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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蔡小雀]誘惑百發百中(小心女巫在身邊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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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0:11 |倒序瀏覽
誘惑百發百中【小心女巫在身邊2】作者:蔡小雀

他這輩子最痛恨哭哭啼啼的女人
尤其是那個膽敢在婚禮上落跑的愛哭鬼伴娘
讓他這個伴郎孤零零的像個沒人要的白癡!
什麼嘛,他是長得青面獠牙連鬼都害怕嗎?
瞧她一次又一次看到他就臉色發白拔腿逃跑
厚,真是受夠她這種膽小懦弱不負責任的行為
老虎不發威,她便把他當病貓戲耍是吧?
這丫頭不光愛哭,「帶塞」的程度也是無人能及
做事衝動莽撞,害他為了「英雄救美」卻撞斷手
再不就是點了一堆奇怪蠟燭差點燒了他的辦公室
她還試圖用媲美長江潰堤、黃河氾濫的眼淚淹死他
啐,他上輩子是幹了什麼對不起她的壞事嗎?
最可惡的是,她害他見到她生氣,見不著她更生氣
天殺的!她能不能把原本的快活日子還給他?!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8 00: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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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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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0:49
戀上偶像劇  蔡小雀   

  最近除了我的永恆之愛CSI之外,還情不自禁迷上了偶像劇。

  印象中,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著迷地愛上一出偶像劇了,當然斷斷續續令我心動的有很多出,但是會一直不斷地追著、想著,甚至不惜上網搜尋跟該偶像劇有關的點點滴滴,無論直看橫看、上看下看都心窩甜蜜蜜到不行。

  曾導致的症狀有,眠也想,日也想,突然會傻笑,不斷留意重播的時間,還準備好一筆錢打算大手筆預購,買下全套DVD。

  我想想喔……大概平均每隔兩年左右,這樣的症狀就會發作一次。比方說上次是「薔薇之戀」,再上次是「四大名捕」,再上上次是「還珠格格」,再上上上次是N年前的「天龍八部」,喬峰和阿朱分別由惠天賜和張詠詠演出,啊……永遠記得我的天賜哥哥呢,他英挺粗擴威武的形象簡直就是喬峰的化身,我必須承認,那時候我還在念國小,家裡又沒錢,只好低聲下氣到親朋好友家打探有沒有錄放影機,還央求親戚替我錄下來做紀念。

  那段美好的、渴望著看到一段刻骨銘心愛情發生在眼前的經歷,現在想起還彷彿歷歷在目。

  現在我很慶幸自己長大了,有工作能力了,可以在看到自己心愛的戲劇時,去買DVD或VCD來留作保存,時不時拿出來重新回味,買在很幸福呀!

  而且我發現今我著迷的戲劇裡,通常男女主角或男女配角的情感對手戲裡,都有非常經典的對話,教人怦然心動的欲拒還迎又羞又喜,試探你心是否如我心,還有不斷升高的情懷,以及一直吊觀眾胃口的情節,就這樣戲劇(或情慾?)張力漸漸累積,到觀眾買在是哈到口水流滿地的時候,這才讓一對有情人上演甜蜜蜜、喜孜孜的橋段……到這時,觀眾的眼睛已經再也無法自這的戲轉移開來了,只得不由自主(笑也笑得很爽,哭也哭得很爽)地跟隨著男女主角的喜怒哀樂起舞。

  啊,那這齣戲就大大成功了。

  但願我寫的小說也能有相同神奇的效果就好了……呵呵呵(慚愧地乾笑),不過我一定會努力加油鞭策自己不斷上進的,希望大家也能夠繼繽給雀子支持鼓勵,指導打氣啦|

  拜託拜託,多謝多謝!(嘿嘿,此乃誠心拜票也)

  這陣子除了寫稿子,還看了一些很棒的戲劇和片子,也看了我心愛的亦舒阿姨的書,無論哪一本都能讓我看得津津有味,就算裡頭寫的不是愛情居多,但是總有很多對於人生與生命意義的道理,用故事手法深入淺出淡淡寫來,卻深深地震撼入人心裡,其是厲害厲害。

  如果我能學到她功力的百分之一,那就智慧大增且受益無窮了。

  大家最近有看了什麼含自己感動或受惠良多的好書嗎?或者是看了什麼教自己跟著哭跟著笑的好戲嗎?(嘿,政治不算)

  且讓我們大家一起來享受這種可以看好書又看好戲的好幸福吧!

  咱們下本書見囉!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3-8 00:26 編輯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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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1:08
楔子

  蘇格蘭 愛丁堡

  十二月雪,美麗粗擴的蘇格蘭沐浴在銀色寧靜的飄雪中。冷列的冬季狂風彷彿也被近乎聖潔的雪花馴服了,乖乖地不敢在這片土地上肆虐。

  一個奇異的冬日。

  高大的唐宙擁著新婚的妻子,漫步在聖魯德宮前的廣場。這是他的蜜月旅行,半個月前自台海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就是一全他可愛迷人嬌妻的願望。

  「我要看史恩康納萊的故鄉!」

  史思康納萊是妻子從小到大的偶像,她迷他迷得要命,不僅看遍了他演過的每部戲,甚至連蜜月旅行的地點都要跟史恩康納萊扯上點關係。

  唐宙吃醋吃得亂七八糟,但他就是抗拒不了小妻子仰著頭渴盼地望著他時,那朵甜甜的笑容呀。

  就算他身為亞洲銀行界的龍頭,依舊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哈哈哈。

  「一英鎊告訴你未來。」一個穿著傳統蘇格蘭袍子,彎腰駝背的老婆婆手裡挽著一籃新鮮盛綻的紅白玫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倆面前,皺紋滿臉的容顏有著熱情笑意和幾許神秘。

  「我們不需要。」他眉頭一皺,有些防備地想將妻子帶開。

  又是一個裝神弄鬼的小販或算命婆子嗎?

  偏偏他妻子就是愛這一套,熱切地近身向前。

  「嗨,我叫薛艷,妳可以幫我算算我……」

  「艷艷,別相信這種江湖耍把戲的,妳沿路遇到的還不夠多嗎?」唐宙保護性強烈地摟住妻子,不以為然地挑起濃眉,以凌厲的眸光逼視老婦人,希望她知難而退。

  「這位先生,只要一英鎊,我就可以告訴你,尊夫人懷的是幾胞胎。」老婆婆不為所動,依舊笑咪咪的。

  「我們才剛結婚兩個月,妳在胡說八道什麼……」

  「咦,妳怎麼知道我懷孕了?!」薛艷驚喜又嬌羞地開口,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五英鎊塞給了老婆婆。「妳好厲害喲!那妳可以告訴我,我真的不止懷了一個小寶寶嗎?」

  「善良的夫人……」老婆婆一臉愉快而滿意地收下了五英鎊,拈了三朵純潔的白玫瑰遞給她。「妳懷了三胞胎,恭喜妳,只是……可惜寶寶們的個性沒有一個像妳。」

  唐宙一方面被妻子懷孕的天大好消息敲得狂喜又暈眩,另一方面則明白聽出老婆婆話中的別有深意──是在可惜孩子的個性都像他嗎?

  「嘿,妳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微微一沉,像他有什麼不好?

  老婆婆不理他,逕自看著薛艷,真摯的道:「如果像妳就好了,熱情善良又真實相信一切降臨在生命中的奇跡,那人生必然會少了許許多多不必要的波折。」

  幹嘛講得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得像個難解的謎語?唐宙不悅地盯著老婆婆。

  「艷艷,妳別聽她的,猜中了妳懷孕的事一定是巧合。」

  「你們的孩子會長成英俊健康又聰明的男子漢,但是……」老婆婆驀然笑了,露出缺了牙而顯得有些稚氣淘氣的模樣。

  「但是什麼?」薛艷心臟吊得老高,小臉因緊張而微微發白。

  「小心女巫在身邊。」

  「什麼?」

  「小心女巫在身邊,呵呵呵。」老婆婆重複先前的話,隨即噙著一抹充滿秘密又愉快的笑意,對她微微一躬身,隨即轉頭緩步離去。

  薛艷驚疑又迷惑地望著丈夫,「這是什麼意思啊?」

  「就說了她是江湖賣藝的騙子,這年頭哪有什麼女巫?何況我們住在台灣,將來孩子接掌事業也是在亞洲,到哪裡遇到女巫?」唐宙是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信,咧嘴大笑。

  「可是她說的很認真……」

  「那是她賺錢的一種態度、騙人的一套手法。」

  薛艷講不過丈夫,但是她眼底的迷惘卻始終未散,尤其當她的眸光落在手裡那三朵優雅的白玫瑰時,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現在是隆冬時節,到哪裡找來這麼清艷欲滴,香氣撲鼻的新鮮玫瑰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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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1:29
第一章      

  從來,只聽過落跑新娘,卻沒有聽過落跑伴娘的。

  但是就在那一天,唐家大少爺與美麗新娘子的婚禮上,兩名穿著粉紅色曳地小禮服的伴娘不約而同落跑了。

  留下兩名高大英俊的伴郎莫名其妙地互覷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疑團和一抹被耍的怒氣。

  「搞什麼鬼?」粗擴而脾氣暴躁的唐家二少爺唐爾堅率先怒吼。

  「沒關係……」幽默而風流自若的唐家三少爺唐爾碩在微笑,但是笑容令人不寒而慄。「真、的、沒、關、系。」

  「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新郎唐爾豫低聲問著魅力四射的美麗老婆萬梅書。

  「呵呵呵,可能是……」梅書尷尬地乾笑,心底也是又急又悶。「我、我也不知道耶。」

  怎麼會這樣?好友幼幼和碧綠明明就很開心能夠擔任伴娘,而且在她兩位英俊的小叔出現前,她倆還在那裡搞笑,撩起裙子並捲起帖子充當麥克風,自比阿珠與阿花呀!

  而且今天的喜宴是在國賓飯店舉行,一桌兩萬五的好菜色也是她們倆陪著試菜試到滿意的成果……她們該不會連晚上的魚翅、燕窩、龍蝦、六頭鮑、帝王蟹也不要了吧?

  「好奇怪喔!」寶光流轉清麗動人的梅書滿臉疑惑。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而在十條街外的另一端──

  「妳……為什麼要跑?」纖巧的騫幼幼氣喘吁吁的問著同伴。

  「那妳……又為什麼要跑?」清秀的白碧綠一手按著因跑太快而隱隱抽痛的小腹,上氣不接下氣的反問。

  「他……我看到他了!」幼幼粉嫩的小臉滿是駭然之色,緊張兮兮地握住了她的手,「碧綠,是他──跟我夢裡的一樣,天啊!嚇死我了。」

  「什麼?!」碧綠臉色慘白,「妳、妳也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耶。」

  她們倆像是同時見鬼的表情和一身喜氣優雅的禮服形成了一種弔詭的突兀,表情驚嚇、眼神恍忽地跌坐在路邊一排板凳上。

  「小姐,要吃臭豆腐嗎?」胖胖老闆一臉迷惑,小心翼翼地問。

  「啊?」幼幼茫然地抬頭看著他。

  「臭豆腐,一盤三十五,泡菜加量不加價,保證祖傳秘方不臭不要錢。」胖胖老闆雖然覺得眼前的景象很詭異,但做生意的本能還是凌駕了理智。「美女算兩盤七十就好了啦,要不要來兩盤?」

  ……奸商。

  可惜此刻的幼幼正處於失神中,而向來少根筋的碧綠則是從來就搞不清楚狀況。

  「兩盤七十耶,便宜好多喔。」她快樂地摸摸肚子,仰頭衝著老闆一笑,「我們要兩盤。」

  「馬上來!」胖胖老闆吆喝一聲,動作快速地扔臭豆腐下油鍋,嘶地一聲,剌鼻油煙與特有臭香味霎時飄散開來。

  「妳……妳做什麼?妳剛剛點了臭豆腐!」幼幼被陣陣臭味嗆醒過來,驚叫著開口,「碧綠!那、那是臭豆腐,是臭的啊!」

  「臭豆腐當然是臭的,難道還有香的嗎?」碧綠困惑地瞥了她一眼。

  「可可可……可是臭豆腐……」幼幼忍不住結巴。

  「老闆人好好喔,算我們兩盤七十耶。」她小小聲地在好友耳邊低語。「雖然我現在覺得胃亂糟糟的,不是很吃得下,但是既然老闆都給我們優惠了,不叫兩盤好像也很過意不去,妳說對不對?」

  「可是臭豆腐……」幼幼內心在強烈吶喊──

  她最怕臭豆腐了啊!

  「妳放心,不會比起司難吃啦。」碧綠好心地安慰好友。

  幼幼可憐兮兮地眨動著眼睛──

  她、她好想哭啊!


  幼幼不承認自己是個愛哭鬼,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格格不入,所以有時候就算她不想哭,也常常會被迫自動掉下眼淚。

  例如現在──

  「妳們倆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正在咆哮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昨天美麗的新娘子梅書。

  「對不起。」幼幼開始眼眶泛紅了。

  「妳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跑掉,讓我自己一個人換了六套禮服,還三次被裙襬絆得差點倒栽蔥,珍珠耳環到處亂滾,鞋子一紅一紫,連拉煉都只拉了一半……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

  「對不起。」她儒懾的道歉。

  「還沒人幫我拿皮包……」梅書說得咬牙切齒。

  「嗚……很抱歉……」

  「以及我的幸運紫水晶項鏈──」梅書痛心疾首。

  「梅書,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她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滾呀滾地落了下來。

  「知道內疚就好。」梅書原本激動的語氣條然一轉,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那妳要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沒問題!妳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幼幼吸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淚,大大鬆了一口氣。

  只要梅書不生氣,要她做什麼都行。

  「好吧,那妳幫我送東西去給唐爾堅。」

  「唐爾堅……是誰啊?」她一臉茫然。

  「爾豫的二弟。」梅書笑咪咪地道,「我今天就要去度蜜月了,半個小時後我在妳家樓下等,妳快下來拿東西。」

  「拿什麼……」幼幼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電話已經被掛斷了。「梅書?喂?喂……」

  可是她今天要上班啊,雖然是下午兩點,但是她們專櫃裡的女霸王龍組長規定她一點前就要到好打掃環境──雖然她也不知道百貨公司專櫃裡還有什麼環境要打掃的──就算她只是一點零一分到,都有被剝皮的可能。

  而且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說……

  「唉,好吧。」她強打起精神,只得打消了吃頓長長的、好好「營養午餐」的主意,待會若其趕不及,就買個麵包在公車上啃吧。「誰教我昨天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呢?梅書願意原諒我,已經是對我很寬容了,我怎麼可以只顧著擔心自己工作的事?」

  唉,其是太不應該了。

  織瘦小巧,身高一百五十八點五公分的幼幼,說什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沒有長高到一百六十的可能,所以她天天喝牛奶,盼望在二十五歲以前還能刺激一下「睡著」的骨骼。

  一口氣把從剛剛接起電話就握在手裡的牛奶喝完,擦擦嘴巴,她歎了一口氣,把睡衣換掉,穿上一件月牙色的上衣,袖子繡著幾朵淡紅玫瑰花,一條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褲,搭配一雙白色好穿的低跟涼鞋。

  她小心翼翼的將折迭好的制服放進背包裡,剛背起又想到了忘記帶手機,拿了手機走到門口,又想起今天得繳水電費和手機帳單。

  唉,就算她是拜月族僅存的三名女巫傳人之一又怎麼樣呢?還不是每天要面對應付到焦頭爛額的食衣住行和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問題?

  古代人可沒有信用卡和手機費與水電瓦斯費的困擾呢。

  「真希望我是那種法力高深的女巫,不用吃也能過活,只要靠寶石施法就能夠自動發電當燈泡用,手機也不用講了,直接用意念傳波就行了。」把一迭帳單放進背包裡,她忽然異想天開地笑了起來。「這樣一定能夠省很多錢哦!」

  太好了,往修行的這條路走果然沒錯。

  上次她和梅書與碧綠三人在一起,奇異地發功同時感應到了千年前清晰的片段記憶,也許下一步她們可以往心電感應這方面努力鑽研,一定會成功的!

  叭叭叭──

  幾聲含蓄的車喇叭催促,幼幼自傻笑中驚醒過來。

  「咬呀,過半個小時了?」她急急忙忙抓著背包就往樓下跑,匆忙中連最重要的護身幸運項鏈都忘了帶。

  在這棟舊公寓的門口,一輛拉風的白色凱迪拉克出現在這兒,分外顯得突出奇特,左鄰右舍有三姑六婆探出頭來,嘖嘖艷羨地討論著。

  幼幼硬著頭皮走近那輛白色凱迪拉克。

  「幼幼!」梅書不待司機幫她開門,已經興奮地自己跳下車,迫不及待抱住了好友。幼幼羨慕地看著她發光而美麗的小臉,幸福與滿足在她一舉手一投足間流露無遺。

  「梅書,我其是為妳高興。」她真摯道。

  能夠打破千年的魔咒,終於和心愛的男人結為連理,這是多麼珍貴難得的緣分哪!

