古話叫了一聲,蒲天河不解何意就站住了。
  那兩人走了過來,其中之一,用手上的燈籠,向蒲天河照了一下,微微吃驚地道:「原來是個漢人!」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這兩個人原來都是漢人,其中一人是一個微微駝背的道人,另一個卻是衣質鮮麗,生得腫面小眼的少年。
  蒲天河微微一驚,打量著二人道:「二位是叫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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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路見不平

  這兩個漢人,看了看他,那個腫面小眼的少年,冷笑了一聲道:「不叫你叫誰?你是幹什麼的?」
  蒲天河不由有氣道:「我是走路的。怎麼,不行是不是?」
  腫面少年短眉一挑,口中罵道:「他媽的!」伸手就想打過來,卻為那個駝背的道人攔住道:「少東家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說到此,冷冷一笑,望著蒲天河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是哈里族屠家堡來的,只問你幾句話,你可曾看見一位姑娘在這附近嗎?」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可是轉念一想,卻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沒有看見。」
  腫面少年氣得瞪著那雙小眼道:「媽的,你是瞎子呀!她明明往這邊來,你怎麼會沒有看見?」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說話嘴裡乾淨一點!」
  腫面少年再次揚手,卻又為那道人拉住道:「少東家,算了,還是先找著那丫頭要緊!快走吧!」
  腫面少年冷笑了一聲道:「小子,你記住,只要你不離開蒙古,早晚都要碰在我手上,那時我叫你知道我屠一夫的厲害!」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也不會忘記的!」
  二人恨恨地離開,一路向前找去,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動,暗道:「糟了,看此情形,這兩個傢伙別是要去找方纔那個姑娘吧!他二人形似惡狼,說不定會不利於那個姑娘也未可知!」
  這件閒事,本來他是不想管,可是自己身為俠義道中人,總。不能見危不問,再者受害者是一個少女,豈能容人加以欺凌?!
  想到此,蒲天河不由一時雄心陡起,他悄悄轉過身來,循著方纔之路,向二人尋去。不想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先前那個腫面小眼少年狂笑之聲道:「三妞,別藏了,我已經看見你了。哈!真是虧你想出了這麼一個好地方,竟會藏在船上面,你乖乖地出來,我保證不傷你一根頭髮如何?」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趕忙縱身過去,果見那小眼睛的少年,同著那個駝背道人站在池水旁邊,池內畫舫仍然在水中飄著。
  那個叫屠一夫的少年話聲方落,就見船頭上人影一閃,現出了一個姑娘。月光之下,蒲天河已認出了這姑娘正是先前自己所見的那個姑娘。
  這時就見她立在船頭上怒沖沖地道:「什麼藏不藏的,我愛上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著!你們找我幹什麼?」
  腫面小眼的屠一夫赫赫笑道:「三妞,你是明白人,屠少爺看上了你,是你的造化,幹嘛躲躲藏藏愛答不理的,你莫非還能逃脫我的手掌心不成?」
  船上的姑娘冷笑道:「屠一夫,你不要作夢了,你以為你們家有幾個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可是看錯人了,別說我看不上你,就是我真有嫁你之心,我師父你惹得起麼?」
  屠一夫冷笑道:「令師若是沒有此意,又何必派你來向家父拜壽?再說我屠家財產武功,均不在你師父之下,你嫁給我還會委屈你麼?」
  船上姑娘一聲清叱道:「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沒有工夫跟你亂說!」
  說罷,轉身就向船艙內走去,那腫面小眼少年冷冷一笑道:「三妞,我屠一夫垂涎你的美色已不是一天半天了,今天難得你送上門來。哈哈,如此美景良宵,姑娘你一個人水上戲舟,未免太寂寞了!」
  說罷身形一縱,竟向船上落去,他身子方縱上船,那名叫三妞的姑娘,卻由船上竄身而下。
  可是這時岸邊那個駝背道人,卻怪笑道:「算了吧,姑娘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你不要跑呀!」
  說時,身子一晃,已到了那姑娘身後,伸出雙手直向少女肩上抓去,少女肩頭一沉,已躲開了道人雙手,猛然一聲怒叱,一掌直向道人駝背上擊去。
  道人怪笑了一聲道:「算了吧,講打你是不行了!」
  道人說時身子滴溜溜一個轉身,已到了這姑娘身側,同時他身子向下一矮,雙手同出,直向少女後腰上撐去。
  這時船上那個小眼睛腫面少年,已自船上縱身下來,他瞇著一雙小眼,在一邊嘻嘻笑道:「匡師父,小心別傷了她,還不施出你的『迷魂掌』尚待何時?」
  道人聞言,嘻嘻一笑道:「少東家不必關照,我怎麼會如此煞風景呢!哈哈!」
  說時,就見他身子一轉,已到了一旁,忽見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白色的小口袋,道人右手探入袋中,猛地向外一掌打出。
  當空白霧一起,那叫三妞的姑娘,想是身軀過於接近,再者也不識厲害,白煙一起,她由不住口中「啊呀」一聲,頓時倒地人事不省。
  道人哈哈一笑,向著那腫面小眼少年道:「貧道這一手怎麼樣?別說是他,就是她師父春如水只怕也是逃不過了。少東家,今天晚上……嘻嘻……野渡無人……哈!往下就看你的了!」
  腫面少年屠一夫,這時已撲了上去,把倒在地上的姑娘抱了起來,聞言笑道:「匡師父,你果然有一手,等我對父親說過,烏魯可士那個道院,要你來接管。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你可以去了!」
  駝背道人喜得哈哈大笑道:「謝謝少東家了。少東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好好享受吧,貧道去了!」
  說罷,倏地轉身飛馳而去!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真是血脈怒張,由方才對話中,他得知那叫「三妞」的姑娘,原來竟是春如水的弟子,自己師徒此來,正是要找春如水其人,此刻既遇見了她的弟子,自是不便放過!
  再者,這個叫屠一夫的少年看此情形,必定是想在今夜玷辱了這姑娘,以達到逼婚的目的,其心之淫毒,真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蒲天河想到此,不由驀地騰身而出,卻見岸上已無人跡,他想了想,料定那屠一夫這時必已抱女躍上了池中畫肪:行那不可告人之事了,此時此刻,如果自己再不下手營救,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如此想著,蒲天河已躍身上了大船。
  他輕功極佳,身形縱上大船,船身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定了定神,細細向船內一望,果然後艙內燈光閃爍,似有人影移動。
  蒲天河這時真是怒從心上起,恨向膽邊生,他足下一點步,已竄到了那間船艙窗前,由窗縫間向內一望,果見那屠一夫這時自身已脫下了外衣,正在急切地脫著那姑娘的衣裾!
  那個叫「三妞」的姑娘,這時牙關緊咬,面色紅暈,還沒有甦醒過來。
  屠一夫方自脫下了姑娘一件衣服,蒲天河已忍不住一聲厲叱道:「大膽的淫賊,快滾出來!」
  口中叱著,雙掌一現「喀嚓」一聲,已把一扇花格窗子砸了個粉碎!
  那屠一夫鞋襪已脫,褲帶半解,將脫未脫之間,聞此喝叱,真個是嚇得魂飛魄散,驚嚇之間更生出了無比怒火。
  他好事將成,平白無故有人橫出作梗,以他素日在地方上之威焰,簡直是不可忍受。當下暴叫了一聲道:「是哪一個?壞了屠少爺好事,老子剝了你的皮!」
  說罷,隨便拉了一個床單子,先把那姑娘裸露部份蓋上,自己連鞋也顧不得穿,雙手搬起了一張坐椅,嘩啦一聲,抖手打出,緊跟著他身子自窗內竄了出來!
  屠一夫身子一落,尚未站穩,只覺背後一股冷風,劈背而下,不由吃了一驚。這傢伙也並非是個膿包,身手倒也不凡。在冷風一襲下,他身子一個旋轉,已飄出了丈許以外,落在了前艙板上,身子已轉了過來。
  當他看清了來人,原來就是方才自己問話的那個漢人,不由怔了一下,隨之暴笑了一聲道:「好個小雜種,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多管你家屠少爺的閒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之間,這屠一夫順手撩起了船上長篙,身子向前一挺,這支長篙,當作扎槍的施法,猛的一槍,照著蒲天河面門上點來。
  蒲天河哪裡會把他放在心上,今夜他已決心要把這個傢伙濺血劍下,當時一抬手,抽出了那口天下知名的「五嶺神劍」,劍上光華映著明月,頓時映出一股冷冷的流光,有如是一泓寒泉也似。
  屠一夫長篙點到,蒲天河劍身一滑,已貼在了他篙身之上,向外微微一掙,叱道:「去!」
  他右腕上已貫足了內力,這一抖之力也不可輕視,屠一夫立時雙手一酸,長篙差一點脫手而出,足下更吃不住向前一個踉蹌。
  這一來,這傢伙才知道對方的厲害,嚇得「啊」了一聲,他手中長篙就在這時使了一招「倒打金龍」,隨著他身軀一轉之間,這條長篙,夾起了一股勁風,「呼」的一聲,直向著蒲天河兜頭抽打下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無恥之徒,看一看我們誰的死期到了!」
  兵刃經上有渭:「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兵刃固可封敵十面,可是敵人一旦進身,就非短兵刃莫能為力了。
  屠一夫顯然是明白這一點道理,所以他要在敵人未進身之前,至對方於死命。
  這一支長篙之上勁力十足,如為他打上,必死無異,可是蒲天河在他揮桿將下之間,身子已騰空而起,反向屠一夫身前落來。
  屠一夫吐氣開聲,長桿一收一吐,完全是用「大桿子」的打法,長篙的鐵頭尖子,閃出了一點銀星,就空向著蒲天河前心上點去。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左掌霍地向外一撩,已擰在了長篙的頂尖之上,隨著他身子向下一落,兩個人就算在竹篙上較開了內力:
  長篙一進一縮。那屠一夫忽然「哦」了一聲,右手虎口鮮血像灑豆子似地淌了下來,長篙已到了蒲天河手中、
  屠…夫也真算猾,就見他身子一滾之間,已在地上又撩起了一條鐵鏈子,身子跟著一個反撩,再次到了蒲天河身前,手上的鏈子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蒲天河肩頭上砸去。
  蒲天河拋下了手上的長篙,掌中劍向外一貼,已和對方鐵鏈子糾纏在了一塊,他右腕向外一掙,叱了聲:「撒手!」
  只聽見「嘩啦!噗通」兩聲,水花四濺,鐵鏈子已由屠一夫手中飛出落人池水之中。
  屠一夫這時早已嚇昏了頭,哪裡還敢戀戰,身子猛地騰起,向岸上落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姓屠的,你納命來吧!」
  說時,他身子跟蹤而起,卻較那屠一夫先一步落在了岸上,屠一夫身子向下一落,正迎上了蒲天河前進的劍鋒,頓時血光一現!
  那屠一夫口中慘叫了一聲「啊呀」,一隻右腕隨著蒲天河的劍光翻處,已齊腕斷為兩段。
  屠一夫拚命用力地騰身縱出,落地後,只痛得他在地上打了個滾,鬼哭狼啤叫了一陣,才又跳起來一路落荒而去!
  蒲天河反手摸出一支暗器,正要抖手打出,轉念一想,彼此終無深仇大怨,不如饒他一命算了。
  想到此,就臨時住手,忽然想到了船上少女,不知是否已遭了賊子毒手,當下忙縱身上船,踢開了艙門,見那個叫三妞的姑娘,蓋著一個床單子,身子正在顫動著。蒲天河忙過去揭開床單子,只見對方上衣已脫下來,露出細白的一抹酥胸。
  蒲天河趕忙為她蓋好,見幾上瓦罐中,盛有半罐冷水,就取過來兜頭澆下,自己退身一邊。
  床上的三妞,長長地漫吟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眸子,忽地坐起身來道:「好個強盜……」
  忽然一眼看見了蒲天河背影,不由尖叫了一聲道:「你是
  這時候她顯然是發現了自己赤露著的上身,趕忙又躺了下來。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驚怕,那姓屠的賊子,已為我打跑了。姑娘衣服,就在旁側,快快穿上才好說話。」
  少女聞言憶及前情,當時一張玉臉,羞了個緋紅,口中顫抖道:「可是你……你是誰呢?」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穿好衣服,一對面也就知道了,何必急於一時?」
  少女聞言這才趕忙把衣服穿好,走下地來道:「好了,你可以轉過身子來了!」
  蒲天河轉過了身子,那姑娘乍見對方面貌,不由吃了一驚,面上訕訕地道:「原來是你……」
  蒲天河鼻中哼了一聲,道:「如非是在下及時趕回,只怕姑娘已經……」
  少女聞言不由眼圈一紅,垂下頭道:「我真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我給你磕頭!」
  說著真地跪了下來,蒲天河忙把她扶了起來,歎道:「姑娘不必多禮,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我們身為俠義中人,理當管這些不平之事,只是姑娘何以會與那姓屠的有所來往,那姓屠的又是一個什麼人?姑娘是否可以見告一二?」
  少女聞言冷冷一笑道:「我怎會與這種人交往!」
  說罷低頭又歎了一口氣道:「還不知恩兄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想了想,含笑道:「我姓婁,單名一個驥,姑娘呢?」
  少女聞言面色立時大變,驚喜道:「啊呀!原來你就是河漠裡那個奇俠婁驥,真是人仰大名了!」
  蒲天河不由面色微微一紅,不自然地哼了一聲。他之所以不願意吐露姓名,實在是怕對方走露了風聲,以致令春如水有了準備,卻未曾想到這姑娘,竟然對婁驥如此敬仰崇拜!
  只見她面上帶出了極度的興奮之色,欣喜地道:「這些年來,婁兄的大名,哪一個不知,哪一個不曉,想不到婁兄會來到蒙古!我好像聽說,婁大俠你兄妹曾有不出河漠之說是不是?」
  蒲天河含糊地道:「不錯,這裡也是河漠呀!」
  少女一雙杏目,微微瞟了他一眼,似笑又羞地道:「方纔我記得也曾問過你的名字,怎麼好像不是姓婁,是姓……」
  蒲天河暗吃了一驚,這才記得先前自己原本報過了名字,只是那時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底細,才會真名相告,這時少女一問,他不由呆了一呆,窘笑道:「方纔因不明白姑娘底細,所以才以假名相告,尚請不要見怪才好!」
  少女笑了笑道:「這麼說婁大俠現在是明白我的一切了?」
  蒲天河點頭道:「明白一二。第一,我知道你是春如水春夫人的高足;第二,你來此是拜壽來的。」
  少女面上立時一驚,遂點頭笑道:「婁大俠果然神機妙算,猜得一點不錯,小妹複姓上官單名一個琴字,和舍妹上官羽,乃春夫人新收弟子,此次因『哈里族』的屠莊主六十大壽,特派我攜禮來此代師賀壽,卻想不到……」
  說到此,一雙秀眉驀地一挑,氣得粉臉通紅。
  蒲天河忽然記起,當初春如水對己之戲言,不由向著這上官琴面上轉了轉,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上官羽必定與姑娘是一對孿生姐妹了,可是?」
  上官琴眼皮撩了他一下,微笑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蒲天河笑而下答。上官琴又想起前事,恨恨地道:「屠莊主與家師,乃是蒙古地方西北二王,平素感情並不甚好,屠莊主因妒家師之財富,是以多年來,常常惹事生非,存心想把家師驅出蒙古,他好獨霸蒙古,他還想鯨吞家師的財產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令師如此精明厲害之人,豈是容易欺侮?我想那屠莊主未免太天真了!」
  蒲天河此語分明是帶有諷刺的意思在內,可是上官琴哪裡聽得出來,當即便道:「婁兄說得不錯,他在哪一方面,也是不能與家師相提並論的!」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春夫人又何必容他存在呢?」
  上官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對此事,.我看是很感興趣。婁兄,你哪裡知道,雖說這屠莊主在財勢武功上,都不如家師甚遠,只是他這地盤內,卻控制著整個蒙古的水源,他如切斷供水,那麼家師的半壁河漠,無疑是寸草不生,雖富也是非死不可,所以家師為此不得不略事容忍罷了!」
  蒲天河不由暗笑了笑,心想這可真是應上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那句話了。
  當時,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令師就該下手除了他才是!」
  上官琴搖了搖頭道:「這些地方你不會明白的,家師手下所控制的只是內地流竄來的千餘漢人和一部分極少數的蒙古人,可是這屠莊主手下全是本地的蒙古人,以少數的漢人,是無法與這麼多的蒙古人對抗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笑道:「這麼說來,令師的雄心始終是不得逞了!」
  上官琴以一雙秋波眸子瞟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方纔那個壞東西,就是屠莊主的長子,人稱『燕尾鏢』名叫屠一夫,他在暗器上有很厲害的功夫,不知方才有沒有向你發出?」
  蒲天河一笑道:「今後他這一手暗器,只怕再也施展不出了。」
  上官琴一驚道:「婁兄莫非已殺死了他?」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殺倒沒有殺,只是斬斷了他一隻右手,只怕他要落成一個終身殘廢!」
  上官琴忽然一驚道:「那只斷手呢?婁兄可曾撿到!」
  蒲天河微異道:「斷手就在岸邊,姑娘以為如何?」
  上官琴立時推開艙門道:「快撿回來埋了。你不知道,方纔那個道人,最擅接骨續脈,如為他撿了回去,不出一月,又能回復原狀,豈不是又要為惡了!」
  蒲天河一想有理,當時同上官琴,雙雙縱身上岸,蒲天河記得那只斷手落處,可是此刻卻是遍尋不著,不由吃了一驚,跺足道:「姑娘說得不錯,果然不見了!」
  上官琴冷笑道:「那道人本是中原武當的一個惡道,武技雖是平平,但生平最精詭術及醫道,人稱『鬼道人』,他在走頭無路之下,才投奔了屠莊主,不想那屠莊主競是百般看重他,金銀財寶只要他開口,無不奉送,道人也就樂得在此不去,助紂為虐,真是可恨之極!」
  蒲天河歎道:「只怪我一時大意,想不到這廝還有這麼一手!」
  上官琴歎了一聲道:「我倒無所謂,一走了之,只是婁兄只怕日後要提防他們一二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如再碰在我手中,只怕他是自尋死路!」
  上官琴一雙媚目望著他,甚是關懷地道:「話雖如此,可是他們哈里族人多勢眾,屠氏父子是無惡不作,婁兄還是要小心一二才是!」
  蒲天河聞言,不由劍眉微微皺了一皺,忽然抱拳道:「今逢姑娘,總是有緣,後會有期!告辭了!」
  說罷轉身就走,上官琴忙道:「婁兄請稍待!」
  蒲天河回過身來,上官琴嬌笑了笑道:「婁兄是一個人來此的麼?」
  蒲天河道:「不錯,我一個人!」
  上官琴低頭想了想道:「恕我多話,我只是想,婁兄雖是技高膽大,但是到底初來蒙古,人生地陌,諸多不便,我可以問一問婁兄此行欲去何方?」
  蒲天河想了想,總覺不便直言,當時信口道:「我因嚮往蒙族『八旗馬會』,所以不遠千里而來,實在是想去看一看這場盛會!」
  上官琴不由秀眉一啟,笑道:「這就太好了,我明日正要轉回,那賽馬會,其實就是家師舉辦的,到時我帶你去就是了!」
  蒲天河不由甚喜,當下點頭道:「姑娘如此說,實在是再好不過。不過……」
  上官琴一笑道:「我一點也不麻煩,婁兄住在哪裡,明早我去找你、我們一同上路豈不是好?」
  蒲天河心中暗想,這倒是一條最好接近那春如水身邊之路,也許由上官琴口中正可知道一些那「寒碧宮」中的奧秘!
