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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奴]貼身秘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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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3:42 |倒序瀏覽 | x 1
貼身秘書 作者:惜奴

她被才剛認識的他從「火坑」裡救出,
因此她有了份正當的工作—他的私人秘書,
但他總喜歡將她當成「禮物」送給他弟弟,
在一次的舞宴上,她遇上了「麻煩」,
而一幕幕的「前塵往事」也一一被搬出,
再加上一陣「鮮花事件」在她身上發生,
他變得冷言冷語,不聞不問,
甚至將她「驅逐出境」
她該怎麼辦?難道她的人生就這麼淒慘…
他,男人羨慕、女人愛慕的計算機界鉅子,
居然被下屬罵得像條狗,
但有只有他才會有這個「特權」,
可這小妮子竟在他提起「歸屬」這問題後,
卻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且「意外」接著發生,
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日漸走下坡,
還好有他弟弟在旁「打」醒他,
否則他真的會失去一個自己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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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4:09



  費雲翔睜開迷濛的雙眼。

  七點三十分——

  老天!有沒有搞錯?難道她不需要睡眠的嗎?

  即使昨晚開會到今天凌晨才結束,她依然能十年如一日的,在早上七點三十分整,准點撥他的專線喊他起床。

  砰——電話被他一腳踹到地上,鈴聲乍然歇止。

  費雲翔滿意的拉高被子蒙住頭,繼續補充睡眠,然而平靜只不過三秒的事,三秒後他的房門「咿呀」的開了。

  「費——雲——翔——」

  有如應聲般,費雲翔整個人從床上彈跳定來。

  不會吧!他那個聒噪不已,囉唆程度比他母親還強十倍的女秘書——戴晴,居然如鬼魅般出現在他的房裡。

  噢!天哪!他居然忘了,忘了昨夜是他自己好心,留她在這兒過夜的。最糟的是,他居然還忘了鎖門,讓她輕易的就破壞了他的睡眠。

  「拜託!你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行——」她俐落的回答,把他從床上死拖活拉的捉起來,「雖然現在你已是大企業家,可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遲到呀!何況人說一日之計在於晨……」

  噢!天哪!她又開始喋喋不休的演說大道理,他像是孫悟空帶上金箍——頭疼不已。

  「戴晴,戴小姐——」費雲翔舉雙手投降,「我昨晚三點才就寢,現在起床,你會不會覺得太過殘忍了呢?」

  「怎麼會?」戴晴可不以為然,還一本正經的說,「我還把整理資料完,四點的時候才闔上眼,現在還不是神采奕奕的。」

  「當然囉!你是怪物我可是人,怎麼能比的嘛!」他無奈的呢喃說。

  「喂!你說什麼?」她瞇著眼睨他,研究適才未聽清楚的話。

  「嗯!啊!沒什麼,沒說什麼。」

  經驗告訴他,他還是老老實實乖乖起床得好,何況經過她這一番折騰,再濃厚的睡意都會消散。

  「我起床,我立刻起床,可以了吧!」

  她沒說話,但是表情上看得出來,她很滿意他的「屈服」。

  「你……」

  費雲翔想拉開被單起身,但她卻不識相無法會過意,「喂!小姐,麻煩你先出去,好不好?」

  「那怎麼行,誰知道你會不會耍賴呢?」

  噢!她究竟是不懂還是故意裝傻呀!?莫非她……

  「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有什麼好計較的。」說完,他被單一掀,瀟灑的從床上走下來。

  費雲翔向來對自己的「天賦異稟」是十分自豪的,然而,此刻面對一個裸身男子的戴晴,居然沒有任何該有的正常反應,最起碼她該臉紅,而不是現在這樣若無其事的盯著他瞧。

  這倒使得費雲翔反而覺得不自在,立即將一旁的睡袍套上身,嘴裡嘟嚷的說:「我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女人?看到光著身子的男人,一點兒都不知道要害燥。」

  「那是你心中存有邪念,我可是坦然得很,何況又不是沒見過你光屁股的樣子,有什麼好害燥的。」

  三年前,他們倆一同到香港出差。或許是太過疲累,費雲翔居然在飯店洗澡時,在浴缸裡睡著。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費雲翔就有氣,說有多嘔就有多嘔。因為當天不只她,還加上十幾個飯店的工作人員,一起看見他赤裸的身子,他差點沒被大批人馬衝過來的陣式活活嚇死;而面面相覷的工作人員,差點沒笑死,當然,還包括了她在內。

  「有沒有搞錯?又提那件事,看來我得封死你這張大嘴巴,才能確實保有我的清譽。」他挽起衣袖,一副要狠狠修理她的模樣。

  「雲翔哥,那天我是真的嚇壞了,才會向飯店人員求救的嘛!你也說過不再和我計較啦!」戴晴抿著嘴,一步步向後退。

  「那是指除非你不再提起這件事而言。」

  「我是沒提呀!全是你自己想起來的。」要把罪名全賴在她身上,她可不依。

  「那也是你讓我想起來的。」

  看來,他是非硬賴上不可了。戴晴見局勢不妙,拔腿就跑。

  費雲翔也立即衝上前,拖回「垂死掙扎」的小妮子。

  「私刑」開始,戴晴被他粗魯的壓制在他雙腿上,手掌以五分力道,薄懲她的屁股。

  費雲翔愈打愈上癮,毫無罷手的意思,而戴晴則是慘叫連連,苦苦哀求饒命。

  「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的「驚天動地」,終於引起屋子裡其它人的注意。

  費天翔在睡夢中驚醒,三步並作兩步,跑來瞧個究竟。

  戴晴見援手來到,更誇張的喊:「天翔哥快救命呀!費雲翔他欺負我。」

  「天哪!老哥,大清早的,你瘋了不成?」費天翔急忙為戴晴解開禁錮,將她拉向自己的身後。

  戴晴連忙躲進「避難港」,緊抓住費天翔的腰,嚶嚶的說:「天翔哥,費雲翔瘋了,他說要封死我的嘴巴。」

  「臭丫頭,有本事站出來說。」

  費雲翔真拿戴晴沒轍,好的時候喊他「雲翔哥」,壞的時候就直喊「費雲翔」,對費天翔撒嬌的方式更是一流。

  「哼!」她從費天翔身後探出頭,朝費雲翔做鬼臉——「我就不出來,怎麼樣?」

  「噢!真受不了你們,一大早就要花槍。」

  費天翔搖搖頭,轉身拉起戴晴的手向外走。他永遠不瞭解,他們之間怎會隨時發生大大小小不同的「戰爭」?天知道,他居然嫉妒這種「戰爭」,握住戴晴的手,不由得更加縮緊了。

  而戴晴還調皮的回過頭,朝費雲翔做鬼臉。

  「早上你和戴晴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了公司進入辦公室,費天翔終究忍不住要問:「昨晚商議到三點才睡,你們居然還能在大清早就起來吵架,莫非你們是鐵人,不需要睡眠的呀!?」

  「這些話,你該去問戴晴,她的確是鐵人沒錯。」

  「大哥,人家戴晴是女孩子,你多少讓讓她嘛!」

  「拜託!我已經夠讓她了。」費雲翔放下手中的文件,申冤的說,「現在她已經是無法無天,不但公司大小事要過問,就連我的私生活她都有興趣參與,我再讓她,只怕過不了多久,我就得喊她叫娘了……」

  「喊誰叫娘呀?」戴晴如旋風般,突然走進辦公室裡,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說,「你們在談些什麼?雲翔哥要喊誰叫娘呀?」「你……你怎麼又不先敲門呢?」費雲翔真是敗給她了,說她壞話還真得隨時注意。

  戴晴嘟嘟嘴,轉身走出辦公室,隨即叩響門,探進半個身子,「我可以進來嗎?」然後,也不等響應,便再度走進辦公室,頑皮的說:「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你到底有什麼事?」她真是自己頭痛的起源,費雲翔渴望此時能有兩顆阿司匹林止疼。

  「每日工作例行報告囉!沒有我,你怎麼知道今天該如何活呀!?」

  她還真是自大得可以,天知道如果沒有她,他可以多活上好幾年。

  「那你說吧!」費雲翔一臉的無可奈何。

  戴晴還故意賣乖,「費雲翔先生,你忘了說『請』這個字。」

  「你……」他險些發作,若不是看在費天翔的面子上,一場「戰爭」肯定是必然的,「好!『請』你說吧!」他加重語氣。

  「是!費雲翔先生。」戴晴的禮貌是相互的。她立即打開行事簿,朗聲念起:「首先,早上十點有場業務會議;十一點廠商派代表送樣品來;十二點半與日光的何董共餐;下午三點……」

  說實話,戴晴雖然是囉唆且麻煩的小女人,但是處理起公司業務卻井井有條,著實是位得力的好幫手,如果少了她……

  「我會直接將林老闆送到麗安酒廊,你只需在十一點以前出現就可以了。」她簡潔的闔上行事簿,「今天大概就這樣。」

  費雲翔沒說話,而且眼神怪異的望著她。

  「怎麼?有問題嗎?需要我再報告一次嗎?」戴晴說著,又準備翻開行事簿。

  「不!不用!」費雲翔勾回自己偏遠的心思,「我知道了,你可以去忙其它的事了。」

  戴睛點點頭,然後,將手中的一小包紙袋遞到他的辦公桌上,「裡面有兩顆阿司匹林,我想待會的業務會議你會需要它的。沒有其它事,我就先出去了。」

  說完,她便走出辦公室。

  有半晌的寧靜,氣氛似乎停留在有戴晴在的時空中。

  「你瞧!她多瞭解你。」是費天翔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靜。

  然費雲翔卻唐突的哈哈大笑,「我說了,她就快讓我喊她叫娘了,我可有罪受囉!」

  是嗎?真是這樣嗎?費天翔多渴望能擁有戴晴這份關愛之心,而她卻全部給了大哥,但他卻絲毫不懂得珍惜。

  「好了!不談這些。」費雲翔將話題轉移,「你的消息確實嗎?她今晚真會參加楚家的舞宴?」

  「沒錯!我的消息絕對可靠,怎麼?你也想參加嗎?」

  費雲翔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台北市,輕笑說:「畢竟這是我多年惟一的期待。」

  「費——雲——翔——」

  戴晴僵冷著表情,齜牙咧嘴的叫嚷,對眼前的男人,她恨不得將他像小雞般捏死在手中。

  她認為自己還算是夠給費雲翔面子了,為防止其它人耳聞,她還確定大門已闔上鎖定後,才爆發心中的不滿。

  「你說,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想怎麼樣?」

  噢!天哪!可別又來了。

  她,眼鏡一推、左手往腰上一扠、右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多麼熟悉的畫面呀!這種情形,一星期總要發生個兩至三次,咄咄逼人的訓辭常令他頭疼不已,偏偏每次又都是她有理,而自己只有認錯道歉的份。

  但是,究竟誰才是老闆呀?

  全世界大概惟獨她戴晴,敢如此對他叫囂。堂堂費氏企業的董事長、計算機工業的鉅子、最有實力和潛力的天才型企業家,多少男人羨慕、女人愛戀的奇男子兼單身貴族,居然會讓下屬罵得像一隻狗……噢!誰會相信這是事實呢?自己必須給予她一點「教訓」才行。

  「戴晴,戴——小——姐——」費雲翔也依樣畫葫蘆學她的口吻。

  「如果你心平氣和的說,我會很感激你的……」噢!自己幹麼要低聲下氣?他轉聲不耐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戴晴不可思議的喊。

  他居然表現出一副無辜、毫不知情的模樣,這下子更教戴晴惱火了,倘若他能表現出一點歉意,她或許可以考慮原諒他,但是現在,門兒都沒啦!