  「謝謝妳。」梅書嫣然一笑,胖中寶光流轉,連那些三姑六婆也都被她渾然天成的寶光給懾傻了。「對了,妳和碧綠還好嗎?昨天為什麼匆匆逃離我的結婚典禮?妳們應該給我一個好的解釋吧。」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開口,「我們……」

  「我問過碧綠,她只是在電話那頭歎氣,到底是怎麼了?妳們倆真的怪怪的,一定有什麼事。」

  「我們……妳不是下午就要搭機出國度蜜月了嗎?等妳回來再說吧,其實也沒什麼。」幼幼勉強一笑,不想增加好友的心理負擔,但眼底卻掩不住一絲的惶恐。「妳說……要我送什麼給唐爾堅?」

  講到「唐爾堅」三個字,她的聲音情不自禁顫抖了。

  就是他、就是他──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有多遠躲多遠,最好永遠別再看見他。

  雖然昨天只在婚禮上匆匆一瞥,她仍舊無法抑制靈魂深處被深深震撼敲痛了的悸動感,她的脈搏加速狂跳,心悅瘋了般的急擂,雙腿情不自禁發軟,想哭和想笑的衝動將她整個人塞得滿滿的。

  她的眼眶迅速發熱、紅了起來,不能自己地直直地盯著那個高大英俊的身影──

  高大、粗獷、永遠梳不馴順的黑髮,皺著的濃眉就算在微笑的時候,依舊帶著一抹不耐,但是她永送記得在夢裡,他那深深渴望地凝視著她的眼神,帶著燒灼憐愛、目不轉睛……就像一頭雄壯霸氣的獅子,在令人震懾中卻不經意流露出一抹深沉的溫柔。

  曾經,他是那麼地溫柔,凝望著她的脾光好似她是這世上最美好、珍貴的事物。只可惜事實遠比夢想殘忍。幼幼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的低下頭。

  「妳真的很不對勁,究竟是怎麼了?」梅書關切地盯著她問道。

  在這一刻多麼希望自己的女巫法力練得到家,這樣就可以直接讀取幼幼的心思,知道她究竟為了什麼而煩亂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事,真的。」幼幼擠出一抹虛弱的笑。

  「好吧,但是等我度蜜月回來,妳們一定要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梅書暫時不再追問下去。

  「好。」她點點頭。「呢……妳要我送什麼東西給唐爾堅?」


  一想到這個,她就開始頭痛,胃絞痛,手心冒冷汗,但是幫梅書送東西不表示她一定得「親手」送到唐爾堅手上,她胃底的騷動和緊張才稍稍平復,只是又有股莫名的失落感濃濃地理上心頭……其是要命的矛盾、混亂。

  笨蛋!她暗暗痛罵自己。

  「甜心。」

  「什麼?」幼幼愕然抬頭,她的耳朵剛剛……幻聽了吧?

  「甜心。」梅書眼底閃動著一抹奇異的笑意,若無其事地將一隻日本漆盒放進她手裡。「這是一道點心的名字,爾堅最喜歡吃甜點了,其中這一道『甜心』更是他的最愛,你幫我送去給他。」

  「可是為什麼要我送?」她的心微微悸動,疑惑中帶著一絲防備。

  唐家傭僕眾多,隨隨便便派個人就能把點心送去給唐爾堅,馮什麼要她這個……這個跟他沒半點關係的人送?

  「因為……」梅書水靈靈的眼睜一轉。「我公婆也湊興要跟我們一起去玩,但他們是到希臘,家裡的傭人從中午就開始放大假了,所以現在陽明山上的唐家大宅裡是唱空城計,沒別的人可以送啦!」

  「那……還有妳小叔啊,那個唐爾……」她思索著他的名字。

  「唐爾碩。他去巴黎開會了,而且他和爾堅都不住在老宅子裡,爾碩因工作之便住在內湖科學園區附近的大直精典豪宅,爾堅則是住在敦化南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裡……」

  「咦?」幼幼呆呆地看著好友,滿腦袋都是問號。

  陽明山的唐家大宅、唐爾豫的大廈、唐爾碩的豪宅,他們家起碼有三間大房子,為什麼身為二少爺的唐爾堅卻是住在飯店例?

  「哦,是這樣的。」看出她的疑惑,梅書微笑解釋,「那間飯店也是唐家的,所以二少爺怪脾氣愛住那兒,大家也沒什麼話好說。」

  幼幼眨眨眼,呆了好半晌後才輕歎了一口氣。「我完全無法理解有錢人的作風啊。」

  哪像她,租這間老公寓就已經用掉了她一半的薪水,但是從小她就沒有自己的房間,沒有真正居於自己的家,所以當她踏入社會有工作後,說什麼也要租一間兩房一廳一衛的房子住。

  儘管這房子已經有四十年歷史了,對她而言卻有著無比溫暖與非凡的意義。

  啊,不對,現在不是歎氣感觸的時候,而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啊。

  「好了,那就麻煩妳囉,爾堅現在應該是在靠近松山機場的唐盛大樓裡吧,妳可以直接把點心送到那裡。」梅書甜甜的笑容裡藏著一絲算計。

  「好,呢,不是,梅書,我真的覺得……這樣不太好……」幼幼一臉為難。

  「妳剛才不是答應我了嗎?」

  「可是……我仔細想過還是不方便,而且我兩點要上班,一點就得到……」她訥訥地說,小臉滿是緊張和不安。「不如我出錢,請快遞送過去給唐爾堅好了。」

  「這怎麼可以?」梅書大叫一聲,跟著發現自己太過激動,連忙以假咳掩飾。

  「咳,我是說,萬一點心弄壞了怎麼辦?還是由妳送我比較安心。至於妳的工作,我還是認為妳幹嘛老是讓那個女霸王龍吃得死死的?天下間哪有這種事,兩點的班,居然一點就要到,她以為她是女集中營的牢頭啊?」

  「我……」

  「好了,是時候使出妳的魄力了,身為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主見,絕對不能老是被別人左右自身意志,想做的事就去做,不想做的就算面對強權也不必做,知道嗎?」梅書義正詞嚴地道。

  「知、知道。」

  「要記得送東西過去哦!」梅書又盈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後急急鑽回凱迪拉克轎車裡,心虛地立刻落跑。「拜──」

  「可是我……」幼幼微張著小嘴,無力地望著火速駛離的凱迪拉克。

  再一次,她完全沒機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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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1:49
第二章        

  唐盛大樓是一棟新穎巍峨的二十六層樓建築物,裡頭專門從事奈米航太電腦的研發。

  主導這項研發的是在這個領域中的頂尖人物,也是微奈米熱流現象及奈米機電工程裡的權威──年輕有為的唐爾堅。

  此刻,那位名震中外的唐爾堅博士正在研發室裡大聲咆哮──

  「有沒有搞錯?只是一個小疏忽?你知不知道一個沒有責任的疏忽就有可能造成研究了三年的成果一夕間全數泡湯?」

  被罵得灰頭土臉的研究員連話都說不出來,不敢再辯白,的確是他在最重要的時刻放下研究,跑去接了一通女友情話綿綿的電話。

  當他樂不可支地回來的時候,已經錯過奈米融合的最適當時機,幾百萬美金與三年來唐博士和所有工作人員的心血眼看就要全軍覆沒……

  他又驚又懼又深深痛悔,但是還能怎麼辦呢?

  「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個大男人登時哭得像個小孩子,「是我該死……博士,是我不對,我會負責的,我會辭職以示負責……」

  「你要像那些該死的娘娘腔無恥官員,一出了紕漏不想著該怎麼樣補救善後,動不動就哭哭啼啼要下台負責?笨──蛋!」爾堅怒火燃得更旺。「你要叫誰幫你擦屁股?搞砸了研究就使出你一輩子的力氣彌補回來,光在這裡說對不起有個鳥用?」

  「是、是……博士,你說得對,我會負責的!」研究員連忙吸身子抹眼淚,唐博士氣憤的話裡卻給了他一線希望。

  爾堅瞪著這個加入研究團隊不到一年的菜鳥成員,真是會被他給活活氣死。

  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就滿臉如喪考妣似的,沒有足夠的眼光與精準的知識判斷也就罷了,連問人都不會……媽的!這個研究尚未到絕望的地步,還有方法可以挽救,雖然會比原定時間要再多花一倍的時間,但是也不至於無力可回天。

  哼,被吼活該。

  「你!接下來半年每天加班兩小時,給我把工作完成為止。」他惡狠狠地瞪了研究員一眼,隨即一陣狂風般捲出研究室。

  爾堅完全不承認自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絕對不承認。

  至於那個闖禍的研究員則是感激涕零、滿眼崇拜地望著他天神般偉岸的背影,久久無法轉移視線。

  唐博士居然沒有開除他,要他賠償研究室所有的金錢精神和時間損失,並讓他在這一行永遠待不下去,反而還再給他一次機會,並且信任他能夠繼續這個研究工作……

  嗚嗚嗚,簡直就是再生父母啊|


   

  一走出研究室,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臉色鐵青陰鬱的爾堅滿腹怒火猶未消,但是他知道現在氣也沒用,待會還是得讓得力手下不著痕跡地去指點指點那個愣小子一番。

  否則,就算愣小子有滿腔補償贖罪的熱血,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媽的!只要一生氣就搞得他血糖驟降頭暈眼花,肚子越餓越想吼人。

  今天早上匆匆出門,根本無暇吃飯店裡法國主廚的拿手早餐,現在又沒那個心情和時間出去吃飯

  「博、博士。」他的秘書躲在辦公椅後偷偷探頭探腦。

  「躲什麼躲?怕我吃了妳啊?」他忍不住發飆,怒胖瞪著她。

  「沒、沒有哇。」秘書膽戰心驚的,不太情願地從椅後走出來。「呃,博士,有一位小姐送東西來給你。」

  他們這位唐博士實在是英俊粗獷迷人,擁有十足十的男人味,但是他的脾氣也實在太大男人了,所以儘管全大樓上上下下女性員工都掩不住對他強壯體魄的垂涎和英俊多金專業外在的崇拜,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的火爆性格啊,就沒有任何女子有勇氣再往前踏一步。

  「誰?」爾堅不悅的揚起濃眉。

  「那位小姐把東西放在櫃台就迫不及待跑走了,那是三十秒前的事,她應該還在等電梯吧。」怕歸怕,秘書還是盡責的說。

  迫不及待跑走了?

  這個形容詞出奇的熟悉又刺耳,爾堅心念一動,大步邁往電梯的方向。

  正在等候電梯的那個嬌小身影是那麼樣眼熟,儘管昨日只是驚鴻一瞥,但他敢打賭自己絕對見過她──而且不止一次。

  「神經病!」爾堅低咒了一聲,他當然只見過她一次面,就是在昨天大哥的婚禮上,她是伴娘之一,照理應該和他這個伴郎手挽手走過紅毯引領新人。

  但是她跑掉了,天殺的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像見鬼一樣的跑掉了!

  受傷的不只是他的男性自尊心,還有莫名其妙湧現的失落感,就像心裡某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忽然被揪離了原來的位置……

  電光石火間,他完全無法呼吸,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火速逃離的纖巧背影,像朵嬌柔脆弱的樓花隨狂風席捲而去,他震撼得渾身無法動彈,彷彿這一幕他曾在哪裡見過。

  不可能的,他發誓自己在昨日之前從沒見過她!

  噹的一聲,電梯抵達這樓層的聲音驚醒了爾堅紊亂如萬馬雜沓的思緒,眼看幼幼似乎鬆了一口氣,舉步就要跨進電梯裡──

  「妳要跑去哪裡?」低沉塭怒的男聲伴隨著鋼鐵般的大手同時緊箍住了她。

  「我……」她驀然回首,頓時呆住了。

  是他……真的是他!

  如此近距離被迫迎視他凌厲的睜光,他英俊剛硬的臉龐輪廓,他的聲音、他的氣息……幼幼心頭轟地一聲炸開,滾燙悸動顫抖和漫天漫地席捲而來的感情整個將她淹沒了。

  該死的!妳膽敢在說了愛我之後又從我生命中逃開?

  一個彷若自遠古傳來的激昂男聲在她腦海中清晰地響起,這聲音的主人和近在咫尺的性感臉龐奇異地重迭在一起……她微微暈眩了一下,一切又像是從未出現過,如泡沫般的消失了。

  她忽然不能自抑地顫抖了起來,強烈得連緊抓住她手肘的爾堅都發現了。

  「我沒打算吃了妳。」他不耐地道,手掌指間的力量卻不由自主放柔了些。「我只是想問清楚一些事,跟我來。」

  「我、我還有事……」她結結巴巴的說,試圖掙扎。

  「閉嘴!妳還欠我一個解釋。」他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對不起。」她低聲下氣地道。無論如何,她是該道歉的。

  可以想見昨天在那樣的大場合裡,唐氏金融集團大少爺的婚禮上,她和碧綠這兩個伴娘居然擺烏龍,丟下新娘、新郎和伴郎就跑了,的確是大大失禮,難怪他會生氣。

  「我今天已經轉夠了這不負責任的三個字。」爾堅咬牙切齒道,不由分說就將她抓進自己辦公室。

  「博士……」秘書簡直歎為觀止,她在這裡工作了三年,還沒見過博士強迫女人進辦公室耶。

  以往都是那群不死心的鶯鶯燕燕找借口溜進他的辦公室裡,然後再一票一票地被他吼出來。

  嘖嘖嘖,這次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啊!

  秘書不僅暗自揣度起這位嬌小女子的身份。



  「幹什麼見了我就跑?」爾堅臉色不好看,但總算能夠勉強捺住性子和「笨蛋」講道理。

  「我、我沒有見了你就跑。」幼幼猛搖頭,心虛地否認。「你應該對我有些誤會,其實我……我……只是……」只是遠遠瞥了他一眼,還沒正式和他打照面就跑了

  「妳要告訴我妳根本不認識我,沒見過我,昨天也沒有在婚禮上把我當呆子一樣耍?」他嘴角微微抽搐,眸光深沉的瞪著她。

  「那個我有做,我承認。」她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

  「為什麼?」他皺眉。

  不知怎地,爾堅平常並不是這種小氣巴啦斤斤計較的男人,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娘娘腔跟囉哩囉唆的人,但是對於她,他卻有種不能自制、想追根究柢的衝動。

  一種幾近抓狂的衝動。他陰鬱地暗忖。

  啥?真的要說嗎?幼幼條然抬頭,瞠目結舌。

  她怕……說了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瘋子。

  「我……臨時有事。」她小心翼翼地說了個最保守也是最老套的理由。

  「妳以為我會相信嗎?」果不其然,他嗤之以鼻。

  「呃,這個嘛……」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笨蛋!」爾堅瞪視著她,「連妳自己都不相信的爛借口,居然敢拿來唬弄我?」

  該死的!他現在除了飢火、怒火不斷在體內燃燒外,就在盯視著她怯生生的模樣時,小腹還升起了一股莫名緊繃燥熱的火焰。

  「對不起、對不起。」她嚇得又道歉連連。

  「除了『對不起』,妳還會說什麼?我要聽的不是這三個字。」他低低咆哮。

  笨女人!