  想到此,便點頭道:「也好!」
  上官琴見他一口答應,不由大喜,由不住在地上跳了一下道:「你真好,有你一路,我膽子也可以大多了,再不怕那屠一夫動什麼壞主意了!」
  蒲天河想了想,又問道:「令師所居的寒碧宮,離賽馬的地方有多遠?」
  上官琴點頭道:「很遠,不過碧寒宮戒備森嚴,非經家師的信物令珠,任何人不得妄入一步!」
  蒲天河想到甘肅時,春夫人曾授予自己一串珠子,想必就是她的信物或是令珠!
  當時他沒有說話,上官琴又問明了他居住之處,才舉手作別而去!
  蒲天河獨自回歸,卻見那烏克蘭術夫正在向這邊張望著,見蒲天河來到,笑道:「唉呀!你可回來了,我正要去找你!」
  蒲天河笑道:「那邊風景甚美,一時竟忘了回來了!你找我有事麼?」
  烏克蘭術夫搖頭道:「事情倒是沒有,只是前邊是哈里族的境界,那邊的人都很厲害,我怕你會上當吃虧!」
  蒲天河笑著轉回帳篷,是時天已將亮,木尺子正在坐著調息運功,見他回來,瞇眼笑道:「小子,交了桃花運了!」
  蒲天河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什麼事還能夠瞞得過我老人家這雙眼睛?小於,告訴我那個小妞是誰?深更半夜在水池旁邊,你們談些什麼來著!嗯?」
  蒲天河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當時紅著臉道:「你老人家別開玩笑了!」
  於是他把才纔所經過之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木尺子聽後,半天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你說的那個屠莊主,我也知道,此人姓屠名三江,人稱『風火魔王』,對於各種火器暗器很有研究,相當厲害,你傷了他的兒子,這件事只怕不會善了,你倒是要注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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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一點我倒不怕他!」
  木尺子哼道:「這老頭兒如找你麻煩,由我來對付他就是。倒是春如水那邊,徒兒,你可要費點心了!」
  蒲天河點頭道:「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與那上官琴約好同行的!」
  木尺子一手摸著下巴,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這件事完全由你去辦吧,我去了諸多不便,那春如水如知道我去了,定必會躲著我,反倒是不容易找了。你如暗中探尋,倒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有一點,千萬不可讓春如水看見了你,她如知道你來,定必也就推知我也來了!」
  蒲天河皺了皺眉歎道:「這事好是好,就是欺騙了那上官姑娘於心不安,再者婁大哥如得知,亦必定不樂!」
  木尺子嘻嘻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那姑娘我也看過了,婁驥年歲也不小了,到後來將錯就錯,給他說上一房媳婦,豈不是好?」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莫非你老人家不知道天山白雪山莊的蔣瑞琪姑娘,對婁大哥一往情深麼?」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咦!對了,我竟然忘記了那個主兒了。」
  想了想,又笑道:「你放心,這事也是不得已的,他們雙方必定能諒解你,你收拾收拾,準備著上路吧!為師的寶貝,全靠你大力追回了!」
  蒲天河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當下就靜坐一邊,運功調息,不再言語。不久天亮,二人相繼起身。
  烏克蘭家人都有早起的習慣,天一亮大家全都起來了。早點吃的是青稞粉做成的餅,就以新鮮的馬奶,蒲天河雖是不習慣,但是「入鄉隨俗」,也只好吃一些。
  飯後,他把隨行的衣物,裝進皮褡褳裡,放在馬上。烏克蘭一家這時已紛紛幹活去了,這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有工作。
  蒲天河步出帳外,正自心想那上官琴不一定會來,一念未完,就見遠遠一匹紅馬風馳而至。
  馬上的上官琴,紅衣紅帽,再襯著她座下的紅馬,人馬一色的紅,看來真是風姿颯爽,英秀脫俗,端的是個大美人兒!
  上官琴遠遠看見蒲天河,不由玉手頻揮道:「喂!快來呀!」
  蒲天河打馬而上,木尺子卻笑立在一旁,打量著二人,連連點頭不已。
  上官琴偏頭看著木尺子,驚異地問著蒲天河道:「咦!這老頭於是誰呀?」
  蒲天河隨口應道:「是馬克蘭門下一個寄食的漢人,我們走吧!」
  上官琴低頭一笑,一雙小紅靴在馬鞍子上磕了一下,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去屠莊主處辭行,可又看見了他那個寶貝兒子屠一夫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那只斷手可曾接上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接是接上了,卻包紮著柳枝,反正半月之內,他是不能再幹壞事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這只怪我當時一念之仁,否則豈能還會有這畜生的命在!」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總有一天,我也要叫他知道我的厲害,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說罷抖了一下韁索道:「那廝既知我此刻上道,只怕還有歹意,我們還是快一點走吧!」
  說完帶馬先行,蒲天河緊緊策馬,二馬一路飛馳,揚起了滾滾黃沙,直向前道馳進。
  不一刻已來到了滾滾的沙漠,前望漠地,一片黃煙,任何人也會望之卻步,心生出一種莫名的畏俱感覺。
  上官琴用手上的小馬鞭,向沙漠裡指了指道:「我們要橫過這片沙漠,最少要走三天的路程;你可帶了夜宿的東西沒有?」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這個我倒忘了!」
  上官琴撇嘴一笑道:「我一猜你就會忘記,我已經為你帶了,吃的喝的你都不用愁了!」
  蒲天河見她坐在馬上,那種輕顰巧笑的樣子,倒有幾分與婁小蘭相似,內心一時不禁興出一些傷感,他暗暗思忖道:「那婁小蘭此刻不知如何了?她是否已經把我忘記了呢!要是真的如此,我內心倒還安些,否則雙方痛苦,未免太殘忍了!」
  想到此,那雙炯炯的眸子,只是望著上官琴身上發呆,內心卻又思念著,看來這上官琴,分明也是一個純情善良的美貌姑娘,也是一個良好的終生伴侶,只是自己此刻心情,竟然不容許對她生出一絲情意,別說是自己對她生不出一些情意,即便是有此心情,也要趕快打消,否則就太對不起婁小蘭了。
  他思念及此,由不住興出一些傷感,遂自把頭低了下來。
  偏偏上官琴純潔天真,她哪裡能瞭解蒲天河內心所想,當時被蒲天河看得垂下頭來,羞澀地笑了笑道:「婁大哥……你的眼睛不好!」
  蒲天河一驚道:「此話怎麼解釋?」
  上官琴「噗哧」一笑,眼皮一瞟,微微地哼道:「老愛看人……」
  蒲天河忙自鎮定心情,笑了笑道:「姑娘一身大紅,倒使我想起了一個人。」
  上官琴道:「我早知道,是想起了令妹婁小蘭了可是?」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太聰明了,我們快走吧!」
  說罷催動坐騎,雙雙駢馬直向大漠黃沙深處馳去。
  這是一片廣瀚的沙漠,沿途上渺無人跡,非但是沒有人畜,就是連草地也看不到一片。
  二人催馬疾馳,中午時方,來到了沙漠丘地,只見數百個黃土沙丘,聳於黃沙之間,看過去就像是一座座的墳頭!
  這時烈日低照,彷彿就在頭頂。炙熱的陽光,真像要把人曬化了。幾隻大禿鷲「哧哧」地叫著,低空盤旋著,似乎想尋人而噬!
  上官琴勒住了馬韁,玉手揮汗道:「我的老天爺,我可是要下來歇歇了,再走別說是人,就是馬也受不了啦!」說罷翻身下馬。蒲天河也覺得熱渴難耐,當時也飄身下馬。兩匹馬不待主人牽行,就自己走到了沙丘旁邊,藉著沙丘的陰影涼快涼快。
  上官琴自馬身後面,取下了大皮袋,喂二馬喝了些水,然後又取出食物,二人找了一處沙丘背影坐下來,飲了些水,吃了個飽。
  蒲天河見上官琴這時摘下了帽子,以粉色汗中拭了拭臉上的汗水,她現出幾分懶散地望著蒲天河道:「我睡一會好不好?」
  蒲天河點了點頭,他把草帽拉下來,遮住雙目,也閉目養神。整整一個上午的奔馳,人馬都有些倦了。
  正當他二人似睡非睡之際,就聞得一陣馬嘶之聲傳了過來,當他二人急忙望時,就見兩匹快馬,風馳電掣地由眼前疾奔而過!
  坐在馬上的顯然是兩個女人,二女之一是一個灰衣芒履的老尼姑,另一人,卻是一個頭戴馬連波編花草帽,身著杏黃綢衣的少女。
  蒲天河猛覺出那個少女,似在哪裡見過,正想出聲招呼,二馬已帶起了大片塵土,風馳電掣而去。
  這時上官琴也發現了,她望著二馬的背影,皺了皺眉道:「奇怪,為什麼這幾天,很多外來的漢人,都往蒙古跑?怪事!」
  蒲天河問道:「姑娘可猜得出是為了什麼事?」
  上官琴微微一笑道:「要是這些人,想來打我師父的算盤,那可是妄費了心機了!」
  蒲天河假裝不明白笑了笑道:「令師又有什麼好算計之處?」
  上官琴向他一瞟,低笑道:「你是想套我的話是不是?」
  她又把眼睛在他身上轉了轉,接笑道:「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師父最近發了一筆橫財!」
  「哦?」蒲天河佯作驚異。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一筆大財,聽說是由青海得了兩大箱珠寶,另外還有四顆價值連城的珠子!」
  「四海珠?」蒲天河脫口而出,上官琴倒怔了一下,接道:「不錯,是四海珠。你怎麼知道?」
  蒲天河點了點頭,冷笑道:「這四顆珠子,鬧得滿城風雨,我焉有不知之理,不過我倒是不知道,這四海珠,竟然落在了令師的手中!」
  上官琴一笑道:「你當然不知道,這是一件大隱秘,我妹妹已負師命,特別東去天竺,專程請天竺王來蒙古看寶,如果可能,這四顆珠子,要賣很多錢呢!」
  蒲天河心中倒是一驚,表面並不現出來,微微一笑:「令師真不愧是理財專家!」
  上官琴又道:「你來得真巧,也許你還可以看見那位天竺的王爺,我師父請他來蒙古看賽馬,順便觀賞那四顆珠子!」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我很想拜識這位王爺。他也參加賽馬麼?」
  上官琴點頭道:「也許參加,每年馬會,來此參加的人極多,你會發現很多騎術精良的人!」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皺眉道:「不好,有人來了!」
  站起身來,一拉蒲天河道:「我們快走吧!」
  蒲天河向著沙漠裡一看,果見黃沙滾滾之中,間雜著十數騎快馬,馬上各人,都披著一領黑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來,與肩一般的平。
  上官琴見狀,冷冷笑道:「這些人是哈里族屠莊主手下的人,我們還是少惹他們為妙!」
  蒲天河雖是心中氣憤,可是外出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避之為佳,當下就要過去拉馬。
  風沙之間,有人陡地射來一支弩箭,到了蒲天河身邊,已成了強弓之弩,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蒲天河伸手捏在了手中,就聽得上官琴尖叫道:「當心!」
  這「當心」兩個字方一出口,就聽那支箭,「波」的一聲炸了開來,箭身之上冒出了大股的紅煙。
  蒲天河哪裡知道那屠氏一門,專門擅施各種毒藥迷藥暗器,這支弩一炸開來,蒲天河鼻中忽然聞到了一陣奇腥之味,聽到了上官琴話後,他趕忙閉住了呼吸。
  儘管如此也由不住一陣頭昏目眩,足下一個蹌踉,一交坐倒在地。
  上官琴大吃了一驚,忙過去扶他起來,蒲天河只覺得陣陣翻心,「哇」地吐了一口,上官琴拉過馬來,道:「婁大哥,快上馬!」
  黃沙瀰漫裡,那十數匹快馬,已來到了近前,坐在最前的一匹馬上,正是那個駝背彎腰的道人,他冷冷笑道:「小雜種,你上了道長我的當了,還想跑麼?」
  說話之時,這些馬已迅速地包圍了上來,上官琴一眼已認出了來人之中,竟有那屠一夫在內。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屠一夫,這時一一隻右手吊在頸項之上,雙目赤紅,他在馬上嘿嘿笑道:「匡師父,務必要生擒這個小狗,我要親自挖出他的心來!」
  蒲天河這時雖已跳上馬鞍,可是只覺得頭昏眼花,搖搖欲墜,那個駝背道人趕上來,當胸一掌打來,口中厲聲叱道:「下來吧,小子!」
  蒲天河還沒有為他掌風沾上,已咕嚕一聲自馬上摔了下來,那道人怪笑了一聲,自馬背上飄身而下,向著沙地裡的蒲天河就撲!口中大笑道:「小子,你還往哪裡跑!」
  上官琴急得尖叫了一聲,霍地由馬上一竄而下,一劍向著道人劈去,卻為另一人持刀噹的一聲磕開!
  眼看著那姓匡的道人,雙手一探,已抓在蒲天河雙肩之上,怪聲笑道:「抓著了,你還往哪裡跑!」
  蒲天河右手方自舉起,已禁不住一陣頭昏眼花,頓時人事不省,昏死了過去。
  上官琴跳過來,又是一劍,道人大袖一拂,磕開了她的劍,哈哈笑道:「三妞,你原來心裡有了人啦,怪不得對咱少爺不問不理!」
  坐在馬上的屠一夫,這時氣得面色發青道:「把她也綁上!」
  立時過去了好幾個人,刀劍齊下,屠一夫大罵道:「混賬,我要活的!」
  這些人嚇得俱不敢再下手,只是拿著刀劍,虛作式樣。上官琴一口主劍,翩若游龍,立時就為她砍倒了兩個,那個道人這時已把蒲天河綁上,放在沙上,回過身來,向著上官琴道:「三妞,我們看在令師的面子上,對你已是十分留情了,今日你還想跑開是不能夠的,還不丟下寶劍,我們少莊主是捨不得傷害你的!」
  上官琴厲叱了一聲,陡然縱身過來,掌中劍劈面而下,可是那個道人,右手向外一抖,卻由袖筒內,飛出了一條軟兵刃——蛇骨鞭。
  道人「蛇骨鞭」到手,向外施了一招「撥風盤打」,只聽得「嗆啷」一聲,上官琴的寶劍,差一點為他震脫了手!
  上官琴向外一跳,口中叱道:「你們快放了他,要不然的話……」
  屠一夫這時已命人把蒲天河捆綁在馬鞍子上,聞言冷笑道:「放了他?哈哈……三妞,我要你活活地看著,這小子一刀一刀死在我手下!」
  上官琴跺腳道:「不要臉的東西,不敢一刀一劍跟人家比劃,卻用迷魂藥去暗算人家,你知他是誰嗎?」
  姓匡的道人,正要挺劍而上,聞言一怔,道:「他是誰?」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告訴你們,他就是南疆裡的沙漠大俠客婁驥,你們惹得起嗎?」
  此言一出,那個道人及屠一夫,均不禁吃了一驚,道人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轉,嘿嘿一笑道:「原來他就是婁驥,怪不得如此棘手!」
  屠一夫憤憤地道:「他就是天皇老子,今天屠大爺也要動他!你這丫頭一意地護著他,是安了什麼心思?」
  上官琴冷笑道:「我護不護他,關你屁事!」
  屠一夫短眉頻揚,嘿嘿笑道:「三妞,我一再對你青眼相待,你不要不識抬舉!」
  上官琴冷笑一聲,道:「你如敢對我妄圖非禮,我師父焉會平白地饒你?」
  屠一夫冷冷一笑道:「傻丫頭,你哪裡知道,你師父早已有心把你嫁給我,否則又何必單單派你來這裡拜壽呢?」
  上官琴怒嗔道:「你胡說!」
  足下一頓,一劍向著屠一夫身上撩去,卻為一旁道人持劍格開了一邊。那道人怒道:「上官姑娘,我們已對你特別開恩了,你還不丟下寶劍,快快隨我們回去?否則貧道就對你不客氣了!」
  上官琴這時望著馬上反綁的蒲天河,不由眼淚滾滾地流了下來,道:「好!你們聽我說,要我跟你們回去也可以,可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屠一夫雙眉一展,喜道:「可以,你說吧!」
  上官琴用手一指蒲天河道:「你們得先放了他,要不然我寧可一死!」
  屠一夫面色一沉,哼了一聲道:「這一點辦不到!」
  上官琴緊了一下手中劍,冷笑道:「那休想讓我隨你們回去!」
  屠一夫向道人使了一個眼色,那道人一隻手探入懷內,正要施出迷藥,忽聽得身旁一人道:「道爺快看,是誰來了?」
  眾人立時轉身望去,就見一騎快馬,如同是沙漠飛龍一般,風馳電掣而至。
  尤其顯目的是,人馬是一色的白,馬上挺坐的乃是一個頭戴草帽的長身少女。
  這匹白馬行走在沙漠裡,真可謂翩若游龍。剎那之間,已馳到了近前,眾人都由不住吃了一驚。
  白馬本是路過,可是中途發現了如此異狀,卻猛地停住了。
  馬上那個長身少女,像似經過了長途的奔馳,一張清水臉,已為汗水濕潤,只是看起來,越覺其紅暈暈的,艷麗已極!