  「費雲翔,你太過分了,明明說好十一點前赴香港林老闆的應酬,昨晚你為什麼沒出現?知不知道我一個人處在一堆男人中,不但要想盡辦法和對方談妥生意,還要不讓他們把我也當成酒廊的公關,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她氣急敗壞的陳述,視眼前的男人為「兇手」。

  「你是忘了有這應酬,還是……還是存心耍我,要我出糗?」她不想做這樣的猜測,但是她可不相信他是個記憶差的人。

  「交易談成了嗎?合約呢?」費雲翔氣定神閒的問。

  「你……你……」戴晴為之氣結。

  他居然不理睬她的質疑,心裡只有生意、只有合約簽成與否?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合約在這兒,全都給你!」她一古腦兒的將手中所有的資料拋往他偌大的辦公室上,然後氣呼呼的說:「成交了,價值五百萬的合約書,你十隻手指等著慢慢數鈔票吧!」

  說完,她一刻不留就朝大門走,邊走還不忘再罵:「大混蛋費雲翔,超級大混蛋……」

  「晴晴——」

  晴晴是她的小名,全世界大概也只有費雲翔會這麼叫她,且往往是在他認錯的時候,偏偏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樣的柔聲呼喚,那會使她產生錯覺,一個始終是夢的幻想。

  戴晴佇立在門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兩手已經攀上了門把,卻在他魔音般的呼喚下,放棄離去的念頭,等待他的解釋。

  「他們有對你不禮貌、不規矩嗎?」他問。

  她搖頭,立即搖頭。

  「是嘛!想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戴晴最討厭他的,就是他的自以為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好像早算準沒男人會對她產生興趣一樣,說得好似她太過於小題大作,她討厭那種感覺,那種不受重視的感覺。

  但費雲翔卻無視於她內心的感受,仍舊繼續說著不中聽的話:「雖然林老闆喜歡在酒廊這類聲色場所中談生意,但是他可是很講究品味的。你放心,你絕對不是他要的那一型……」

  「費——雲——翔——你……你什麼意思?」她的唇因憤怒而顫抖,語不成調。他實在太過分了,不關心她的安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故意的譏諷、刺激她呢?

  若不是強忍住淚水,只怕她那張著名的「鐵板臉」早就崩潰了。

  「你若想請位如花似玉、一等一的大花瓶來做你的女秘書兼特別助理;我樂意成全你。」費雲翔也索性說:「你的提議不錯,值得一試。」

  「你……算你狠!費雲翔,本姑娘我——不——干——了——」

  門打然開啟,碰然闔上。就像畫面回放,他們倆的爭執,常常在戴晴一聲「姑娘我不幹了」的情況下結束。

  然後,第二天,戴晴仍舊生龍活虎的準時上班,好似一切的爭執都不曾發生而費雲翔也未曾對她以下犯上的行為,做過任何懲罰性的裁決。

  當然,要不了多久,他們之間又會產生新的爭端。他永遠習慣性的「犯錯」,引爆她的脾氣;而她永遠是直來直往,對他絲毫不懂得「客氣」。

  「哥,你怎麼回事?你怎麼又惹戴晴生氣?」看見氣呼呼的戴晴衝出辦公室,費天翔立即跑來興師問罪。

  費雲翔無可奈何的攤攤手,「這是她的習慣,你不知道嗎?」

  「人家是……」

  「我知道,人家是女孩子,該讓讓人家,是吧?」費雲翔搶在費天翔前頭,把他要說的話先說出來,並且很不以為然的說:「你就不能換個台詞嗎?讓女人也得看是哪種女人,像戴晴這型的,她不欺負我,我就很阿彌陀佛了。」

  見他大哥措辭強硬,費天翔也無奈的搖頭:「你倒是說說看,這次你們又為了什麼事情而吵?」

  「這次……」費雲翔想了想,還沒說出口就先呵呵的笑起來,「這次……這次是我故意整她的。」

  「故意整她?」費天翔十分訝異,他大哥向來行事拘謹,實在不像是會整人的人,「你怎麼整她?為什麼整她?」

  「其實也算是巧合,昨晚我剛好有事,所以讓戴晴獨自應酬香港林董的生意……」

  「什麼?你讓她一個人代表公司去酒廊應酬!?」

  費雲翔點點頭,笑嘻嘻若無其事的說:「沒錯!」

  費天翔卻認為事態嚴重,「大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在商場上,誰不知道林董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只要是女人他都要想盡辦法吃豆腐,你怎麼可以讓戴晴去受他的欺負?」

  他愈說愈打得憤怒,愈想愈覺得不安,「難怪戴晴會這麼生氣,不行!我得去問問她,問她究竟有否被……」費天翔的話愈說愈細碎,一心只想當面追問戴晴本人。

  費雲翔一個箭步追上前,攔下他的去路,「沒有,他沒有欺負她。」

  費天翔氣憤的甩開費雲翔的手說:「我怎麼能相信你這個幫兇的話,我要戴晴自己親口說。」

  費天翔執意要出去找戴晴,然而費雲翔卻不肯放人,百般阻撓他的去路,「我是不想害你,這會兒你去找她,也只有被罵的份,何苦來哉呢?」

  「你說得倒很輕鬆,好歹戴晴她總是你的職員,你不保護她反而還害她,現在更表現得很樂似的,真不知你存的是什麼心?」

  「你表現的卻異常憤怒,又是為了什麼?」費雲翔帶著深究的眼眸看他。

  「我當然生氣,只要是人都該生氣,你若不是我大哥,我早把你痛打一頓。」他側身閃開費雲翔的阻撓,「你走開,倘若你再攔我,我也顧不得你是我大哥。」

  「你喜歡她,是嗎?」費雲翔果然不再攔他,卻十分唐突的冒出這樣的話。而費天翔像是被雷電給擊中,整個人傻住了。

  費雲翔緩緩走到他面前,嘴角泛出一絲令人難解的笑容,「事實上,你已經愛上她了,對不對?」

  「別胡說!」費天翔用手甩開遮住眼的髮絲,「這是兩碼子事,你別把事情給扯遠了。」

  「不!這是絕對有關聯的,試想我怎會傷害我自己弟弟所喜歡的女孩呢?」

  費天翔不解的看著他,仍舊心存疑慮,「可是,你又說……」

  「我和林董事前通過電話,把合約內容詳細的商討過,我還特別交代戴晴是我的私人秘書。」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保證……」

  「你放心,如果真有什麼,戴晴不會和我吵架,而是和我拚命。」

  費天翔前後想想,慢慢覺得他大哥的話有些道理,雖然心裡仍然有些許埋怨,但是內心的衝動不平卻大為緩和,他一古腦兒坐進偌大的真皮沙發裡,埋怨的說:「這一點兒也不好玩,真不知你哪來的興致?」

  費雲翔瀟灑的攤攤手說:「起碼我的確整到了戴晴,她哇哇大叫卻拿我一點辦法也沒有,讓她嘗嘗咬牙切齒的滋味,真是挺過癮的,何況,我也因此知道你的確鍾情於她,收穫實在不少。」

  「大哥,別拿這事開玩笑,要是戴晴知道了,以後我們會很尷尬的。」

  費天翔表情顯得失措,費雲翔安慰的拍拍弟弟的肩膀,也坐進沙發,「兩兄弟,有什麼不好說的,大哥又不會笑你。」

  「可是……她……」費天翔支支吾吾,內心幾經掙扎,最後終於坦誠的說:「是!我是喜歡她,可是,又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放心,我對你很有信心。」

  費雲翔對弟弟向來滿意,從小唸書到出國取得學位歸來,天翔一直都是最優秀的,天翔不像自己,他一直都是一帆風順,談感情自然也不會例外。

  「積極點,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恩恩愛愛的膩在一起了。」

  「可是……可是,大哥,你不覺得戴晴似乎特別喜歡和你抬槓……」

  「何止是特別。」他不等弟弟說完,就立即表達心中的不滿,「她根本就是我命中的剋星,拜託你加緊速度把她給制伏,早點解救你大哥我。」

  「我指的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費天翔又是一陣支支吾吾,「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戴晴她中意的人是……會不會是……是你呀?」

  「哈!開什麼玩笑。」費雲翔表情驚訝的立即否決,他站起身走回辦公桌,「我哪受得了她那多變的怪脾氣。」他拿起桌上的空杯子,「你瞧,我好歹是老闆是她的頂頭上司,發薪水請她工作的人咄!她小姐一不高興,我連杯白開水都沒得喝了。」

  他把杯子放回原位,「你可別再說這種話來嚇我,這可真是我聽過最恐怖的事情了。」

  「大哥……」

  「這世上大概只有你能忍受她。」費雲翔繼續說道,「何況……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我的心裡另有他人。」

  「你是說蘇媚。」

  費雲翔點點頭,「除了她還會有誰?」他的眼神有些迷濛。

  「可是她不是已經……莫非你昨晚是去楚家參加舞宴,你見到蘇媚了?」

  他再次點頭,「她和十年前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麼漂亮動人……」

  「所以又把你的心給迷住了。」費天翔極小聲、極小聲的說。

  費天翔對蘇媚半點好感也沒有,那麼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大哥竟會看不清,甚至十年來只鍾情她一人,難道他忘了當年蘇媚給他的傷害、給他的痛。

  「是呀!她老公這麼有錢,只要花點錢保養美容,她永遠都可以是最佳女主角。」費天翔不屑的說。

  「她離婚了。」

  費天翔十分訝異他大哥的話,但隨即又悻悻然的說:「挺聰明的嘛!相信一定削到不少贍養費。」

  「她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費雲翔極力維護,但是在費天翔的心裡,永遠無法忘記蘇媚曾使他的大哥成為一名酗酒的酒鬼。他哼聲的說:「在我的心裡,她和魔鬼沒兩樣。」

  費雲翔卻歎口氣說:「當年的事,我也有錯。」

  噢!老天!他可以確定自己這個大哥已經無藥可救了。居然到現在還為蘇媚袒護到底,說出這麼愚蠢的話。

  「當年你沒沒無名、無錢無勢並不是你的錯;她甘願為錢嫁入豪門,捨棄和你十年的情感,這也不是你的錯;如今她離婚,更與你無關,我可不希望你的腦袋裡有任何想幫她,或者想……想和她再續前緣的想法。」

  「天翔,我以為你瞭解我。」

  「唉!我就是瞭解你,才會這麼提醒你呀!」費天翔煩亂的搔弄頭髮,「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該把她的消息告訴你,我真是個大嘴巴。」

  「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要讓她再回到我的身邊,無論要付出任何代價……」

  費天翔冷哼一聲,呢喃的說:「以你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只要一招手她就會來了,只可惜代價是你所有的身家財產,唉!真是人財兩失哦!」

  「昨晚我們談得很愉快……」

  「那當然,如果我眼前擺放一堆數不盡的錢,我也會笑得闔不攏嘴。」費天翔的神情滿是不屑。

  「她現在開了家珠寶店,不過打算在近日結束掉……」

  「唉!完了,看來蘇媚也很明白,她釣了個大凱子。」費天翔不以為然的說。

  「她有意思來公司幫我……」

  「厲害!下手真是精準又快速,我……啊——」費天翔在一連串咕嚕自語後,突然發出驚人的慘叫聲,「你……你……你……你說什麼?她……那個蘇媚,她要進公司做事,你要讓她進公司做事!?」

  費雲翔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還笑著費天翔的誇張,「這有什麼?反正我也需要有個人專門來替我沖茶倒咖啡。」

  「這些有戴晴呀!不都一直是她在做嗎?」

  「她呀!」費雲翔再次拿起空杯晃了晃,揶揄的說:「我得在自己渴死前,找到一個真心願意為我做事的人。」

  「你這麼說戴晴,太不公道了。」

  費雲翔笑了笑,「當然,我不是否定戴晴的工作能力,我只是想,或許該讓戴晴成為你的私人助理了。」

  「我倒覺得你是在利用我,好擺脫戴晴。」

  費雲翔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怎麼說都好,總之皆大歡喜、人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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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4:30



  眼前的她,真會是今天早上口口聲聲高喊著「不幹了」的戴晴嗎?