  「不、不是『對不起』?難道……難道要說『我愛你』嗎?」她遲疑而心慌地望著他。

  爾堅生平首次目瞪口呆了。

  「妳……妳耍什麼白癡啊?」在最初震撼的心頭狂悸之後,他氣急敗壞地大吼。「我根本談不上認識妳,要聽妳跟我說什麼『我愛你』?妳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正常的時候?」

  「當然有!」幼幼頓覺受傷了。「我很正常、非常非常正常,甚至比任何人還要正常……我上下班從沒遲到早退過,走路的時候一定靠右走,過馬路絕對走斑馬線,我準時繳帳單,我不染頭髮、不抽煙、不喝酒、不刺青,我不隨地亂丟垃圾,也從來不攀折花木,我……甚至從來沒有惡形惡狀地罵過人,我很正常,我絕對沒有不正常!」

  講到最後她幾乎在大嚷大叫了。

  她的頭在脹痛,脈搏急速狂跳,胸口糾結,小腹緊繃,她這輩子最怕人家認為她不正常。


   
  她從小就發現自己會作同樣一個夢,她對月亮有某種奇異崇拜想哭的感情,她會斷斷續續感覺到一些即將發生的小事,她自然而然就懂得哪種草木有藥療效果,她常常曾在觸摸某樣明明不通電的東西時被電到,她有時能脫口說出一個甫認識不到三秒鐘的陌生人的星座、血型、興趣、胎記……

  她沒有不正常,她這輩子最痛恨做一個不正常的人。就算知道了自己是拜月族僅存的三位女巫傳人之一,她,仍然堅持自己生命中零星少數正常、且能夠控制的事。

  例如她乖乖上班,乖乖被不合理的上司支使差遣叨念惡整,絲毫不會反抗,她甚至說什麼也不肯偷偷帶幾顆有魔力的水晶去施個小咒語,讓女霸王龍嘗嘗苦頭。

  她很正常,她要自己真的、真的很正常,她不想要生活有任何失序脫軌的變動。

  但是站在唐爾堅的面前,就是她正常規律自製的生活脫離軌道的第一步。

  她的幸運項鏈呢?她需要幸運項鏈幫助自己鎮定心神──

  「妳……冷靜點。」爾堅凝視著她,不由自主被她眼底受傷與恐懼之色深深震住了。

  綰著古典髮髻的小巧臉蛋精緻如白瓷般脆弱,她在顫抖,卻仍堅強地挺直了腰桿,就算在激動惶懼中,她依舊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咬潔光芒。

  他心頭一熱,腦袋微微暈眩,彷彿有抹塵封已久的記憶閃過他眼前……她悲傷絕望的凝視著他,穿著一龔飄飄然似欲乘風而去的白色袍子,赤裸著傷痕纍纍的小腳,在淚水滑落焦土的那一剎那,乍然轉身消失在他眼前……

  唯有繫在她雪白頸項上的石榴石那抹嫣紅色的光亮,仍然刺痛他的眼,並在他的心版上烙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自困住他的夢魘裡掙脫衝出一般,強壯修長的身軀甚至無法自抑地輕顫著。

  「你……你還好嗎?」幼幼怯怯地,有點害怕卻又情不自禁地靠近他,掏出手帕猶豫地替他擦去額上的冷汗。

  「妳沒有帶妳的石榴石項鏈。」他突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她驀然呆住了。

  爾堅猛然抓住她的手,胖光灼熱緊盯著她,聲音沙啞的問:「我……以前見過妳嗎?」

  「你、你想起了什麼?」她屏息問道,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該死的!回答我的問題!」他怒氣騰騰,極度痛恨這種不安與茫然束手無策的感覺。

  她沉默不語,內心強烈矛盾地掙扎著,究竟該告訴他?還是不該告訴他?

  要遠遠地逃開啊──

  她是無力破除早已打了死結的千年宿命,他恨她,千年前是,今生也會是,可是只要她離他遠遠的,他就不會再度恨她……她不要他恨她啊!

  「昨天以前,絕對沒見過。」幼幼強忍住盈盈欲墜的淚水,咬著下唇緩緩搖頭。

  「可是我總覺得……」他濃眉糾結成團,「我見過妳。可惡!為什麼我不記得究竟在什麼時候?」

  「我、我應該走了。」她心慌地掙脫他的大手掌握,踉踉蹌蹌地逃離他的辦公室。「對不起……」

  「喂!」他迅速起身就要追上去,偏偏桌上的內線電話在這一刻該死的響了起來。

  「天殺的什麼事?」他恨恨地抓起話筒,怒氣衝天的開口。

  「唐博士,我正在努力重新試一次奈米的排列組合,可是我有一些地方不太瞭解,所以……」方才出紕漏的研究員渾然不知自己又闖禍了,戰戰兢兢地道。

  「你這個渾球──」爾堅勉強控制了瀕臨火山爆發的脾氣,深吸了一口氣。「我馬上過去。」

  可惡!又被她逃走了。

  他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握,但是他發誓,下次絕對不會有機會再讓她就這樣自他面前逃開了。

  他深遂的胖光閃著堅定的光芒。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去找他是一個最最最不智的舉動!

  但是……

  幼幼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上,雙手緊緊地環抱著背包,似悲又喜怔怔地發呆,胸口依舊熱烘烘並且怦然狂跳著。

  她還是不會後悔再見他呀。

  千年前的記憶恍如發生在昨日般貼近、真實,她只要將手貼在左胸,彷彿還可以感覺到那份深沉濃重的渴望與摯愛心情,心頭還是熱烈地為他而跳動著,永不止歇。

  他一點都沒有變,無論是性格、模樣、眼神……完全沒變。

  今天再見他,她恍然大悟為何千年前的自己會深深愛著他,就算死,都未能將他從心版上剔除。

  「唉……卻是情字最傷人啊。」她輕輕歎了一聲,落寞地搖了搖頭。

  就算她的心仍舊為他怦然心動、狂悸不休,但這也改變不了事實,她還是應該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再看見他了。

  再來一次因愛生恨而分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一次就已經千年難忘了,更何況兩次?她苦笑。

  「我得告訴梅書,絕對不要再讓我送任何東西去給他了。」她喃喃自語。

  絕對不要再見到他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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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2:15
第三章      

  半個月後,X榮航空公司頭等艙裡,狹路再相逢。

  「怎怎怎……怎麼會?!」幼幼不敢置信的瞪著出現在她座位旁的高大男人。

  「嗯哼。」爾堅好整以暇地蹺著二郎腿,啜飲著一杯愛慕他的美麗空服員偷偷送來的上好威士忌,狀似無辜地看著她慌張愣住的小臉。

  「怎麼會?」她呆呆站在走道上。

  「世界真小啊。」他戲謔道。

  幼幼第一個念頭是趕緊跳機,但是機艙門已經關上,空服員也走過來請她盡快入座扣好安全帶了。

  「小姐,我想換位子。」她急忙抓住空服員,小臉滿是懇求。

  「很抱歉,全機客滿。小姐,您請盡快坐好,飛機即將起飛了。」空服員有禮卻堅持地拒絕。

  「可是……」

  「坐吧,我不會吃掉妳的。」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嗯,因為我沒有帶我的專屬刀叉來。」

  「一點都不好笑。」幼幼臉色蒼白卻顯得忿忿然,認分地跨過他坐進靠窗的位子。

  為什麼?整架飛機有那麼多位子,她偏偏跟他坐在一起?

  還以為這輩子頭一次有機會坐頭等艙,正想好好享受那種難得擁有的頂級服務,誰曉得身邊坐了個頭號剋星,飛機還沒起飛她就頭痛欲裂了。

  奇怪了,他到日本去幹嘛?

  「妳也要去日本?」他的口氣好到令人心驚膽戰。

  她戒慎地盯著他,「對。」

  他不是一見她就生氣嗎?而且脾氣素來暴躁易怒的男人忽然性情大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耶。

  「日本東京?」他還是在微笑。

  笑到她忍不住發毛。「對啦,幹嘛?」

  「咦,妳的脾氣也不算太好嘛。」

  他看起來沒有被惹惱,反而還滿愉快的樣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她忽然被總公司直接點名派去觀摩這次東京彩妝發表會,提供二一天兩夜食宿交通,那也就罷了,但她又不是公司重量級的主管,公司怎麼可能出錢讓她坐頭等艙呢?

  如果不是興奮過頭了,她早該注意到這些不合理的地方。

  偏偏她的感應能力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當機,她完全感應不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甚至無法感應到坐在身邊的他,到底在想什麼?唇上那抹令人玩味與心驚的微笑又是什麼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她從來就無法感應到他的心思,就連千年前能力強大的時候也一樣。

  愛情使人盲目,這句話真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發什麼呆?」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她疑惑地望著他。

  「對啊。」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她的心臟又中了一箭!不禁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這麼直接,難道就不能婉轉一點嗎?

  「那我還是跟別人換位子好了,免得又惹你生氣了。」她轉頭四下張望,「那邊有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女一直在對你拋媚眼,也許她會很願意……」

  「妳耍什麼白癡啊?」爾堅又好氣又好笑,「我對外國女人沒興趣,別在那裡混充什麼媒人婆。」

  「那坐在前面靠走道的中國娃娃如何?皮膚白皙吹彈可破,她一直笑咪咪地偷瞄著你還臉紅,我想她應該會願意……」

  「妳對『三七仔』工作很有興趣是不是?」他怒視她。可惡的小笨蛋,她還越介紹越上手,待曾是不是乾脆跟空服員拿乘客名單來勾選出花名冊了?

  「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她訥訥地解釋。

  「喜歡妳個頭!」他毫不客氣地回道。

  「可是……」

  「可是什麼東西?!」他再度打斷她的話,不耐煩地道:「扣上安全帶。」

  「什麼?」她茫然看著他。



  「扣、上、安、全、帶。」爾堅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口,看她還是呆呆地遲遲沒反應,乾脆俯身過來直接拉起安全帶,繫住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扣好。

  在環扣鎖上的那一剎那,他的臉龐距離她的小臉不到三公分,他身上灼熱的氣息不斷輻射而來,緊緊地揪住了她敏感的感官。

  幼幼屏住呼吸,頭暈目眩、心跳如擂鼓。

  沒有任何預害的,她倏然緊抓住他強壯的手臂──

  不要再離開我了,永遠!拜託……

  就在這一瞬間,這艘巨大的金屬飛鳥平穩地自滑行而迅速沖飛翱翔上青雲。

  「妳……有恐機症嗎?」爾堅微微一訝,隨即難掩憐惜地低頭凝視著她,「不要怕,飛行是很尋常的事了,很安全的。」

  幼幼聞言,這才驚覺到自己竟然巴住人家的手不放──老天!

  「呢,我、我不是怕。」她像被燙著般連忙鬆開手,心慌意亂地解釋著。「是……臨時缺氧。」

  「缺氧?」他目光深深地搜尋著她。

  「對!人在缺氧的時候容易腦筋不清楚而做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行為。」她緊張地笑了起來,僵硬地揮了揮手,「不用理我,我沒事的。」

  「要不要來杯威士忌放鬆一下精神?」他端起擱在小餐桌上的水晶杯,挑眉問道。

  「大白天就喝酒,不好吧?」她防備地盯了他一眼,不表贊同。

  「這是品酒,不是酗酒,妳太緊張了。」他笑吟吟地道。

  教她怎麼能不緊張?他友善到令她打寒顫的地步,如果一頭素來威猛咆哮的獅子忽然衝著你咧開嘴笑,你怕不怕?

  她決定還是跟他保持距離,急急自隨身的小背包裡取出一本書,專心地看了起來。

  看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爾堅自尊心大大受傷,心底惡作劇的衝動更加強烈。

  「妳到東京做什麼?」他擺出一副極有興趣聊天的模樣。

  「出差。」她的視線停留在第一頁第一行已經很久了……至少五分鐘。

  那是因為……她每個字都讀得很謹慎的緣故,絕對不是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身邊的他。

  「妳做哪一行的?」他睜光興味濃厚。

  歎了一口氣,幼幼的目光勉強自《紅樓夢》第一頁第一行的「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抬起,無奈地望著他。

  「化妝品專櫃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好好地、專心地看書。」

  他揚起濃眉,回了三個字:「我介意。」

  「你……」她小臉登時漲紅了起來,生氣也不是,懊惱也不是。

  「妳精神太緊繃了。」他不由分說地召來美麗的空服員,性感地一笑。「麻煩給她一杯香檳。」

  「好的,馬上來。」空服員甜甜笑著,不忘以好奇評估的眸光打量幼幼。

  他們是男女朋友嗎?空服員心中有一絲失望。

  「我不喝酒,我只要一杯果汁。」幼幼急忙道。

  「香檳。」爾堅霸道地交代完後,轉頭揪著她,「嗯哼,妳是小朋友啊?難道不知道香檳根本稱不上是酒,還是妳真正想喝的是牛奶?」

  看見他微帶嘲弄的眼神,她就算再好脾氣也忍不住惱了。

  「不要你管。」她忘記了要跟他保持陌生人的距離,氣憤地逼近他,「你怎麼可以這樣?技自替別人作決定,我明明就不要酒,你偏偏──」

  「妳太大聲了。」他似笑非笑的提醒她。

  她一呆,這才注意到四周人們投來的好奇眼光,小臉頓時羞紅了起來,「對、對不起。」

  爾堅強忍住大笑的衝動。她靦腆的樣子跟她生氣的模樣相同可愛,而且他懷疑自己上次見過女孩子臉紅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還會臉紅哪,其是太有意思了。

  「妳還是處女吧?」



  幼幼一窒,又羞又急又氣。「唐先生,你、你……」

  「我果然沒猜錯。」他對自己的猜測很是滿意。「妳還是處女。」

  「我、我……我才不是!」她臉頰滾燙得跟五月石榴花般紅艷,緊握粉拳努力抑制住失控打人的衝動。

  可惡,他這個大渾球!

  「是嗎?那證明給我看啊!」他看著她口是心非虛張聲勢的樣子,不禁懶洋洋地笑道。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怎麼證明?」幼幼氣昏頭了,完全沒發現自己一腳踩進了陷阱裡。

  「處女通常害羞、沒經驗,如果妳要證明自己的確不是處女,妳可以主動勾引我,讓我相信妳經驗老道。」他攤攤手道。

  「勾……勾引?」她忍不住發抖了下。

  「妳該不會連怎麼勾引一個男人都不知道吧?」爾堅懷疑地盯著她,眼底掠過一抹取笑。

  好像一切瞭如指掌,她的底細全然逃不過他的眸光一般。

  幼幼實在是氣瘋了,女性本能的不服輸和不願被看扁凌駕了所有理智,尤其是看著他使疑諷笑的眼神時──

  「我當然知道怎麼勾引一個男人!」她衝口而出。

  「後悔」兩個字此時此刻完全不在幼幼的腦袋清單裡,她滿腦子都是要給他點顏色瞧瞧,要讓他知道他大錯特錯了!

  「哦?」他勤黑的胖子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亮,「妳確定?」

  「我當然確定!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她大叫,衝動地撲向他,小嘴用力地覆上了他的唇──

  緊緊地、像是要封住他嘴裡所吐出的每一個瞧不起人的字!

  他感覺到她不能自抑地顫抖,但是身經百戰的他竟然被這樣生澀的一個吻給奪去了呼吸……

  一股撼動靈魂深處的猛烈激情與渴望拉住了他,在她芬芳如玫瑰花瓣的唇間嘗到了這一生從未感受過的怦然激狂。

  他加深這個吻,靈活的舌頭分開她的唇,霸道地大舉攻進──

  幼幼呆住了,想退縮逃離已經來不及,他的大手穩穩地扶著她的後腦勺,吻得更深更熱切更纏綿……

  怎、怎麼會這樣?她晶瑩怯柔的雙眼睜得大大的,一陣銷魂的暈眩感徹底將她扔進了激情的風暴裡。

  「您好,這是您的……呃……」美麗空服員一時之間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空中激吻耶!這、這這……雖然她們在頭等艙裡看多了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場面,但是像這麼火辣的還真是不常見。

  美麗空服員不禁有些醋意上湧。

  憑什麼那個瘦巴巴、沒幾兩肉平板身材的女孩,能獲得那位性感帥哥的青睞?


   

  要命了,這次記得帶石榴石在身邊還是一點用也沒有。

  她的理智跟腦袋瓜根本沒有變得好一點,非但如此,反而還更加迷糊到亂七八糟的地步。

  在幼幼終於恢復清醒地推開他後,自己也差點斷氣了,胸腔裡的空氣殘存無幾,狂跳的脈搏和奔流的血液依舊瘋狂未歇。

  「不准你再跟我講話!」她氣急敗壞地命令,整個人縮靠到窗戶邊。

  這是她的初吻啊,居然就這樣隨隨便便不見了!

  「不可能。」爾堅意猶未盡地凝視著她,睜底激情的熾熱光芒毫無半點消褪。

  她被他的眸光盯得渾身熱燙起來,連忙將厚厚的《紅樓夢》擋在胸前,彷彿這樣就可以抵抗他威力強大的灼熱眼神。

  「那我不准你再吻我。」她頭暈腦脹地道。

  「真可惜。」他一臉惋惜,聲音低沉充滿誘惑地說:「我才打算要相信妳並不是個單純天真的處女。」

  聞言,她小臉又滾燙髮紅得像番茄。

  「如果你以為我會再中你的計,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咬牙切齒道。

  「這麼說,妳承認自己是處女囉?」他挑高一眉,笑的好壞。

  「你……就算我是個『單蠢』天真無知的處女又怎麼樣?」她索性豁出去了,跟這個男人斗簡直是自討苦吃,浪費唇舌。

  她打賭他閱「女」無數,當然可以一眼就判斷出女人到底是不是處女了,哼!

  「我還沒有跟處女交往過。」爾堅一臉沉吟,故意這麼說。

  她腦袋瓜轟地一聲,「誰、誰要跟你交往?!」

  這下換成他狐疑地看著她,「咦,我說了要妳跟我交往嗎?」

  「你……你……」她氣怔了,有種被狠狠耍弄的感覺。

  厚!她就知道自己應該離他越遠越好,三十分鐘前她就應該當機立斷跳機的!