  白衣少女突然的出現,頓時使在場眾人都不由眼前一亮,平心而論,這些傢伙自出娘胎以來,還真沒有看見過如此漂亮的人物!
  但見她柳眉高揚,杏目微睜,疏朗的上額,飄著幾根秀髮,襯以她挺秀的身材,那麼昂然的坐在馬上,真有如玉枝臨風,好一副嬌姿颯爽!
  馬上的屠一夫,本是一腔疾怒,這時見狀,那張胖腫的肥臉,擠滿了輕浮的笑容,道:「這位姑娘……嘻嘻……有何見教?」
  白衣少女一雙杏目在各人面上轉了一轉,很驚異地看了看上官琴,點了一下頭。
  然後她目光,又落在了馬上的蒲天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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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7:28
  蒲天河仍在昏迷之中,他是被臉朝下,綁在一匹馬背上,因此白衣少女看不見他的面貌,不過,她臉上卻也現出了一些驚怒!
  駝背的道人哈哈笑道:「大姑娘,走你的路吧,這件事你也管不了!」
  屠一夫卻向道人使了個眼色,嘻嘻一笑道:「這位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白衣少女也不理他,冷笑了一聲,望著上官琴道:「你一個人,和他們這麼多人打嗎?」
  上官琴點了點頭,歎了一聲道:「姐姐,這件事你管不了,何必白饒上一條命呢?你去吧,讓我跟他們拼了!」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我管不了?上馬去,跟著我走!」
  上官琴呆了一呆,她真想不到,對方一個孤伶伶的少女,竟然會有如此口氣。
  白衣少女見她不動,不由怒道:「怎麼,你不想走?」
  上官琴用手中的劍,向著馬背上的蒲天河,一指道:「可是他……他呢?」
  白衣少女哼道:「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管得了許多!上馬咱們走,看他們誰敢攔我們!」
  上官琴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可是……我……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白衣少女眸子在蒲天河身上一轉道:「他們男人的事,叫他們男人自己解決,何必管他們!我們走!」
  一旁的道人呵呵一笑道:「姑娘,你說得好輕鬆!你來得正好,我們二莊主缺少一房媳婦,就把你算上吧!」
  話聲方說出口,就見馬上的白衣少女,娥眉一挑,玉手虛晃了一下,就聽得「叭」的一聲,那個道人被打得身子一個踉蹌,一時順著口角向下直流血。
  這一手「凌空劈掌」的功夫,頓時把在場各人都嚇得一呆,馬上的屠一夫更不禁神色一變道:「啊呀……你是誰?」
  白衣少女掌打道人之後,玉手一壓帽沿,腰間露出了繫著金穗的劍把子來。
  姓匡的道人身子向一旁一跳,怪叫了聲:「好丫頭……你下來!」
  白衣少女一聲淺笑道:「我下來了!」
  話落身飄,不過是一閃,已站在了道人身前。漠地裡吹來的風,把姑娘那頂大草帽,吹得荷葉似地捲了起來,紅色的帽穗子,飄起來,就像是一雙彩蝶,看起來真是美極了。
  駝背道人呆了一呆,猛地身子向後一退,掌中蛇骨鞭向外一抖,直向白衣少女胸前點去。
  白衣少女一聲冷笑道:「憑你也配!」
  就見她玉手向左面一分,一領劍訣,右手同時寶劍出鞘,發出了「嗆」的一聲,反向著道人面上劈去。
  道人身子一擰,灰衣飄動,閃向了一旁,蛇骨鞭舞起了一片光華,反向著白衣少女足下纏去。
  這時四周的人,紛紛叫嚷著助威,可是白衣少女臨場鎮定泰然,彷彿根本就不知道旁邊有人一樣,道人鞭到,她單劍輕輕一撥,「叮」一聲,冒出了一點火星,整個身子已飄出了一邊。
  白衣少女口中嬌叱了聲:「道人無恥!看我劍下傷你!」
  道人點足退身,可是白衣少女寶劍不知怎麼一分,就見那道人怪叫了一聲,身子一陣蹣跚,差一點坐了下來。
  遂見由道人左胯部位,湧出了一股鮮血,一件道袍立時被鮮血染紅了。
  駝背道人一隻手按在傷口處,咬牙道:「好賤人,你敢傷了我!」
  說時身子忍痛縱開一邊,陡地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黑布口袋,霍地向著白衣少女面前一抖。
  隨著道人這一抖之勢,就是紅煙一起,有如是大片雲霓自道人口袋內傾出一般!
  那立在一旁觀戰的上官琴看到此,知道這道人黔驢技窮,竟然又施出了他看家的本領了。
  上官琴怕白衣少女不知道,吃了大虧,趕快叫道:「姐姐小心!」
  紅煙隨風飄過去,每個人眼睛都睜得極大,尤其是那個道人與馬上的屠一夫,都巴不得白衣少女倒下去。
  可是紅霧漸漸消失之後,白衣少女依然固我,站在當地動也不動。她冷冷一笑道:「這些玩藝兒,只能欺侮那些不知底細之人,拿來對付我,未免太幼稚了!」
  道人一怔,大吼了一聲,猛撲上前,掌中蛇骨鞭,摟頭就打!
  這時另外兩側,在屠一夫目光暗示之下,另有二人倏地撲了過來。
  兩個人全是用一口鬼頭刀,分左右,齊向白衣少女身上剁了下來!
  三方夾攻之下,依然是佔不到一點便宜。
  白衣少女一聲清叱,就見她長劍左右一舞,那兩個暗襲的漢子,已左右翻跌而出,仰臥在血泊之中。
  駝背道人大吃一驚,口中怪叫道:「風緊,扯呼!」
  足下一頓,就向馬背上撲去,可是左胯上因為負傷不便,起勢自是不快。
  白衣少女足下踏進一步,寶劍一閃,道人身子一歪,一隻左腳斷落而下,可是道人拚死在地上一滾,卻把那只斷腳抱在了手上。
  就見他面上一青,身子一陣戰抖,已痛得昏死了過去。屠一夫見狀,在馬上嚇得面色大變,撥馬就跑。
  白衣少女一聲叱道:「回來!」
  屠一夫徐徐轉回馬來,苦笑道:「姑娘莫非還要趕盡殺絕不成?」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道:「你這廝一看就知不是好東西,可是你既未對我出手,我也就網開一面,饒你一命!」
  屠一夫聞言,在馬上點頭卑笑道:「多謝姑娘開恩!」
  說罷,他轉臉對身邊眾人道:「你們還不把道爺扶上馬,快走麼!」
  眾人立時把道人抬上馬,那兩個已死的同伴,也被一齊抬上了馬。
  上官琴在一旁見白衣少女如此厲害,自是欣慰佩服,當下忙道:「姐姐何故放他們回去,那個道人與馬上這個傢伙全不是好人,姐姐不如乘機除了他們才好!」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對人一向是心存厚道,再說你們結仇經過,我並不知道,誰是誰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看不慣他們以多欺少,才插手管這件事!」
  上官琴面色一紅道:「姐姐你不知道,這幾個人都是壞透了的人,沒有一點人性!」
  白衣少女一笑道:「算了,你不是很好麼,放他們走算啦!」
  屠一夫見機忙道:「女俠客千萬不要聽她胡說,這姑娘原是我的妻子,卻勾引了這個男的私奔!」
  白衣少女不由一怔,轉身望著上官琴道:「是這回事麼?」
  上官琴不由氣得面色蒼白,道:「簡直是一派胡說,姐姐你不要信他……我……我與你這賊子拼了!」
  拔出了劍,猛然向著屠一夫撲去,白衣少女忙持劍格住道:「算了吧!」
  她轉過身來,望著屠一夫冷笑道:「無恥之徒,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麼?快滾!」
  屠一夫見計不逞,當下低頭不語,遂帶馬過去,伸手去拉蒲天河被綁住的那匹馬。
  上官琴見狀,忙道,「住手!」
  屠一夫回頭向著白衣少女苦笑道:「這人與在下有廢體之仇,求姑娘把他交給我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本可交與你的,只是我這位姐姐卻好像有點捨不得!」
  屠一夫恨恨地道:「姑娘何必如此與在下為難,姑娘報個萬兒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也不必問我的名字……」
  她用手指了馬上的蒲天河一下道:「把這人留下,快點,否則你們更別想舒服!」
  屠一夫氣得面色鐵青,哼了一聲道:「好吧,這一次一切都依你,我們總有再見之日!」
  白衣少女露出兩排白玉似的玉牙,笑了笑道:「很好,這還像句人話!」
  屠一夫嘿嘿冷笑著,對身側人道:「把他抬下馬來,交給她。我們走路!」
  他手下的人答應了一聲,立時過去把蒲天河解下馬來。蒲天河此刻仍然沒有醒轉,僵硬地躺在地上,上官琴早已撲過去,哭叫道:「恩兄,你……」
  說時淚珠點點滑腮而下,白衣少女並未注意看地上的蒲天河,只向著屠一夫道:「你們還不滾麼!」
  屠一夫牙齒咬得卡卡直響,連連點頭道:「金磚不厚,玉瓦不薄,騎驢看唱本,我們走著瞧!再見!」
  手一揮,眾人一齊撥馬而去。沙漠上瀰漫起了大片的黃煙,這些人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瞬之間,人馬已走了一空。
  白衣少女這才慢慢轉過身來,望著上官琴道:「你這位朋友要緊麼?」
  上官琴側過身子,道:「他因中了那妖道迷魂毒沙,此刻仍然是不省人事,這便如何是好!」
  白衣少女一笑道:「這容易,你走開看我的!」
  上宮琴忙閃開一旁,白衣少女由身上取出一個扁盒,由盒內取出一顆丸藥,捏破了蠟衣,現出了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
  白衣少女這才抬起頭來,當她目光一接觸到蒲天河的臉上,由不住立時呆住了。
  她臉上神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足下後退了一步,喃喃道:「哦……不!是你……」
  猛然地撲過去,蹲下了身子,細細地看了看蒲天河的臉,口中徐徐地道:「蒲……大哥……是你!」
  上官琴一呆道:「咦……姐姐莫非認識他?」
  白衣少女慢慢轉過臉,望著上官琴,淡淡一笑,有兒分傷感地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上官琴呆了上呆,道:「我剛才聽你好像叫他是蒲大哥,是怎麼回事?」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他不姓蒲姓什麼?」
  上官琴搖了搖頭,笑道:「姐姐真的是認錯人了,也許姐姐還不清楚,這個人乃是大漠南疆的婁大俠婁驥!」
  「婁驥?」
  白衣少女睜大了眸於,幾乎呆住了。隨後冷冷一笑道:「他是婁驥?誰說的?」
  上官琴怔怔地道:「是他自己說的!」
  白衣少女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掃,目光中含有無限淒涼,她輕輕歎了一聲道:「就算他是吧!」
  上官琴催促道:「姐姐快救他醒過來吧!」
  白衣少女點頭淺笑道:「放心,我比你更關心他。只是我還有幾句話,要問問清楚。他死不了!」
  上官琴糊塗地道:「姐姐問什麼呢?」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這婁驥,你認識他多久了?」
  上官琴呆了一下,吞吐道:「昨天才認識。」
  白衣少女微微冷笑道:「昨天才認識,今天就同行共路了,真是好快!」
  上官琴面上一紅道:「姐姐不要這麼說,我昨天如非這位婁兄救命,只怕已遭了方纔那廝毒手了!」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你們現在又是去哪裡呢?」
  上官琴奇怪地看了看她,心想怪事,這人何必這麼多事,問這些又幹什麼呀!
  可是對方總是有恩於自己,她既見問,怎好不答?
  想了想,上官琴就道:「告訴姐姐也無所謂,這位婁兄因要去參觀賽馬盛會,他初來蒙古,又不識路,小妹要返回寒碧宮,故此順路,是以結伴而行。」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道:「這麼說,那春如水春夫人是你師父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家師。」
  「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琴。」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她把手中的那顆藥丸,遞給上官琴道:「這顆藥丸乃是我自星星峽一位前輩處討得的,非但有解毒去毒之效,並有培元固本之功,你與他服下之後,不消一會兒,他必定可以醒轉!」
  她說到這裡,站起身子道:「我走了!」
  上官琴忙拉住她道:「姐姐是我二人救命恩人……再說這位婁兄必定也很想拜識姐姐呢!」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想見他!」
  上官琴怔了一下,道:「姐姐救人務徹,還是等他醒轉再去如何?」
  白衣少女眼角一瞟,已然騰身上馬,冷笑道:「有你在旁,比我強多了!」
  上官琴忙上前道:「姐姐……我真不知該怎麼感激你!」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不必謝,以後我們還會見面的。再見!」
  說罷帶過了馬頭,上官琴忙道:「姐姐芳名可以告訴我知道麼?」
  白衣少女馬上回身道:「婁小蘭!」
  上官琴驀地一呆,道:「啊呀……你原來是沙漠虹呀……那你們豈不是兄妹麼?這……」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本來就是兄妹嘛!」
  上官琴睜大了眼睛,癡癡地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婁小蘭在馬上冷冷一笑道:「等他醒轉之後,你只告訴他我來過了就是。我暫時還不想見他!」
  雙足一夾馬腹,座下白駒一聲長嘶,揚開四蹄如飛而去。上官琴忙趕上道:「婁姐姐,婁姐姐……」
  可是沙漠虹座下神駒,乃是出了名的快,真可稱「來去如風」,早已馳得無影無蹤。
  上官琴真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自言自語道:「怪事……」
  她快快地轉到了蒲天河身邊,仔細端詳了蒲天河一番,對方那冠玉的面頰,長長的劍眉,果然是生平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上官琴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間覺得臉上一陣陣地發熱,猛然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真是……」
  當時忙把婁小蘭給的藥丸,放在了蒲天河口中,又餵他喝了一些水,然後她退坐一邊,癡癡地等了一刻,蒲天河果然長吟了一聲,倏地睜開了雙目。
  上官琴上前笑道:「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蒲天河倏地坐了起來,搖了搖頭,恨聲道:「屠一夫他們人呢?」
  上官琴掩口一笑道:「早走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站起身來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你救了我?」
  上官琴笑道:「你把我也看得大高了,我哪有這麼大本事!」
  蒲天河望著她,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姑娘怎麼不說?」
  上官琴才笑哈哈地道:「事情可真巧!婁兄,你絕對猜不到,救你我的人會是誰?」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你不說我自然是不知道!」
  上官琴望著他神秘地笑道:「告訴你吧,救你我的是令妹!」
  蒲天河一呆道:「我妹妹?我哪一個妹妹?」
  上官琴笑嗔道:「婁兄,你真是!救你的乃是你妹妹沙漠虹婁小蘭呀!怎麼,你沒有這個妹妹呀?」
  蒲天河頓時一驚,左右看了一眼,道:「她人呢?」
  上官琴笑道:「她早走了,好像她有點生你的氣。這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聞言,只覺得心頭有說不出的苦悶,頻頻苦笑。心想道:天呀!這可是糾纏不清了,怎麼這時候,又偏偏會遇見了她,如果她誤會我和這位上官姑娘,豈不是跳到了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一時垂下了頭,默默無語。
  上官琴走上來道:「婁兄你還覺得難過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婁……我妹妹她上哪裡去了?」
  上官琴用手指了一下道:「是向這個方向走的,上哪裡去我也不清楚。不過她說以後還會見面,也不知怎麼個見法!
  蒲天河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歎了一聲道:「我們走吧!
  說完翻身上馬,上官琴這時也上了馬,笑道:「你妹妹武功真好,那道人一條腿,也被她砍斷了,只是她的心太好了,居然放他們逃走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為人還是厚道些好!」
  上官琴一笑道:「你們兄妹倒是一個論調!要知道他們要是抓住了你們,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蒲天河皺眉不語,心中卻在想著婁小蘭忽然出現的事情。
  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己好不容易躲開了他們兄妹,卻想不到在蒙古又碰見了。在她眼中,不定我是如何無情而孟浪的一個人。
  想到此,內心浮上了一陣淒淒之感!
  兩匹馬在沙漠行著,蒲天河懷著沉重的心事,更不想與上官琴多言。
  上官琴倒不以為怪,她只當他們兄妹之間,是在鬧彆扭,因此一路之上,盡找一些輕鬆的話題來談。她向蒲天河道:「婁兄,恕我多話,你可曾娶過媳婦了?」
  蒲天河不由面上一紅,苦笑道搖了搖頭。上官琴一雙光亮含情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下,道:「真的?」
  蒲天河一笑,道:「我何必騙你?」
  上官琴低頭笑了笑,一雙眸子微微瞟了他一下道:「你可曾知道,你是一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人……」
  蒲天河怔了一下,含糊地道:「哦……是麼?」
  上官琴笑著點了點頭,明媚的眸子,在他臉上轉了一轉,臉色微微發紅地道:「你的眉毛長得很好,鼻子也好看,很美!」
  蒲天河哈哈一笑,雙腿一夾馬腹,胯下坐騎猛地竄了出去,上官琴嬌笑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一男一女,各自放馬,在這大沙漠裡疾馳了起來。
  差不多將近日落時候,二人已來到了一處叫「克貼圖碼札」的地方。
  這地方是沙漠中的一塊綠洲,由四面八方來的牧民,在這裡集結成臨時的住家,各色的帳篷,五光十色的布匹買賣,形成了一種邊地人民獨有的特色。
  蒲天河與上官琴來到這裡,簡直就成了泥人兒一樣,人馬都需要進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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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紅鬃烈馬  

  他二人來到了「克貼圖碼札」,人馬交疲,上官琴指著前面一處地方道:「那裡有家回族人開的小麵館,你一定很餓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老實說自入邊地,由青海至蒙古以來,他簡直就沒有吃過一頓舒服的飯菜,此時聽說有個小麵館,哪能不食慾大動!