  這下子,費天翔真的不得不佩服他大哥對她的瞭解程度。

  猶記得她不可遏止的憤怒,而自己還著實將她的話當真,整天提心吊膽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惟恐稍一不注意,她便從此在他的眼前消失,結果呢……

  在這深夜時分,辦公室裡自然早已空蕩,而她卻還全神貫注的敲打眼前的鍵盤,在一旁的列表機不停的發出「嗶、嗶」聲響,一張張新出爐的文件資料,也整齊的夾放進每個資料夾中……

  費天翔搖搖頭輕笑,內心揶揄自己曾有的擔憂。呵!誰會相信這個小女人的憤怒,在轉瞬間就能化為烏有,還聚精會神的為公司賣命。

  他慢慢走向她。戴晴鼻樑上的黑眶眼鏡,遮擋不住她深邃的瞳眸,她認真的神情反映在計算機屏幕上……他想,她吸引自己的大概就是這股神情吧!

  那也是她給他的第一印象——認真。

  三年前,他自美國歸來,她……

  「天翔,我知道你在後面,別鬼鬼祟祟的想嚇人好嗎?」

  他的思緒一下子跳回現實。

  戴晴已轉過身子取下眼鏡,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說:「你究竟想在這兒待到什麼時候?」

  「你呢?」費天翔反問。

  她不感意外,馬上接口說:「我不一樣,我有工作得處理,必須待在這兒。你呢?你不是早該回去了嗎?」

  費天翔眼睛一亮,「你在注意我嗎?」

  戴晴的反應倒不大,她伸伸懶腰,緩緩轉回身子,眼睛和雙手再度回到屏幕和鍵盤上,表情冷淡的說:「我只是注意我的週身安全。」

  他歎口氣,原有的期待霎時冷卻,「如果你真注意安全,就不會允許自己工作到這麼晚。」

  她輕笑沒說話。

  「你是默認我的話嗎?」費天翔追問。

  「如果你現在就能回去,我的工作就能提早結束。」

  他是明白她的語意的,但是,他絕不允許自己因此感到氣餒,尤其面對一個令自己心動的女孩,他謹慎的要求自己得慢慢的使她接受他的愛。

  「誰教我也是公司的一員,我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送你回家。」

  面對他的執意堅持,戴晴素性放下手邊的工作,「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放下一切,現在就立刻回家去,誰也不耽誤誰。」

  她說到做到,伸手關閉運轉中的計算機主機,機聲立即乍然歇止,使原本靜默的辦公室更流一份冷寂,而她開櫃歸檔所發的聲響,聽來也就格外清晰。

  「戴晴,你不需要這樣,就讓我送你回去一次,有什麼關係嘛!」

  費天翔突然抓住她的手,戴晴因這突兀的舉動而吃驚,回頭望見他的失望,勉強的一笑置之,在不再傷害他的情況之下抽回她的手。

  「你知道,我一向獨來獨往,不需要別人送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唉!她總是忽冷忽熱。為何此刻,她就不能像昨晨一樣,緊摟著他溫柔嬌嗲的喊他「天翔哥」?她總是在最需要放鬆的時刻,表現得拘謹不苟言笑,一如現在的她,就理智得令他無可奈何。

  連自己那個對情感向來遲鈍的大哥,都看得出他對她的情意,難道戴晴真是毫無所覺嗎?

  「戴晴,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她輕笑,揮揮雙手打斷他的話,「但是,我習慣自己一個人回家,這次也不例外。」

  雖然她的面容略顯疲憊,卻仍然美麗。

  是的,在費天翔的眼中她是美麗的。雖然,她總愛把自己裝飾得和她的年齡一樣——二十六,甚至是過分的老成;雖然,他總試固去改變她的刻板,因為他清楚她有一顆熱情、青春的心靈,但是,每當他想往前向她靠近時,總發現她離自己是更遠了。

  「難道就不能為我開例一次?」他乾脆直接表示。

  「不行。」戴晴毫不考慮就回絕他的請求,拿起皮包和些許文件,筆直走向大門。

  突然,她又轉回身子,輕快的說:「不過,你倒可以送我到樓下。」

  費天翔深深歎口氣,真想一眼看穿她心裡所思所想,當然,他不可能得到任何結果,他只能拿起自己的外套跟上她的步伐。

  這幽暗的小路,戴晴再熟悉也不過。她喜歡獨自品味冷風貫穿四肢冰涼的滋味,看著自己在昏暗街燈下的獨影,像是被全世界遺忘拋棄的孤寂,偶爾夾雜幾許沙沙樹叢聲,或者是遠處飄來的花香……終於,她的腳步停在一幢日式小平房前。

  大概誰都料想不到,她住的地方就在公司後面的小巷子裡。一條馬路就鮮明的畫分出兩極世界。誰都很難想像,眼前擁擠窄小的住宅區,在轉個彎後就是一幢幢高樓林立,科技前衛的商業區。

  戴晴手中的鑰匙尚未轉動,大門便自動開啟,她略微吃驚的向裡頭望去,立即看見房東太太雙手扠在腰上,一臉的不悅。

  「蕭太太,這麼晚還沒睡呀?」她細細的問道,緩緩的走進小小的庭院,輕輕的闔上大門,一切只因夜深人靜,而她不願再驚動到更多的人。

  而房東太太卻不這麼想,她扯開喉嚨失聲的說:「你也知道很晚了嗎?拜託你告訴你那個繼母,三更半夜就別打電話吵人,一個晚上四、五通,孩子好不容易哄睡了,就讓電話聲給吵醒了……」

  噢!又是月初了嗎?她居然粗心的忘了。戴晴暗暗斥責自己的大意,也很抱歉的說:「真抱歉,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房東太太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走回屋子,或許是怕再次吵醒孩子,房東太太音量自動降低許多,還不忘對她說:「關門聲輕點,別又吵醒我家的小祖宗。」

  戴晴沒作聲,只想早點結束這場「無奈」,關上門她立即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等!戴小姐。」大概是心急,房東太太忘了降低音量,然後又急速的調整回去,低沉的說:「有件事要告訴你。」

  戴晴轉回身望向她,「什麼事?」

  「這個月房租開始多加五百,別忘了。」她說得就像是再次提醒戴晴一般,一種命令且霸道的口氣,絲毫不容許有轉圜的餘地。

  「房租不是才加過嗎?為什麼……」

  「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房東太太又開始失聲說道,「才二千塊,又包水電又包瓦斯,沒有地方比我這兒更便宜的了,你也可以不租,反正想租的人多得是,我是看你租了這麼多年又好相處,才意思意思加個五百塊,你到這附近打聽看看,有沒有像我這麼好的房東……」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就把房租拿給你。」

  戴晴不再作任何抗議,輕快走回自己的肩間,將房東太太的刻薄和嘮叨統統關在門外,她深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心中的沉悶,慢慢才感受到.自己的知覺仍存在著。

  天知道,她的確是貪這兒房租便宜,離公司又近,一個月的確可以省下不少的開銷。雖然這房間是又小又陰暗,然而窗外的鳥語聲能令她心情開朗;雖然房東太太既刻薄又霸道,可是她能在這小小空間擁有自己……

  但是,自從房東的大女兒發現她是在高級大樓裡上班後,一切就無法再樂觀看待。

  就拿最關鍵的問題——房租來說,半年內就調升了兩次,她懷疑以房東太太索求無饜的個性,自己還能在此居住多久?一旦搬離這兒,不外乎又是一筆額外的開銷,而她的薪水大半寄回家後,其餘支付現在的生活已很拮据,往後……

  唉!為何處理公司的事都能有條不紊,一旦想到自身的問題,就不知如何是好呢?

  戴晴重重的歎口氣,然後又苦苦的笑。

  這或許就是她的命。是呀!自己不是早就已經認命了嗎?再苦再難的事,不都一遇上、一一克服了嗎?何以今天的愁苦,自己就無法面對了呢?

  猶記得媽媽在她耳邊縈繞的話語——

  「晴晴,你是媽媽最心疼的小寶貝,我要你永遠快樂無憂。」

  八歲的小戴晴是快樂無憂的小天使;爸爸戴正豐成功的事業,讓她擁有最優渥的生活環境;媽媽寵溺她,陪她上學、陪她練琴、陪她跳舞、陪她遊戲……只因她是家中惟一的寶貝。八歲的小戴晴從不曾獨眠,總在媽媽暖暖的懷中安睡到天明。

  然而……她九成,媽媽死了。

  戴晴永遠記得那一幕情景,媽媽躺在染滿鮮紅血污的床上一動也不動。

  那天,剛好是戴晴九歲的生日,所有同班的小朋友都要到家裡的別墅為她慶祝。但是,小戴晴卻等不到媽媽來接她,回到家,媽媽已經割開兩隻手腕,鮮血流盡而死,而她聽見的,只是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尖叫聲。

  沒多久,戴正豐就娶了新太太賀子玲進門。

  看到新媽媽挺著肚子進門,小戴晴恍然明白媽媽的死,為的就是眼前那微凸的小腹,她發誓要恨爸爸一輩子,並且詛咒他們今生今世永不得安寧,無論要她付出多少的代價。

  而詛咒也果真靈驗了,兩個月後的某個午後,賀子玲爬上高處拿東西,轉身時赫然見到小戴晴的一雙怒目,驚嚇的從高凳上跌落。一場急救後,命總算撿回來了,卻從此再也無法生育。

  面對妻子的指控,戴正豐再也不能掩飾自己內心積壓多年的憤恨,而小戴晴不願認錯的倔強,終使他爆發最嚴厲的怒火,而戴晴也萬萬想不到爸爸會因此而腦溢血,從此半身不遂。

  戴晴每每想起,都會禁不住冷顫,耳裡縈繞的儘是爸爸的痛陳,手臂上還能隱約的感受到疼痛……對!那天戴正豐像發了瘋一般,緊緊揪住她的雙臂,瞪大的雙眼充滿了血絲,對著她狂吼:「你已經搶走你母親對我所有的愛,為何還要毀壞我僅有的快樂呢?她為了你,不願再為我生個孩子,而你又扼殺了我的孩子,難道我前世是欠了你們母女倆,所以今生得如此背負這樣的罪……」

  她終於明白爸爸面對她時,為何總有著歉疚和怨恨與冷漠的複雜表情;她終於明白爸爸為何會有外遇,媽媽為何選擇自殺結束生命,而這一切都因為她——戴晴。

  因為有她的存在,使一對原本甜蜜的夫妻失和、使一個原本和諧的家庭破裂、使一名力求補償的男人再度心碎、使一名做爸爸的人得恨自己的親生女兒……

  一切都因為她,全是她的錯,她根本就不該在這世上出現,然而她卻依然存在,而所有悲劇也一一衍生,眼前癱瘓的爸爸,不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嗎?

  一旁的賀子玲拚命哭喊:「唉喲!我真是命苦呀!原以為從此好命可以享受,誰知竟是嫁了個短命鬼,你死了倒也一了百了,這樣半死不活的豈不折騰人……」

  冷不防,賀子玲一把拉住戴晴的長辮,便把她拖到戴正豐的眼前,「你瞧!瞧瞧你的好女兒,她不但讓我做了活寡婦,就連想改嫁也給我斷了路,有誰會要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呀!」

  她一陣怒吼又是一陣哭泣,「好!你不說話沒關係,戴正豐你不會管教女兒,我替你管教。」

  小戴晴瑟縮在一角,任憑她扭捏打罵,一句話也不吭,心裡認定這一切就是她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戴晴倚在窗邊,手不自覺地伸向左額,觸摸隱藏在那裡的一道不太漂亮的疤痕。雖然,昏死過去的她差點因此喪命,卻始終堅稱身上所有的傷是跌倒所致,但是從此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再世不欠賀子玲什麼了。

  慶幸的是,戴正豐龐大的事業沒有使她破散的家面臨絕境,一切的醫療費、復健費和平日生活等等龐大開支,都能正常支應不虞匱乏。只是,戴正豐愈來愈消沉,復健工作又無任何進展,躺在床上的時間也就愈來愈長,然而,戴晴從不放棄任何挽救父親的機會,無奈戴正豐對她的態度日趨冷淡,加上繼母三不五時的冷嘲熱諷,父女倆的關係更加惡化。

  何其不幸的是,財務危機終於出現在戴晴十八歲那年。營運向來正常的公司,突然間出現財務危機,緊接著就宣佈破產,戴晴不明瞭問題出在哪兒,對危機也絲毫幫不上忙。眼看著公司結束,偌大的家業被查封拍賣,她惟一能引以為傲的家世,忽然間從她的生命中剝離消失。

  更可悲的是,她還來不及悲悼自己所失去的,就必須面臨經濟生活的窘迫問題,當時她只不過是名高三的學生,龐大的醫療費和生活費頓時成為沉重的天文數字,壓迫得令她難以喘息。

  結果,她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依從了賀子玲的計畫,和有錢的男人交往,說的明白些,就是做男人的——情婦。

  喔!不!她答應過自己,要將那段過往徹底的忘記。那一段曾經使她沉淪、麻木活過每個明天的日子,更是使爸爸二度中風的導因……戴晴慌亂的搖頭,像是要將腦海中的記憶拋甩開……

  自己早已遠離那段日子了,不是嗎?自從六年前遇上費雲翔,她就不再是渾渾噩噩過日子的小酒女……噢!是的,是他拯救了她,幫助她脫離撒旦的魔掌,令她得以新生……

  怎會遇上費雲翔的呢?