  「嗯,中午了,妳想吃點什麼?」他在下一秒鐘又自在得好像他們正在約會。

  渾球……大渾球……

  幼幼這輩子還沒有這麼激動地在心裡咒罵過一個人,除了女霸王龍以外。

  「小姐,您的香檳。」美麗空服員臉上的笑容如果可以稱之為笑的話,那麼食人魚的別名也能叫尼莫(NEMO)了。

  幼幼不想接過來,但是美麗女空服員一點都不美麗的白眼讓她不敢不接。

  她剛剛得罪了空服員嗎?什麼時候的事?

  「唐先生,午餐您想吃些什麼?」美麗空服員望向爾堅的笑容卻幾可醉人。

  「紅酒燉牛肉不錯。」他回以一笑,將兩個女人間的微妙情況收入眼底,暗自愉快。

  「您的品味真好,本機所提供的紅酒燉牛肉是由五星級主廚所精心烹調,並且選擇來自日本最上等的松阪霜降牛肉,以及法國干邑區的極品紅酒……」美麗空服員就這樣黏在他身迸不走了,一點都沒有想要問幼幼要點什麼。

  幼幼不是滋味地盯著他們倆相談甚歡的熱情勁,在看到爾堅英俊粗擴的臉龐因空服員的嬌聲唯語而笑開來,她的胃像是被擊中了一拳!

  她的鼻子不爭氣地酸楚了起來,眼眶又該死的發熱了。

  為什麼他剛剛才吻了她,馬上就可以轉過身跟美女調笑?難道這就是男人「本色」嗎?

  她拚命吞嚥下淚意,拚命說服自己這樣是最好不過,這樣他就不會再騷擾她了,可是當她手指輕微發抖地握著香檳杯,一手試著將厚重的《紅樓夢》翻開的時候,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蒼涼與失落感漸漸攀上了五臟六腑。

  「那麼小姐,妳要吃什麼?」不知過了多久,美麗空服員才隨便地問了她一聲。

  「什麼都不要。」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好的。」美麗空服員聳聳肩。

  「她也一樣,紅酒燉牛肉。」爾堅皺了皺眉,不悅地開口。

  「我說過你不要再擅自……」幼幼惱怒地瞪著他。

  「不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他深遂的胖光落在她小臉上,「妳已經夠瘦了,不要再搞那種無聊的減肥玩意。」

  「我又不是──」

  「小姐,紅酒燉牛肉兩份,請盡快,我們餓了。」他不理會她,逕自抬頭對空服員吩咐。

  「好的,我一定馬上幫您……兩位上餐。」再度拋了個媚眼給他之後,服員這才扭著腰肢風搖柳擺的離開。

  幼幼瞪著這個霸道邪惡過分的男人,想要狠狠地罵他一頓,但是她罵人的辭彙翻來覆去不過就是渾球、壞蛋、惡棍那幾句,火力微弱得可憐。

  早知道會再遇見自己命底的剋星,她就去租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回家多觀摩學習連珠炮式的罵人話。

  為什麼她曾這麼可憐?

  幼幼不禁悲從中來。千年前,她被他吃得死死的,最後落得心碎神傷香消玉殞,千年後都已經進入數位化時代了,她居然還是逃不開宿命,逃不開他的「魔爪」。

  是女巫又怎麼樣?女巫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妳哭了。」爾堅口氣兇惡中帶著一絲愕然與心疼。

  「不要你管。」她硬咽道,別過頭瞪著窗外的厚厚雲河。

  「別孩子氣了,妳到底哭什麼?」他修長的手指溫柔而堅定地將她的小臉捧移向自己。

  孩子氣?他以為她是小孩子在鬧彆扭嗎?這個可惡的……

  「放開我,我不想跟你說話,不想跟你接觸,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她語氣不穩地低嚷。

  他臉色陡然沉了下來,「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努力把臉蛋自他手掌間「拔離」。

  「我有這麼惹人厭嗎?妳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看到我拔腿就逃?我長得青面撩牙連鬼都害怕嗎?」他不爽地問道。

  他就算沒有小弟爾碩那樣風流倜儻萬人迷的本領,但是拜倒在他魅力下的女人沒有上萬也有千兒八百的,為什麼偏偏唯獨她──

  「也差不多了。」她喉頭梗著硬塊,熱熱的,吐也吐不出,咽也嚥不下。

  他濃眉一擰,「再說一次!」

  「我……我什麼都沒有說。」她悶悶道,小手微抖地緊緊交握著。

  「妳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悅地提醒她。

  幼幼啞口無言地看著他。要回答什麼?坦白告訴他,因為他在她的夢裡出現了二十幾年?還是因為他就是她千年前無緣的戀人,彼此在愛恨情仇中糾結難分,宿命詛咒輪迴了千年不散嗎?

  「我說過了,無論我做什麼,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避重就輕道。

  「回答我!」他慍怒地皺起眉頭。

  「不要。」她也生氣了。

  「妳──」

  「兩位,我們即將通過一個高空亂流,請兩位先繫好安全帶……」座艙長戰戰兢兢地開口,實在不敢介入怒獅將咬小白兔的血腥場面。

  「知道了!」他倆不約而同磚頭怒瞪來人。

  「呢,是是是……」座艙長驚嚇了三秒鐘,連忙藉詞去服務其他客人。

  「壞脾氣。」爾堅盯著她,又好氣又好笑。

  「驢子!」幼幼指控回去。

  「妳有膽再說一次!」他語帶威脅,睜中卻閃動著一抹笑意。

  「驢──」她剛要衝口而出,小嘴便被俯頭下來的他硬生生封住了。


  可惜,浪費了生平難得搭乘尊榮頭等艙的好機會。當飛機即將降落在日本機場的幾分鐘前,幼幼羞窘氣惱到根本不願意再跟他說話。

  短短幾個小時內,她就被偷了兩次吻,第一次還可以說不小心,第二次被奪去吻就證明她是個笨到不可救藥的呆子。

  他英俊臉上那抹怎麼也消失不去的得意笑容,真是看得她好不刺眼又怒火攻心。

  她在怦然心狂跳和悲哀懊惱的兩種極端情緒中反覆來回糾結著,折磨的不只是她的心,遺有她空無一物的胃。

  空服員還真的沒有送午餐給她,不管是不是蓄意還是疏忽了,以幼幼害羞的個性也根本不敢去爭取。

  事實上,她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居然有幾次和他沖了起來。

  「稀薄的空氣果然會對人的腦細胞造成重大影響。」她喃喃自語。

  飛機緩緩降落滑行在跑道上,機身保持的平穩令頭一次搭飛機的幼幼誤以為已經停了下來,不假思索地解開安全帶就想要閃人,遠離他身邊越快越好。

  「妳在做什來。」爾堅怎會看不出她的打算,臉色一沉,伸手想要將她抓回──

  就在這時候,機身突如其來地一個猛煞車,幾名同樣偷偷解開安全帶要伸展一下四肢的客人不約而同為叫著往前撲,包括撿著裝了厚重《紅樓夢》包包的幼幼,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對著他壓了下去。

  「啊……」一強痛苦的低吼自爾堅口裡發出來

  「唐爾堅……」當她手忙腳亂地自他寬闊胸膛前撐爬起來時,卻看見他的手臂呈現一個奇異的角度,她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你受傷了嗎?對不起,是我壓到你了嗎?你、你還好嗎──」

  她焦急的話語驀然斷掉了,因為她終於看清楚他受傷的手臂是為了阻擋保護她的頭撞上堅硬的手扶把。

  如果不是他的手臂在電光石火間緊緊護住她,此刻的她恐怕已經頭破血流了。

  「唐……」她內疚惶急又心痛不已,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緊緊抱著他的手臂哭了出來。「對不起……」

  「笨蛋。」爾堅疼得臉色蒼白,滿頭冷汗,仍勉強騰出沒有受傷的大手揉了揉她的頭,「哭什麼?幸好受傷的不是妳。」

  他這句話讓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發生了什麼事?」

  空服員和座艙長聞聲衝了過來,訓練有素不慌不忙地馬上瞭解狀況,並且迅速處理。

  「唐先生,您的手受傷了,我們馬上通知日本航空局的醫護小組──」

  「我不會有事的。」爾堅忍住椎心刺骨的劇痛,冷靜沉著地道:「倒是你們誰,隨便一個好好照顧她……我怕她會比我更需要擔架。」

  「對不起……」幼幼哭得好不淒慘自責,緊緊抱著他不放。「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責,我會照顧他,我一輩子都照顧他!」

  「笨蛋。」他強忍翻白眼的衝動,但是疼到冷汗直冒的他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胸口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絲絲奇異的暖流。

  但是很明顯他是個失去理智的大白癡,所以才會在手劇痛到像是斷成兩截的當兒,還愣愣地對著她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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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骨折。」爾堅面無表情地對著電話那端的人道。

  再一次轉到那個可怕慘痛的兩個字,幼幼畏縮了下,小臉微白地捲縮在沙發椅裡,內疚地望著他。

  「對不起。」當他掛上電話轉過身,她忍不住對他第一百二十六次道歉。「還是很痛嗎?」

  「妳的同情真令我感激到說不出話來。」他譏誚道。

  她淒傷的神情令他的胃狠狠一搗,但是他死也不肯再流露出一絲一毫內心天殺的真正感覺了。

  他在生她的氣,該死的更生自己的氣。

  他拒絕再跟個最遜、最蠢的呆子一樣,莫名其妙地為她而搞得自己時時刻刻翻來覆去忐忐忑忑焦躁難安。

  他的症狀嚴重到了極點!

  「對不起。」她強忍眼眶泛起的灼熱,極力不讓淚水落下來。

  「不要再說對不起。」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他的手痛、胸口痛、心痛、胃痛……尤其在看到她淒慘得像只被毒打過的小狗時,怒火夾雜著疼楚感不斷在體內翻攪著。

  「我需要止痛藥。」他突兀地大步走開,白色的三角巾將他受傷的手臂穩穩吊著,饒是如此,他的行動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些許影響。

  「我來幫你。」她看著他濃眉微微揪扯著的模樣,知道他一定很痛。

  「妳坐好。」他大吼,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不、準、再、亂、動。」

  她再度瑟縮了下身子,沒有忘記上一次的亂動就弄斷了他的手。

  幼幼只能怔怔地看著他翻找出醫生開的止痛藥,然後走向總統套房的豪華調酒吧台後,大手一把抓過一隻玻璃杯,單手執起剔透的藍色玻璃水壺倒滿水杯。

  他真的、真的很生氣,因為他將藥片扔進嘴裡咀嚼時,她彷彿可以聽見藥片在他的牙齒間剎那間被輾輾成粉末的聲音。

  「我願意盡一切能力來對你做出補償。」冒著被吼被罵的危險,她硬著頭皮真摯地道。

  「是啊。」爾堅不爽地嗤之以鼻,明明知道這樣像透了個該死的混蛋,但是誰說他不是?

  無論是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再愛得那樣異常的脆弱、失控地被她的一顰一笑搞得頭暈目眩,變成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婆婆媽媽囉唆麻煩的男人。

  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是說真的!」她焦急心慌得不顧他的警告,起身跟在他後頭團團轉。「你現在手受傷了不方便,我可以幫忙你做事情,幫你準備餐點等等,只要你說得出的,我都願意幫忙。」

  「包括洗澡嗎?」他挑眉看著她。

  幼幼的小臉瞬間紅透了,尷尬地開口,「呢……放洗澡水是沒問題的。」

  「妳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那個。」他的怒氣猶未消,故意逼近她,用高大的身材優勢及霸道氣勢籠罩壓迫住她,「嗯,還是要我說得更詳細一點?」

  她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雖然他強壯堅實的胸膛並未真正壓上她,但是只離兩三寸的距離,她完全沒有料到這樣親暱又危險的接觸,激起了她沉睡的女性敏感情慾知覺。

  她心裡的警鈴不斷尖聲大作,但就像被催眠了一般,她仍舊屏住呼吸無法動彈反應。

  「我……我……」她腦袋一片空白。

  「難道妳要反悔?」他低沉沙啞地質問。

  「我當然……不是……」

  「很好。」他性感的唇瓣就在離她小嘴不到一寸的上方,邪惡誘惑地停頓住。

  她渾身所有的細胞都在渴望都在哀叫,背脊竄過陣陣激動的戰慄,本能地閉上了雙眼,等待著他有魔法的嘴唇再度落在她唇上。

  但是等了良久,她期待中熾熱的吻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他的聲音有些遙遠的傳來──

  「妳還在幹嘛?」

  幼幼呆住了,迅速睜開雙眼,驚愕茫然地看著爾堅不知幾時已經走到另一頭的書房門口,神情不耐煩地盯著她,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指尖輕敲著核桃木門框。

  「什麼?」她佐住了。

  「過來幫我打一封E-mail。」

  咦?不是服侍他洗澡嗎?

  像是看出了她蘋果紅臉蛋上的害羞與疑惑,爾堅不懷好意地揚起眉毛,「怎麼?很失望我不是要妳幫我擦背嗎?」

  「才、才不是。」她耳朵都快燒起來了,低著頭快步向書房。

  討厭的男人!


  幸虧公司讓她提前一天到東京熟悉環境,否則她可能要被迫在公事與照顧他之間猶豫不安地做出抉擇。

  當了一下午爾堅的臨時秘書和奴隸,幼幼看著他終於不支地躺在長沙發上睡著了,自己也腰酸背疼地跌坐進另一張單人沙發裡。

  柔軟舒適的觸感包圍住她,害她差點捲縮在沙發裡睡著,但是她不能。

  她剛剛才得知他在研究室裡忙了兩天兩夜未曾合眼,所以才會忍不住累到昏睡過去……當然,止痛藥也幫了不少忙。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她情不自禁走近他,輕緩地在他躺的沙發旁偎坐了下來,小手溫柔地撫過他落在額上的一絡黑髮。

  他沉睡的英俊臉龐一反醒時的硬漢形象,帶著一抹奇異的脆弱和教人心疼的柔和。他下巴已經佈滿了初生的暗青色鬍髭,濃濃的、性感的男人味令她的心跳又亂了好幾拍。

  他全身上下充滿了誘惑人心的男子氣概,難怪從女空服員到女性救護人員和女醫生的口水幾乎在他強壯的胸膛上滴得到處都是。

  她不能抑止那種想要殺人的衝動,一路上不斷想要拿條厚厚的毯子將他從頭到腳緊緊地裹起來不給人看見。

  他受傷的明明是手臂,她們有必要把他的上身衣服剝得一乾二淨嗎?

  「我一定是瘋了,我應該離你遠一點的,但我現在居然坐在這邊對著你自言自語和流口水。」她歎了口氣。

  他那雙濃眉就算在睡眠中依舊緊緊糾結,而且他睡得很不安穩……那是當然了,他的手臂斷掉了,一定痛到極點……

  她猛然想到自己的隨身行李還丟在玄關那裡,連忙跑過去翻找出一根淡紫色的藥草?燭。

  這根藥草?燭是她自己做的,事實上每個女巫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秘方藥草蠟燭,針對許多症狀有獨特的舒緩功效。

  她點起微帶辛辣卻清涼芳香的蠟燭,找到了一隻施華洛奇水晶燭台插好,然後又找出了兩枚蛋白石和一小罐香啻。

  她在蛋白石上抹了薄薄一層香膏,一顆放在他的額頭上,另一顆則是放在他受傷的手臂上。

  她的能力並不能神奇地立刻治癒斷臂,但是她可以讓他覺得舒服好過一點,並讓傷口復原得快一些。

  幼幼低下頭,神情肅穆地在心中默念著咒語──

  一花一葉一塵一光 無憂無愁無痛無風浪

  以吾其心 祈求月神亞提米斯賜福 撫平爾苦傷……



  他睡得好沉、好沉。

  事實上,記憶中除了不知愁的童年時期外,他不曾再睡得如此安心恬靜舒適過了。以至於當爾堅終於自熟睡中甦醒過來時,魂魄與意識還有一剎那的飄飄然無法回神。

  屋子裡點亮一盞日式紗燈,散發著暈黃柔和的光亮。

  他一翻身要起來,卻被手臂隱約的痛楚提醒了自己帶傷在身。

  對了,他忘記他手骨折。

  只是為什麼手臂的疼痛感像是大幅消褪了不少?睡眠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嗎?