  在五顏六色的人群裡,穿插著行走了一程,蒲天河就見正前方左側,有一處用羊皮扯的天棚,棚下設有七八張白木八仙桌,上官琴指了一下道:「這裡就是!」
  是時正有一個大頭麻面的胖子,圍著圍裙,在棚下扇著扇子,看見了上官琴,立刻站起來,用陝西話笑道:「噯唷,今天是什麼風呀,貴人光臨了!」
  上官琴含笑下馬,手指蒲天河道:「這位是婁相公,我們是到寒碧宮去的,路過這裡肚子餓了,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麻子嘿嘿笑道:「有!有!新烙的貼餅子,燉的牛肉!」
  蒲天河點頭道:「就這樣吧!」
  麻子雙手在染滿油漬的圍裙上擦著,笑嘻嘻地走到上官琴身邊,嘻嘻笑道:「三姑娘,什麼時候請我方麻子喝一杯?」
  上官琴面色一紅,笑啐道:「去你的,別胡說,小心我告訴師父揍你!」
  麻子哈哈笑道:「別介意,一句玩笑話,我就去給你們弄吃的!」
  說著晃著他的胖身子就走了。二人這時走進棚下,兩匹馬自動走到一邊馬槽邊。麻子在廚房裡高聲向棚裡招呼道:「三姑娘的馬,好好餵著!」
  一個小廝把兩匹馬牽進去,上料飲水不在話下。蒲天河看不出這上官琴在本地倒是很得人緣,就向她道:「姑娘原來常來這裡玩玩!」
  上官琴點頭笑道=這條路我是常來的,方纔那個麻子,過去是我師父家裡一個廚子,後來因為他性子不好,師父就把他辭退了,不想他竟在這地方開一個小館子,聽說賺了不少的錢,很發了一筆財呢!」
  蒲天河點了點頭,這時麻子已把餅和燉牛肉端了上來,兩個紅土瓷罐,盛著黃澄澄的肉汁,另外新烙的貼餅子,酥香噴噴,令人垂涎!
  麻子另外還孝敬了一鍋小米粥和兩樣小菜,一樣是「白磨辣羊肉」,一樣是「油鼓豆腐衣」。
  蒲天河很久沒吃到這麼可口的菜了,不由大吃了一頓,連聲稱讚不已。
  上官琴見他如此食量,不由笑道:「傻子,別脹壞了!」
  蒲天河微笑不語,上官琴就回過身來關照麻子道:「這位婁相公愛吃你做的東西,你揀幾樣好的多包上一些,我們路上吃。」
  麻子嘿嘿笑道:「這還用關照嗎!早預備好了。」
  方言到此,這麻子一轉身笑道:「有客人來了。」
  說罷就迎了過去,蒲天河聞聲抬頭,不由心中一動,原來所來的,正是前次在沙漠道上所見的,一尼一俗,兩個女人。
  蒲天河乍見此二人,不由趕忙把頭低下,他心中忽然記起這師徒二人,正是當初在天山絕頂比武,而後在雪原助自己雪夜尋父的華山多指老尼及其弟子楊采蘋。
  要說起來,此二人對蒲天河原是有恩,豈有當面不打招呼的道理?這其中有個道理。
  第一,此二人一向是神蹤飄忽,那多指師太,雖然是出身空門,可是她不能忘懷俗世的名利二字,她師徒此行,必定也是與那兩箱珠寶有關,蒲天河突然上前招呼,豈不是令她二人面子上不好看!
  再者,蒲天河在上官琴面前自稱婁驥,而多指師太師徒並不知道,一旦拆穿,定會使上官琴見疑,豈非功虧一簣?
  有了以上雙重原因,蒲天河自是不便相認。
  所幸的是多指師太師徒二人,俱是低頭進入,默默無言地坐在一邊。蒲天河低聲對上官琴道:「我們走吧!」
  上官琴秀眉微顰道:「咦,這兩個人,莫非你認得麼?」
  蒲天河只得含糊地道:「不錯,只是此時不便相認。我們走吧!」
  說罷首先離座踱出,上宮琴忙喚來麻子,把賬付了,匆匆趕過來,小聲道:「那個尼姑一隻手上多了一根手指頭!」
  蒲天河點頭道:「不錯,就是她!」
  這時小廝把馬拉了出來,上官琴由麻子手中接過了包好的食物,又回頭看了一眼,蒲天河已騎著馬先走了,上官琴趕上他道:「你何必這麼怕她們?」
  蒲天河笑了笑道:「不是怕,是不太好意思而已!」
  上官琴還要再問,只聽見身後一聲馬嘶,二人回身看時,見是一匹十分神駿的高大白馬,由身後馳來!
  蒲天河乍然看見這匹白馬,不由吃了一驚,因為這匹馬,簡直太像婁小蘭的那匹「沙漠豹」了,所不同的,是這匹馬頸上的長鬃非白,而是紅的!
  再看馬上所坐的也不是婁小蘭,而是一個綵衣細腰,頭戴平頂彩帽的少年。
  這少年生得長眉大眼,鼻直唇紅,留著兩小撇八字鬍子,看過去真是無限風流瀟灑。
  他拿著一根彩竹小馬鞭,一面撒馬馳來,一面高聲道:「喂!喂!」
  蒲天河與上官琴均吃了一驚,勒住了馬,蒲天河抱了一下拳道:「仁兄是喚在下麼?」
  綵衣少年勒住了馬,點頭道:「對不起,我不知兄台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點頭道:「婁驥,兄台有何見教?」
  少年偏頭笑了笑,露出細自的牙齒道:「哦,婁……婁兄,小弟想借問一條路,不知兄台可以見告麼?」
  蒲天河訕笑道:「這個……」
  說罷手指上官琴道:「在下也是初來,兄台要問路請問這位姑娘。」
  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生平並不喜與陌生姑娘搭訕,兄台不必見怪!」
  蒲天河想不到對方竟然會有此一說,不由怔了一怔,含笑道:「既如此,兄台你要問什麼路呢?」
  少年抬頭看了一下,徐徐地道:「我是要去參加八旗馬會,聽說這馬會是由春夫人辦的,我是想問一問寒碧宮的去處。」
  蒲天河暗想這倒巧得很,當時就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們也是去看賽馬的,老兄如不嫌棄,我們同路如何?」
  綵衣少年搖了搖頭,道:「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只請告訴我路途就是!」
  上官琴在他二人答話時,一直留心看著這個人,心中確實奇怪得很,因為這少年的衣著,漢人不似漢人,回人又不似回人,更不是西藏和蒙古人。
  如果光看他衣著,很像是蒙古的闊少爺,可是他又戴著一頂西藏人的帽子,穿的也是藏人的靴子。
  如果說他是西藏人吧,衣服又是蒙古族人的,再者他那一口標準的漢語,足可稱「字正腔圓」,這真正是令人想不透了。
  這時聽他這麼說,就用手指了一下道:「你既不願和我們一塊,就請一個人走吧,順著這條路一直下去就行了!」
  綵衣少年點了點頭,含笑道:「恕我口直,你二人是夫妻吧!」
  蒲天河忙笑道:「哪裡,哪裡,老兄你誤會了!」
  少年冷冷地道:「不是誤會,而是你二位一口一個『我們!我們!我們!』顯得怪親熱的!」
  他說話語帶譏諷,吐字如珠,蒲天河倒可一笑置之,上官琴卻是不由大怒,當下冷笑道:「『我們』又關你何事?」
  綵衣少年長眉一挑,卻嘻嘻冷笑道:「好沒有羞恥!」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那匹全身白毛,惟獨頸留紅鬃的大馬,已似脫弦之箭似地竄了出去。
  上官琴氣得挺馬就追,卻為蒲天河一把拉住道:「算了,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前行少年一聲笑道:「與我一般見識?我才是不與你一般見識呢!」
  說罷,已縱馬如飛地去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啼笑皆非。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何必拉著我,這種小子真該打死他才出氣呢!」
  蒲天河心中卻也是有些納悶,這個綵衣少年確是令人有些奇怪,試想天下怎會有這種問路的人?可是卻也想不起對方是什麼心意。
  上宮琴仍在生氣,冷笑道:「他既然說去看賽馬,總會見得著他,再見了他,定叫他知道厲害!」
  這時天色已漸漸晚了,氣溫已不似先前炎熱,二人飯後精神大震,兩匹馬也顯得精神很好,於是二人就順著眼前大道直馳了下去。
  這一程足足跑了近兩個時辰。眼前又是大片的沙漠,嗖嗖的寒風吹過來,卻令二人有不勝寒冷的感覺。兩匹馬更是不停地打著呼嚕。
  上官琴乃是久走沙漠的長客,見狀她就勒住了馬,皺眉道:「我們必須要停下來了,再走人馬都要倒下了!」
  蒲天河也覺得不能再走了,只是他總以為孤男寡女,如此深夜相守不太好,所以始終沒有開口,這時聞言,他就喃喃道:「我還能受得了。」
  上官琴似也瞧透了他的心意,在馬上笑道:「婁兄,你放心,我來時早已備好了一切,我們一人一個羊皮帳篷,收用都很方便。還是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走的好!」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我們在此住上一夜吧!」
  上官琴笑著下了馬,道:「這地方是一處壩子,在沙漠裡來說,是最好的地方,你看前面有一道水流,馬兒也可以休息一下,喝點水,錯過了這地方,人馬雖不一定會怎麼樣,可就有得罪受了!」
  說到此,不由樂道:「方纔那個冒失的小子,此刻只怕有得罪受了!」
  蒲天河這時下了馬,這數月以來,四處亂走,對於沙漠裡行走的常識也有了一點,聞聽上官琴之言,倒也並非是假話,因為人馬行馳沙漠裡,如果找覓不到一處有水草的地方過夜,那是十分痛苦,甚至於會為此而喪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對方纔那個少年,生出一些憫悲的感覺,卻也奈何不得。
  一人遂把馬牽行到前面平坦之處,然後把馬上鞍轡卸了下來。
  上官琴所謂的羊皮帳篷,是一種只適一人獨寢的小型帳篷,抖開來長長的三角形狀,用三根本簽插入沙地之內,即可張開。
  因為這種帳篷設計精巧,體積又小,又輕,很容易就張立了起來。
  然後上官琴在每一個帳篷尖上,懸上一盞避風的羊角燈,據說如此可以防患沙漠的狼群。
  二人佈置好一切,各自就寢。
  勞累了一日,上官琴很快地入了夢鄉,倒是蒲天河因為心中有事,輾轉於地上安眠不得。
  他閉著眼睛,聽得篷外嗖嗖的風聲,似乎要把這矮小的帳篷壓得塌了下來,沙粒打在羊皮篷頂上,發出了一片沙沙之聲。
  睡了一刻,實在是難以入眠,他就翻身坐了起來,將帳篷拉開,鑽身外出,不想頭方探出,卻意外地發現在對面約有一箭地的地方,竟然搭著另外一個帳篷。
  那帳篷形樣,看過去竟比自己所睡的這個更為精巧,妙的是也懸有一盞燈,可不是羊角燈,而是一盞紅色的燈,看過去燈光閃閃,就像是斜墜在天邊的一粒小星星!
  蒲天河想了想付道:「怪事,方才怎麼沒有看見這個帳篷呢!」
  他本就睡不著,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就悄悄起來,向著對方那個小帳篷行走過去。
  漸漸走近了,才看清那帳篷系黑色牛皮所製,看過去又柔軟又光亮,設計得確是精巧極了。
  這時,在那帳篷背後燒著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映襯得附近景致分明,蒲天河悄悄來到近前,卻聽得一人冷聲道:「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麼?」
  蒲天河再一注目,才發現那牛皮帳篷背影處,沙地上竟坐著一個人少這人正不時向火堆裡加著柴。
  藉著火光,蒲天河才看清了,這個人,正是日間問路的那個綵衣少年。
  他頭上仍然戴著那頂草帽,倚身在帳篷上,面向著無瀚的大沙漠,確實很愜意的樣子。
  蒲天河忽然發現是他,有些吃驚地道:「咦!你不是走了麼?」
  綵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哼!你以為我會上你們的當?」
  蒲天河一怔道:「此話怎講?」
  少年向著火堆裡送了一根柴,道:「你們以為不告訴我這休息的地方,我就會不知道?見鬼!」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躍,在火邊坐了下來,道:「兄弟,你錯了,我們又何必害你,不過是你走得大快了一點!」
  說時,他注意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覺得他那模樣兒實在可愛,就是那兩撇小鬍子,在他那酡紅的面頰上,顯得有點兒不配合。
  這小伙子看過去,頂多不過十八九歲,可是他既是留有鬍子,最少也應該是二十出頭的年歲。
  當時他一直地看,對方少年顯得有些不大自然地把頭低下來,冷笑了一聲道:「你老看著我幹什麼?」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貴姓?是哪裡人呀?」
  少年很乾脆地道:「姓婁……」
  說罷又翻了一下眼睛,望著蒲夭河道:「真的,同你一樣姓婁。你信不信?」
  蒲天河先是一呆,遂笑道:「那有什麼不信,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婁兄弟,你是哪裡人?」
  綵衣少年想了想,道:「就算是漢人吧!」
  蒲天河見這婁姓少年伸手拿著木柴,他那一雙手,真好像女孩子手似的白細嬌嫩,而且十指尖尖,都留著半寸長短的指甲,心中不禁甚是奇怪,就問他道:「老弟,你是讀書人吧?」
  少年「噗哧」一笑,卻又把臉繃住,扭臉望著一邊。蒲天河詫異道:「什麼事好笑?」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道:「聽你口氣好像很大了似的!」
  蒲天河臉上一紅道:「我本來就比你大幾歲。」
  綵衣少年哼了一聲道:「不見得,我有鬍子了,你卻是嘴上無毛!」
  蒲天河不由哈哈笑了兩聲,少年卻又繃住了臉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莫非不知,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句話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笑道:「所以你才留鬍子。是吧?」
  他覺得與對方這個少年說話很有意思,他本以為對方必定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單純,一時把早先對他的誤解去了多半。
  那少年卻轉過頭來,看著蒲天河道:「你也是去看賽馬的?」
  蒲天河點頭道:「正是!你呢?」
  少年冷然地道:「除了看賽馬以外,還要找一個人,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不等蒲天河答話,就問蒲天河道:「如果一個和你曾經有過終身之約的伴侶,忽然離你而去;你作何感想?」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個……」
  想了想,他點頭道:「這看你們之間的情形如何,不能一概而論。也許一方面有難言之隱,也未可知!」
  少年鼻中哼了一聲,把臉扭過了一邊不發一語。
  蒲天河想起了自己之事,倒與對方之言近乎相似,當時苦笑了笑,道:「怎麼,你莫非遇見了這種事不成?」
  少年冷笑了一聲,道:「我正是要去找那個負心之人,看他「在我面前有何說詞!」
  說到此,莞爾一笑道:「其實這閒事與你無關,我想婁兄你必定是已娶過妻室了?」
  蒲天河喃喃地道:「兄弟,你又猜錯了。我們不談這個吧!」
  少年眨了一下眸子,道:「為什麼?莫非老哥你在這方面有什麼難言之痛不成?」
  蒲天河面上訕訕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倒看不出這小子,說話倒是挺厲害的。又忖,他雖是言者無心,而自己卻是聽者有意,他又何嘗知道,正中了自己的痛處。
  想到此,搖了搖頭苦笑道:「兄弟你不必多疑,愚兄哪有什麼難言之痛?」
  少年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會有了……」
  說到此,回頭看了一眼,向著蒲天河道:「你的那一位來了。恕不奉陪!」
  說罷丟下了手上的木柴,轉身進帳篷之內去了。蒲天河忙依言看去,果見上官琴遠遠過來,見狀奇道:「咦!你在同誰說話?」
  蒲天河生恐她會生事,當時忙站起來笑道:「我因為睡不著隨便走走,不想碰見了白天的那位小兄弟,隨便談談罷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我還以為他死在沙漠裡了呢,想不到會在這裡!」
  但聽得帳篷裡,那少年冷笑道:「姑娘,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多積點口德吧!』」
  上官琴杏目一瞪,跺腳道:「你是什麼東西,有本事出來!」
  蒲天河一拉她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何必呢!」
  上官琴笑道:「就憑他白天信口亂說話,我也要教訓教訓他!」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帳篷一開,那綵衣少年已走」了出來,他微微笑道:「我出來了,姑娘要怎麼樣呢?」
  上官琴陡然上前一步,右手一抖「呼」的一掌直向那少年面門上劈去。
  這一掌眼看已打到了那少年臉上,但見對方少年一聲淺笑道:「還差一點!」
  果然,上官琴一掌竟然打了一個空。
  上官琴不由吃了一驚,足下向前一上步,雙掌同時向正中一擊,使了一招「雙峰貫耳」,口中叱道:「打!」
  可是那少年只向外輕輕一晃,道:「還是差一點。」
  但聽得「啪」一聲,上官琴兩隻手掌拍在了一塊,依然是差一點沒有打中。
  這一來,非但是上官琴驚怒不已,就是一旁的蒲天河也吃了一驚,因為再怎麼說,上官琴總是自己這一邊的,她要是吃了虧,自己也是面上無光。
  蒲天河因見少年武功不弱,擔心上官琴不敵,這時見狀忙道:「姑娘,你下來……」
  那少年這時飄立一旁,只見他長眉微揚,嘻嘻笑道:「姑娘,你還不退下去,有人會為你出這口氣,是不是?婁兄!」
  蒲天河面色一紅,正不知如何回答,上官琴再次地撲身而上,口中嬌叱道:「你也配!看掌!」
  玉手一分,直向著少年胸上打去!
  少年面色一紅,忽然冷笑道:「無恥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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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8:17
  只見他身子一閃,已到了上官琴身邊,右手一分,駢中食二指,向著上官琴就點。
  蒲天河見狀,吃驚道:「小心肩井穴,姑娘!」
  上官琴聞聲右肩向下一沉,那少年果然是要點上官琴「肩井」穴,不意為蒲天河喝破,只得飛身而退,他望著蒲天河冷笑道,「閣下真是好眼力!」
  上官琴當著蒲天河面前,三番二次的遞招,竟連人家的身邊也捱不著,女孩子家要強,實在有些個不好意思,一時之間不禁大力羞怒!