  那天,他是和生意上有往來的客戶一同到酒廊來的……對!就是這樣,沒錯!她還記得當所有男人被酒精麻醉、為女人迷惑時,他卻正襟危坐不碰酒更不碰女人,像是惟恐酒廊糜爛的「空氣」污損他高雅的「正氣」。

  戴晴很慶幸坐在這樣「不苟言笑」的男人身旁,最起碼她確知今晚已逃過男人對她「上下其手」的麻煩。

  然而,他卻在此時,對她問了句很好笑的話,他說:「你為什麼要在這兒上班呢?」

  他十分突兀的冒出這句話。她原本認定他為了自己的「清高」,除了生意上的應對外,他寧願做個旁觀的「啞巴」,這樣正經八百的大男人,怎麼會對她——一名小酒女,輕易的張開他的「尊口」呢?

  於是,戴晴不認為他是對自己說話,所以疑慮的問他:「先生,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只見費雲翔欠了欠身,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在這紙醉金迷的當口,她卻信他的音量只讓她聽見:

  「Sandy。」她回答。

  「San......Sandy......」他極不自然的叫喚,然後微傾身再次問她:「你為什麼在這種地方上班?」

  戴晴有些訝異,望向他,只見他蹙眉不解的模樣……他這是什麼意思?一副她無可救藥的模樣,這又算是哪門子的話題?就像是電影上的對白,他想幹麼?扮演善心人士,同情她、關懷她……噢!不必了,這些對她毫無幫助,她早看慣男人的手法,如果他也想和其它沉迷於色的男人一樣,他大可直來直往,不需要搞這種「同情」把戲。

  她拿起酒杯假裝沒聽見費雲翔的話,很乾脆的舉杯一仰而盡,然後很大聲的說:「先生,我先敬你一杯。」

  她的舉動引起其它人的鼓噪。

  「雲翔,乾一杯、乾一杯……」

  「是呀!人家這麼大方乾脆,可別讓這些妞小看我們做男人的……」

  「干、干、干……」

  鼓噪聲此起彼落,男男女女像是吃了興奮劑瘋狂起來,有人拿酒遞杯、有人和女郎更加火熱,男的滿口酒臭調情叫笑、女的故作矜持欲拒還迎,看似浪漫的燈光在煙霧瀰漫下顯得低俗,為增加氣氛而播放的熱情音樂也變得煩躁……

  戴晴開始有些後悔,惱自己不該引爆這種場面使他難堪。

  但他呢!哈!居然還是正襟危坐,一副「與我無關」的超然模樣。

  突然,又有人開口說話,她嗲聲嗲氣的說:「糟糕!Sandy,你真是不懂事,怎麼把人家費董給弄生氣了呢?你就算酒量好也得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重,怎麼這麼不知分寸……」

  不瞧人光聽聲音,戴晴就知道說話的是娜娜,自己向來與她不和,自從娜娜的幾名恩客指名要她坐抬後,娜娜就視她為惟一敵人,處處找她的麻煩,而這次自然逮著機會加以利用。

  娜娜依著一旁的鄭董,撒嬌說:「鄭董,您瞧這該怎麼辦呢?我的姊妹真是不懂事,您請費董消消火別生氣嘛!」

  「這個嘛……」鄭董兩眼醉醺醺,不斯乘機吃豆腐,一手罩住娜娜的大胸脯,一手已經摸進大腿裡,「你說呢?你說……呵!呵!該怎麼罰你這姊妹……嘻……」

  「照我說,不如今晚就讓Sandy伺候費董……」

  好個娜娜,滿腦子想的永遠都是齷齪下流的無恥思想。在酒廊裡,誰不知道「Sandy」只賣笑陪酒絕不賣身的?另外幾名姊妹也看不慣娜娜的搬弄是非,開始為戴晴說話,但是,鄭董卻迷醉在娜娜的挑逗下,無法拒絕她的提議。

  「好呀!你去……去把媽媽桑叫來,今天你們所有人的鐘點,我……我全買了,今晚我……我也要你好好伺候我……快,快去。」

  鄭董說完還不忘朝娜娜的屁股使勁捏去。

  「唉唷——」娜娜矯情的扭捏作態,「討厭,今晚再找你算帳,哼!」她瞪著腳上三寸高的高跟鞋,屁股一扭一扭的走開,離去前還拋給戴晴一個勝利的眼神。

  其它人大歎鄭董今晚的艷福不淺,更多不堪入耳的黃色笑話涉紛紛出籠。

  戴晴相信媽媽桑絕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但是,她也不能令媽媽桑難做人,「禍」是她自己惹出來的,她得自己解決。

  戴晴果斯的拿起整瓶未開的XO,瀟灑的說:「各位,Sandy不懂事,惹得大家不開心,甘願受罰……」她飛快的打開酒瓶蓋,對一旁的費雲翔說:「費董,Sandy今天有眼不誠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請別計較,我喝下這瓶酒向您賠罪。」

  戴晴灑脫的將瓶口擺進嘴裡,咕嚕大口大口的喝下灼熱的烈酒,眉頭不皺一下,十足的大將之風。

  所有人都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先是吃驚一愣,繼而鼓掌大聲叫好,幾名要好的姊妹雖心疼卻也無可奈何。當娜娜和媽媽桑出現在包廂時,戴晴已經喝了近三分之二的純烈酒。

  媽媽桑輕呼一聲,上前搶下酒瓶,作態打戴晴,不住的對在座的衣食父母打躬作揖,連聲道歉。

  「各位老闆,Sandy嘴不甜不知分寸,得罪了各位老闆,有失我們酒廊的面子,等會兒,我一定好好教訓她。」她將戴晴往門外送,故意斥責道:「還不快下去,別在這兒惹各位老闆生氣……」

  戴晴投給媽媽桑感激的一眼,也想趁酒精尚未發作前離開這場混亂,怎知卻讓守在門口的娜娜給推了回來,一不注意跌在地毯上。

  「唉唷!這怎麼成呢?」娜娜又一扭一扭的走向鄭董,撒嬌的說:「媽媽桑,你怎麼這麼做呢?人家鄭董可是好心,出了大筆錢買我們這些姊妹的鐘點!Sandy的事你好歹問問鄭董的意思,看看鄭董肯不肯這麼輕易繞過她,是不是呀,鄭董?」她又是一陣的嬌喘。

  「娜娜……」眼見已穩住的局面卻大勢已去,媽媽桑再大的怒火也得忍住,「鄭董,您向來海派、不會和Sandy這般見識的,是不?」

  「是……」鄭董原本也好商量,可卻讓一旁揭火好事的娜娜給迷了心智,「我是沒意見,但是今天Sandy得罪的是我的好兄弟,如果這麼放她走,事情一傳出去,我們費董失面子,你們酒廊也失名聲,除非,她好好伺候費董……」

  戴晴經過這一折騰,原本努力保持的清醒開始渾沌。不行,她得保護自己不被男人糟蹋,尤其是眼前這個高傲自大的男人——他居然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默然。戴晴的心被觸動了,一股可悲的自嘲淹沒了她,嘲笑自己居然以為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他的偽裝真是最殘忍的武器。

  她再也看不下娜娜的得意洋洋、媽媽桑的低聲下氣,以及……以及那個叫費董的冷酷臉孔,她強忍起身所帶來的暈眩滋味,抓起適才未飲盡的XO,仰頭飲盡。

  瓶子一拋,再拿起另一瓶新的XO,打開瓶蓋,朝眾人,特別是費雲翔說:「剛才那一瓶,是我向費董道歉,請您原諒我的不懂事,而這一瓶……」戴晴蹣跚走向娜娜,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對她說:「這一瓶是回敬你的。」

  說時遲那時快,戴晴將整瓶XO酒液往娜娜的頭上倒下,現場一陣驚呼,尤以娜娜的聲音最為尖銳悲慘,其它的聲音倒像是喝采戴晴的舉動,原本為戴晴不值的姊妹,忍不住暗暗偷笑,就連媽媽桑也不予插手。

  娜娜見情勢如此,不住的跺腳嬌嘖,拉著鄭董又哭又喊:「鄭董,鄭董,我不管啦!您不能眼看Sandy這樣欺負我,也不為我說話……」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低迷時刻,那個始終一聲不吭的費雲翔,開口說話了。

  「媽媽桑,今晚Sandy我包下了。」他拉起戴晴的手,也不管她是否願意,極粗魯的把她推出門去,「出場的全部費用,鄭董會和你算。」

  拋下這樣簡單的話,就讓戴晴今晚屬於他的,媽媽桑當然不肯讓他如此為所欲為,何況已處半醉半迷狀態的戴晴,哪來的氣力抗拒他的強硬,若此刻不救戴晴,再慢就誰也救不了了。

  但是,她得承認,她的確被這突來的狀態給震住,居然愣了兩三秒,才想到要把戴晴給拉回來,偏偏後來的覺醒和挽救,被盡壞好事的娜娜給破壞,眼睜睜看他把戴晴帶走而不知所蹤。

  戴晴相信自己還有一絲清醒,雖然它也快禁不住酒精的召喚,但是,她知道必須先謙自己安全無虞後,才能屈服於酒精。

  「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放開我……」她近乎狂吼,令她極不舒坦的狂吼,未幾就反嘔出酒液相胃液混合的嘔吐物。

  噢!老天!她居然未進食任何食物,就逞能的喝下大量且傷胃的烈酒,她存心讓自己沉淪在最深的谷底嗎!

  費雲翔將她拉至陰暗處,一手拍她的下顎,硬要她張開嘴,另一手的食指不嫌髒的伸進她的口裡,不停的摳弄她的喉舌處。

  「快!吐出來,把所有的酒液全都吐出來,快……」

  他喊而且不斷的令她反胃。

  頭一次,戴晴感到連胃都快吐出來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一種她恨不得即刻死掉的痛苦滋味。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過了多久的時間,戴晴倚靠著牆角,稍稍感覺不再那麼難受。她開始想離開,離開這裡的寒冷、離開一旁酸臭噁心的嘔吐物,還有離開這個討厭的男人——費雲翔,如果自己還有一絲絲的自制力的話。

  他似乎看透她所想,突然樓住她的腰,半扶半拖,拉著她離開。

  「不要!你放開我,我要回家……」噢!但願她能有推開他的力氣,「放開我,我不要和你上床……」

  這是她醉倒前,最後記得住的話。

  戴晴微微睜開眼。

  噢!原來是陽光,難怪會這麼刺眼,但願能有人幫她把窗簾拉上……不!她的房間連窗戶都沒有,又怎麼會有窗簾呢?可是這陽光——天哪!

  戴晴從床上反彈起來,她的房間極小,然而這裡卻極大;她的房間陰暗潮濕,而這裡卻溫暖明亮……她拍拍臉頰,這是夢,一定是夢,她沒有失去……她緩緩拉起床單往下看……

  不——

  她捂著嘴狂喊,神情呆滯,她居然一絲不掛的躺在陌生的床上,這代表了什麼?意味了什麼?噢!自己為什麼要喝酒?為什麼要醉得不省人事?為什麼……為什麼她記不起在這房間裡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呢?