  他搖了搖頭,不解地慢慢坐了起來,鼻端卻嗅聞到了一股奇特的藥草香氣。

  一支燃燒得只剩下短短一小截的淡紫色蠟燭正散發著香氣,原來藥草味是從這裡來的。

  「她到哪裡去了?」他這才猛然驚覺幼幼不在身邊,一股莫名的恐慌與冰冷拉住了他的心臟。

  乾淨透亮的玻璃茶几上一張飯店的紙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立刻拿起紙箋看

  唐先生:

  我幫你把衣服都取出來掛好了,並且請飯店七點送客房餐飲給你。

  如果你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桌上那小罐香膏可以抹一些在太陽穴上,應該對你有些幫助。我留下我的手機號碼和我住的飯店地址,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我聯絡。

  對於弄傷你手臂的事,我真的真的深感抱歉,並祝早日康復。

                       騫幼幼上

  「早日康復個鬼!」他一雙濃眉陡然打結了。她以為這樣就一筆勾消了嗎?哼,沒那麼簡單。

  幼幼住在東京一家頗有味道的旅館三樓,離爾堅住的五星級飯店和會場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其是太巧了,這樣她可以隨時隨地做好準備,如果他有什麼需要的話,便可以一召而至。

  不過他在差遣了她一個下午後,怒氣應該消失了一些些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好像他倆碰在一起就不會有什麼好事。

  「唉。」她搖了搖頭,在泛著藺草香氣的和式榻榻米上坐了下來,望著櫻花色紙門外夜色降臨的剪影,燈火輝煌的東京都逐漸拉開夜晚的序幕。

  真難想像她居然身在東京了,剛剛在旅館大廳聽到的都是輕快交談的日本話,溫柔的女將身穿淡綠色和服口吐簡單的英文,親切笑著向她解釋七點半晚餐。

  但是她一點也胃口沒有……

  真是怪異,她錯過了午餐,下午又勞心勞力勞神的,照理說應該已經餓到可以吞下一頭牛了。

  他單手可以進食嗎?會不會又弄痛了手臂?她難掩憂慮地想著,遲遲沒有沒有把手上的水杯湊近嘴邊,這杯水拿在她手上已經超過十分鐘了。

  鈴鈴鈴!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嚇得幼幼差點打翻了水杯,她匆匆地放好杯子,急忙翻找出手機。

  「喂?」

  會是唐爾堅打來的嗎?他還是需要她的嗎?她不能自抑地與奮激動暗忖。

  「幼幼。」梅書甜美瞧媚的聲音遙遠而清晰地出現在電話那端。「妳現在在幹嘛?」

  「梅書,是妳啊。」她極力掩飾失望,口氣愉快地道:「妳不是在度蜜月嗎?怎麼還有空閒打電話呢?」

  梅書和新婚夫婿之間火熱的愛情幾乎足以融化週遭的空氣,她還以為他們一定會把半個月的蜜月時光都在大床上度過,沒想到梅書居然還有空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我餓扁了,所以爾豫下床去幫我煮午餐。」梅書羞澀中帶著濃濃的幸福與甜蜜。

  「梅書,我好開心看到妳這麼快樂。」她的心柔軟了起來

  「謝謝妳。」梅書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裡有著一絲笑意與打探。「妳……最近有什麼奇遇嗎?」

  「咦?」她愣了下,梅書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唉,算了,我還是直接問吧。妳遇到他了嗎?」

  幼幼心倏地一跳,衝口而出,「妳怎麼知道我和唐爾堅……梅書,告訴我這不是妳的陰謀,拜託!」

  「這是我的陰謀。」梅書笑得好不邪惡。

  「我的天!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對了。

  公司為什麼突然派她這個無名小卒用公費來觀摩東京彩妝會展,她為什麼被安排搭乘昂貴的頭等艙,且位子就在唐爾堅的身邊,甚至她住的旅館離他的飯店那麼近……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知道爾堅是妳的夢中男人。」梅書公佈答案。

  震撼和驚愕徹底席捲了幼幼的全身,她啞口無言地瞪著手機,彷彿那兒開了一個大大的黑洞,即將把她吸入──

  「為……為什麼妳會知道?」她聲音細碎,不敢置信。

  「妳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那個反應我實在太熟悉了,簡直就跟我當初見到爾豫的時候一樣震撼又手足無措,只是我不明白妳為什麼要逃走。」梅書溫柔地道:「這是我們的宿命,幼幼,妳知道的。」

  「正因為是我們的宿命,我才要逃。」她頹然地歎了口氣,眼眶再度泛熱。「梅書,我不能接受再一次受到傷害。就算前生是他虧欠我,我也不想要討還,我只想過平靜自在的日子,不要再經歷任何驚濤駭浪。」

  「妳應該給他和妳自己一次機會的。」

  「不。」她聲線不穩地低語。

  「幼幼,我們三個人出生的時候心早注定空了一大塊,只有他們才能夠把缺了的心拼湊完整,這是改愛不了的事實。」

  「梅書,重點是妳想要唐爾豫,妳也愛他,所以不顧一切衝破宿命與魔咒,終於能夠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和唐爾堅不一樣,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甚至在千年前他就討厭我到現在……何必勉強把我們倆湊在一起,變成一對最不適合的怨偶呢?」

  「妳還是一樣,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梅書歎息。

  千年前,她的逃避和怯弱其他的固執和誤解造成了悲劇,好不容易千年後有改愛重生的機會,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努力呢?

  「千年前,我是因為愛情而死的,這輩子我不想要再浪費時間在一件只有痛苦卻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幼幼神情憂鬱地低語。「我要證明女人沒有愛情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妳看看我的例子……」

  「梅書,我佩服妳的勇氣,羨慕妳的幸福,但是唐爾堅和我是不可能的,妳就不用再多費心思撮合我們倆了。」她苦澀地道。「對了,我還沒有告訴妳,我在飛機上弄斷他的手,現在我們的關係更糟糕了。」

  「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梅書竟然爆笑出聲。

  「梅書……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我真的弄斷了他的手!」她情急地道:「我不敢想像如果我們再相處下去會怎麼樣,八成不是他失控掐死我,就是我不小心害死他,難道這樣會比較好嗎?」

  「為愛而生,為愛而死,那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梅書心滿意足地歎息。

  好友已經存心在愛河裡沉溺一輩子,但是幼幼可不想要再自討苦吃。

  「妳在開玩笑的吧?」她無精打采地開口,「那樣一點都不浪漫,是很悲慘,記得嗎?我有過經驗的。」

  「我也是啊,但是我就扭轉了宿命,妳也可以的。」梅書不斷為好友加油打氣。

  「我肚子餓了,妳也趕快去吃愛心午餐吧。」幼幼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道,「對了,千萬不要再試圖撮合我和唐爾堅了,拜託拜託。」

  「玩得開心點。」梅書假裝沒有聽到,愉悅地回了她一句。

  幼幼無可奈何地撳掉了手機,抓了抓脹痛的腦袋瓜,鼻頭又一陣莫名地發酸起來。

  如果……她真的能夠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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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2:54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幼幼把一頭秀髮縮在腦後成髻,古典小巧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分外透亮晶瑩。

  只除了她掩飾不住的黑眼圈壞事。

  幼幼穿著一件雪白色針織衫和黑色軟緞長褲,玉頸上繫著條自深橘暈染至淺色的絲巾,漫步在東京乾淨的街道上。

  忙碌,快速,來往行人穿梭,行進的腳步遠比一般遊客快上好幾倍。

  這果然是坐生活步調緊湊的都市。

  奇怪的是,她竟然在東京街頭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放鬆與舒適感,在匆匆來去的人群中,她悠哉輕緩的腳步別有另一番愉悅自在。

  雖然,她小腹深處還是緊緊糾結著一份緊張和期待,若有所盼的滋味如千隻蝴蝶翩翩振翅,卻不知該飛往何方。

  她……還是暗自期盼著他打電話來吧?

  「我想騙誰呢?」她喃喃自語,神情落寞。「明明就忘不了,逃脫不掉,卻一直告訴自己我可以。」

  如果她昨晚沒有再夢見他,或許她內心強烈悸動的感覺不會這樣深刻,深刻到彷彿烙印在她體內每個細胞中,無論何時何地,眼前隨時會浮現他的臉龐、他皺眉的模樣……

  儘管如此,她的心還是抑止不住地柔軟、蕩漾、震顫著。

  只要想起他……

  「還是不習慣抬頭看路?」一個低沉戲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瞧,她思念他過度,就連大白天都會出現幻聽現象,誤以為聽見了他的聲音。幼幼無奈的歎氣。

  「騫幼幼。」他的聲音有一絲不悅。

  她微微一震,低垂的雙胖條然接觸到一雙黑色義大利手工皮鞋,她猛然抬頭,望入爾堅深途黑亮的雙眸裡。」

  「你……你……」她心底又驚又喜,小臉卻佈滿了錯愕茫然之色。「怎、怎麼……」

  「怎麼知道妳走的路線嗎?」他聳聳肩,「很簡單,從妳住的旅館前往東京彩妝會展就只有這麼一百零一條直路。」

  為什麼就連綁著白色三角巾,穿著一件黑色V字領羊毛衣和黑色長褲的他還是英俊得像頭危險性感的黑豹?

  明明是受傷的人,全身上下還是散發著無人可及的優雅與男子氣概──上帝果然是特別偏愛某些人的。

  相較之下,她覺得自己臉色蒼白又掛著黑眼圈的模樣,就像只疲倦未消的浣熊。

  唐家男子個個英俊非凡、器宇軒昂,他們的遺傳基因若能被破解複製,定會是生物學上的一大耀眼成就。

  「噢。」她眨眨眼。

  「上車。」爾堅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抓住她,拉她轉身走向路邊一輛黑得發亮的悍馬車。

  「你……開車?」她小嘴合不上,自知這樣一定很呆。

  「妳沒有聽過有種行業叫汽車出租嗎?」他揶揄道,把她丟進悍馬車座位上,自己隨即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難道要學妳走路走到死嗎?」

  幼幼愣愣地看著他熟練地發動車子,低沉有力的引擎聲咆哮了起來,這才驚醒過來。

  「等一下,你要載我去哪裡?」

  「還能去哪裡?」他挑眉反問,單手掌握著方向盤的模樣可真帥。

  單手?!我的天啊!

  幼幼驚嚇地緊盯著他穩穩握著方向盤的左手,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凌厲警告的眸光瞪縮了回去。

  「你要送我去東京彩妝會展?可是、可是你不是到日本出差的嗎?」

  「誰告訴妳我來日本出差?」

  「呃……」她訕訕地摸了摸頭,「沒有人啊。可是……」

  「再說一次『可是』,我就把妳從時速八十的車子上丟出去。」爾堅瞪了她一眼,威脅道。


  她立刻閉上嘴巴,可是小腹深處的那團糾結卻逐漸融化消失了,而且她的腦袋暈暈的,心裡感覺甜甜的,就像被灌了一整瓶香檳,甜美的泡泡開始爭相冒了出來,將她整個人烘托得快飄上天空了。

  此刻,現在,他正在她身旁。這個強烈的認知敲得她頭暈目眩、臉紅心跳,一抹桃紅色漸漸在她白皙的臉蛋暈染了開來。

  「你到底到日本做什麼的?」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小小聲的問。

  像他這種大忙人,總不會是到日本來度假吧?從昨天下午他不顧受傷還忙成那個樣子,不斷用電腦視訊聯繫,開曾,若要說他是單純到日本度假的,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他瞥了她一眼,「參加會議兼度假。」

  「我就知道。」她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莫名感到一陣失落。

  「那是什麼意思?」他皺眉問道。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她連忙低下頭,假裝檢查自己的皮包。

  是不是在潛意識裡,她是期盼這一切是他蓄意製造出來的追求呢?

  但是就算在她剛睡醒還神智未清的時候,她也不敢這麼奢望地相信。更何況,她不是存心跟他保持距離嗎?為什麼聽到他根本不可能是為她而來,她還會免得心頭一陣陣刺痛與失望?

  她不是告訴自己,她已經受夠了被迫眼睜睜失去心愛男人的痛苦嗎?她絕對、絕對不要再重來一次!

  爾堅的眸光自馬路上壅塞的車陣,不由自主別過頭來輕輕瞥視著她。

  她脆弱的神情泫然欲泣,眼角閃爍著淚光,雖然沒有掉下來,卻一樣該死地令他胸口陣陣灼熱揪疼。

  為什麼她又再一次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再一次令他感覺到竄流在體內的陌生情感和保護欲?

  他平常最痛恨哭哭啼啼的女人,最厭惡女人自以為用眼淚便能軟化男人的心,達到為所欲為的目的。

  但是……Shit.她的眼淚就是不一樣,他敢發誓她的眼淚一定有某種詭異的魔力,才能夠穿透他堅硬不摧的盔甲,直接燙痛了他的靈魂。

  他討厭這種奇異的、不受控制的脆弱感覺,更討厭每當他望入她晶瑩明亮的胖子裡時,那一抹奇怪的似曾相識。

  他的理智想將這種感覺棄逐出體內,在電光石火間,他想到了一個該死的好主意。

  「妳參觀到幾點?」他突然問道。

  「呢,我還要做筆記,參加會後討論,搜集資料……」她的心怦然狂跳,他會這麼問,難道是想……

  「細節不用說,只要告訴我大概幾點。」他粗魯地打斷她的話,心裡為他即將要做的、可惡又殘忍卑鄙的事而感到憤怒。

  但是他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想要用最激烈、不智的方法斬斷那絕不該萌生的感覺!

  「大概六點吧。」幼幼不禁若有所望地看著他,怯怯地問:「有……有什麼事嗎?」

  「六點在會場門口等我。」他語氣生硬地道:「一起吃飯。」

  「吃飯?」她小臉紅了,「……好。」

  怎麼會好?要命了,拒絕他呀!跟他說不行、沒空、沒必要……

  她的理智拚命痛罵自己,試圖罵醒她早已淪陷的感情。

  「很好。」他的臉色莫測高深,看不出喜怒。

  幼幼也沒有在看,因為她已經被心底衝出的狂喜淹沒了,關住理智,關住警鈴,關住記憶深處那曾經深深受傷過的痛苦經歷……

  宿命,終歸是宿命。


   

  一個上午,幼幼在過度與奮與喜悅中無法集中思緒,直到中午草草用過了兩個櫻花飯團和一杯熱抹茶後,她才稍微定了定神,真正把精神放在工作上。

  DM、宣傳的試用品、各家大廠的主打商品、各種彩妝優點列表、拍攝下模特兒當季彩妝臉龐……她忙得幾乎沒有空再想到他,想到今天晚上令人怦然期待的晚餐約會。

  她和千年前畢竟有些不一樣了,現代的女巫也要為生活打拚,要實踐自我。

  幼幼把臉湊近一款標榜用天然有機花草製成的化妝水,仔細嗅聞著,把玩著那淺綠色的水晶瓶身,愛不釋手。

  啊,這跟她平素喜愛的藥草蠟燭香味有點類似呢,不過如果這裡頭馬鞭草和鈴蘭的成分再多加0.5cc,更能夠達到舒緩與滋潤肌膚的效果……而且還能增加戀愛機會哦。

  也許以後她也能夠推出專屬於自己品牌的保養品與彩妝,用各種神奇的花草與礦石,讓每個使用的人都能感受到健康美麗與幸福。

  魔法,是無所不在的。

  身為拜月族的女巫,她們最盼望的就是散播愛與希望和溫暖,點燃每個人心頭那盞幸福的光芒。

  只可惜「女巫」這兩個字總是讓人聯想到可怕的巫毒記咒,也正因如此,她和碧綠、梅書這三個東方女巫才會在千年前,在西方遭到同樣的獵殺……

  人們對於不瞭解的未知與神奇力量極端得令人心驚,若非尊崇如神,就是畏恨如鬼。

  她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陰鬱。

  「妳不喜歡這款化妝水嗎?」一個語氣溫柔,中文有些奇特腔調的男聲自她身旁響起。

  幼幼抬起頭,連忙解釋,「不是的,這瓶化妝水很好,我只是……在想別的事情。」

  一名高瘦斯文、風度翩翩的男子騰購地凝視著她,笑容好不溫暖。「妳好,我是宇田敬之,『香風水色』的副總監。」

  「宇田先生。」她禮貌地微微一笑,伸出手與他交握了下。「貴公司的產品十分天然又有獨到的特色,造福不少女性消費者。」

  「多謝妳的讚美,妳也是我們公司產品的愛用者嗎?」宇田敬之胖底漾動著異樣的光芒。

  「我是台灣『玫瑰與香氛』公司派來觀摩彩妝展的員工,很高興認識你。」她朝他點個頭致意,就想要走到下一個攤位,可是他卻跟了過來。

  「我可以請問芳名嗎?」他語氣熱切地問道。

  是搭訕嗎?