  就見她一聲冷笑,身形一竄,已再次地撲到了這綵衣少年身邊。
  這一次上官琴是安下心,要讓對方敗在自己手下,她身子一夠上了步眼,不借施展出重手法來,右手向外虛點了一下,左掌猛地向前上方一托。
  這一招名叫「巧托天書」,上官琴施展這一手招式,暗含著內家的「金鉤掌」的內力,掌勢一翻,勁風十足,直向少年下顎上托去。
  少年杏目逼出了兩股冷芒,哼道:「好厲害!」
  就見他身子一個疾轉,就像是旋風捲起的沙子一般,又像是一縷青煙裊然升空,驀地騰空而起。
  上官琴想不到對方身法如此詭異,自己這麼快而狠的身法招式,仍然是撲了個空,連他衣邊也沾不著,心中不由一寒。
  說時遲,那時快,綵衣少年身子暮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上官琴背後。
  就見這少年一聲輕笑,道:「姑娘,這一次你可服輸了?」
  那笑聲像個女孩子似的,上官琴心中吃驚,正要回身,就聽得蒲天河一聲叱道:「身子倒下來!」
  上官琴霍地向前一倒,卻已是不及,忽覺得雙肩上為那少年雙手一按,微聞得少年一聲叱道:「倒下吧!」
  上官琴這一次可是不由得不聽話,身子一矮,「噗」一聲,整個的連頭帶臉,全都埋到沙子堆裡,她一翻身坐起來,「呸呸」一陣亂吐,一時真要哭了起來。
  蒲天河不禁為這少年的輕桃動作,激起了一股怒火,當時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的這一手『厲鷹搏兔』真是高明,佩服之至!」
  上官琴這時坐在沙地上,越想越氣,禁不由嚶嚶有聲地哭了起來,一面道:「婁大哥,你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綵衣少年是時立在一沙丘堆上,聞言微微一笑道:「婁大哥?好不肉麻!」
  蒲天河身形一竄,先上前把上官琴拉了起來,怒聲道:「姑娘這是何苦?唉……傷著了沒有?」
  上官琴正自擦著淚,聞言搖了搖頭,道:「傷是沒有傷著……」
  一旁的少年冷冷一笑道:「這是我手下留情,要是換在另一個,我可就不這麼客氣了!」
  說到此,他轉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怎麼,你還要賜教麼?」
  蒲天河抱拳窘笑道:「足下武功超人,在下哪裡是對手,不過有些技癢,尚請賜教兩手高招,以長見識罷了!」
  少年一雙大眼睛,癡癡地望著蒲天河,等他說完話甚久,才冷笑道:「你是因為我打了她,才要和我動手的是吧?」
  說時用手指了上官琴一下,蒲天河尷尬地一笑道:「朋友,你誤會了。這位姑娘一意與足下刁難,朋友你略施懲戒也是應該……」
  少年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與我動手?」
  蒲天河一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不過是想請教一二,談不上什麼動手不動手。」
  少年似乎很是生氣,星月之下,他臉色很白,身子抖動了一下道:「好,你要跟我動手,也不見得準能贏!」
  蒲天河莞爾道:「請教武功,何論勝負。兄弟,請!」
  「請」字一出口,足下便踏中宮入洪門,右腕一翻,駢指向著少年肩上點來。
  少年身子起先絲毫不動,等到蒲天河手指將臨,才一卸雙肩,他左手這時向外驀地展出「白鶴亮翅」,五指如刃,反向蒲天河右肋切來。
  蒲天河和對方一接上手,就知對方這個少年,看似年紀不大,武功確實是得有真傳,非但是得有真傳,而且是功力極高。
  他暗暗吃驚,忖思著,怪不得人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到如此地方,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奇人異士,真正是讓人奇怪了。
  蒲天河心中付思著,身子已然飄盪開一邊,少年身若游龍,微一舒展,如影附形地又依了過來。
  二人這麼一接上手,轉眼之間,就是十數個照面。
  上官琴靜立一邊,只見二人在沙地上此起彼落,翩若游龍,心中不禁大為欽佩。
  差不多又遞了七八個照面,忽見二人身子向當中一湊,四掌同出,「波」的一擊,然後,又像兩隻影子一般地閃開了一邊。
  沙地裡,由於二人身子相撲的風力,已然捲起了陣陣黃沙。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落,由不住呆了一呆。
  這一手力道相對,蒲天河是施了七成勁,滿以為對方禁受不住,卻沒有料到,對方並沒有現出一些兒敗象!
  他這時心中充滿著對這少年的欽佩和敬仰,因為他小小年紀,有此功力,自己竟然未能取勝,實在是令人可敬。因此,那所謂的一點仇因,也就蕩然無存。
  蒲天河雙手抱拳,誠摯地道:「兄弟武功超絕,愚兄非是敵手。承教、承教!」
  少年冷冷哼了一聲道:「勝負未分,何故中途罷手?」蒲天河一笑道:「再打下去,愚兄可就要現醜了。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朋友,你可以把大名賜告麼?」
  少年望著他呆立了一會兒,又轉過來看了看上官琴,鼻中哼了一聲道:「不必了。再見!」
  說罷轉身進入帳篷之內,放下了篷簾,不再出來。
  蒲天河弄了個大紅臉,歎息了一聲道:「兄弟你既認為在下不堪承交,在下也不敢高攀,打擾了!」
  轉身對上官琴道:「姑娘回去吧!」
  上官琴由地上一竄,飛快地走了。蒲天河知道她當著自己面不好意思,再者也有點怪自己沒有替她出氣的緣故,當時黯然笑了笑,低頭自己回去。
  當他足步方啟,卻聽得一陣女子抽搐之聲,發自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頓時立定了腳,心想如此荒漠曠野,怎會有女子哭聲,豈非怪事?
  再仔細聽了聽,尋聲望去,才知那哭聲,竟是發自那少年的帳篷之內。心中一怔,暗暗好笑,由此看來,對方真正還是個小孩,連童音還沒有變過來呢!
  想著也覺得有些歉然之感,人家好好在這裡,自己二人上門來欺人,他年輕面嫩,想起來自是傷心了。
  這麼想來,蒲天河確實有些內疚,當時踱到帳外,歎了一聲道:「兄弟,方纔之事萬請不要介懷,愚兄賠不是來了!」
  哭聲立止。過了一會,帳內才傳出聲音道:「去吧,你走遠點,別在我眼面!」
  蒲天河苦笑道:「兄弟莫非有什麼傷心事麼,方纔之事千萬不要記掛,老實說,愚兄實在佩服兄弟你那一身武技!」
  篷內傳出一聲冷笑,良久才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蒲天河微窘道:「明日早起後,愚兄專程來邀,咱們共同上路可好?現在再見吧!」
  少年沒有答話,蒲天河以為他已默認,心中才略微高興,當時轉身自回。
  天方黎明。
  沙漠裡浮著一層白霧似的冷氣,蒲天河自夢中醒了過來,他由帳篷裡鑽出來,卻見上官琴已在地上生了一堆火,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她今天好像沒事人兒一樣,什麼氣都消了,看見了蒲天河笑道:「早呀!大哥!」
  蒲天河走過來烤了烤火,上官琴笑道:「我已為你煮了些茶,就著麻子烙的肉餅,你先吃點東西吧!」
  蒲天河笑道:「我要洗洗臉。」
  說罷就走到溪邊,見兩匹馬正在嚼食著溪邊的青草,他彎下身子,先用青鹽把牙齒擦淨,然後掬水洗了臉。
  這時候,忽聽得有馬嘶之聲,蒲天河趕忙站起來,在白霧中,彷彿看見一騎白馬,向著沙漠間馳去。
  他忽然記起來,高聲道:「啊!婁兄弟,你等一等!」
  說時,他趕忙跑到昨夜那少年宿身之處,卻是一切都沒有影子了,地上只剩下一堆微微冒煙的柴火,這人竟是先去了。
  不知如何,蒲天河心中有些悵悵的感覺。說也奇怪,自他一見這少年,就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他那一雙大而明亮的眸子,直視自己的時候,那時候蒲天河真由不住會想到了婁小蘭。
  他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總之,他們的目光是像極了。
  把一個男人比做一個女孩子,這種想法真近乎於幼稚可笑,蒲天河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聯想力,不過他確實是這麼感覺……
  現在他走了,蒲天河真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對著深遠的大漠,他喃喃地道:「小蘭……婁小蘭,我的妻……你到底在哪裡呢?」
  一陣風吹過來,沙子幾乎迷了他的眼睛,他不禁啞然失笑了一聲。
  在某些地方上,他覺得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這月餘來自己竟然常常會想到婁小蘭,甚至於在寒夜的夢中,也時常會夢見她。就像今晨,居然在一件毫無牽連的事情上,也會聯想到她。
  他搖搖頭,歎息了一聲,正要轉回,忽然發現地下的沙,有一塊地方特別平,好似經人整理過。
  蒲天河信步走過去,卻意外地發現了兒行字,那是用樹枝劃寫在平沙上的:「比目連理,萬里隨君!」
  這簡單的八個字;看得蒲天河心中一動,這兩句字旁,橫七豎八。亂七八糟地還寫了很多,只是卻認不出來寫的都是些什麼。
  蒲天河呆了一呆,念了一遍,心中吃驚道:「比目連理,萬里隨君……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像是一個男人說的話呀!」
  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是那少年憶及其女友昔日之言,一時塗地有感而已,自己何必瞎猜!想了想也覺好笑,暗付他既是去參觀賽馬,不知自己是否還遇得見他,這一次要是再見著他之後,卻是不再隨便放他跑了,要好好地交他一交!
  上官琴已在那邊叫了,蒲天河趕忙轉回,二人就著熱茶,吃了一頓豐盛早餐。
  蒲天河因知上官琴對那少年心存芥蒂,所以對那少年的走一字不提。
  飯後,二人把帳篷收好,經過了一夜休息,人馬都是精神百倍,此行上路,真正是人矯馬健。
  此行大漠,原是很苦的腳程,可是由於上官琴熟知路途,而且定息舒適,蒲天河絲毫不覺其苦。
  他二人停停走走,不一日已來到了一處叫「哈木貼」的地方。
  據上官琴說,到了這裡再一日就可到目的地了,也就是春如水「寒碧宮」的所在地。
  這幾天,他們沒有再看見那個綵衣少年,也許他已先蒲天河二人到了,也許還在後面,也許……
  穿過了大片的沙漠,經過了起伏的山地,來到了「烏蘭布哈」這個地方。
  這是沙漠裡難得一見的富庶地方,想當年,幾次漢人的流竄逃亡,來到了這裡,都生了根。
  因此上,這「烏蘭布哈」無形中,竟成了一處由內地遷徙而來的漢人的大本營,城內有幾條街道,看過去很有點漢人的味道。
  春如水的「寒碧宮」,就是建築在本城的東面,那是一處極為奢華的大建築,其富麗皇堂,竟使得蒙古地方的幾個王爺宮殿相形失色。
  蒲天河同上官琴來到了這裡,正逢一年一度的賽馬太會即將開始,所以這裡顯得異常的熱鬧。
  蒲天河當日就下榻在本城西大街的一處「上元客棧」裡,暫時和上官琴分了手,為了他事機的謹秘,他特別要上官琴答應他,不要把他來到蒙古的消息說出去,上官琴當然答應了他。
  由於各地來此參與賽馬盛會的人很多,整個客棧都住滿了。
  蒲天河觀看賽馬盛會,不過是一個幌子,他主要的任務,是要去探查一下「寒碧宮」的奧秘,進一步要為師父木尺子,把失去的兩箱寶物以及四海珠找回來。
  在客棧裡悶了一天,好容易等到入夜,蒲天河把自己裝束了一下,內著勁服,外罩長衣,帶了兵刃,然後他獨自行出了客棧。
  這種邊地盛會,別有一番熱鬧,只見黃沙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牽著馬,人種之雜,更是蒲天河前所未見的!
  在五光十色的帳篷堆裡轉了一轉,蒲天河信步向城東行去,他記得上官琴曾經告訴自己寒碧宮的方向,就大步向著那地方走去。
  這時候,已可看見三三兩兩的黃衣少女來去地走著,蒲天河想到了春如水門下弟子,都是穿著黃衣,這些少女必定是來自「寒碧宮」了。
  他有了這想法,於是就跟隨著前面兩個黃衣女子向前走去。漸漸街市荒涼,不像先前那樣熱鬧了,只是道路卻越來越寬整平坦,原先黃沙鋪的地面,至此已改為四方的大青石塊鋪成的地面,在道路兩側,栽種著高有數丈的兩行柏樹,看來真是一新耳目。
  這一帶風景絕佳,在柏樹行外,是青蔥蔥的沃野,啼規鳥一聲聲地啼著,更富有詩意。
  蒲天河在石板路上行著,沐浴在夜風裡,抬頭看灰黑的天是那麼高,幾隻鳥低低地掠著,這種高空碧野、大地蒼然的感覺,比之江南,卻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受。
  順著石板路直下有里許光景,美景又自不同,但見道路兩側,每約二十步光景,即設有一座焚香石爐,如此下數,少說也有千座之多。
  這裡有一點顯著的特色,就是行人較先前更少了,即使有極少數的行人,也都限於是清一色的黃衣少女,雖然有幾個男士,也都是披著黃色的披風,蒲天河混行其中,確是太明顯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停住了腳步,裝著瀏覽附近的風光,把時間磨得更晚一些!
  在接近午夜時分,蒲天河才重新自附近草地裡步上石道,卻見自遠處馳來一輛馬車,兩名黃衣漢子,各持著一根油松火把,分左右把道旁的石爐點燃,一時之間,光華大盛,這千百座石爐,一齊為火點著,各吐火焰,遠看過去確是壯觀好看。
  這輛馬車很快地馳了過去,卻清晰地聽到遠處雲板噹噹的響了十聲,聲音悠揚,久久不絕!
  蒲天河這時足下加快,沿道飛奔,過了兩處大石碑坊,可就看見了那座規模宏大的「寒碧宮」了。
  那是一處佔地極寬廣的殿宇,乍然看去,真令蒲天河吃了一驚,他曾在青海、甘肅,見過不少的大殿字,可是沒有一處的規模,能與這寒碧宮相比。
  但見翠色瓦牆,有如起伏的一條巨蛇,延綿出足有數里之遙。
  在這閃著碧光的殿牆之內,那座「寒碧宮」,可真是集宏大、金碧為能事,飛簷雕樑,金頂明珠,襯以五色燈光,遠望過去,簡直就像是一片瓊瑤世界。
  蒲天河本以為這寒碧宮,不過是富戶的一座巨宅,即使是大又能大到哪裡去,此刻一見,真不禁嚇了一跳,莫怪乎,那春如水如此氣派,以此看來,卻也是其來有因了。
  漸行漸近,蒲天河驀然駐足,抬頭一看,正前方一座大石牌,高有八丈,正中一方白玉板上,鑲著三個大赤金字——「寒碧宮」。
  這座大樓牌上,少說懸有百盞以上的明燈,最妙的是這些燈光,各為紅黃藍白不同的透明彩色點綴,幻化成一片眩目的奇彩,上衝霄漢。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原來那條寬闊的石板,至此已是盡頭,自這座綵牌樓兩側,卻是天生的青石高峰兩邊對峙著,襯托出正中的牌坊,真可謂十分驚險,如在兵家眼中看來,這地方真可稱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一夫當關,萬夫莫入的絕險之地。
  蒲天河首次進訪這「寒碧宮」,不知道這裡諸多的關卡,都設在這些樓牌之內何處!
  他身子立在樓牌下,正在端詳不已,忽然間,一道燈光劈臉照射而下,自那高有七八丈的石牌之上,「刷」地飄下了一條人影。
  蒲天河身子後退了一步,這人卻跟著上一步,厲聲用漢語叱道:「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一打量眼前這人,矮小的身子,四十上下的年歲,黃焦焦的一張臉,身上披著一領杏黃披風,左手上持著一面黃色大旗,一雙鼠目向著蒲天河身上一個勁地打著轉兒。
  蒲天河一時之間,難以回答,乾脆一言不發,足下一點,已撲了過去。
  持旗漢子見狀,驚呼了一聲,左手的那一桿黃色大旗,猛地一展,他竟用那旗桿的頂尖,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點來。
  蒲天河生恐這樓牌上還有別人,不敢輕視,眼前之勢,只有盡快地把這傢伙收拾了才是上策。
  這漢子一旗走空之下,已逃不開悲慘的命運,就見蒲天河身子向下一伏,右手由下而上一掌擊出,「砰」的一聲,正中這人前心之上,黃衣漢子身子一晃,一交栽倒在地,頓時人事不省。
  蒲天河把他身子一夾,縱身到一邊道旁,向著山邊隨便掩藏起來,然後再回過身來,足下用力一縱,騰身上了牌樓,只覺得夜風極大,吹得他透體生涼。
  這時候,似乎有一股風力,自他頭頂上掠了過去,蒲天河大吃了一驚,趕忙向石柱後隱住了身子。
  卻見一條人影,燕子也似地落了下來,現出了一個疾裝勁服的少女身影。蒲天河方想注意看這人是誰,耳邊卻聽得一人啞聲叱道:「好奸細,我看你還往哪裡跑!看打!」
  蒲天河知道有暗器要打出去,果然這「看打」兩字方一出口,就聽得「砰」的一聲,自這座牌樓左側方,驀地飛出了五點寒星。
  這五點寒星一出手,即呈現出梅花形狀,直向那少女身上打去。
  前邊的少女,身子猛然間向地上一塌,她只當是普通暗器,一時也沒有在意,卻沒有料到這種暗器,正是厲害無比的「梅花針」,是用彈簧硬崩出來的,勁道極大。
  少女身子一塌一轉,口中「嚶」了一聲,向前打了個踉蹌,看樣子像是受了傷!