  噢!不!她不要記起,她寧可遺忘一切,一切的一切!戴晴拉起床單裡住身子,她必須離開這裡,離開這一場正開始的惡夢……

  「你醒啦……」

  正下床的她一怔,眼前突然冒進來的他,不正是——費雲翔,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混蛋、惡棍、敗類……他怎能趁她無力抗拒時,侵犯她呢?

  戴晴眼裡冒著熾怒的火焰,毫不猶豫衝過去,賞給他響亮的一巴掌,「你該下地獄去。」

  他先是一怔,隨即冷冷一笑,「你惱什麼?怒什麼?你不就是做這種工作,而我也付出應給的金錢,你我之間就是場交易,不是嗎?」

  她強忍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瞪著費雲翔,他的話更令她羞愧氣憤,偏偏他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不是強暴而是一場交易,一場金錢上的交易而已,但是,自己不是自願者,不是,絕對不是,這點她十分清楚。

  戴晴揮手想再打他,他卻早有防備,一手扼住她的攻勢。

  「你心裡明白,這樣做又能挽回什麼呢?」

  費雲翔語調冷酷而又犀利,鬆開她的手腳推出的力量也幾近無情。

  她踉蹌退後幾步,在床沿的阻礙下,頹坐在床上,不爭氣的淚水幾度傾洩,而且事實告訴她,不論她是清醒或昏醉的,都一樣抵抗不了強壯的他,那麼,她還想怎樣?繼續在這兒,接受他下一波的污辱嗎?不!自己得逃離這兒,立即!馬上!

  戴晴起身就往門口衝去,三、四步後突然停止,自己不能就這樣出去,包裡著床單任誰見了,都知道她遇上了什麼樣的事情,噢!不行……她慌亂的掃視四處,焦慮的尋找每個地方。

  「衣服呢?我的衣服呢?」房間雖然大,卻整齊乾淨得讓人一目瞭然,她的衣服並沒有自己所想的散亂一地,「把衣服還我,我馬上離開。」

  雖然她很不甘願,卻不得不對他說話。

  費雲翔又是那副深究的神情,總像是想在她神情臉色上,得到她心之所思、所想,她怕這種神情,怕他看穿自己內心的恐懼。

  「看什麼?不把衣服還我,我會讓你後悔的。」戴晴壯大膽子,想以高亢的音量震服他,並且使自己勇敢起來。

  「我沒有……」

  「沒有什麼?」戴晴感到氣憤,在他佔盡便宜後,就連她的衣服也不放過,還想以此戲弄她從中取樂嗎?「我可以讓自己就這樣離開,但是你別後悔,嫖妓對你們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來說,是很丟臉的事,我想你也不希望我把事情宣揚出去吧!但是,如果你再逼我,我真的會豁出去。」

  費雲翔又是一臉沉默。

  「你究竟想怎樣?」她大吼。他就快把她逼瘋了。

  「我是想告訴你,昨晚我並沒有對你……」

  「別提昨晚……」戴晴無法忍受昨晚的任何事,尤其是從他的口中。

  但是,他好像說……

  「你說什麼?」她急忙追問,「你說你昨晚沒有……沒有……」

  「對!我沒有侵犯你。」費雲翔為錯亂的她接續她想知道的答案,「雖然你醉得一塌糊塗,可是我並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何況我對你毫無興趣。」

  戴晴覺得突然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話從他的嘴巴說出來,總容易令人信服。

  「可是……可是我的衣服,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認為替個小女孩脫掉一身醺臭不堪的衣服,能算是一種侵犯。」

  「誰說我是小女孩?我已經長大成熟了。」

  「噢!是嗎?」費雲翔一臉不以為然,兩眼朝她身子一瞄,悻悻然的說:「我可不這麼認為。」

  噢!他真是千刀萬剮也不足的登徒子,而自己也居然為了身材的事,和他槓起來,真教她窘極、咬牙切齒極了。

  「算了!如果你把衣服還給我,我會識趣的走人。」

  「如果你肯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把衣服拿給你。」

  「你……」他居然對她討價還價,這真是戴晴見過最荒謬的一件事,「你別得寸進尺,我先前說的話,可都是真的,你別逼我……」

  「你今年幾歲。」

  費雲翔根本不理會她那些根本起不了作用的「恐嚇」,他以懾人的威嚴語調和命令式要她回答的眼神,強迫她把多餘的話收回嘴裡去。

  她有些倔強,此刻仍存在,「你管我幾歲,那和衣服是兩件事,毫不相關。」

  「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再來問你話。」

  戴晴原本不瞭解他的意思,但是看見他向外走去,她就全明白了。

  「喂!你別走,走也要把衣服先給我。」

  費雲翔停下來,轉身不耐的說:「我說了,只要你回答我的話,我就把衣服拿給你,我不想再說第三次。」

  「我……我二十多了……」她囁嚅的說。

  「多多少?」他冷哼不信的問道。

  他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嗎?他以為他是誰?警察嗎?想以「未成年」之名逮捕她嗎e費雲翔不語,眼神上下打量著戴晴,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回答。

  戴晴認為縱使他看穿了自己的謊言,也沒有禁閉她的權力,於是她乾脆誇大歲數,謊稱:「二十五成,滿意了嗎?」

  「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上班呢?」

  又來了,他為什麼非得問這些俗不可耐的問題呢?莫非是他專屬的癖好?她哼聲敷衍說:「為錢囉!」

  「錢?」費雲翔似乎有些驚愕、有些暗歎,更有許多的不屑,「錢對你真這麼重要?你甘心為錢做出賣自己的事?」

  「拜託!你以為你是在什麼地方遇上我的?我做什麼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來嘮叨我是對是錯。」

  「包括昨天晚上的事,你也很清楚自己的行為,你難道希望它再發生……」

  「對!我是不會每次都那麼好運,遇上你這種柳下惠的男人,可是,我可以確定,我絕對不會再遇見你。」

  戴晴還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她寧願就這麼走出門,也不要再聽他任何「廢話」,但不幸的是,費雲翔也發現了她的意圖,在她僅差一步就出門口的情況下,像小雞一樣把她拎了回來。

  沒錯!他扯的是她身上惟一遮體的床單,她只求床單別被搶走,對他的突然「攻擊」只有投降,乖乖的返到他的視線範圍。

  「你別用的暴力欺負弱小女子。」

  他居然大笑,笑得令她心驚膽跳,而她可不認為自己的話有任何好笑之處。

  「你為了錢,都肯選擇那種行業工作,還會怕男人對你施暴?你不是早甘願臣服在男人的腳底下嗎?為了錢,你不是任何犧牲都心甘情願嗎?」

  「你……」她的憤怒也被引爆,「別以為你藏了衣服,企圖拉扯掉單,我就會乖乖屈服於你,任憑你的羞辱和諷刺,若你真這麼想,那你就大錯特錯。」

  她護佐前胸的雙手一放,管它面臨的會是何種窘態,她全豁出去了,任何事都比待在這房間要好。

  戴晴不明瞭,莫非神情又洩漏了她的想法,他居然能夠反應靈敏,不但接住即將落地的床單,還在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用床單將她團團圍住,還很揶揄的對她說:「你我都明白,你絕非弱小女子。」

  他不但用床單限制住她,居然還將她箍緊在懷中,令她動彈不得。

  「你究竟想怎樣?」

  「工作很多種,每種都能賺到錢,你何必賺那種皮肉錢?」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只有那種工作,可以讓我立刻有很多錢。」

  「你以為能賺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當你容貌不再、青春不再,你就不再需要錢了嗎?為什麼不找個一輩子依靠的好工作?」

  「別作夢了,難道我存心糟蹋自己嗎?以我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女人,能找到什麼賺大錢的工作?誰會願意借我我可能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巨款,你嗎?是你,你願意嗎……」

  「我願意!」

  戴晴啞然失聲,錯愕的瞪著他。

  「你……」她相信這只是個玩笑,「老天!你居然會讓我以為你的話是真的,噢……」她有些懊惱自己的天真,「畢竟世界上善心人實在少得可憐,而人人都期望得到幫助。」

  「我可以借你錢,一大筆的錢,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她早該知道,事情的背後總有目的,而費雲翔的眼神充滿了獨佔的霸氣,他和別的男人都一樣,對女人只有一種興趣,那便是佔有她。

  「我不會出賣我的身體,如果會,你絕不會是第一個。」

  他深邃的黑昨霎時著了火,原本箍緊她的手突然拍住她的下顎,另一手抓住她的後腦門,沙啞緊密的說:「你認為你的價值僅於此嗎?」

  如果眼神可以令人窒息,那麼戴晴已死了千千萬萬次,他的憤怒、他的話,突然使她覺醒自己是個人,而他看重她這個人。

  戴晴絕不是倔服在他的粗劣,而是很自我意識的搖頭。

  「很好!」他鬆開他的粗暴,「雖然你是女人,可不一定得出賣身子賺錢,我借你錢,你替我工作。」

  「什麼?」

  「我相信我說的話夠清楚,如果你的耳朵沒問題的話。」

  「你要借我錢,也願意給我工作,而不要我。」

  「我說過我對你沒興趣。」費雲翔走了出去,轉眼又走了回來,手中多了本支票簿,「你說,你需要多少錢?」

  「一百萬。」

  他有些訝異,抬起頭看她。

  「我知道你沒必要幫我,而且我根本不相信天底下真有這種好事。」

  費雲翔的眼神戳傷了她,好似她是貪得無饜的女人,「請你……請你別再戲弄我了。」她討厭那種忽上忽下、被人耍弄的感覺。

  「我只是在想,如果早點遇上你,你就不用吃那麼多的苦了。」他低下頭,迅速揮動手中的筆,口中喃喃的說:「不過是區區的一百萬……」

  如果這是夢,請讓它永遠美好。第一次,戴晴第一次有那種感覺,好似回到小時候,有媽媽疼爸爸愛,雖然那些都早已離她好遙遠、好陌生,但如今卻又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個從昨夜遇上還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男人。

  「喏!拿去收好。」費雲翔將支票遞給她,走到房間一角隱藏式的門前,打開來說:「你的衣服就在裡面,如果沒干也將就著穿,我這裡沒有女人的衣服。」

  她只能傻傻的看他,感受像是仙杜拉遇上王子的奇遇。

  「趕快換衣服,我有工作讓你做。」

  「什麼?」

  「昨晚你吐了我一車子都是,你得負責給我清洗乾淨。」

  「呀——」

  「呀什麼?我可是認真的。」說完,費雲翔就走了出去。

  戴晴還傻乎乎半張著嘴,佇立在原地,低下頭看見手中的支票,才確信一切都是真的,她終於遇上拯救自己的男人。

  她笑了,開心的笑了,歡喜的笑容漾在唇邊。

  雖然那一天,她整整洗了三個鐘頭的車,但她的心確是歡喜的,頭一次,她對工作有了認真和期待的心理產生。

  費雲翔也很有心栽培她,很有計畫的訓練她。白天讓她在公司,從基礎開始做起,學打字、填報告、學速讀……晚上讓她念夜校,戴晴也很爭氣,沒多久就以同等學歷考上夜大,四年後以第一名優秀的成續畢業。

  這些年,他們逐漸成為最佳的工作夥伴,卻也成為最佳的拌嘴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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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4:48



  這六年,戴晴每個月都會選個週末回去探望父親。雖然說是「探望」,然而實質上戴正豐拒絕見她,也已長達六年的時間。

  戴晴明白一切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的「墮落」使父親顏面盡失,在承受嚴重打擊下二度中風的話,父親或許早因復健而能行走,而不是如今的全身癱瘓。