  幼幼怔了下,心裡立刻浮起防備。「我姓騫,呢,很抱歉,我還有事……」

  「妳在東京有熟人嗎?或者在展覽結束後,我有這個榮幸當妳的導遊,帶妳看看東京?」宇田敬之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他很少看見像她這般純淨得像天使的美麗女子,溫柔、精緻得像尊白玉娃娃,他交往多了塗脂抹粉的彩色艷麗女郎,一見到粉嫩臉蛋上連半點彩妝都無的她,不禁眼前一亮,怦然心動了起來。

  不需要太多的特異功能,幼幼就能清楚地感應到他的意圖與想法,只可惜這世上唯有一個男人能夠攪亂她心中的一池春水,那就是唐爾堅。

  「謝謝你,但是我……」她心窩一甜,眉宇間柔情忘形流露。「有朋友會陪我,謝謝。」

  宇田敬之有些失望,但是卻不輕易放棄。

  「那麼可以約妳朋友,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如何?我知道東京有一家極有名的料理亭,那兒的懷石料理有百年歷史了,美味得不得了。」他鍥而不捨地問。

  她有一絲慌亂和不開心,為什麼他要一直跟在她身邊?為什麼他不回去自己的攤位好好做生意?

  幼幼個性不善於拒絕,因此才經常備受困擾,就像現在。

  「謝謝,但我想還是不方便。」她胡亂編了個理由,「我們是一大群人,而且我們很能吃的,簡直就像蝗蟲一樣,所以……還是不用了。」

  「我喜歡好胃口的人。」宇田敬之不為所動,依舊笑得好不燦爛。「我六點下班,妳可以在門口等我,無論妳有多少朋友我都歡迎,那就這麼決定了。」

  誰、誰跟他這樣決定了?而且他的手在幹什麼?為什麼緊緊抓住她不放?

  不知道為什麼,唐爾堅的霸道氣焰總令她氣惱又怦然心動,完全無法抵擋,可是這位字田敬之的蠻橫卻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尤其他充滿佔有慾的雙眼緊盯著她的時候,她的胸口竄起了一陣極為不快的厭惡感。

  她痛恨男人一意孤行,自以為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她最好──

  就算她的性情柔弱而不善反擊,但她還是有別的方式間接拒絕。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她語氣溫和卻堅定,小手悄悄地握住頸項上的石榴石,全神貫注默唸咒語,不一會兒就感覺到寶石逐漸散發出熱力。

  下咒語是非常傷神和耗損力量的,有時惡意的咒語還會讓施咒者被三倍的能量反擊,所以若不是非到必要,她絕對避免下咒,但今天必須破例了。

  斑斑點點癢癢力量展現──

  念完了咒語,她看見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龐閃過一絲怪異,腰背不自然地抖了兩下,手掌立刻鬆開她的手,忍不住抓了抓背,又像是怕被她發現般勉強忍住。

  「呃,Sorry。」宇田敬之為自己失常的抓癢動作道歉,但是不抓還好,一抓之下整個背脊奇癢無比,好像有螞蟻或跳蚤什麼的溜進他衣服底下了。

  看他的臉都憋紅了,幼幼很是內疚,但還不至於內疚到馬上就收回咒語。

  「怎麼了嗎?」她假意關懷地問道。

  「我……嗯,應該有點過敏……妳知道的,會場空氣有點混濁,加上到處都是各家化妝品彩妝品的飛絮……」他斷斷續續地道,表情是越來越不自然了。「抱歉,我先失陪一下,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順便抓癢吧?她滿臉同情地看著他飛也似地消失在她面前。

  「我實在太壞了。」幼幼歎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每個人體內都有邪惡的一面,有時候真的很難控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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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3:25
第六章      

  六點整,逛了一整天會場的幼幼雙腿疲憊酸痛不已,但依舊精神奕奕地站在會場大門口,等待著爾堅的出現。

  如她所料,宇田敬之沒有再露面,因為那股癢勁會維持兩三個小時,就算在那之後,他還是會不時有抓癢的衝動。

  一個像他那樣修飾注重自己俊容和形象的男人,絕對不會願意讓女孩子看見他粗魯又快意地抓癢的動作。

  她真的覺得很抱歉,但是在下這個咒語的同時,她也特別關注別真正傷害到他的身體。

  「奇怪,唐爾堅為什麼還沒來?」她站在門口胡思亂想了半個小時,為什麼還不見他的悍馬車?

  腰酸背痛和逐漸在她胃底攀升的寒冷、惶懼凌駕了她興奮期待的心情,一股不祥的預感不斷襲擊著她,但是她卻完全無法摸索清楚,究竟即將發生什麼事。

  難道……他出事了嗎?天,她早該知道單手開車很危險……

  幼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顫抖著手翻找出手機,手指因恐懼而僵硬到幾乎按不准按鍵。

  「喂?」梅書帶著笑容的聲音自那一端傳來。

  「梅書,妳……妳知道唐爾堅的手機號碼嗎?」她強嚥下喉間緊張與擔憂的硬塊,顧不得好友是否會多做聯想了。

  「不知道耶,但是我可以問爾豫……」梅書頓了下,本來想取笑她,卻感覺到她語氣裡的慌亂與緊繃,「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確定,但是……」幼幼的眸光被一輛熟悉的黑色悍馬車吸引住,一顆高高懸吊著的心瞬間跳回了原位,強烈的釋然感令她有些想哭。「吁!沒事,感謝亞提米斯,他來了。」

  「我聽不懂妳的意思,誰來了?」梅書困惑的問道。

  「唐爾堅。」她小臉紅了起來,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晚點再跟妳說,我先掛電話了,對不起,梅書,害妳擔心了。」

  「可是……喂?喂?」

  她匆匆撳掉電話,小瞼滿是激動、喜悅和放心之色,迎了上去。

  日本的汽車駕駛座是在右手邊,她迫不及待伸手輕敲了敲那暗色的車窗玻璃。

  「抱歉我來晚了。」爾堅在笑,但顯然不是在對著她笑,像是為了某些愉快的事而笑,而且他的表情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樣子。

  「沒關係,我只是有點擔心……」幼幼歡悅的聲音倏然消失了,怔怔地瞪著坐在他身旁那名艷麗惹火女子。

  那名艷色女郎塗著美麗蔻丹的手指正大膽挑逗地攀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不時誘惑地繞著圈圈……

  原來,這就是他笑得好不開心的原因。

  咚地一聲,幼幼的心臟猛然失勢墜落,直直沉入了谷底,羞怯的笑容凋零在又復蒼白的小臉上。

  「妳好。」她勉強維持禮貌對那名美女點了點頭。

  「妳就是弄斷梅森手的人哪?」美女撇了撇唇,不友善地睨了她一眼,隨即抬眼對爾堅道:「梅森,你說要接的人就是她嗎?她把你弄傷了,你幹嘛還對她這麼好?」

  幼幼滿眼受傷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四處對別人說這件事……他到底想怎麼樣?

  爾堅雙眸瞇了起來,淡淡地道:「上車吧。」

  就這樣,沒有一句解釋?幼幼鼻頭酸楚了起來,強忍著哭泣的衝動,微微抬高下巴,「不用了,我還有事,謝謝你,再見。」

  她僵硬地轉身就要走,爾堅情急地推開車門跳下來,一個大步向前抓住了她。

  「慢著!」他氣急敗壞,英俊的臉龐閃過一抹心慌。

  「還有事嗎?」她低著頭,極力嚥下哽咽的淚意,冷冷地問。

  不能哭……不能哭……這一點都不算什麼,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就算理智不斷告訴自己,她的心卻還是漸漸地崩裂開來,無法挽救。

  「妳人生地不熟,要去哪裡?」他的語氣裡帶著抑止不住的焦慮。

  「不勞費心。」心痛和憤怒在內心交錯翻騰煎熬著,她的身子在顫抖,淚水威脅著要奪眶而出。

  「該死的!」他微蹲下身一把將她扛了起來,「不准妳賭氣。」

  「唐爾堅,放開我!你這個……你這個渾球!」幼幼驚呼一聲,整個人被倒扛著像一袋米,不禁氣怒交加地猛捶他的背,「放開我--你這個野蠻人!」

  「打開門!」爾堅臉色鐵青地對那名艷麗美女命令道。

  「可是梅森……」美女不是滋味地想抗議,卻被他殺人般的眼神一掃,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依言開門。「呃,我開,我開!」

  「唐爾堅--」血液倒衝到腦袋,幼幼暈眩未消又被扔進後座裡,只能七葷八素地癱在皮椅上喘氣。

  來來往往好奇的路人見到這一幕不禁議論紛紛,但是有更多人大聲叫好,還以為是在拍浪漫的偶像劇。

  可惡的,沙豬主義的日本人,竟然還拍手鼓掌歡聲雷動!

  悍馬車咆哮著像箭般飆了出去,不光是幼幼又被晃到頭暈腦脹,連前座的艷麗美女都尖叫連連。

  爾堅臉色難看極了,渾身怒氣蒸騰。他非但氣身邊的美女尖叫到令他頭疼欲裂,更氣自己為什麼會把事情搞得一團亂?

  明明事情不該如此發展的,為什麼當他看見幼幼臉色褪白泫然欲涕的那一剎那,胸口就像被萬箭穿心般疼楚不堪?所有的計畫,所有的打算全在瞬間煙消雲散,他想遠遠推開她的念頭,怎麼也敵不過想要將她擁在懷裡瘋狂渴望--

  他該死的自責內疚懊惱到極點,更痛恨自己竟然意圖傷害她。

  她說得對,他實在是個大渾球!

  「娜娜,不要再尖叫了。」他神色陰鬱的低吼。

  「梅森,你想嚇死人家嗎?整整兩年沒見了,一見面就給我這麼大的驚嚇。」美女餘悸猶存,幸好他現在總算放慢速度了。

  單手還能夠如此流暢有力地駕御悍馬,真不愧是曾經參加過好幾場國際賽車的梅森,唐。

  但是梅森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以往他雖然粗獷大刺刺又容易不耐煩,但對女人一向呵護備至的,可是這次他居然脾氣失控到對一個女人「動粗」。

  娜娜驚訝而懷疑地盯向後座正揉著鬢邊的纖弱女人,難道……

  不會吧?梅森從來就看不起那種風吹會倒,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弱女子,他交往的對象若不是艷麗動人型的,就是英氣勃勃的女中豪傑,從好萊塢的某女星,到遠在剛果叢林裡觀察猩猩的女科學家……不勝枚舉,但就是沒有像個小青豆般的愛哭女人。

  娜娜震驚過度,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唐爾堅,放我下車!」幼幼大叫,氣憤難消。

  可惡!他總是能夠激起她體內最暴躁野蠻的那一面。

  「不要胡鬧了,妳隻身在外,我要是讓妳掉了一根頭髮,大嫂會剝了我的皮。」匆忙間,爾堅胡亂地編了個理由。

  「我還真是戚激到涕淚縱橫啊。」她咬牙開口,「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怕梅書嗎?」

  技術上來講,他的確不怕清麗動人的大嫂,但是他很尊敬她,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的好友遭遇任何危險,尤其這次的日本之行,有一半原因是他促成的。

  原是想好好地戲弄她一番,出一口莫名的鳥氣,沒想到反而是他自己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漩渦裡。

  一切變得意外複雜棘手,有一半的時間他氣到想抓住她的肩膀猛搖晃,另外一半時間他則想要狂吻得她頭暈目眩,跟她做愛做到神智不清。

    他麻煩大了。

  「我不想被我大哥念到耳朵長繭。」他不悅地道。

  「哈!」她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根本就是想看我日子難過,想把我弄哭,想讓我生活在地獄裡。」

  她所有心痛的淚水全化作了憤怒,彷彿在和他對吼當中,才能稍稍找回一絲絲自尊。


  幼幼不想相信自己再一次被他左右了感情,輕易地被他傷害……在他面前,她永遠沒有招架能力,只要他勾勾手指,她就像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投入火焰中,只為了求得那一剎那的溫暖和燦爛,就算燃燒殆盡所有也在所不惜……她已經不想再這麼傻了。

  「妳不知道生活在地獄裡是什麼滋味。」爾堅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因為那正是他目前的心情寫照,想要她和想推開她的兩種情緒痛苦地拉扯著他,讓他的頭從來沒有這麼痛過。

  「那你放我下車呀!」她氣憤的大叫。

  「作夢!」他吼了回去。

  娜娜畏縮了下身子,遲疑地開口,「呃,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先下車?」

  身處火線中央並不是件好玩的事,她還想活命呢!

  爾堅二話不說就在路邊停車,猛踩煞車的後果換來後座一聲模糊的低咒。

  她撞到鼻子了。幼幼捂著鼻頭,痛得淚汪汪。

  「妳沒事吧?」他焦灼地回頭問道。

  娜娜眨了眨眼,本來想再給他一個告別熱吻的,看樣子也只好打消念頭了。

  梅森……這一次真的栽了,而且還栽得很慘。

  風情萬種的娜娜認識他那麼多年,從情人變成好朋友,焉能察覺不出他的異樣改變?只是可惜了,那個能夠改變他的女人為何不是她呢?

  娜娜搖搖頭,摸摸鼻子自動離去。

  「我也要下車。」幼幼哽咽道,小手摸索著想打開車門。

  爾堅及時按下中控鎖,聲音低沉沙啞地說:「我不是故意害妳撞到鼻子的。」

  「說對不起就有那麼難嗎?」她痛得眼淚直掉,揉揉鼻端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半晌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麼現在我可以下車了嗎?」她深吸口氣,努力壓抑下心底翻騰的矛盾糾結情感,試著用最文明理性和平的方式離開他。

  在最初被傷害的痛苦漸漸過去後,幼幼的腦袋反而清明了起來,忍不住有些感謝他帶了艷麗女友來向她做某種宣告。

  他讓她認清了事實--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喜好,就算千年前他們曾深深相愛過,在千年後,早已往日如煙人事全非了。

  「我……欠妳一頓晚餐。」他單手緊緊掐握著方向盤,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但嘴上依舊輕描淡寫。

  「你什慶都不欠我。」翻攪的心海終於恢復了一些平靜,幼幼輕聲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來接我,現在我可以回旅館了嗎?」

  「我送妳。」他沉默了良久,最後終於勉強道:「對於剛才的事我很抱歉,剛剛……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衝動沖昏了他的頭,讓他聯絡定居東京的女性好友,幼稚地帶到幼幼的面前演這麼一出蹩腳的戲。

  他原以為這樣可以斬斷心頭糾纏得越發濃厚複雜的感情,卻沒想到造成了反效果。

  他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幼幼默默地低下頭,小手緊緊抓住石榴石,多麼渴盼它能夠指引她方向……



  爾堅伸長了腿坐在沙發上,赤裸的大腳擱在乾淨剔透的玻璃茶几上,大手握著今晚的第三杯威士忌,若有所思地盯著琥珀色的酒液。

  再多的威士忌都無法把烙印在腦海中的容顏變得模糊或是去除掉,反而隨著一杯杯如火似焰的酒落入喉中,幼幼的形影與怯怯然的笑容越發鮮明。

  而且還有那該死的,如影隨形的似曾相識感,不斷在他半夢半醒間出現。

  「我一定是喝醉了。」他煩躁地甩了甩頭,厭惡地瞪著自己受傷的手。

  管他酒精會不會刺激得傷口更痛,就讓它痛吧!痛得更厲害,他就可以藉此提醒自己,她為他帶來的諸多麻煩。

  他一飲而盡,胸口強烈燃燒的火焰卻沒有因此而消失,那股渴望得到她的痛楚燒灼得更劇烈。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麼現在我可以下車了嗎?」她深吸口氣,努力壓抑下心底翻騰的矛盾糾結情感,試著用最文明理性和平的方式離開他。

  在最初被傷害的痛苦漸漸過去後,幼幼的腦袋反而清明了起來,忍不住有些感謝他帶了艷麗女友來向她做某種宣告。

  他讓她認清了事實--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喜好,就算千年前他們曾深深相愛過,在千年後,早已往日如煙人事全非了。

  「我……欠妳一頓晚餐。」他單手緊緊掐握著方向盤,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但嘴上依舊輕描淡寫。

  「你什慶都不欠我。」翻攪的心海終於恢復了一些平靜,幼幼輕聲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來接我,現在我可以回旅館了嗎?」

  「我送妳。」他沉默了良久,最後終於勉強道:「對於剛才的事我很抱歉,剛剛……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衝動沖昏了他的頭,讓他聯絡定居東京的女性好友,幼稚地帶到幼幼的面前演這麼一出蹩腳的戲。

  他原以為這樣可以斬斷心頭糾纏得越發濃厚複雜的感情,卻沒想到造成了反效果。

  他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幼幼默默地低下頭,小手緊緊抓住石榴石,多麼渴盼它能夠指引她方向……


  爾堅伸長了腿坐在沙發上,赤裸的大腳擱在乾淨剔透的玻璃茶几上,大手握著今晚的第三杯威士忌,若有所思地盯著琥珀色的酒液。

  再多的威士忌都無法把烙印在腦海中的容顏變得模糊或是去除掉,反而隨著一杯杯如火似焰的酒落入喉中,幼幼的形影與怯怯然的笑容越發鮮明。

  而且還有那該死的,如影隨形的似曾相識感,不斷在他半夢半醒間出現。

  「我一定是喝醉了。」他煩躁地甩了甩頭,厭惡地瞪著自己受傷的手。

  管他酒精會不會刺激得傷口更痛,就讓它痛吧!痛得更厲害,他就可以藉此提醒自己,她為他帶來的諸多麻煩。

  他一飲而盡,胸口強烈燃燒的火焰卻沒有因此而消失,那股渴望得到她的痛楚燒灼得更劇烈。

  「現在需要的不是一杯酒,而是一瓶!」他扔下酒杯,起身衝向那豪華又設備齊全的吧台。

  裡頭一字排開的名酒林林總總,他伸手就抓了一瓶蘇格蘭二十年威士忌--

  而在東京的另一處,房裡燃起了暈黃的日式紗燈,幼幼抱著雙膝,下巴緊靠在膝頭上,身旁放著一杯早已涼了的綠茶。

  她衝動地想要在第二天早上就訂票飛回台北,切斷所有跟他可能聯繫的線索。

  反正事實證明這次所謂的出差只不過是個遊戲,一個梅書熱心過度和唐家人搞出來的遊戲。

  她沮喪地想著,原本還以為自己的努力終於在公司裡獲得了賞識和肯定,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但是梅書為什麼願意跟唐爾堅一起算計她呢?