  這時那牌樓之上,卻發出了一聲狂笑,兩條人影分左右一併竄了下來,身子向下一落,其中一人冷笑:「姑娘,你好好給我躺下來吧!」
  說話的人手中使的是一口厚背鬼頭刀,刀尖一挑,一口雪亮的刀刃,直向著少女背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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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8:42
  少女身子一偏,掌中劍向外一撩,「嗆」的發出了一聲脆響,把這人刀刃崩在了一邊,可是她看起來,好像是左腿上有傷,不十分著力,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那另外的一個漢子,手中同樣的是一口鬼頭刀,他卻是由左面進身上來,掌中刀「鐵鎖橫江」,猛地趕上來,一刀向那少女前胸上劈來!
  蒲天河居高臨下,更加上附近燈光明亮,下面一切都看得甚是清楚,此時見狀,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如今也是見不得人的人物,自不能貿然現身,可是這種情形之下,卻又不能見死不救。
  情急之下,他一聲不發,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拋出了一口匕首,這口匕首頓時化成了一道白光,直向著那持刀漢子的背心上飛了過去。
  那持鬼頭刀的漢子身手竟是不弱,他足下猛然向前一跨,身子霍地向後一弓,掌中刀「噹」一聲,已把蒲天河所發出的匕首磕飛數丈以外!
  就在蒲天河發出飛刀的同時之間,一條灰色的人影,暮然由一邊山峰上斜撲了下來。
  燈光之下,蒲天河看出了那人是一個光頭的老尼姑,不由心中一動,這才忽然想起了她二人是誰。
  這尼姑身子向下一落,口中叱道:「蘋兒別怕,為師來也!」
  說話之間,這尼姑雙掌同時伸出,雙雙貼在了那左面持刀漢子的背心之上,接著向外一抖,那漢子「啊」了一聲,掌中刀修地撤手,身子「噗」一聲倒在地上,整個臉撞在地上,頓時就不動了。
  另一名漢子,見狀大驚,掌中刀猛地掄起來,照著尼姑腦袋上就砍,老尼黃蠟似的面上,帶出了一片怒容,身子一轉,右手從左腋下忽地遞出去,只聽得「砰」一聲,正擊在了這漢子面門之上,頓時把那漢子打了個滿臉花,身子一踉,就倒地不動了。
  老尼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連殺了二人,看上去自是余勇可賈!
  她身子毫不停留地已把一雙屍體提起來,飛撲到山峰邊,把這雙屍體掩藏了起來,然後又撲向原處扶起了受傷的少女,一路騰縱飛馳而去。
  蒲天河這時暗中看得清清楚楚,這老尼正是當初天山之會的多指師太,至於那個少女,卻是她心愛的弟子楊采蘋。
  此時此刻,這兩個人的出現,怎不令人心疑?
  這樣一來倒也省了蒲天河的事了,他身子自牌樓上飄身而。下,卻見那多指師太,扶著其弟子楊采蘋,一路倏起倏落地已馳出了數十丈以外,蒲天河自不能後人,緊緊隨在二人身後一路行了下去!
  眼前已是「寒碧宮」的正門,多指師太扶著其弟子楊采蘋,方自來到門前,忽聽得雲板當當兩聲大響,一扇側門「刷」的一聲打了開來,由其內一連撲出了四名黃衣少女。
  四女之中一人高聲道:「大師父午夜光臨寒碧宮有何見教?」
  多指師太和楊采蘋驀地轉身,卻發現身後兩側,同時又擁出了八名少女,連同正面的四名,共為一十二名。
  這一十二名少女,每人都身著杏黃色的長衣,背後一口長劍,看過去一個個俱英姿颯爽。
  暗中的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追得太近,這一十二名黃衣少女,出來得竟是如此突然,好似事先都已有了準備,而且像是專門為了對付多指師太師徒而來!
  眼前正有一座高大的石獅子聳立在面前,蒲天河趕忙縱身上去,藉著獅身,把自己身子遮住。
  一十二名黃衣少女,由三個方向同時出現,其中一名舉手為號,十二名弟子,猛地散開來,各站一方,按「十二星宿」的位置,把多指師太師徒二人圍在中央。
  這時那個老尼姑,卻呵呵一笑道:「如果貧尼老眼不花的話,姑娘你們定是寒碧宮的『十二金釵』了,失敬!失敬!」
  十二名少女之中,一個頭戴絲冠的少女,姓秦名皓,乃是十二弟子之首,這時聞言,向著多指師太合十一揖,冷笑道:「多指師太不必客氣,我十二姐妹,奉有師令,候駕已有多時了!」
  多指師太又是呵呵一笑,笑聲極為勉強,她帶著十分尷尬的語氣道:「怎麼令師春夫人,竟知道我師徒來了?」
  秦皓嫣然笑道。「大師師徒一入蒙古,家師就已知道了!」
  多指師太嘿嘿一笑道:「今晚太晚,改日我們再來拜訪吧!蘋兒咱們走。」
  說罷一拉楊采蘋轉身就走,忽見那十二弟子一轉,竟變換了一種形狀,改十二星宿為「大十二樁」一個個虎視眈眈,大有不放行之意。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冷笑道:「怎麼,你們還不放行麼?」
  秦皓嘻嘻笑道:「師太遠道而來,家師為主人,理應略盡地主之誼,是以咱姐妹專程迎候嘉賓,大師父及這位姐姐,卻不可不賞光呢!」
  多指師太黃蠟也似的臉上,帶出一片陰影,嘿嘿冷笑道:「這麼說我師徒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皓欠身道:「大師賞光!」
  多指師太哼了一聲,她身邊的弟子楊采蘋卻秀眉一挑,怒聲道:「我們來去自由,哪一個膽敢強留?師父我們闖!」
  十二金釵中的秦皓嘻嘻一笑道:「姐姐如果自問能夠闖開咱姐妹這『十二金星陣』,闖闖又有何妨?」
  多指師太又何嘗是易欺之人,只是她見多識廣,自十二金釵一出來,由其所站立的隊形上看去,已知是名震武林的「十二金星陣」。
  這種陣法,據老尼所知,當今世人,極少有人識得破法,是以才徒令春如水坐大蒙古。
  多指師太自問憑自己師徒,要想闖破此陣,勢必是難如登天,與其被迫去見,不如放聰明一點,自己面子上也落得個漂亮。
  想到此,這老尼雙手合十一拜,森森一笑道:「貧尼先前之言,不過是因為今夜已晚,不便打擾令師安寧,姑娘既如此說,咱師徒恭敬不如從命,請你們姐妹們帶路便了!」
  秦皓得意地一笑,玉手合十道:「大師父比這位姐姐要聰明多了!」
  多指師太老臉通紅,呵呵笑道:「姑娘你好一張利口,我這徒弟是因為愚師徒初次造訪,怎便空手前往,她不過是想得周到一些罷了,貧尼與令師並無瓜葛,見見何妨!」
  說罷這尼姑一雙細目,向著左右十二金釵各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貧尼早就聽說寒碧宮十二金釵,技藝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不知各位姑娘,芳名如何稱呼,可肯見告否?」
  秦皓微微笑道:「大師誇獎了。其實咱姐妹哪有什麼實學,大師問我姐妹名字,只怕說出來。大師也不能記得住!」
  說罷,她由袖中取出了一個三角形的小令旗,在面前一晃,十二少女又回復到先前「十二星宿」的位置。秦皓一聲嬌笑道:「咱姐妹由弟子起,往下依次計推,是按十二個時辰推算、譬如弟子較長為首,即為『子星』,以下各以『丑星』、『寅星』類推,大師依次推算,也就知道某星代表某人了!」
  多指師太撫掌連連點頭道:「妙!妙!這十二金星陣,配合十二個時辰,變幻無窮,莫怪寒碧宮威名聲震寰宇了!」
  子星秦皓欠身道:「哪裡,哪裡,大師過獎了。時已不早,愚姐妹護送賢師徒人內會見家師便了!」
  多指師太方自點首,就見後路上飛快地撲來一名黃衣漢子,高聲道:「仙姑先請慢行,有要事稟告。」
  十二金釵方要啟步,聞聲立時站住,就見那名黃衣漢子一路飛馳過來,子星秦皓皺眉道:「什麼事焦貴?」
  這名叫「焦貴」的漢子面上色變道:「稟仙姑,方才發現旗牌官曹大川以及外衛韓先、韓雲,都為人暗殺了!」
  說罷,目光緊緊盯著多指師太師徒,嘿嘿笑道:「仙姑,我看是這兩個人所為!」
  子星秦皓面色一變,揮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焦貴行了一禮,匆匆退下。
  秦皓目光向著多指師太望了望;一笑道:「方纔焦貴之言大師想必已然聽見了,不知有何意見?」
  子星秦皓年歲不大,可是口齒尖刀,舌劍唇槍,多指師太嘿嘿一笑道:「貧尼師徒,為了自衛,難免傷人,不過所傷者只有二人,至於那另一人如何會死,就不知道了!」
  秦皓冷笑道;「這就奇了,大師來此是客,即使是主人接待遲慢,也沒有說就此殺死主人家奴的道理!」
  多指師太沉色道:「姑娘不必見逼,貧尼方纔已經說過了,只因為貴宮家奴意欲傷人,咱師徒為了自身安危,自不便保持緘默,既經動手,可能就難免要傷人,這是事所必然的事!」
  說到此,手指其弟子楊采蘋道:「我這徒兒,就是中了貴門下的梅花針,如非貧尼及時趕至,為她除去了腿上暗器,此刻只怕早已落成了殘廢了!」
  秦皓偏頭看了看楊采蘋,果見她左膝上鮮血浸出,知道尼姑之言倒也不虛,當時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是我們失禮了!」
  回頭喚道:「九妹,把你的『百花止血散』,與這位姐姐搽上一些,不要叫人家說咱們閒話!」
  楊采蘋冷笑道:「誰希罕你們什麼百花止血散,我才不要尼!」
  多指師太聞言冷笑道:「廠頭,你何必折磨自己,你上了藥,我們也好進內去與主人說話。」
  這時那被喚「九妹」的姑娘,已然走過來,由身側取出一個扁盒,打開來,其中是一盒綠色粉未,她望著楊采蘋嫣然一笑道:「姐姐還是用一點的好,我們寒碧宮的東西,沒有壞的!」
  楊采蘋也是因為左腿疼得有些挺不住,又聽師父如此說,就不再吭聲,當時就由這位「九妹」在膝上上了藥。
  藥粉一上,立時一陣清爽,痛楚頓時大減。那位九妹收藥退身道:「可舒服些了?」
  楊采蘋因見這「九妹」人長得很秀氣,而且談吐和藹,不禁對她生出些好感,當時點頭道:「謝謝你……」
  九妹道:「不用客氣!」
  是時那秦皓已有些等不及了,冷冷地道:「大師現在總無話可說,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多指師太點頭道:「是的,我們可以去見令師了!」
  十二金釵這時排成了一個長方形的隊形,把多指師太師徒圍在正中,為首「子星」一舉三角旗道:「開門!」
  寒碧宮,那扇高有四五丈的大金色鐵門,在一陣轟轟隆隆聲中,慢慢地敞開來。
  一行人昂然地行了進去,看到此,蒲天河不由暗自驚心,所幸自己未被發現,正好借此機會,見識一下他們這寒碧宮的威儀,如果有機會,最好能把這老尼師徒救出來才是正理。
  想到此,他飄身下了石獅,因見方才十二金釵現身出來的那扇側門還未關上,自己不如就由那裡進去,反倒是方便些。
  他身子一閃,已到了側門邊,果見門還未關,一個黃衣小廝,正向大門那邊張望著,蒲天河過來,他根本就不知道。
  蒲天河自不會驚動他,他身形微閃,已如巨鳥一般,拔身上到一塊假山石上。
  在石上,他一打量這寒碧宮內的情勢,禁不住暗暗讚歎了一聲,只見內部廣廈連雲,奇花異草,美不勝收。
  十二金釵遠遠帶著多指師太師徒,正向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前行去。
  那座大廳前,早已燈光通明,一排白衣少女,打著宮扇,提著宮燈站立兩旁,廳前白玉階上,一張金絲靠椅上,坐著一位紅衣婦人。
  蒲天河細認之下,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婦人正是春如水,只是此刻看起來,與青海「哈拉湖」見她之時相比,又是一番風韻。
  那時的春如水,臉上脫不了旅途的風塵,情緒上總有幾分不安寧,可是這時顯然是不同了,她坐在金絲椅上,在女侍的供奉之下,看過去真有如是一個皇后那麼的尊貴、雍容!
  遠遠看見多指師太師徒來到,春如水慢慢由椅上站了起來,多指師太足下也加快趕上來。
  蒲天河為了一聽詳情,把身子藏在了一株花樹後面,如此雙方言語動作,都可見聞甚清!
  多指師太走到了廳前玉階,單手打了個問訊,呵呵笑道:「夫人對於我這個出家的尼姑,大可不必如此迎接。慚愧,慚愧!」
  春如水未語先笑,面上瀰散無限柔情,嬌聲道:「大師父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老身豈能怠慢,只是比我預算略為遲來了半個時辰罷了!」
  說罷一雙瞳子,向著楊采蘋身上轉了轉,道:「怎麼,令徒身上負傷了不成?」
  多指師太嘿嘿一笑,也沒有接言。春如水豈有不知的道理,不過是故意的一問罷了。
  這時她含笑道:「本應在金碧廳內為賢師徒設筵洗塵,只是現在時間太晚,廳內炎熱,不如院中涼快,老身就在此略備茶點,為二位接風吧!」
  話聲一落,早有人撤開了一面畫屏,現出了白石的平台,其上金盃牙筷,銀盤錫鼎,早已設好了一桌餐點,春如水道了聲:「賢師徒請!」
  多指師太欠身道:「貧尼初次造訪,怎能相擾,再說貧尼師徒,出家人不吃葷腥……」
  笑道:「老身就是再愚,也無有請出家人吃魚肉的道理。大師,姑娘,請!」
  多指師太師徒兩人,這時心中一個勁地嘀咕,真不知這人是什麼意思,一時莫測高深。多指師太這時點了頭道:「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說罷隨即入座,女侍把桌上一盤蓋揭開,現出精美的各色素點,多指師太師徒勉強吃了一些,俱不知春如水下一步棋是如何走法。可是春如水始終不提,弄得兩人更是尷尬不已。
  忽然、春如水含笑道:「春宮,為大師師徒斟上一杯長福酒!」
  一名白衣女侍答應一聲,手托酒具,轉到了多指師太師徒身邊,各人面前送上了一盞。
  多指師太呵呵笑道:「姑娘。出家人哪裡吃得酒啊!」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出家人也是殺不得人啊!」
  多指師太不由一怔,開始發現出氣氛有些不對勁了。春如水立起身來笑道:「這杯酒,賢師徒是務必要喝的!」
  她那只含笑的眸子,在說這句話時,逼出來兩股凌厲的寒光,立時就令多指師太師徒覺出不妙,這老尼姑總算還沉得住氣。她單手接杯,慢吞吞地道:「夫人只要說出務必要喝的理由來,貧尼一定破例奉陪!」
  春如水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師,你這麼聰明的人,莫非還不明白,這兩杯酒是要與賢師徒送行啊!」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沉色道:「送行?!」
  「是的!」春如水揚起了酒杯道:「吃下這杯酒,賢師徒將要大行不返!大師,你說這杯酒還不該飲麼?」
  多指師太霍地站起來,道:「哈哈,人道你春如水是一隻笑面虎,如今看起來果然如此!你為我師徒安排的這桌送行酒,果然不錯,只是有一點,貧尼還不想死,實在是有辱台愛!」
  說到此,這尼姑哈哈一笑,轉臉對楊采蘋道:「蘋兒,咱們走!」
  楊采蘋方推桌而起,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且慢……」
  兩人一齊注目於她,著如水仍帶著溫柔的笑容,可是聲音卻顯得很冷地道:「老尼姑,你們想走的這一條心,趁早死了吧,自老身坐鎮寒碧宮以來,還不曾有一個人,在飲過老身的送行酒以後,活著出去的。所以……老尼姑,你們也不會例外的!」
  多指師太嘿嘿笑道:「那麼你打算如何?」
  春如水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我春如水作事向來是講理講分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尼姑,你師徒與我素昧平生,無緣無故上門欺人,殺了我手下之人,此事如果老身不作一個了斷,只怕我手下的弟子也都要笑我無能了!」
  說到此,她面色一寒道:「師太,老身想弄明白,賢師徒夜闖碧寒宮,是為了什麼?」
  多指師太低頭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春如水,你莫非還不明白?何必明知故問?」
  春如水詭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多指師太冷冷地道:「好吧!待貧尼與你說一說,你就明白愚師徒來此的目的了!」
  春如水點頭道:「洗耳恭聽!」
  多指師太呵呵一笑道:「春如水,你在青海騙了木老頭一筆大財,你以為愚師徒也想分羹一匙麼?這就錯了!」
  春如水一怔道:「莫非尼姑你來此,不是為錢?」
  多指師太搖了搖頭,又歎了一聲道:「非也!貧尼來此,是想要那四海珠!」
  春如水哈哈大笑道:「四海珠非財,是也不是?尼姑,虧你還是出家人,此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多指師太怒聲道:「貧尼還有下文沒有說出。夫人,你也太急了!」
  說到此,她又長歎了一聲道:「其實說出來,你也是不知,實話告訴你吧,這四海珠,原是貧尼之前四世掌門人『大方老尼』的鎮山之寶,不意傳給第三世掌門人『一塵子』時,敝寺遭受一場武林浩劫,華山碧竹庵,為敵人火焚,祖宗傳物無一倖免,被劫一空。這四海珠,當時鑲在大佛殿如來寶座之玉磚上,其外塗以朱漆,原為障人耳目,絕不會惹起外人覬覦,不想來人之中,有一天竺番憎!」
  說到此,口中低低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件事說來太痛心了……
  「那番僧名喚『班西』,不知他如何看出了這四海珠的價值,一時起了盜心,竟然打破了如來佛像,把佛像下的白玉石磚連同此四海珠一併搬走……
  「唉……春夫人,你現在應該明白了,自此以後,這四海珠竟然淪落天竺,那位班西番僧盜四海珠是為了討好天竺的一個王爺!