  「你出去……我……我不要……見……見到你。」

  每當戴晴站立在父親的房門前,總會想起那一幕。自從她被父親給趕出門後,她就再沒勇氣踏進那扇門。

  戴晴總是對著門喊「爸爸我回來了」、「爸爸我走了」,然後佇立在門外,等候父親的開口、父親的叫喚,可是每一次等到的總是失望。

  戴晴知道父親對她是徹底的失望了,縱使她想把今日辛苦得來的成就,親口告訴父親,但她也沒有勇氣去面對父親的眼神。

  戴正豐的眼神是灰暗的,他的眼神有太多的悲哀,他的眼神透著令她心碎的恨,他的眼神有著令她恐懼的死亡氣息,而他是她的——父親。

  噢!不!她不該回想以前,不該讓夢成再次侵擾她,她需要工作,拚命的工作,讓工作時間「排擠」掉她的空閒時間,不讓那些愁、苦、悲、怨、恨……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攻佔」她……

  「哈囉!忙完了嗎?」

  是費天翔。他又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深深的酒窩漾著飛揚的笑容,神采奕奕的站在她眼前。

  戴晴努力掩飾、撫平心中的「澎湃」。

  「如果,你又是存心想嚇我,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這次成功了。」她拿起眼鏡戴上。

  他立即高舉右手,信誓旦旦的說:「天可明鑒,我從沒有想嚇你的心態。」隨即又伸手把她的眼鏡取下,「你知道嗎?其實你不戴眼鏡是很好看的。」他左右端詳,像是她是件極品。

  戴晴不習慣這種感覺,那使她有被人看透的不自在,而且,她不喜歡費天翔的眼神,一種令她不知所措的眼神。

  她絲毫不費氣力就奪回他手中的眼鏡,即刻又把它戴上,「什麼也看不見,有什麼好看的。」說罷,便繼續未完的工作。

  她以為費天翔會識趣的走開,但是他沒有,而她是在打完手中的文件後,才發現他還佇立在原地。

  費天翔就這樣直盯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怪模樣。

  「拜託,你怎麼還在這兒?」他有他大哥相似的眼脾,她感到內心一股莫名的震動,「怎麼啦?怎麼看著我不說話?」

  「我在想,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注意到我。」

  戴晴只是淡然一笑,「天翻,別孩子氣,這不是什麼好玩的遊戲。」然後又繼續忙手邊的工作。

  突然,他一把按住她手中的文件,戴晴為這突然的舉動感到驚愕,不得不抬頭看他。

  他的眼神仍舊不曾遠離她的,而此時更添加了一抹憂傷,「你忘了嗎?今年我三十歲了,早已過了孩子氣的年紀,而且那也不是我所擅長的。」他抿抿嘴又說:「為何我想引你注意的作為,你總認為是個玩笑、是個惡作劇呢?」

  「天翔,我……」

  「你先聽我說。」他打斷她,走到她面前,低著頭和她面對面,「當你關注於我哥哥時,是否也能注意我?」

  戴晴立即撇開頭,「你和雲翔哥,我都一樣關心、一樣注意。」

  他拉回她,「是嗎?為何我不曾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呢?」

  他焦切的臉孔、逼迫的言語,令戴晴感到心慌,害怕他接下來的話以及再有的舉動是她所無法承受的。

  「提到雲翔哥,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麼嗎?」她走出和他面對面的壓迫,刻意將話題轉移。

  費天翔顯得有些失望,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他忙的事,恐怕你不會想知道。」

  戴晴望向他的背影,「如果是這樣,就別告訴我,因為我也沒興趣知道。」

  「為什麼?」

  他轉身來,與她的眸子再度交會,「你怕知道後會傷心、會難過。」

  「我該傷心、該難過嗎?天翔,你似乎有些矛盾,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你這麼聰明解人,怎會不懂呢?」見她仍不語,費天翔決定直說:「好!讓我告訴你,大哥和他以前的女朋友破鏡重圓了,只怕這會兒正忙著談別後相思呢!」

  費天翔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而她只能說的確有些意外,然後還因費天翔的話而笑了。

  驚愕的反而是費天翔,他訝異的問:「難道你不在乎?」

  「我該在乎嗎?」戴晴反問他。

  「我……我以為你……」

  「以為什麼?」她語氣平淡,「其實你大哥年紀也不小了,該結婚了,和女性朋友交往也是很自然的事,我不至於連這種事都想插手管,難道你真想你大哥喊我娘嗎?」

  費天翔噗嗤一笑,「我原先以為……唉!都是我多想了,把事情想錯了。」他豁然開朗。

  戴晴聳聳肩,無意再繼續討論這件事,「不論你怎麼想,就是別把我和你們家聯想在一起,我可不想每天二十四小時,時時刻刻都得面對你們兄弟倆。」

  「戴晴,我……」

  「好了!現在已經是我的下班時間,也就是我不用對著你們兄弟倆的時候。」她拾起皮包和外套,「就請你讓我過個寧靜的週末吧!」在離去前,她投給他一個微笑,輕快的說:「再見!」

  搭上最末班南下客運,戴晴雖然和其它旅客一樣,安靜的坐在座位上,但內心卻難以平靜下來。

  這一次擺脫了費天翔,卻難保他下一次的行動她還能這麼幸運。他是愈來愈直接表達他的情感了,而她不知還能裝傻到什麼時候?

  她知道這一輩子,她是不可能沾碰「情」這玩意兒的;然而,她卻無法阻擋它來沾碰自己。為何愈不願碰觸的事,卻愈容易發生呢?

  如果這件事讓費雲翔知道了,他會有何反應呢?他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弟弟和一名過去有不良紀錄的女人談情吧!就如同費雲翔他自己,對她也是惟恐避之不及是一樣的,她想。

  當然,她是不能要求費雲翔以何種眼光來看她,雖然,他從不曾因她的過去而鄙視過她。但是,她可以隱約的感受到,費雲翔總會適時的與她保持距離,而且從費天翔自美國回來後,情況是更加明顯了。

  或許,她該有自知之明,就像她對費天翔說的,除了公事以外,不和他們兄弟有任何的關聯。也或許,費雲翔就是這麼想的呢!偏偏,她又不希望他是這樣的想。

  在費雲翔的面前,她能表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不需造假、不需隱藏,就如同費天翔曾向她抱怨:「為何只有在大哥的面前,你才願意顯現你活潑和俏皮的一面呢?」

  她不希望這份真實也有必須隱藏的一天,她的心裡已太沉重了,不該也不能再加上這一項。

  客運終於停靠在終點站,戴晴是惟一在終站下車的旅客,附近的商家早已關門休息,就連載客的出租車也不見一輛,只見冷風橫掃清涼的街道,有股「淒淒慘慘慼慼」的味道。

  「孤寂」似乎和她特別有緣,她想。也好,她可以一步步慢慢走回家,緩和一切心緒,乎靜的面對家、面對父親。

  突然,她又想到費雲翔,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麼?是早已呼呼大睡,還是……還是如同費天翔所說的,正和女朋友情話綿綿呢?

  「爸,我回來了。」

  戴晴對著門默念,即使在這寒冷的深夜,她的心同樣熱切的渴望見父親一面。但是,她缺少那推開那扇隔距他們父女倆的門的勇氣,她佇立沉思,一臉的默然。

  「唉唷…是你呀!」

  賀子玲不知何時冒出來,一臉惺忪的睡眼,散亂的頭髮上纏繞著大小不同的發卷,身上穿的是已不適合她年紀的性感睡衣。

  「阿姨。」她輕喊。

  「幹麼三更半夜才回來,不吭不響的站在這兒,我差點讓你給嚇死了。」她嘟嘟嚷嚷嘀咕著,同時也摸進了廁所裡。

  戴晴輕手輕腳的走回房間,將東西放下後正準備關上門,賀子玲已從廁所出來,並且用她還濕答答的手搭在她門上,而另一隻手則伸向戴晴說:「乾脆點,別每次都要我先開口。」

  總是這樣,賀子玲要錢的方式總像是她欠她的。雖然她的確是虧欠於人,但這個人倒是她的父親,而不是眼前的賀子玲。

  「你小聲點,我不想吵醒爸爸。」

  「你……」賀子玲忍住心中的不悅,「好!有錢的人最大。」她縱身走進房間,關上門後說:「這樣你滿意了吧!」

  「阿姨……」

  「唉!別阿姨長,阿姨短的,我知道你心裡並不是真的想喊我,而你也明白我受不了你的長篇大道理,我們之間只需你給我錢,我走人,就這麼簡單。」

  「我只是想說,請你好好照顧爸爸。」

  「廢話!這十多年來我做的不就是這些,你的話倒像是我刻薄了你爸爸一樣。」

  「爸爸還好嗎?最近有沒有起色?」

  「還不就是老樣子,躺在床上讓人伺候,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家的,得……」她細碎罵了些粗話,一臉的不耐,「你到底給不給,拿你的錢這麼難呀!我們當初可說好的,你拿錢回來,我就負責照顧你爸爸。你若是不放心,大可親自進房裡看你爸爸,看我到底有沒有刻薄他,倘若你不怕他二度中風……」

  「夠了!夠了!」

  賀子玲總知道如何刺激她的弱點,說的話既無情又尖銳,戴晴聞言後急忙從皮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錢交給她。

  賀子玲得意的冷笑,拿到錢後,就當著戴晴的面算起錢來。

  「別怪阿姨現賀,這個世界沒錢就什麼也不行……」她一張張仔細的數著,「唉!怎麼又是五萬塊而已,三年來都沒變過。」

  「我只有這麼多。」

  「不會吧!你工作的公司規模這麼大,不可能三年都不加薪吧!」

  戴晴靜默不語。

  「唉!算了!算了!你就會拿那死人臉來給我看。」把錢收攏,賀子玲轉身將房門大開,雙手交握,一扭一扭的走了出去,「一個月五萬塊能用多久,你要再不想點辦法,那我只好自求解決之道,自己想辦法喔!」

  戴晴跟了上去,想問她什麼意思,卻隱約聽見父親幽怨的歎氣聲傳來,她卻步了,看著賀子玲砰然闔上的房門,戴晴只有自己反覆思量她的語意。

  突然,她想起三年前,賀子玲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她提議將父親送進療養院內,為此她們還大吵了一架。

  莫非……莫非,賀子玲又想以此作為要脅?這女人,為了錢,任何事情她都做得出來,只怕是再多的錢,也無法滿足她的貪婪。而父親又堅持不再上醫院,她又無法直接詢問他本人的意思……唉!除了想辦法賺更多的錢,滿足賀子玲的要求外,她實在別無選擇了。

  「爸爸我走了。」另一夜,戴晴又對著著父親的房門說。

  「要走啦!」賀子玲在客廳,蹺著腿坐在椅子上,瞄了她一眼說:「多好,一個月只需回來一趟,丟了那點錢拍拍屁股就走人,天底下大概就屬我最笨,守個半死活的活死人十幾年,這輩子可是一點指望都不敢想……」

  「下個月開始,我會多給你一萬塊的家用。」

  「呀!喔!好呀!好呀!」賀子玲原先尖酸的刻薄話,一下子自動消失,整張鬆垮的臉馬上興致勃勃起來,「你一個人在台北生活,可得好好照顧自己,別擔心你爸爸,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知道,這世界只要有錢,就什麼都行,是嗎?」

  她的不領情,令賀子玲十分尷尬,討好巴結的笑容一下子又鬆垮下來,哼聲低喃的說:「算我自討沒趣,熱臉硬往你的冷屁股送,你好不好關我個屁事……」

  戴晴走出家門,把所有的煩苦全拋在腦後,冷風朝她迎面襲來,她想,她還是比較適合過「孤寂」的生活。

  星期一,一早就開了個冗長的會議。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風吹多了,戴晴現在覺得整個人頭昏腦脹的,會後的文件資料搞得她眼花撩亂,頭一次感到想工作卻力不從心。

  她歎口氣,突然覺得身為女人的悲哀,她居然輕易的縱容自己軟弱……

  「怎麼啦!」

  她心臟猛地一驚,她居然忘了會議室裡還有其它的人,而且還是她的老闆費雲翔。他的眼神讓戴晴相信,自己一定失態極了。

  她立即搖搖頭。

  「心情不好?還是和男朋友鬧彆扭啦?」他問。

  她輕笑,佩服他把事情想到這上面,「你的樣子倒是很快樂,想必和女朋友處得十分愉快囉!」她避開話題,反而談起他的事。

  安雲翔聳聳肩沒有否認,笑容顯得十分神秘,「八成是天翔告訴你的,他對你永遠藏不住話。」

  戴晴直視費雲翔,笑著說:「怎麼,你不想讓我知道嗎?這是好事,遲早大家都會知道的,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請我們喝喜酒了,是不是?」