  「其實我是知道答案的吧?生活在幸福中的梅書,希望我能夠和她一樣破除魔咒,擁有愛情。」她歎了一口氣,神情鬱鬱地捧起杯子啜飲了一口冷掉的茶水。「但是她卻不知道,現在對我來說,愛情是最危險的東西……我完全不知道該拿這件事怎麼辦?」

  冥冥之中,她像是再也逃不開和他的宿命,就像磁鐵和磁石無論距離多遠,終究會尋到彼此。

  就像現在,儘管她滿腦子都想逃跑,但是她的胸口卻情不自禁地鼓噪著,瘋了一般的期待、想像著或許他會再出現她面前,來敲她的窗。

  傻瓜……真是傻到無可救藥了。

  她望著窗外閃耀著五彩霓虹的天空,滿心寂寞。

  千年前,在失去了他熾烈的愛情後,她也是這麼地寂寞嗎?

  我們彼此留下一個無法痊癒的傷口給對方

  痛著醒來痛著入睡

  即使早巳遠離當時的戰場

  遺憾昨日的笑容無法出現在今天的臉上

  那些模樣歷經滄桑

  寧願提醒自己該如何學習遺忘

  傷口被時間賄賂

  傷口讓勇氣沉默

  傷口沒收了原本屬於我藍色的天空

  你還是可以溫柔

  傷痛讓我去承受

  傷口竟成了如今找尋你的線索

  只是別忘了原本屬於你的是我……

  --曲名:傷口/作詞者:袁惟仁


  蜷縮在印著點點櫻花的棉被裡,幼幼睡著的臉龐並沒有尋得渴望已久的寧靜與安眠,反而因夢境裡的點點滴滴而不安輾轉著--

  他是最英勇的戰士,粗獷英挺的東方臉龐帶著無人可敵的霸氣,穩穩地駕御著胯下高大黑色駿馬,緩緩踱進城裡。

  她偷偷地自老舊的門板後望著他,淚痕未乾的小臉著迷地緊緊盯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  多麼希望他能夠注意到她啊!

  可是他是高高在上受封的東方爵士,而她雖然擁有相同的東方血統,卻是個貧窮少女,和她的家人守在一間小小破舊的店舖裡,靠賣添加了藥草的美味糕點和茶過生活。

  城裡的人們討厭、鄙視他們一家人的東方面孔,卻喜愛他們加了天然藥草的糕點,儘管嘴上不承認,他們還是暗地裡認為這美味的藥草點心能夠奇異地撫平人們騷亂煩惱的心情。

  「媽媽,為什麼人們總是在晚上偷偷敲我們的門買點心,而不是光明正大在白天推門進來呢?」她可愛的小弟弟今年只有七歲,清秀乖巧得令人疼愛,此刻正捧著一塊剛出爐的餡餅好奇地問。

  「孩子,因為我們很不一樣。」她母親美麗卻憔悴衰老的容貌像是一朵歷經歲月滄桑而乾枯了的花朵,就連微笑的樣子都恁般苦澀。

  「為什麼不一樣?是因為我們長得跟他們不一樣嗎?」小弟天真地問。「隔壁的約翰偷偷跟我說,他的媽媽不准他再跟我玩了,可是他很喜歡我這個朋友,他不會不跟我好的。媽媽,為什麼約翰媽媽討厭我?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不,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只是……我們太與眾不同了,所以人們怕我們,害怕我們會給他們帶來災厄。」

  她凝視著母親滄桑而全然接受命運的枯槁雙眸,裡頭原來明亮的黑色光芒早巳消失不見,變成了兩汪靜止不動的蒙塵潭水,她心一驚,難道眼前的媽媽就是她以後的寫照嗎?

  沒有愛情,沒有夢想,沒有希望,不斷掙扎在城裡人們懷疑厭惡的眼光裡,無論烘焙出來的糕點能夠為人們帶來幸福,自己終究永遠和幸福無緣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嗎?

  不!

  她年輕而熾熱的心剎那間一掃過去的柔順怯弱,在母親的身上,她找到了勇氣為自己的生命做改變。

  駿馬上那名偉岸男子蹙眉的形象驀地躍進了她腦海裡,沒來由的,她的小臉嫣紅髮燙,胸口有某個奇異的鼓動怦然悸跳起來。

  也許愛情與幸福並非那麼遙不可及,只要她鼓起勇氣……

  幼幼喘息著自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涔涔,不敢置信地瞪著暗夜裡虛無縹緲的某一點。

  千年前的記憶片段破碎,不規則地闖入她的夢境裡,有時候是這邊一點,那邊一點,供她拼湊起大部分的印象。

  這次的夢境則是回到了第一次看見他時的景象,那時候的她,傻氣地以為只要真心就能夠融化鋼鐵,擁有幸福。

  卻不知道這只是一次灼熱愛情的開啟,也是一個殘酷悲劇的序幕。

  「千年前,千年後,我和他的性情、身份,一樣沒有太大的差別與改變,他要的始終不是像我這樣的女子,我的勉強只換來了一段破碎的癡戀,在傷害他和傷害自己之間徘徊,永遠沒有逃離詛咒和宿命的一天。」

  她望向窗外黎明曙光出現前深藍黝黑的天際,「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始終不願意平靜下來?還是只為他而鼓噪悸動呢?」

  她的心到底要告訴她什麼?

  放手忘情地去愛一場嗎?不管結果如何,只要曾經擁有,不必天長地久?

  「別傻了。」她喃喃自語,怎麼也不肯讓情感拉著理智走。「一遇愛情,非死即傷,這是我的命,也是警告……」

  也許……也許妳能夠像梅書一樣穿越了重重障礙和阻撓,破除魔咒,得到幸福啊?

  她心底深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疾呼著,卻被她猛然壓下。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要!」她痛苦地搖著頭,激動地站了起來,開始在楊楊米上迴繞圈圈。

  會失敗的,就跟以前一樣……

  梅書會成功,主要的原因是爾豫愛她,但是唐爾堅並不愛自己,他們又怎麼可能破除魔咒?


  清晨,在微冷的空氣與乍露的曙光中,一個高大英偉的身形靜靜坐在一輛黑色悍馬車的引擎蓋上,修長的雙腿裹著條牛仔褲,手指間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

  爾堅抬頭凝望著那扇屬於她房間的日式紙門,晨起的陽光並未透映出她纖小的剪影……也許,她現在還在睡。

  多麼幸運。

  他嘲諷地微微一笑。他可是徹夜未眠,無論如何輾轉也無法入睡,腦海不斷浮現她受傷的眼神,泫然欲泣。

  於是他衝動地在凌晨四點開車來到她下榻的旅館前停下,就這樣癡癡地望著她住的三樓那一扇紙門,不由自主地守護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做?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是至少此刻,當他守護著她的時候,一顆騷動不安的心就獲得了神奇的撫慰和安定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揉了揉眉心,低聲問著自己。

  回應他的是一縷清幽花香,甜甜地沁入他鼻端心間,他捺熄手上的煙,怔怔地走向牆角那叢星星狀的小花,陣陣香氣撲面而來。

  好一朵美麗的菜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

  一首童年記憶中的歌謠驀然蕩漾在他腦際,小小清甜的茉莉花不禁令他想起幼幼那小巧羞怯的笑靨。

  他微笑起來,伸手摘下一朵雪白撲香的茉莉花。

  忽然之間,這一夜所有的紛紛擾擾都已不再成為惱人的問題了,恬靜可人的幼幼,就像清甜動人的花香般自然而然地飄落入他心底,不管他的理智再怎樣嚴密防堵也無效。

  試問,又有誰能夠阻止花香綻放呢?這一切彷彿再天經地義不過,注定成為他心上最纏綿牽掛的一抹印記。

  就當是作一場最美好的夢吧,在夢醒之前,盡情地去感受那夢裡的甜蜜和美麗

  走到哪裡算哪裡。

  就在爾堅帶著笑意離去後不久,幼幼也帶著簡便行李走出了旅館。

  她請旅館女將電召計程車,將她送往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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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8 00:13:55
第七章      


  盤腿坐在地中海某小島的白色躺椅上,梅書啜飲著一杯酸酸甜甜的「大溪地之花」,膝上放著一本看了沒幾頁的外國羅曼史,眼前美麗大海已經吸引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藍天白雲碧海,地中海永遠這樣浪漫悠哉。

  爾豫緩緩走出庭院,對伸著懶腰的新婚嬌妻寵溺地一笑,「肚子餓了嗎?我們到碼頭去挑新鮮的海鮮回來烤著吃,好不好?」

  「哇,好棒哦!」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一把抱住了親愛的老公堅實的腰,卻壓到了某個很硬的東西。「這是什麼這麼硬?不會吧?老公,現在是大白天……」

  「妳想到哪裡去了?小色女。」爾豫好氣又好笑,一手摟著愛妻,另一手自褲袋裡取出一具無線電話機。「我差點忘了,我家的楚霸王找妳,但是我已經警告過他,要他語氣小心一點了,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咦,爾堅找我?」她疑惑地接了過來,果然電話還沒移到耳邊就聽到一陣咆哮。

  「……該死的!不要再肉麻當有趣的調情下去了!大嫂呢?喂?喂?聽見沒有?老大?天殺的,快叫……請大嫂接電話!」

  梅書吐了吐舌,有點心驚地開口,「呃,喂?」

  「大嫂?」爾堅憤怒的語氣裡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釋然,隨即急躁地道:「騫幼幼的地址給我。」

  「嘿,幹嘛這麼生氣?怎麼了?幼幼除了弄斷你的手以外,還害你弄斷了哪裡?」一個可能性倏地閃過她腦海,她不禁倒抽了口涼氣,「該不會是……那……那裡……」

  哇塞,進展的那麼神速啊?可是如果是弄斷「那個地方」,那、那麻煩真的大了。

  「哪裡?」他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我要騫幼幼的地址,現在!」

  「以你現在這種口氣,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跟我要幼幼的地址,好殺去她家裡把她大卸八塊?」梅書謹慎地道,「除非你告訴我,你找她是為了什麼事?」

  「她逃走了,再一次,該死的!又一次地逃離我,我已經受夠了她這種膽小懦弱不負責任的行為,這次我絕對不會就這麼放過她!」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該不會把我們家幼幼給吃了吧?才害得她必須要連夜逃離你的魔爪,好回家暗自哭泣?」梅書難耐激動與好奇地追問。

  什麼跟什麼?

  爾堅額頭的青筋差點爆斷,氣得幾乎想甩電話,但考慮到目前能幫助他找到幼幼的人只有大嫂,所以他用盡全部自制力才沒有口吐惡言,但每個字還是免不了自齒縫中進出--

  「告、訴、我、她、的,地、址!」

  惹惱一頭猛獅絕對不是明智的行為,雖然她有爾豫當靠山。

  「好好好,我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傷害她。」梅書認真嚴肅地道。

  他一怔,隨即惱怒道:「我怎麼可能會傷害她?」

  「這很難說,也許在你心底你絕對不想傷害她,可是做出的行為仍舊不免傷害了她。」她意有所指的說。

  爾堅心裡悚然一驚,頓時有種被看穿了的愧疚和心虛。

  的確,他總是自以為是地傷害她,甚至連口氣都沒有辦法變得好一點,也沒有顧慮到自己的直脾氣是不是會嚇到膽小如白兔的幼幼。

  聽到電話那端的沉默,梅書想笑又備感同情。

  無論多麼英明神武的男人,只要一遇到愛情,馬上變成思緒混亂、神智不清卻可愛到不行的渾球。

  唉,偏偏女人就是抵抗不了這麼可愛的渾球啊!

  「好,我告訴你幼幼的住址和上班的地方,對了,她工作的那個專櫃有個女主管,一向對她很凶,最見不得她接電話或者有朋友去找她,也最愛欺負她,所以你要當心點哦!」梅書壞心眼地道。

  「那個笨蛋,為什麼呆呆地任人欺負?」爾堅皺起眉頭,「她實在是我這輩子所看過最不懂得和人吵架的人。」

  「所以我說,你別再害她被罵了。」梅書幸災樂禍地道。以爾堅的壞脾氣,那個女霸王龍鐵定只有靠邊站的份咧!

  她真想親眼看見爾堅大發雄威的模樣。

  「再見。」他二話不說地掛斷電話。

  「喂?喂?」梅書一陣錯愕,抬頭望向在一旁微笑的丈夫。「你弟弟掛我電話。」

  「很正常,他從小就是急性子,沒有耐心講電話,問到重點馬上走人。」爾豫聳聳肩,動作輕柔地拿走她手上的無線電話機。「今天想吃什麼樣的海鮮?」

  「烤扇貝好像不錯。」

  「不如烤生蚝吧。」

  「會不會太豪華享受了一點?」她斜睨著他,笑容嫣然。

  「妳說得對。」他故作沉吟,「那就烤龍蝦好了。」

  「哈哈哈……」

  「騫幼幼,妳還坐在那裡發什麼呆?快點去點貨,那幾箱化妝水都登記了嗎?」女霸王龍吼聲如打雷,絲毫不在意四周客人和其他專櫃人員拋來的不以為然眼光。

  纖瘦小巧又有些蒼白的幼幼立刻站了起來,訥訥地開口,「可是我已經下班半個小時了--」

  「下班?那妳還賴在這裡幹嘛?既然踩在公司的地盤上,還沒走就得繼續幫忙。」女霸王龍蠻橫道。

  「我……」

  「呃,組長,是我請幼幼在這裡等我的,我有份單子不瞭解想要請教她……一值班的專櫃小姐蜜蜜硬著頭皮承認。「妳不要罵她好不好?」

  「我是在罵她嗎?我這是在罵她嗎?妳有毛病啊,哪只耳朵聽見我在罵她?妳也是,太閒了是不是?公司請妳來這裡當花瓶的嗎?什麼都不會,單子內容不瞭解還要問人,妳們倆都是幹什麼吃的?腦袋裝大便啊?」女霸王龍瞥見望向這頭的目光越多,她越以為這是自己要威風的好機會,得意洋洋地道:「如果不是我在這裡盯著妳們,妳們恐怕早巳經造反了。」

  「組長,對不起,我馬上去點貨,妳不要生氣了。」幼幼覺得羞窘得要命,尤其四周同情的眼神幾乎快將她淹沒了。

  她相當感激大家的同情,但這只會令組長的氣焰更加高張……唉。

  雖然她有時候真的忍不住想要對組長下咒,可是只要想到讓組長一時難受,她往後的日子反而會更難過,所有的衝動又再度憋回了肚子裡。

  「妳就是這麼被動、懶惰,一定要人家罵才行嗎?妳是牛啊,不鞭一下不肯動,真是受不了妳!」女霸王龍得了便宜還賣乖。「真不知道公司怎麼會請妳這 一個光領薪水不做事的蠢貨?快一點!還要我說幾遍?」

  「對不起。」她不假思索的道歉。

  「媽的!幹嘛跟她對不起?」一個冷硬憤怒的聲音倏地響起。

  嘩!所有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噎住的讚歎,立刻看向那名出聲的英俊男子。

  唐爾堅?!幼幼呆住了。

  「妳是在罵員工還是罵孫子?」爾堅怒氣騰騰,嫌惡地掃了女霸王龍一眼,女霸王龍不禁畏縮了下,倒退了兩步。「你們公司裡是妳說了算嗎?妳是什麼職位?叫什麼名字?把你們總經理叫出來,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總經理才會縱容這樣囂張霸道的主管耀武揚威?」

  所有的人--除了臉色嚇得慘白的女霸王龍和驚慌失措的幼幼外--全都忘形地鼓掌叫好。

  「對!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什麼東西嘛,一天到晚凶凶凶,哈哈哈,終於有人來替天行道了!」

  「幼幼不要伯,我們支持妳。」

  「對,有什麼事這位帥哥都會幫妳出氣的。」

  幼幼焦急地對四周的人們頻頻擺手,比出「求求你們不要再火上添油了」的手勢,因為爾堅的表情真的很難看,而且以他的個性和能力大有可能將他們專櫃、甚至整閭公司搞得天翻地覆。

  「這位先生……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其實我……我不是在罵她,我是在教……」女霸王龍被他一記殺人的眼神嚇得趕緊摀住嘴巴,拚命往後退。

  「狗屁!」爾堅冷哼一聲,「少廢話,你們總公司電話幾號?」

  「對不起,我會改進我的態度,請你不要把事情鬧大……」女霸王龍冷汗狂楓,憤恨地瞪了幼幼一眼,咬著牙低聲道:「妳是白癡啊!不會幫我求情?」

  幼幼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開口,「那個唐……唐先生,你別生氣,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

  她後頸發麻,忍不住懇求地望著他--拜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雖然他是替她仗義執言,但是他不管修理得女霸王龍有多麼慘,只要她還在這家公司裡,女霸王龍就會加倍再把她整回來。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會來這裡?