  「這位王爺名叫做『哈里馬特』,是天竺國一個最富而最愛收藏珍寶的人。
  「……班西把這四海珠以高價賣與了哈里馬特,這位王爺視同拱壁,據說特別為此四粒珠子蓋了一座高樓,名喚『四海樓』,用以供奉這四粒珠子……」
  說到此,老尼姑好像很是痛心地閉上了眼睛,春如水及其一干弟子,居然為她這番話,聽得有些著迷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老尼姑,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虧你會編故事!」
  多指師太冷笑了一聲道:「貧尼生平不打誑語,這些話句句是真的……春夫人,那木尺子看過湖底沙盤,又巧得了綠玉匙,進入落日坪,得了哈里馬特的藏寶和這『四海珠』,說起來他命中注定發財,也沒有什麼不對。如果這些東西在他手中,貧尼一樣也要去向他討回那四粒珠子的……」
  說到此,冷哼了一聲道:「華山碧竹庵,自從失去了四海珠之後,已然蒙受了三世奇恥大辱,歷代掌門人,在教育後代弟子時,開宗明義第一章裡,就是要告誡這些弟子,無論如何要把這四海珠找回來,以此來重振華山一脈的香火,以安歷代蒙羞宗師在天之靈!」
  春如水目光炯炯地道:「所以尼站,你就來寒碧宮偷珠子來
  多指師太冷冷一笑道:「原來是我華山派故物,貧尼以碧竹庵第十代掌門人身份,有責任取回本門失去的東西!」
  春如水一聲怪笑道:「好一篇大道理,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尼姑,這只是你一面之詞,何以令人相信?」
  多指師太森森一笑道:「這一點貧尼已想到了。」
  說罷,這尼姑由懷內取出了一個牛皮紙袋,微微笑道:「此四海珠屬於本門,可由本門歷代宗師的法碟祖宗訓詞記載中證明,這些記載並非可以任意杜撰來的,有當今八大派掌門人簽名為證!」
  春如水面色一變,冷冷地道:「老身可以借索一看麼?」
  多指師太略為猶豫了一下道:「自然可以,夫人請看!」
  說罷雙手遞上,春如水接過,打開來,就每一張細細看了一遍,忽然哈哈笑道:「滿紙荒堂,一派胡言,要它何用!」
  說時雙手一合一拍,牛皮紙封連帶各種單契證據全數化為飛灰,飄散了滿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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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刀山劍陣

  春如水把這些單據用「無極音波功」,全數震成粉碎之後,一聲狂笑道:「老尼姑,你的證據呢,口說無憑呀!」
  多指師太氣得面色慘白,身子抖了一下,也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怪笑。
  春如水笑聲一斂,不悅道:「你笑什麼?」
  多指師太一頓,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真是自作聰明,你以為這單據,我只有一份麼、那可真是大錯而特錯了……」
  老尼姑又怪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這些單據我們共有三份,你只毀了一份又有何用?不過更暴露了你毒惡的心腸罷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我更是放你二人不過了!」
  多指師太怒聲道:「你要如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久仰華山派的武功。尤其是老尼姑那一手菩提劍,和二十四粒沙門七寶珠,更是名聞遐邇。來!來!來!今晚你就盡情施展出來,看看能奈我何?」
  多指師太心知這春如水乃是出了名的難纏,武功更是怪異,自己師徒此刻落在了她的計算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事到如今,卻也不能丟手罷休,看來也只有和對方一拼,以期「死中求活」。
  她「舐犢情深」,對於愛徒楊采蘋甚是割捨不下,楊采蘋身上有傷,動起手來自然會吃虧的。
  想到此,這尼姑森森一笑道:「夫人要見識貧尼那幾手現眼的功夫,貧尼只好獻醜,只是……」
  說到此,用手指了楊采蘋一下,冷然道:「我這徒兒身上有傷……」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們會對一個黃毛丫頭下手麼?老尼姑你大小心眼兒了!」
  多指師太單手一按桌面,身子「呼」一聲飄了丈許以外。
  她身子方一站定,就看見那十二金釵一搖,仍然按「十二星宿」的方位,站下了身子,對自己形成控制之勢。
  華山老尼微微一笑,表面作成無所謂的樣於,內心卻是暗暗吃驚,她向著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夫人,這個架要怎麼打法,請夫人賜詳!」
  春如水冷森森地道:「老尼姑,實在說你也不必妄想再走出我這『寒碧宮』了,你還想活著出去麼?」
  多指師太一展眉毛道:「那是什麼話,貧尼自然要活著出去!」
  說到此,這尼姑笑了一聲,手指楊采蘋道:「無論我下場如何,夫人要答應我,不得傷我這弟子毫髮,如何?」
  一旁的楊采蘋早已叫了一聲「師父」,猛然撲身過去,大聲叱道:「師父怎麼說這種話,我師徒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有什麼好怕的?」
  玉手一翻,「嗆啷」一聲,掣出了寶劍,目光之中,英氣勃發,竟是絲毫沒有把眼前一干強敵看在眼中。
  春如水怔了一下,一聲怪笑道:「尼姑,憑良心說,你這個徒弟,比你強多了,她既然有一死報師之心,倒也難得,我就不如成全了她!」
  面色一沉,雙手一拍道:「上!」
  十二星宿齊一聲叱,在退身的當兒,一十二口明晃晃的寶劍,全都亮出鞘外,映著階前的明燈,就像是十二道電光一般的閃動著。
  多指師太看著楊采蘋閉目低聲道,「癡兒,你不聽師父言、後悔莫及矣!」
  說罷回頭對春如水道:「你方才答應了不傷我這弟子,不能出爾反爾!」
  春如水尚未答話,楊采蘋已怒聲道:「師父豈可如此服輸,我就不信她們那幾手本事,就能把我師徒如何,弟子是寧死也不會屈服!」
  多指師太聞言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師徒就賭一賭造化吧!」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死在目前,尚敢胡言!」
  她身子轉側之間,已飄落在一邊石桌之上,凌聲道:「給你二人一個機會,如果你二人能逃開我這十二弟子的星海旗門陣,任你二人離開絕不阻攔,否則.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多指師太這時雙手向兩肋暗囊中一探,已把自己仗以成名的「沙門六寶珠」,每一隻手扣了六枚,合起來共是一十二枚!她狂笑道:「貧尼師徒候教了!」
  春如水兩手一連拍了兩下,十二金釵各自又是一聲嬌叱,如同穿花蝴蝶似地改變了方位,為首「子星」鳳履一點,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近前,嬌聲道:「大師接招!」
  長劍一點,點出了一朵銀星,直向著多指師太面門上扎來。
  楊采蘋掌中劍一格,「噹」一聲,已把來劍擋開,這姑娘腳上有傷,卻也不礙她的動作,掌中劍趁勢向上一翻,反向「子星」喉嚨上削去。
  「子星」來勢快,去勢更快,只見她左手中的黃色小旗微微一搖,左右兩面同時閃出了一條人影,兩口長劍交叉而出有如是兩條銀蛇,向楊采蘋兩肋上插來。
  多指師太雙袖一分,厲聲道:「蘋兒,向左方退!」
  雙袖翻起的巨大風力,反向著二女劍上捲去,可是二女出招,有一定進退,多指師太雙袖方起,卻有另一名少女由背後猛撲而上,掌中劍蛇也似地刺了過來。
  一邊的楊采蘋高聲道:「師父小心!」
  多指師太足下一點,竄出八尺以外,霍地旋身,雙手齊揚,十二粒『沙門七寶珠』,幻成了十二團白光,分向十二星宿位上的十二金釵身上打去。
  這一招確是夠狠,珠光一閃,已臨到了十二金釵面門前方,忽然一旁的春如水一聲尖叱道:「好暗器,打!」
  自她掌心內,驀地飛出了一蓬光雨,那是一掌金錢鏢,分向十二個不同方位飛去,只聽得一片叮叮之聲,七寶珠與金錢鏢同時墜落地面!
  多指師太面上一紅,怪聲笑道:「好一招『倒打滿天星』,看來愚師徒是分身乏術,難以同時接賢師徒的高招了!」
  春如水哈哈一笑道:「尼姑,你放心,我只是試著玩玩,下不為例!」
  說話時十二金釵,已幻成一片劍海,十二口長劍自四面八方齊擁而上,多指師太一聲斷喝道:「蘋兒小心!」
  她掌中劍環身一擊,只聽得一片叮噹之聲,已把左右前後四口長劍擊開,可是所來劍海耀眼生花,有如移山倒海之勢,在十二口劍勢之中,各自都隱含著一招極為厲害的劍招,驟然同時發難,任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在不明陣法之前,也會要大大吃虧。
  多指師太方生警覺,忽覺兩側寒風猛襲,又是四口利劍僕來,同時方才為自己所擋開的四口長劍,這時又同時翻來,或上或下,或前或後,目光所見,無不是冷森森的寒劍影子。
  看到此,這位空門老尼,也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著今夜只怕難以倖免了。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也不由心中大吃了一驚,正想騰身而出,救助老尼師徒一臂之力。
  不想他肩頭方動,卻有一根細小的樹枝,「嗖」一聲飛來,正打在他肩頭之上。
  蒲天河奇怪地回過身來,暗影中,不見任何人影,只是背後有一棵大樹,卻聽得一聲冷笑道:「放心,她們死不了,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說話的口音很像是一個女子,只是這時候,蒲天河也來不及去想是誰了,他匆匆問道:「姑娘是誰?」
  樹身微微一晃,一條人影,快似靈猿一般,已躍上了屋頂,星月之下,蒲天河看見她是一個窈窕的身影,可是此時此刻,既不能高聲招呼,亦沒有硬追不捨的道理。
  眼看著那俏麗的影子,在星月之下,一路倏起倏落如飛而去。
  蒲天河暗暗道了聲慚愧:心中卻在猜測,「這少女到底是誰呢?
  忽聽得對面劍陣中一陣喧嘩,又見那石台上的春如水怪笑道:「住手!」
  蒲天河再向多指師太二人看去,卻是大吃了一驚,原來楊采蘋所持的一口長劍,不知何時卻已出手,這時身子倒在地上,至少有兩口以上的利劍,指在她前心之上,使她動彈不得!
  那位西嶽俠尼見愛徒如此,也一時失了主張,如非是春如水喝止,楊采蘋只怕已無性命。
  多指師太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們只會欺侮一個小輩。又算什麼威風?有本事放開我這徒弟,貧尼再來領教!」
  春如水步下白玉石階,咯咯笑道:「老尼姑,算了吧,你那兩手三腳貓功夫我剛才見識過了,再打下去,你也不行,還不丟下寶劍,聽憑我來發落,要不你這徒弟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楊采蘋因為腿傷來愈,動作自然有欠靈活,這時見狀連怒帶羞,一時伏地痛哭了起來。
  多指師太長歎了一聲,「噹」地丟落了寶劍,冷笑道:「貧尼認識你了!」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太晚了,你早就該認識我了!」
  說罷親自走過去,一聲叱道:「綁上!」
  多指師太身子一挺,正要待機撲過去,救助倒在地上的楊采蘋,可是春如水早已先她一步,身形一飄,已先到了楊采蘋身前,右掌一探,已把楊采蘋肩井穴拿住。
  楊采蘋身子一陣顫抖,慘叫了一聲:頓時昏死了過去。多指師太大吃了一驚道:「你……你要作什麼?」
  春如水嘻嘻笑道:「放心,你師徒還不到歸天的時候,暫時還不想殺害你們。老尼姑,你是明白人,現在還是乖乖順服的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多指師太氣得臉色發青,她武功雖不如春如水甚遠,可是想要逃身並非不能,只是此時愛徒在對方手中,可就無可奈何了。
  這時春如水以楊采蘋威脅她,多指師太除了降服之一途,別無良法。
  當時她哼了一聲,冷笑道:「春如水,你何故又心軟了?貧尼師徒並非是怕死貧生之輩,殺剮聽便!」
  春如水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瞇成了細細的兩條線,嘻嘻笑了笑,道:「老尼姑,我不殺你們自有理由,現在不必多問,快隨我進去!」
  說罷向著身邊十二金釵作了個眼色,立時有五名少女拔出了長劍,五口利刃指在多指師太前後,春如水親自抱著楊采蘋,一行人直向宮內行去!
  蒲天河隱身在花樹之間,一直跟了下去,見這一群人一直走到了一座建築極為宏偉的大殿之前。
  在五顏六色的燈光炫耀下,殿前立著四名黃衣少女,可笑的是,這四名弟子,每人都穿著長可及地長衣,頭戴鳳冠,手中執著一支長戈,看過去簡直是一副星衛御林軍的打扮,由此也可證明這春如水是如何的自視極高,身比侯王了!
  一行人來到殿前,四名執戈女弟子,一齊彎腰行了大禮,長戈向兩側分開。
  春如水同十二金釵,押著這師徒二人,一直走進了殿內。蒲天河卻是進不去了,他在殿外細看了看,這座建築輝煌的大殿,正中懸有一方玉匾,其上是「精武英殿」四個大字,心中正在猜測,這是一處什麼所在。忽見左面道路上,行來一個身披鵝黃披風的少女。
  這少女,手中執著一盞紅燈,步行極快,來到了「精武英殿」前。
  那四名守衛的少女,見了這紅燈少女,一齊彎腰施禮叫了一聲:「廂主!」
  持燈少女立定腳步,寒著臉道:「奉夫人命,各弟子自今日起,要嚴加戒備,謹防敵人混入,你四人要格外小心了!」
  四女之中,一較長者躬身道:「廂主放心,夫人等現在在殿內,已經捉住了兩個奸細。」
  紅燈少女「啊」了一聲道:「什麼奸細?」
  那弟子回答道:「是一個老尼姑,還有一個大概是她徒弟,夫人大概把她們二人押下地下室『水牢』裡去了!」
  紅燈少女點了點頭,又向前面繼續行去。
  蒲天河本為多指師太師徒性命擔心,這時聞言得悉她二人已無性命之憂,不由心中略寬。
  當時慢慢退出花叢,見前行紅燈少女,正自步履匆匆,蒲天河第一次來這寒碧宮,人生地陌,宮內廣廈連雲,要想在這其間,探訪木尺子所失落的兩箱珠寶,真是談何容易!
  現在有了這個查勤的紅燈少女,來為自己帶路,瞭解一下這寒碧宮內的情形自是好的!
  想罷,他就一聲不出的,尾隨在這少女身後。
  宮內地勢極大,雖是廣廈連雲,可是彼此之間,都有相當的距離。這其間,或朱廊小亭,或小橋流水,點綴得美不勝收!