  不知怎地,他的臉色突然暗沉下來,又用那抹深究意味頗濃的瞳眸看她,戴晴恍然意會自己說錯了話,卻不明白錯在哪兒?「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

  他好似被她的話所驚醒,連忙說:「不!不是!我只是……」他頓了頓語氣,再而說:「很早以前我就想告訴你,別老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女人還是找個好歸宿比較重要,我不希望你為了公司而錯失了好姻緣。」

  他說得好嚴肅,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費雲翔,為什麼他會這麼說?突然的關心起她來呢?戴晴感到略微不安,從小她就是個敏感的孩子,她嗅到他的語意並不單純。

  「是……是不是我的工作能力表現得不好?」

  「不是、不是!」他立即打斷她的猜想,「就是因為你表現得太好了,所以我希望……希望公司能永遠留住你。」

  她眨眨眼,偏了頸子,努力去分析他的話,卻愈覺得他言語的矛盾,「我看你就快和天翔一樣了,說的話總讓人聽不懂。什麼找個好歸宿?什麼永遠留在公司的?既然希望我留在公司,又何必催我找對象呢?」

  「如果你顆意,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喔!是嗎?」她收拾著文件,對他的主意毫無興趣,但為了不辜負他的好意,她也願意聽聽他想為她怎麼安排,「說來聽聽,你有什麼好主意?」

  「你覺得天翔怎麼樣?」

  她面頰倏地變得好白好白,拾著文件的手指也感到冰涼,莫非他們兄弟倆早商量好了,一個就旁敲側擊,一個就猛敲邊鼓,她假裝聽不懂,故意問:「什麼怎麼樣?」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天翔對你是很有好感的。」

  「是嗎?我不知道。」

  費雲翔給的問題,一下子緊緊的困扼住她。長久以來,她始終深信天翔對她的追求,費雲翔該會站在反對的立場,怎知今天他卻會幫忙天翔,主動向她開口,實在是太意外太突然了,她直覺想擺脫這不知所措的尷尬。

  戴晴一把抱起沉重的文件,匆促的說:「我先出去了。」

  「晴晴。」他喊,並且快步的阻止她的退出,「我令你為難了嗎?如果你沒有那意思,可以直說,我不會勉強你的。」

  見她低頭不語,他心底約略有了底數,「我想,我該為我的唐突,向你道歉。」

  「不!我沒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認為……」她輕歎口氣,抬起頭來望向他,眼神裡充滿解釋無奈的悲傷,「你也知道我過去的事情,我怎能……不!我不能……」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費雲翔很快的打斷了她,兩手輕搭在她的肩,用很肯定的眼神,支持的語氣對她說,「如果你是因為過去的種種而拒絕天翔的話,那你就太傻、太不值得了,天翔不曾在意你的過去,就算他知道了,只會更加的疼惜你。」

  他怎能這麼有把握的下斷語呢?就連她自己都未必有勇氣面對她的過去。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他知道的也只是她過去的一部分。

  「雲翔哥,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不會接受天翔……」

  「為什麼?」

  費天翔突然走了進來,也不知道他站在門外有多久了,可是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知道,該他知道的他都聽見了。

  費天翔走到他們面前,從費雲翔的手中拉過戴晴,緊緊的盯著她,不解的詢問她:「為什麼?為什麼要拒絕我?」

  戴晴看看費天翔再看看費雲翔,四隻眼睛將她盯得死牢。她的眉頭緊蹙在一塊,她想躲而他們卻將她逼進死角。

  她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終於她開口了,聲音好淒楚,好滄涼:「我不只是拒絕你,我還拒絕全天下的男人。」她掙脫開費天翔,「你千萬別靠近我,靠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像一陣旋風般,戴晴飛快的奔出會議廳。一時之間,他們兩兄弟都愣住了,好半晌,費天翔才吶吶的問:「大哥,她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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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5:06



  事情像是就此結束,他們兩人有商量好的默契,在戴晴的面前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是,尷尬和彆扭總還是存在的,畢竟事情總是發生過,戴晴無法假裝它不曾發生,而且她相信在經過那次的事件後,費雲翔必然將她的過去告訴了費天翔,那麼在費天翔的心裡,又將以何種態度來看她這個人呢?

  尤其,在事情過了一個星期後,費天翻又突然出差到香港,卻事先不曾知會她一聲,這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情,於是,她敏感的性子又隱約的開始發作,直覺相信她的過去的確沒有男人願意接受。

  這天,她終於忍不住,同費雲翔探測性的詢問:「天翔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怎麼會?你怎麼突然問這種傻話?」

  「我想,我那天的態度是過分激動了些,其實我大可平心靜氣,婉轉的表達我的意思……」她低著頭,不安的揉捏手指,「他是不是生我的氣,才一聲不吭的跑去了香港?」

  「沒有,他沒有生氣,他是為了公事去香港。」他蹙著眉盯著她,「其實,這些話你可以當面問他本人,過兩天他就回來了。」

  「我和他已經一個星期沒說話了。」

  「那得問你囉!這一個星期以來,是你一直有意要避開我們,相信如果不是天翔突然去了香港,你也不會主動來問我事情,對不對?」

  她心頭一凜,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晴晴,你在怕什麼?擔憂什麼?我們兄弟倆和你相識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們之間不止是朋友的關係,甚至是以兄長的身份在照顧著你。」費雲翔的聲音裡帶有一絲責備,「為什麼你對我們仍保有強烈的防備之心呢?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戴晴囁嚅著,幾番掙扎想說的話,又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我和天翔都很想知道,你心裡的愁是什麼?苦是什麼?如果你當我們是朋友、是兄長,就把你心中的委屈告訴我們。」

  噢!那深埋在她心裡的秘密該怎麼說呢?她根本不知該從何說起,也根本不想對任何人提起,結了疤的傷再去揭開,疼痛依然存在,何不就讓它靜靜的沉睡下去呢?

  「你不肯說,還是不願對我說?」

  戴晴頭垂得更低了,濃密的睫毛遮住她水汪汪的大眼,聲音低低的說:「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費雲翔百思不得其解,默立了片刻後,緩和下語氣,問她:「你是害怕我們會介意你的過去,是嗎?」

  她感到一陣昏眩,心臟猛抽了一下,「天翔也知道了,是不是?」

  「你很在意他知道嗎?那麼讓我告訴你,他知道後就如同我說的,很心疼你曾經有過那麼不偷快的過去。」

  他輕歎口氣又說:「晴晴,你真傻,任何人在年少時都會犯下或多或少的過錯,雖然你曾經受金錢誘惑而迷失過,但你這些年的努力卻是我們有目共睹的,我們又怎會因你的過去而看輕現在的你呢?」

  是的!在他的眼中,她的過去,不過是場受到金錢誘惑而犯下的糊塗錯誤。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聽來,著實令她感到難受,可是那的確是不爭的事實,為了錢她沉淪酒廊,也從他手中收下巨額金錢,就連如今的工作,報酬也高出一般秘書許多,她能要求別人怎樣去看自己呢!?

  「晴晴。」他喊。

  她緩緩抬起頭看他。

  「你的性情實在很難捉摸,有時的你開朗活潑,甚至是古靈刁鑽;有時的你城府極深,深得教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你總讓人感到神秘難測,就像現在我無法知道你在想什麼,突然跑來和我談事情,是在乎天翔還是在意我們對你的看法。」

  他呼口氣,「晴晴,你不覺得這樣是很累的嗎?不覺得那些擔憂和顧慮,其實都是很多餘的,而且往往受傷最深的是你自己,你何不放寬心,不管以前有過什麼樣的生活,現在的日子才是最真實的,我要你往前看,不要將自己設限在過去的痛苦中。」

  「我懂,我明白。」

  她輕聲呢喃,心中堆積的沉重全都翻攪起來,是你不懂,你不明白呀!我心中的苦、背負的罪,終生難以抹滅。

  「我想,我該為我的自作聰明向你道歉,為了留住你這不可多得的人才,竟想出那麼……那麼自以為是的蠢主意。」

  「不!你是好意,而我……我認為是我不配,不配讓天翔這麼好的男人來愛我。」

  「晴晴,你又開始貶低自己,簡直是要命的自卑……」

  「你瞧,我的嘴就是這麼笨拙。」她輕笑,「上次一定傷天翔傷得很深,雲翔哥,你幫幫我,請天翔別生我的氣,幫我向他說幾句好話,我不想失去像他那樣好的——哥哥。」

  「你是說……」她的語意婉轉得再明白也不過,他除了可惜天翔沒有好福氣之外,又還能說什麼?他點點頭。

  「我會和他說清楚的,不過……」費雲翔頓了頓語氣,眼睛直盯著她的,「我希望你不是因自卑而拒絕天翔。」

  戴晴笑了笑,沒說話。

  誰知道呢?誰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這次深談過後沒幾天,費天翔就從香港回來了,也不知是人忙,還是兩人刻意彼此迴避,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碰了面也只是點頭微笑,戴晴可惜這份得之不易的友情讓她的措辭失當而毀於一旦。

  然後,冬天漸漸隱退,春天即將來臨,過年的氣息也逐漸濃厚起來。一整年營利頗豐的費氏企業發給每位員工一份豐厚的年終獎金,讓大伙歡天喜地的過個好年,辦公室到處充滿喜樂,這樣的氣氛自然也感染了戴晴。

  見同事們忙採購、忙添裝、計畫旅遊……她的心也跟著活絡起來。有了這筆年終獎金,未來一年的房租以及多增加給繼母的一萬塊家用全都有了著落,除此之外,她還添購了幾款新裝,以慰勞自己這一年來的辛勞。

  而最令她開心的,是與費天翔的言和。那是春節的前兩天,由於公司放寬制度,讓員工選擇彈性上班,以便利家鄉較遠的人回家過年,免去塞車之苦,所以,那天來公司的人並不多,來的人也多數在閒聊。

  當時戴晴佇立在樓梯問的小窗邊,想著這一年來總總的得與失,正哀歎與費天翔友誼破裂之際,他就突然出現了,傾身在她耳邊低喃:「講和好嗎?別把『氣』帶著過年。」

  「天翔。」她訝異的輕喊,見他一臉的灑脫自在,她知道在他們之間的烏雲終於散盡。她故意嘟著嘴嚷:「我沒生氣,是你不同我說話的呀!」

  他唇邊漾著笑,撫了撫她的頭,「好!算我的錯,我只是想不通你為何拒絕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你,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自作多情的人。」

  「你生我的氣嗎?」

  他搖搖頭,「沒有。我氣自己讓你為難了。」

  戴晴伸手堵住他的唇,「不!你沒有為難我,是我不知好歹。」

  費天翔順勢拉她的手握進手心,「你放心,大哥都告訴我了,而我……也想通了,做你哥哥總比做陌生人好,希望我遲來的道歉沒有使你對我感到陌生。」

  「天翔。」她開心的將他抱滿懷,頭倚著他的肩,激動的說,「你真好,我簡直不敢奢望,在我那麼無情的拒絕你之後,你還能這麼溫柔的對我。」

  費天翔輕柔的拍拍她,撫著她的肩將她拉起,「如果我知道做哥哥能得到你的擁抱,就不會傻著爭做情人。」

  「你……」她又好氣又好笑,看來他們之間不只除去了烏雲,還立即恢復了友誼,更建立了新的情誼——兄妹之情。

  「你一個人在這兒想什麼?」

  戴晴呼口氣,走向窗口,望向窗外的台北市景,「想過去、想未來、想該如何面對這新的一年。」

  「想出結果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因為我不知道,每個明天的我,是否有必要面對明天。」

  他沒有說話,戴晴感到身後的靜默,轉過身看他,而他兩眼骨碌碌的正盯著她。

  「怎麼啦?」

  費天翔聳聳肩,「我發現自己沒大哥瞭解你,他說你的世界只存有自己的冥想,任何人妄想如入,都會被你視為是一種負擔,而被你屏棄於外。」

  戴晴心中一凜,噢!費雲翔呀費雲翔,你怎能如此看透我……她垂下頭,不讓費天翔發現她的莫名激動,再抬起頭時,臉上已佈滿了笑容。

  「你大哥呢?今天沒看見他。」

  「他。」賀天翔又是搖頭,又是聳肩,一副不太想多說的樣子,一甩頭又氣呼呼的說:「你信不信,他昨晚到了深夜,才打電話告訴我他去了哪兒?」

  「哦!那他去了哪兒?」

  「香——港——」費天翔語調有濃厚的火藥味。

  「香港?」她頗感意外,昨晚她和費雲翔處理公事,到晚上七點才離開公司,並沒聽他提起,更沒有要由遠門的樣子,怎麼十幾個小時後,他人已在香港。「這麼突然,我都沒聽他提,他跑去香港做什麼?」

  「大——采——購——」

  他的話是一字一哼,讓戴晴猜不透、摸不著情況,但,她可以確定,他是生著氣的。

  「天翔,你氣的是你大哥,我可沒惹你哦!你能不能好好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費天翔立即收斂許多,走到牆邊,倚靠在她身旁,「對不起!只要是和我大哥女朋友有關的事,我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他和女朋友一塊去香港。」

  他大力點頭,「除了她還有誰?我大哥一碰上她,就連自己姓什麼都給忘了。」

  這一來,戴晴總算明白事情的始末,費雲翔不過是心血來潮,突然決定和女友去香港購物,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費天翔怎會吹鬍子瞪眼睛的這麼惱火呢?