  「妳這個笨蛋,她都把妳的人格自尊踐踏在腳底下了,妳還替她說話?」爾堅心疼又氣惱,索性一把將她抓出專櫃,拉進自己懷裡。「我們走!」

  「走……走去哪裡?」她結結巴巴的問,在眾人羨慕又嫉妒的目光中,真是掙脫也不是,乖乖偎著他也不是。

  其中兩道惡毒的「妳完了!」的眸光無疑是出自女霸王龍。

  「跟我回家去。」爾堅狠狠地瞪了女霸王龍一眼,冷笑道:「這位小姐,如果明天的早報沒看見妳刊登向我未婚妻道歉的啟事,妳和貴公司總經理就等著接我律師的電話吧!」

  「這位先生,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女霸王龍登時臉色慘變,哭喪著臉想求情。

  「我算算看,妳罵我未婚妻『白癡』、『蠢貨』、『牛』……我想想還有什麼?啊,對,妳還罵她『腦袋裝大便』。」他笑得好不嗜血。「我的律師會很樂意告訴妳,除了當眾侮辱罪以外,妳還犯了民法哪幾條。」

  「對不起,對不起,幼幼,請妳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女霸王龍嚇破膽了,拚命向幼幼求饒。「請妳叫妳未婚夫不要告我,拜託……」

  「呃,我……可是他不是我未……」幼幼訥訥地想解釋。

  「走了,」爾堅未受傷的手臂將她的腰肢箍得緊緊的,低下頭別有深意地微笑,語氣卻銳利危險如刀,「立刻!」

  「喔。」她登時噤若寒蟬。

  就這樣,幼幼呆呆地被架走了。

  留下看好戲看得不亦樂乎的群眾,還有汗出如漿、面色如土的女霸王龍。

  

  「我覺得……她也滿可憐的。」

  坐在賓士車寬敞舒適的後座,幼幼突如其來地歎了一口氣。

  「妳腦子有問題啊?」爾堅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差點又火大了起來。「她簡直把妳當作腳墊一樣踩在腳底下,妳居然還同情她?」

  「她是對我很壞,但是你這樣嚇她,好像也不太好。」她小小聲地說。

  雖然他保護她的行為令她覺得窩心極了,可是她的快樂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她還是有點於心不忍。

  「我沒有那麼好的興致嚇她,明天早上不見道歉啟事,我是真的會告她。」他濃眉深鎖,語氣毫無轉圜的餘地。「還有妳公司,竟然允許這樣的員工作威作福,我看上頭管事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好氣又好笑,「其實我們總經理人不錯的。」

  爾堅睨了她一眼,不禁醋意濃重地問:「妳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對妳打過什麼主意?」

  「我們總經理是個七十幾歲的老爺爺呀!」她小臉一紅,忍不住抗議,「你在想什麼啊?」

  「那更慘,又老又色又昏庸。」他嘴角微微抽搐,「我更不能坐視不管。」

  「唐先生……」

  「我家有四位唐先生,妳在叫哪一位?」他心情還是很不爽,因為這個爛好人到無藥可救的笨丫頭。「叫我爾堅。」

  「可是……」她遲疑地提醒他,「認真來講,我們又不熟。」

  「妳敢再講我們不熟試試看?我們都吻過好幾次了,難道妳想要我在這後座要了妳,才肯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惱怒地低吼。

  幼幼的臉瞬間紅霞滿佈,緊張地往車門縮去。「你、你不要那麼衝動,我、我叫你的名字就是了。」

  天啊,這後座的溫度怎麼好像忽然上升了好幾百度?她渾身燥熱得有點呼吸不順。

  等等,為什麼他知道可以在這裡找到她?

  「你、你來找我做什麼?」她應該是要離他遠遠的,她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方纔乍見他的震撼與驚喜漸漸被心底拉緊的警報取代,幼幼的臉色一忽兒青一忽兒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爾堅原本極度不爽,聞言卻怔住了,表情有幾秒鐘的空白。

  找她……做什麼?

  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只是執著於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她給找出來。可是找到了以後,他打算怎麼做……爾堅有一剎那的茫然。

  「我不知道,」他有些惱了。

  「噢。」她愣愣地望著他。

  「我肚子餓了,陪我去吃飯。」他不由分說地決定。

  管他的,不管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非得找到她,至少現在她人已經在他的身邊,而且他天殺的滿足極了!

  「咦?」吃飯?現在?幼幼傻傻地瞪著他。



  下午四點左右,爾堅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這間台北知名的五星級飯店,拉著幼幼坐入巴黎廳的貴賓包廂裡,對著恭恭敬敬的餐飲部經理開口。

  「兩客十盎司松阪牛排搭蘆筍鵝肝醬,一瓶一八九O年份的香檳,盡速送來。」他一坐下就不耐地疾聲吩咐。

  「好的,唐先生,大廚馬上為您準備。」餐飲部經理必恭必敬道,還親自為他們展開了繡金線的亞麻餐巾,這才退下去。

  哇,這一定就是唐家投資的飯店,才能夠下午四點廚房尚未開伙的時候就理所當然的點菜。

  幼幼看得目瞪口呆,良久後才勉強回過神。「唐先生……」

  「爾堅,我叫唐爾堅。」他堅持地道。

  她窘迫地搔著頭,結巴了老半天才說:「其實你可以不用破費的。今天的事我很戚激,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但我還有事……」

  「有什麼事?」他好整以暇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她的腦袋瓜停頓了兩秒--對喔?有什麼事呢?

  「我……我要趕回去看一出很好看的八點檔韓劇。」匆促間,她胡亂誨了個借口。

  「現在才四點。」他懷疑地看了眼腕際的皮亞傑表。

  幼幼小嘴張大了,半天才找回聲音,勉強地道:「當然,在看韓劇前還要留點時間洗洗衣服、掃掃地什麼的,我家裡已經亂得像狗窩一樣,不整理不行了。對,就是這樣。」  爾堅哼了一聲,「和我吃飯就這麼令妳為難嗎?為難到必須找這麼爛的借口?」

  「對不起,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沒來由地內疚起來。

  他眸光銳利地凝視著她歉疚又想解釋的表情,腦中靈光一閃,索性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語氣落寞地道:「原來在妳心裡,我是一個這麼差勁的男人。」

  果不其然,幼幼像被燙到了一般跳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安慰他。

  「不是的!你人很好,真的,一點都不差勁,你千萬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麼壞呀。」她雙眸盛滿了憐惜和真誠,拚命解釋。「而且你除了脾氣壞了一點,火氣大了一點,人又太英俊了一點,其他都很好、很好,是真的!你不要亂想啊!」

  他心底在微笑,笑意逐漸擴大蕩漾開來,但臉上表情卻依舊沉浸在自我嫌惡的感傷裡。

  「謝謝妳這麼好心安慰我,我知道我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所有人都對我敬而遠之。」他甚至讓聲音出現了一絲沙啞,很好,因為他瞥見了幼幼眼圈都紅了。

  她真是一個頭腦簡單、天真過度、容易上當--他的心情不自禁柔軟了起來--的善良小傻瓜。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能單獨生活、面對這都市水泥叢林?瞧她今天被那名心理變態的可惡女主管咒罵欺負成那個樣子就知道,她的善良與柔順讓自己吃了多少暗虧,帶來了多少麻煩。

  就像現在,他只要稍稍露出感傷的神情,就輕易地把她的同情心誘騙了出來,要得她團團轉。

  「唐……呃,爾堅,你真的是個很優秀、很了不起的男人,我雖然才認識你不久……」

  「再說一次我們認識不久?」他挑起一道濃眉,眼裡閃著危險的光芒,警告意味不言可喻。

  「對、對,我們認識不算不久。」幼幼立刻從善如流的改口。「所以……呃,所以……你一定要相信你是個很棒的人,絕對不要自暴自棄。」

  「既然我有妳說的那麼好,那為什麼妳總是迫不及待想自我身邊逃走?」他問出心裡的疑惑。

  幼幼張口結舌,霎時完全反應不過來。

  那麼複雜糾結難解難分的內情,教她如何用三言兩語就能交代得清楚?更何況她打賭他絕對不會相信她,很可能還以為她是在胡說八道。

  「這……很難解釋。」她歎了一口氣。

  兩份香味撲鼻的蒜烤田螺及時出現,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好香,我想我也餓了。」她連忙埋頭苦吃。

  爾堅難掩溫柔地凝視著她,沒有再追問下去,也動叉吃起了美味的烤田螺。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不由自主地享受起這樣自在舒服的用餐氣氛,沒有人再開口提出更多的問題來打破這一份和諧。

  「梅森,我還以為你在實驗室裡!」就在他們吃龍蝦沙拉的當兒,一聲嬌呼硬生生介入了美好用餐時光。

  幼幼抬起頭,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一名她生平所見過最美麗嫵媚又窈窕有致的美女笑吟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穿著黑色繡銀荷花的短式旗袍,一舉手一投足,充滿了最女性化的誘惑。

  「妮可?」爾堅不著痕跡地微蹙眉頭,隨即禮貌地點了點頭。「妳在這裡做什麼?」

  「梅森,我好傷心哪!在我終於鼓起勇氣來台灣找你,你竟然對我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妮可別過頭,肩頭可疑地顫抖了一下。

    天啊!她哭了。

  幼幼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一枝梨花春帶雨兼我見猶憐,就算平平是女人,她也忍不住跟著心酸酸了起來。

  「妳到底想幹嘛?」爾堅揉了揉眉心,完全不為所動。「快說,我還沒吃到主菜呢。」

  「唐、爾、堅。」幼幼不禁對他比手畫腳抹脖子的,「噓!噓!不要再講了,你沒看見她快哭了嗎?你對人家說話可不可以溫柔點?」

  「溫柔?」他吃驚地瞪著她,好像看見她頭上長出一朵喇叭花。「對她溫柔?」

  「對啊,再怎麼說……」她勉強嚥下莫名其妙飄出的醋意,「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她遺特地來台灣找你。」

  「我想妳是誤會了吧?她--」爾堅毫不客氣地用手指戳了戳妮可的肩頭,「喂!妮可•戴,妳自己解釋。」

  「要解釋什麼呢?說我倆從來不是一對戀人嗎?」妮可淚汪汪地道,雙眸卻亮得可疑。「唉,好吧,這位可愛的小姐,我跟梅森……梅森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除了上過床以外,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

  「唐爾堅!」幼幼倒抽口氣,「你、你們兩個……上床……你還強迫戴小姐解釋什麼?這、這太過分了,我從來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她的胸口像被一記著火的鞭子鞭笞而過,明明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對他抱有任何奢望和感覺,明明知道他已經有親密的女伴,這對他們倆來說都是好事,可是為什  當她親耳聽見他和別的女人關係已經到達滾上床的「友好」階段,她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妳誤會了。」爾堅黑眸裡閃過一絲驚惶,惡狠狠地瞪了美艷的妮可一眼。「妮可,妳真的、最好、馬上解釋清楚。」

  妮可眨了眨眼,奇罕又驚訝地望著他,「哇,梅森,我不是聽錯了吧?你怎麼會這麼在意被女人誤會?我記得在我們一起混的時候,你的外號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王老子……」

  「該死的!」他的頭開始強烈地抽痛了起來,「搞什麼東西?事情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你是要說你不在乎這位可愛的小女友嗎?」妮可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長的戲譫。

    好像有好戲可看呢。

  「我不是他的小女友。」幼幼僵硬地澄清,擠出一朵笑對她說:「我想你們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很高興認識妳,但是妳該不會誤會我們了吧?」妮可還故意吸了吸鼻子,「畢竟我和他已經往事成雲煙了,雖然我仍舊會在乍夜夢迴時忍不住想起他強健的體魄,他光滑結實的胸膛……」

  幼幼臉色發白,爾堅卻臉色鐵青。

  「再胡言亂語下去,別怪我對妳不可氣了。」他咬牙切齒的警告。

  妮可連忙摀住櫻桃小嘴,「是是是。」

  「你怎麼可以連對自己的……曾經的女人那麼惡霸?」幼幼有些哽咽,不知道為什麼,她再也無法坦然地面對他們倆,她猛然站了起來,丟下一句「失陪了,你們慢慢談!」便往外衝,消失在包廂門外。

  「幼幼--」爾堅起身要追上去,卻被妮可一把拉住。

  「嘿!」妮可眨著明媚的眼兒,「這麼久沒見,你不會就這樣把我冷落在飯店餐廳裡吧?」

  「妳……」他氣急敗壞的質問:「妳剛剛為什麼要那樣說?」

  「為什麼不?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樣在乎一個女孩的想法。」妮可慢條斯理地說。

  「我沒有!」爾堅瞬間如遭電殛,想也不想地大聲否認。

  「不要再口是心非了,梅森,就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女孩,這很難嗎?」妮可凝視著他,「我認識你那麼久,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性情?不輕易付出感情,不輕易說愛是你的座右銘,但是當愛情降臨的時候……」

  「愛?」他濃眉一撩,異常慍怒。「誰說到愛這回事了?我跟幼幼根本不是妳想的那樣,別自以為是。」

  「別不承認,這次你真的是災情慘重了,夥伴。」妮可笑得好不開心。

  爾堅心底翻騰糾結著,背脊微沁冷汗,矢口否認,「我沒有。」

  「我們在一起灌啤酒看球賽那麼多年,以我對你的瞭解,如果不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你怎麼會這樣失常?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子。」

  「我喜歡的不是她那種類型的女人,從來就不是。」他惱羞成怒的低吼。

  「奸啦、好啦。」妮可修長的纖指輕輕爬上他的手臂。「既然你堅持說沒有,那 現在我們可以『重續舊情』了吧?」

  「隨便妳。」爾堅整個人都沉浸在心驚與不爽當中,煩躁地隨口應了聲。

  他承認,他對幼幼是有一些些心動,但是愛情……見鬼了,誰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

  既然未曾親眼見過那種空幻不實的東西,又怎麼會承認它的存在?

  何況一個大男人口口聲聲說什麼愛不愛的,簡直是娘娘腔到了極點。

  「我對幼幼不是妳想像的那樣!」他再次大聲地重複。

  「是是是,你怎麼說怎麼對。」妮可心底暗自竊笑。

  「絕對不是愛情,我也沒有愛上她!」他一次又一次加重語氣,不知是要說服誰。

  「好啦,那現在我們可以上去你的總統套房喝一杯了吧?我要頂極的粉紅香檳王。」她愛嬌地道。

  透過大片鏤空雕刻著朵朵玫瑰的木窗,幼幼頹然無助地靠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沒走,為什麼要躲在這兒偷聽他們說話?

  也許……在她心底深處,是深深地渴盼著聽到唐爾堅承認他是有點喜歡她的吧?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留下來偷聽,卻得到了一個令她心碎而難堪的結果。

  愛?誰說到愛這回事了?我跟幼幼根本不是妳想的那樣……絕對不是愛情,我也沒有愛上她……

  她一顆心劇烈揪疼著,胃部有團冰寒漸漸向四肢百骸擴散了開來。

  傻瓜,妳還在期待什麼呢?不是說好了,離他遠遠的;永遠不要有渴望和希望嗎?

  現在已經親耳聽見他的宣佈,更聽見了他和那位美麗的妮可有著親密的關係,事到如今,妳還在等什麼?

  她勉強擠出一朵悲哀的微笑,默默地走向餐廳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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