  前行來至一座小亭,那姑娘像是走了甚多路,有些疲倦了,把手中紅燈,隨便插在亭邊,就亭內石凳上隨便坐了下來。
  蒲天河在此女一回身的當兒,不由心中怔了一下,才發覺出原來她不是外人,竟是隨同自己,共路來此的上官琴。
  這一突然的發現,使得他又驚又喜,頓時呆住了。想了想,他忽然飄身而出。
  亭內的上官琴,陡然一驚,霍地站了起來,道:「什麼人?」
  蒲天河己來此亭前,含笑抱拳道:「姑娘莫非連愚兄也不認識了?」
  上官琴怔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眼,才驚喜道:「哎呀!原來是你呀!」
  說罷飄身而下,來到了蒲天河身邊,一把拉住他衣服,向旁邊假山躲了躲,道:「婁大哥,你好大的膽子!」
  說時一雙黑白分明的眸於,在蒲天河身上轉了轉,面上驚異不已,道:「我的老天爺,你來這裡幹嘛呀,要是被她們哪一個發現了,一聲蘆笛,你可是插翅難飛!」
  她說時,面上現出微微薄嗔,似笑又氣,看起來愈發的嬌艷。蒲天河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你們寒碧宮莫非是龍潭虎穴不成?來都來不得?」
  上官琴左右看了一眼,笑嗔道:「哼!你厲害呀!」
  說著又上前一步,小聲道:「婁大哥,你不知道這兩天,寒碧宮有多緊張,師父已下了命令,要嚴加防守,不許任何人進入,並且告誡我們如果發現任何外人,都要以蘆笛傳聲,十二金釵隨時待命!」
  蒲天河一笑道:「那麼姑娘快吹蘆笛呀!」
  上官琴面上一紅,輕推了一下道:「你壞死了!我只是這麼說罷了,我才捨不得你呢……」
  說完話,好似覺出語氣不妥,羞得低下了頭,遂又翻了一下瞳子,微笑道:「你是真為我找來的?」
  蒲天河正想搖頭,上官琴已拉著他道:「來!我們到這邊來,這裡來往的人大多,說話不方便!」
  說著就帶著蒲天河轉過了前面小亭子,前面有一道小溪流。水中有幾艘花船,上官琴領先躍上了一隻,回身點首道:「大哥,你這裡來!」
  蒲天河騰身上船,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忘了在哈里族,險為那惡道及屠一夫所害之事麼?」
  上官琴羞笑道:「你真壞,那件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說罷推開艙門,步入艙內,微吁道:「我一生喜靜,最喜獨自在月夜泛舟,上次如非是你即時搭救,只怕我已著了那廝的道兒,這件事我想來真是又氣又怕!」
  蒲天河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由船窗向外張望,可以看見遠近的花樹亭台,襯以當空繁星,確是美不勝收。
  他點了點頭道:「人道寒碧宮美景無邊,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這地方實在是值得人留連忘返!」
  上官琴一雙澄波眸子望著他道:「婁大哥,這地方還是少來為妙,要是被第二個人看見……大哥雖是武功高強,可是到底討厭!」
  蒲天河一笑道:「如此看來,姑娘倒是忠心耿耿!」
  上官琴面色微變,驚奇地望著蒲天河道:「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
  蒲天河搖頭道:「姑娘不必多疑,愚兄與令師並無什麼深仇大怨……」
  上官琴面色緩和,微笑道:「嚇了我一跳!」
  蒲天河頓了頓,又道:「大仇沒有,卻有點小仇,尚請姑娘玉成才好!」
  上官琴面色又一變,她探頭窗外,向四下看了一眼,又收回頭來,訕訕道:「大哥你有什麼事……」
  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如害怕,愚兄也就不敢說了!」
  上官琴搖了搖頭,面色稍定,冷笑道:「大哥你也把我太小看了,我蒙大哥救命之恩,正愁沒報,如有差遣,萬死不辭!」
  蒲大河倒沒有想到她如此豪爽,一時也甚為感動,想了想道:「方纔姑娘查勤,愚兄都看見了,春夫人所捉獲的二人,與愚兄有舊,我……」
  上官琴一驚道:「噢……聽說是一個老尼姑和她的徒弟,這兩個人,大哥認識她們?」
  蒲天河笑道:「豈止認識?姑娘大概不知,那個老尼姑乃是華山碧竹庵的掌門人多指師太,另一人是她的得意弟子楊采蘋。」
  上官琴驚異道:「她二人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今與姑娘商量也正為此事,姑娘可肯設法救她二人出來?」
  上官琴面上立時現出一片為難之色,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可是有為難之處?」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囑托之事,我自當盡力,只是此事,那尼姑師徒,是被關在精武英殿的地下水牢之中,那地方機關重重,防守嚴密,只怕我一人無能為力!」
  說罷,低頭深深思索了一下,抬頭道:「此二人與大哥有恩不成?」
  蒲天河點頭笑道:「昔日在冰天雪地,她師徒曾救過我,我怎可有恩不報?」
  上官琴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為大哥設法就是了。萬一不行……我死了也甘心!」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姑娘怎麼這麼說……」
  上官琴歎了一聲,笑看著蒲天河道:「你知道什麼,你以為到水牢裡去救人,有這麼容易?」
  蒲天河道,「我也可去助姑娘相機行事,不知方便否?」
  上官琴搖搖頭,遂後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怎麼進去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一點姑娘大可放心,門口那幾個丫頭,諒還擋我不住!」
  上官琴搖頭道:「不行,你那麼一來,更是糟了。唉……如果你能有師父的信珠就好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當初春如水贈自己的那串明珠,就拿出來,道:「姑娘看這串珠子是否可以?」
  上官琴陡地一驚,接過來細看了看,驚訝地道:「呀!這是我師父十二串令珠之一,怎麼會到了你的手中?」
  蒲天河含笑道:「姑娘先說是否可以通行?」
  上官琴笑道:「有了此物,自然可以任意通行,就是我師父的迷宮,你也可以隨便進出。咦,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呀?」
  蒲天河黯然笑道:「說來只怕姑娘不信,這串珠子乃是令師親手相贈。信不信由你!」
  上官琴一時真被弄糊塗了,呆了一呆,訕訕地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方才不是說過,與令師有過一段過往,從而結仇,也是由此而起。」
  上官琴瞪大了眼睛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自忖此事不便久瞞,而且這姑娘一派純真,實不忍再欺騙她,當下苦笑道:「我如實說,姑娘不必動怒,並乞代為守口才好!」
  上官琴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婁大哥,你說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不姓婁不是婁驥!」
  上官琴一雙眸子睜得極大極圓,身子猛然站起來道:「啊……那你是誰!」
  蒲天河笑道:「姑娘先請坐,這件事容我慢慢細談!」
  上官琴目光中含著一片淚光道:「好啊……弄了半天,連個真名字都沒有。你說說看,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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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天河沉聲道:「姑娘不必多慮,我雖不是婁驥,但那婁驥卻是與我情同手足,我所以冒他姓名,實在是怕姑娘在令師面前道及我的底細,壞了我的事情!」
  上官琴秀眉皺了一下道:「這麼說,你與我師父……」
  蒲天河正色道,「我名蒲大河。」
  才言到此,上官琴立時「呀」了一聲道:「你就是蒲天河?」
  說時整個臉都紅了。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琴一笑道:「新領五嶺神珠的少年俠士,哪一個會不知道?久仰!久仰!」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何必取笑?」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道:「誰取笑你?師父上次自天山回來,一直誇獎你呢!咦,奇怪呀,她過去對你是滿歡喜的,卻怎麼又會和你有仇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話對姑娘說吧!」
  說到此,頓了頓,頗感難以啟齒,他站起身來,又冷笑一聲道:「我本來對令師心懷敬仰,可是此次青海之行,令師作的那一手,可是太不漂亮了!」
  「青海……」上官琴奇怪地道:「青海是怎麼回事?」
  蒲天河目光炯炯地道:「令師那筆財,是自我一位前輩處巧取豪奪而來,令人齒冷之極!」
  上官琴眨了一下眸子,道:「這……這我可不太清楚!」
  她目光轉了一下,訕訕地道:「你莫非也是為了那筆錢而來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不瞞姑娘,正是如此!」
  上官琴鼻中哼了二聲道:「原來大哥是名利之輩,我倒是看錯了你!」
  蒲天河嘿嘿笑道:「姑娘你錯了,這些錢財,雖是愚兄干山萬水,親手得來,但是我卻沒有存下一絲一毫非分之想,我那一位老前輩,為了這筆財產,曾受過半生痛苦,好不容易到手,卻為令師巧取豪奪了去,我是看不過去,自告奮勇來此為他找回這批東西,以了心願!」
  上宮琴怔了一下,面色稍霽道:「莫非大哥你分文不取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上官琴想了想,道:「你所說的那位老前輩,可是木尺子?」
  蒲天河一驚道:「姑娘如何得知?」
  上官琴嘟了一下嘴道:「我聽師父說過,這位老前輩曾為蔣壽計陷白雪山莊,達數年之久,可憐!」
  蒲天河恨聲道:「木尺子為此寶如今已是如狂如癡。可憐他一生心血付諸流水,我與這位木老前輩,已有師徒之份,此事萬難坐視!」
  上官琴想了想,歎道:「真想不到師父竟是這種人。他一個人要這麼多錢幹嘛!」
  蒲天河歎一聲道:「我會道出一段經過,尚希姑娘拔刀相助,共同達到目的才好!」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蒲大哥,你放心,我上官琴並非是非不分的人,大哥……方纔我口不擇言,你還要原諒我才好!」
  蒲天河興奮地道:「我自一見姑娘,就知道姑娘你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果然所料不差!」
  上官琴窘笑了笑道:「你先不要捧我,其實我在這件事情裡,也許對你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蒲天河頭點笑道:「只要姑娘不與我為敵,愚兄已感激不盡了,何敢多求姑娘有所為?」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真會說話,你這麼一說,我更是非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了!」
  說罷輕歎了一聲,道:「大哥,你哪裡知道,就是大哥今日不說這些,我已有心要退出寒碧宮,此處不是久居之地!」
  蒲天河微異道:「這是為何?」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正如那屠一夫所說,上次派我去哈里族,實在是家師早有的計謀,她原來早算定了我會落入那屠一夫之手,卻未曾想到,我竟然安全脫險歸來!」
  蒲天河一驚道:「竟有此事?」
  上官琴忽然落淚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師父竟是如此一個無情之人,我姊妹隨她半生,平日沒有絲毫差錯,她只為了討好哈里族人,竟然不借斷送我一生清白……」
  說到此,她冷笑了一聲道:「這件事我還是回來以後才知道的,真是痛不欲生,如果我不思早去,遲早還是逃不過此一關的!」
  蒲天河哼了一聲道:「姑娘能及時明白令師的為人,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現在還來得及。」
  上官琴忽然拉住蒲天河一雙手,道:「可是我……怕!」
  蒲天河呆了一呆,上官琴低下頭道:「你也許不知道師父的手段,反叛的弟子,一旦捉到手中,那種折磨!」
  說到此,由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姑娘立定志向,一定可以達成志願的!」
  上官琴斷然下了個決心,道:「好吧,我別無選擇,只有姑且一試了!」
  蒲天河吩咐道:「你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露出疑竇來。姑娘你打算如何下手?」
  上官琴思索甚久,道:「明晚你此時來,我先在精武英殿等你,裡應外合,先把多指師太救出再說!」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做,姑娘你想可有問題?」
  上官琴反問道:「大哥可有易容的面具?」
  蒲天河怔了一下,搖頭道:「要它何用?」
  上官琴秀眉微顰道=大哥,有一件事也許你還不知道,你猜,我師父為什麼對你如此垂青?居然把她隨身的令珠也送給你?」
  這一問,倒使得蒲天河怔了一下,想來卻也有些不解。上官琴冷冷一笑道:「實話告訴你吧,師父她是看上了你那顆五嶺神珠!」
  蒲天河怔道:「哦……原來如此!」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非只如此,我師父還定下了美人計,要陷害你呢!」
  「美人計?」
  他忽然想起了春如水當日所說,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要介紹給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這兩個女弟子之一,不正是眼前的上官琴麼?
  想著,就用眼睛看了她一眼,上官琴面上也現出一些訕訕的樣子,忸怩一下道:「不是我……是我妹妹!」
  蒲天河笑道:「令妹不是去天竺了?」
  上官琴點了點頭道:「不錯,可是她這幾天就要回來了!」
  蒲天河奇怪的道:「莫非令妹竟甘心為她使用?」
  上官琴眸子裡,浮現出一片淒涼,半天才歎了一聲道:「蒲大哥……你哪裡知道……我姊妹雖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姊妹,可是性情卻差別很大!」
  這一點,也是蒲天河所料不到的。上官琴好似觸起了無限感慨,歎息了一聲道:「我妹妹已被師父全心收買,忠心甘為她效不二之忠。她為人機警、聰明,卻不知對自己怎會如此糊塗!」
  蒲天河一笑道:「這也許是她一時糊塗,沒有想到的緣故!」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明白,反正以後你會見著她的,她已被師父收買,甘心以美色惑你,你卻要小心呢!」
  蒲天河冷笑著道:「令妹果真如此,實在是自掘墳墓,不過我……」
  上官琴肯定地道:「我方纔已經想過了,大哥如果想取回本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只有一條路好走,那就是以身相從!」
  蒲天河劍眉微皺道,「以身相從是什麼意思?」
  上官琴一笑道:「大哥不必多心,這條路實在是再好不過,如果你肯這麼做,失物必可收回!」
  蒲天河異道:「姑娘有何良策?」
  上官琴道:「良策倒有,只是大哥卻要受點委屈才行!」
  蒲天河點頭道:「只要能取回木老前輩的寶物,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上官琴一笑道:「好!我這裡有人皮面具一個,你明日可戴上,午夜來此,救助多指師太師徒外出。有我在內策應,此事多半可成!」
  蒲天河點頭道:「可以,這有什麼委屈?」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還沒有說完呢!後天白天,你以本來面目,親自持令珠來此,面見我師父!」
  「來見春如水?」
  上官琴冷冷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師父必定會破格見你,那時你卻要忍一時之痛,把『五嶺神珠』獻上!」
  蒲天河冷冷笑道:「這一點辦不到!」
  上官琴白了他一眼,嗔道:「唉!你這個人真是,聽我說呀!誰要真的送給她呀!送她只是一種手段!」
  蒲天河搖頭道:「這手段怕不太好,她要是收下了,豈不糟了?」
  上官琴笑哈哈地道:「原是要她收下來的!」
  蒲天河皺了皺眉,上官琴又一笑道:「傻子,你哪裡知道,我師父存放寶物,一向是不讓外人知道,只除了我姊妹二人,那時很可能讓我二人之一去收放神珠。當然,多半是會讓我妹妹去,但我就可以暗中跟隨,私下探出藏寶的地方,包括令師木老前輩失去的寶物,就很容易到手了!」
  蒲天河聽後點了點頭,想此事頗多礙難,可是卻也只有冒險一試之途。想了想就道:「姑娘確是細心之至,此事也只有如此了!」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送上寶珠之後,我師父必定會對你更為另眼相待,留你在寒碧宮內住下,那時你就更便於下手了。那時蒙古王也住在此地,四海珠也不難到手了!」
  蒲天河點頭道:「四海珠既是華山派鎮山之寶,理應由多指師太收回,我焉能存心染指!」
  上官琴一笑道:「由你取回再交還她,豈不是好?如此正可回報師太昔日對你的恩惠,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蒲天河正要說什麼,忽聽得岸邊樹林內,微有異聲,一人冷笑道:「好了,天不早了,別肉麻了!」
  語音清脆,分明出自女子口音,蒲天河方要騰身外出,只聽得樹枝嘩啦一響,大片樹葉,如同弩箭也似,齊向小船射到。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雙掌運功向外一推,吐氣開聲:「嘿!」
  巨大的掌力,形成了一面力壁,迎著來犯的樹葉一擊,樹葉全數都簌簌地飄落水中。
  二人身形微晃,竄落在溪水旁邊,只見當空一輪皓月,風引花動,哪裡有什麼人的蹤影!
  上官琴面色緋紅地跺了一下腳道:「豈有此理,這又會是誰?我一定要找她去!」
  蒲天河心中已想到了一人,不由拉住她道,「姑娘不必多此一舉,我想此人也沒有什麼壞意,也許是出言警告我們小心罷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警告?哪有這麼警告人的!」
  方言到此,就聽得前面花徑間,有人聲傳來,並有燈光移動,二人趕忙移身石後。
  果然見春如水在前,十二金釵在後,一群人在幾個持燈少女圍繞之下,步履姍姍地行走過來,二人一聲不出,等待大群人由身邊經過。
  卻見春如水在前,邊說邊笑,來至二人身前,忽然站住身子,扭身對十二金釵道:「你們的上官師妹還沒有回來麼?」
  十二金釵之一答道:「聽馬房的金大娘說,上官師妹快回來了,大概明天晚上就到了。上官師妹也真能幹,她一個人把天竺兩位王爺都請動了!」
  春如水格格一笑道:「這孩子就是這些地方可愛。我也沒有白疼她一場。等師父賣了珠子,你們每個人都有厚賞!」
  十二金釵齊笑道:「謝謝師父!」
  春如水一笑道:「錢也不能白賞,水牢裡那兩個人,你們十二人可得小心一點,這兩個人對我意義重大,可不能叫她們跑了!」
  十二金釵各自答應了一聲。「子星」秦皓道:「你老人家放心,她師徒是插翅難飛!」
  春如水哼了一聲道:「我不是怕她們跑出來,而是怕外面來人救她們,反正你們小心就是了。十二個人分三撥,四人一組,分批去看守!」
  十二金釵又答應了一聲,一群人才說說笑笑,順著河邊一直走了下去。
  她們走遠之後,上官琴伸了一下舌頭道:「好險呀!」
  蒲天河想起方纔之事,才道:「你看,方纔那位姑娘是一番好意,如非是她出言招呼我們,現在只怕就要為令師發現了!」
  上官琴哼了一聲道:「我才不領她的人情呢!蒲天河,明日之事你千萬不可造次!」
  說罷,遂把隨身所帶的人皮面具遞上了一件。蒲天河接在手中,不過是鬆軟的一團,當時便收起來。上官琴冷冷笑道:「方纔師父之言,大哥也聽見了,十二金釵分三撥,四人一組,輪流去看守水牢,所以明晚下手,要十分小心!大哥務必於子時趕到,是時我略施小計,把看守的十二金釵調開一邊,你就可伺機下手,萬一行事不順,寧可逃走也千萬不要為她們捉住,或現出本來面目,否則以後的事就不好做了!」
  蒲天河點頭道:「多謝姑娘費心,明天子時,我們在精武英殿再見了!」
  說完抱了一下拳,轉身倏起倏落而去。不多時已消失於夜幕深垂之中。
  返回客棧之後,蒲天河對於今日之行,作了一個徹底的回顧,認為頗有收穫。對於上官琴這個人,卻也有了新的認識,她明大義,有勇氣,實在是一個智勇雙全不可多得的少女!
  只是這姑娘如此全心地幫助自己,未嘗沒有一些感情的因素在裡面……
  想到了這裡,蒲天河也只有苦笑的份了。自己當初曾抱定了「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杯而飲」的宗旨,可是如今,卻連這「一杯而飲」的意念也不敢存想。
  他不禁又聯想到,方才在碧寒宮船上,那位示警的少女,聽其語氣,極似婁小蘭,果真是她的話,可見她對自己並未忘情,只怕自己又要面臨一番考驗了!
  左想右想,心中著實不是味兒。
  他心中不由暗自忖思著,趕快把眼前任務完成,自己往中原一走,拋卻了這段惱人的情思,自己一世不娶,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想了一陣,又找出了上官琴方纔所贈給自己的人皮面具,試著往臉上一戴,對鏡看了看,不由頓時呆住了。原來鏡中現出一個麻面少年,扁鼻掀唇,一雙大耳,簡直是不忍卒視!
  看著鏡中自己這份丑相,蒲天河真由不住想笑,想了想,戴上這面具之後,倒是不會有人再能認出自己了,就連那暗中的神秘少女,只怕也是認自己不出了。
  這樣一想,內心反倒是暗暗高興,想到了明日繁重的任務,他就早早地熄燈就寢,把那件人皮面具放於枕下,沉沉睡去!
           ※        ※         ※
  第二夜子時左右。
  蒲天河已來到了寒碧宮外,他由身上取出了入皮面具,在暗中戴上,然後取出隨身小銅鏡照了照,這一照,使得他大吃了一驚!
  記得昨夜自己返回客棧對鏡照時,那面具分明是一個麻面少年,怎麼此刻卻變成一個黑面小眼的老頭兒,而且下巴上,還稀稀落落留著一絡山羊鬍子。
  這一驚,蒲天河真嚇了個不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昨夜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小得連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是眼前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然面具不同了,卻也只有湊合著用了,好在是只要有機會見著了上官琴,與她說明了,也是一樣。
  當然,這面具絕非是偶然遺落的,其中必有隱情。可是,這一切現在是連思索的功夫也沒有了,因為上官琴已與自己約好了「子」時在「精武英殿」內相見的,如果再不去,可就錯過了時間,一切也都可能有了變化。
  他真後悔,怎麼這一個變化,在白天自己會沒有發現?現在發現卻也晚了。
  想罷,只得硬著頭皮向宮門行去!
  「寒碧宮」外,今夜顯得確實有些門禁森嚴,除了四名黃衣大漢看守門外,另外還有兩名背繫長劍的少女,蒲天河雖辨出不是十二金釵其中的人,但是由二女衣著態度上看過去,也絕非是毫無身份,素操門衛之人。
  在耀眼的燈光下,尚有兩行青衣的弓箭刀手,雕翅一般地排列兩牆。
  蒲天河身子方一走近,門前一名黃衣漢子大聲道:「什麼人,還不快停!想死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王老空,和貴主人有約來此一晤,請行個方便,叫我進去吧!」
  那漢子怒聲道:「什麼王老空!可有通行信物?」
  蒲天河一笑道:「這個……嘻嘻,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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