  「天翔,你哥哥又不是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在那女人面前,他的確毫無智商可言。」

  戴晴啼笑皆非的望向他,低低的說:「天翔,你大哥不過是想討女友的歡心,瞧你把他說得這麼一無是處,要讓其它同事們聽見了,還以為你們兄弟不合。」

  戴晴的話著實令費天翔有了些顧忌,探了探左右,才鬆口氣繼續說:「也不是我愛批評大哥,他喜歡誰都可以,為什麼一定要喜歡那種愛慕虛榮,為了錢曾經拋棄過他的女人呢?同樣是為了錢的女人,我倒寧願他選擇你……」

  他立即發現自己的失言,微張著唇,歉疚又尷尬的望著戴晴,好半晌才哼出聲:「對不起!你知道我沒那種意思,我只是針對人,而不是針對事情,我只是想強調,現在的你是很值得追求的好女孩……唉!我把事情給弄混了。」他拍拍腦袋,又抓抓頭髮,「你懂得我的意思的,對嘛?」

  戴晴微微的點頭,很艱澀的對他笑了笑,「或許,她也和我一樣,有了不同的改變。」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費天翔鄭重的否決,「她要大哥帶她去香港,還不是想狠削他一筆。」

  「或許吧!」她語氣淡淡的,「但,那也是你大哥願意的呀!」

  她走向辦公室,費天翔把她拉了回來。

  「你生氣了?」

  她搖搖頭,「沒有。」

  「可是你的神情讓我很不安。」

  「天翔。」她低歎著,「若我讓你感覺到任何不妥,那也是因為我只是一個『人』呀!你不能要求我明明有感覺,卻得表現得毫無知覺呀!」

  「你罰我,隨你怎麼罰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難過。」

  「好。」戴晴很灑脫輕快的說,「立刻買機票,我們也去香港。」

  「呀!?」費天翔張大了眼。

  他滑稽的反應,讓戴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他兩手盤於胸,「好呀!你捉弄我。」

  「就當處罰囉!」說著,戴晴又往辦公室走去,他又上前把她拉回來。

  「天翔,我們在這兒太久了,該回去工作了。」

  「還生我的氣,惱我嗎?」

  「沒有。我不會生你的氣的,我的好哥哥。」

  「那好,你得答應我一件事,表示你的確沒生我的氣。」

  戴晴輕笑,「哪有這樣,豈不是便宜你了。」

  他不管,直接說出他的要求,「年初六,我有位世伯家裡舉辦宴會,我要你做我的舞伴,和我一起去。」

  「為什麼找我呢?」戴晴不解的問。

  「沒辦法!這三年來,我死心塌地的追求你卻遭到拒絕,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得負責賠給我。」

  「胡謅!」戴晴笑盈盈的打量他,「你費天翔會缺女伴?就我所知,翔宇的方小姐、東方的趙秘書,都很期待你下一次的邀約耶!還有那個模特兒琦琦、Candy,女公關Mariah、Juju......還有那個……什麼Coco的,這麼一大堆……」

  「好了!好了!我投降。」費天翔趕忙打斷她的話,瞠目結舌的說,「你怎麼都知道,都清楚呀?」

  「是你太出名了嘛!她們常打電話到公司來詢問你的行蹤。」

  費天翔抓抓頭髮,傻傻的對她笑,顯得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你知道,有時為了公事,沒法不應酬一下……無論如何,你都得答應我,做我的舞伴。」

  戴晴向來是不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聚會,但費天翔親自向她開口,著實令她猶豫了,教她不知該如何回絕;他的眼神這般真誠,他好不容易主動與她言和,他們的友誼才恢復。

  「怎麼,你那天有事嗎?」

  她搖頭,幾乎是立即的,她的春節向來空閒。

  「反正空閒,何不將它變為快樂的一天,和我一起好好玩個痛快。」

  費天翔的話打動了她。是呀!她最怕、最不需要的就是「空閒」,而且她的確需要好好的放鬆一下自己,或許不會這麼湊巧,碰上那些她不想遇上的人。

  「好,我答應你。」

  「真的?」他的眼睛發亮,聲音竟因興奮而顫抖,好似邀請到她是莫大的光榮。

  戴暗點點頭,「現在,我們可以回去工作了吧!」

  「嗯!」費天翔開心的走在前頭,「對了!」他突然轉回身,害戴晴差點撲在他身上,「你是回家過年嗎?」

  戴晴微微一怔,點了點頭,「當然。」

  他又往前走,她緩緩跟在後面。

  「從沒問過你,你春節都怎麼過的?」

  「還不和大夥兒都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她冷冷的說。

  原以為是場普通的聚會,到了現場,戴晴才知道她錯了。

  那簡直可以盛況來形容,豪華的巨宅佈置得美輪美奐,偌大的草坪上停滿了各式高級私家轎車,大廳內賓客雲集,衣香鬢影,笑語和喧嘩聲此起彼落;曼妙的音符隨著留聲機的播放,在空氣中蕩漾開來,有些年輕男女大大方方的舞了起來。

  戴晴後悔了,懊惱自己該事先向費天翔問清楚。置身在這種場合,她覺得自己很不搭調,往來賓客皆著華麗衣飾,而她顯得極為普通,雖然那已是她最好的衣飾,就連穿插其中的侍者,都穿著了黑白色調的筆挺制服。

  「天翔,你讓我出糗了。」戴晴向一旁的費天翔提出抗議,「你該事先和我說清楚,這不是普通的小宴。」

  費天翔低頭,覆在她耳邊低喃:「如果我說得太清楚,你就不肯來了。」

  「那現在你滿意了,你讓我成了全場的『特異』分子。」她咬著牙說。

  「不!你是我美麗的舞伴。」費天翔出其不意,取下她臉上的黑框眼鏡,放進自己禮服外套的口袋裡,在她尚未抗議前,拉她進入舞池,「走!我們也去跳舞。」

  「天翔。」她低呼,但費天翔已把她拉進了舞池,不管她願不願意,擁著她就翩翩起舞,「噢!老天,這下子你真的讓我成了焦點。」

  「那好呀!我正希望讓大家看看我最美麗的舞伴。」

  「我覺得有好多眼睛在看我。」

  「喔!是嗎?」他執起她的下巴,「你瞧瞧,究竟是哪些人在看你了,哪個男人敢盯著我美麗的舞伴不放,我會狠揍他一頓。」

  「喂!天翔,這一點也不好笑。」戴晴移開下巴,頭垂得更低了。

  他不肯,用雙手捧住她發熱的臉,硬要她抬起頭看他,然後極溫柔的說:「你瞧瞧嘛!」

  她拗不過,只好深深吸口氣,同左右悄悄的瞄了瞄。

  「如何,看到了什麼嗎?」

  戴晴倏地抬起頭看他,「你早計算好了,是嗎?」

  老天!她怎麼忘了,沒有眼鏡,就什麼都是模糊的。

  費天翔爽朗的微笑,露出他潔白的牙齒,「你瞧,根本沒有人在看你,除非你願意,否則你也不用多看他們一眼。」他的語調又自然、又溫柔、又貼心,還有很濃很濃的呵護意味,他把戴晴整個擁進懷裡,「今夜就讓你屬於我一個人的,明天再開始當你的哥哥吧!」

  她沒有抗拒,還溫柔的接受了。面對如此細心周到、小心呵護她的男人,她怎忍心推拒他呢?老實說,她醉了。

  他們一支舞接著一支舞跳,周圍的人上來又下去,漸漸跳舞的人少了,最後音樂就像是專為他們兩人而播送著,戴晴陶醉的靠在他肩上,費天翔輕柔的擁住她,溫柔的對她說:「累了嗎?」

  她仍舊靠在他肩上,微點頭。

  「想吃點東西嗎?」

  她再點點頭。

  「好!跟我來。」費天翔握住戴晴的手,牽著她走到某個角落的位置前,「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見戴晴坐下後,他才走開。

  她實在感激費天翔的體貼,這位置剛好是個陰暗的角落,可以很容易的看見大廳內的情形,而這兒卻不容易被發現。

  沒多久,費天翔就端了一大盤食物和兩杯淡酒來,他們無拘無束的大嚼大咽,突然他說:「你會不會重新評價我這個人,然後考慮接受我呢?」

  戴晴瞇著眼看了看他,飲盡杯中的酒,「今晚不談這件事,今晚所發生的任何事,都不能當真的。」

  他搖搖頭,「唉!我以為在這種浪漫情境下,你會沉醉的大受感動,然後開心的接受我,唉!」他又是一口長歎,「誰知你表現得這麼理性,說出這麼實際的話。」

  「天翔,你是個好男人,好男人不會寂寞的,你瞧,今晚有這麼多漂亮又高貴的女人,或許其中就有適合你的人,你去轉兩圈,相信收穫肯定豐富。」

  「不行!今晚我一定得守著你,不讓任何企圖不良的人搶走你。」

  「你又說笑了,誰會搶……」

  「那可不一定。」費天翔取過載晴手中的酒杯,放置在一旁的桌上,「你瞧,這不就來了嗎?」他扶她站了起來。

  戴晴向前看,只看見兩個人影朝他們這兒走了過來,她低聲問:「是誰呀?」

  「大哥和他的女友。」

  「雲翔哥!?」她有些訝異,「天翔,怎麼開這種玩笑!?」

  「誰知道呢?往後的事誰能擔保……」他低喃著,還沒說完,費雲翔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大哥。」

  「雲翔哥。」

  他們同時喊。

  費雲翔點點頭,表情有些木然,「我剛剛看見你們在舞池……」

  「是呀!我們倆一塊跳舞。」費天翔打斷他,一手搭上戴晴的肩,神氣的說,「不錯吧!我和她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什麼!?」戴晴壓低聲音,擠了他一下。

  費雲翔清清喉嚨,「晴晴,我以為你是不參加這種場合的。」

  戴晴笑了笑,正準備開口,費天翻又搶先說:「哈哈!這得看是什麼人出面邀請的,像我這種翩翩好風度的美男子,戴晴怎會忍心拒絕我呢?」他手一縮,把她摟得更緊,「真是個愉快的夜晚,是不是?晴晴。」

  戴晴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費天翻,而他正好也低下頭來看她,一下子兩人的距離更近了。費天翔從未叫過她「晴晴」,今天的他實在太反常了。

  「晴晴。」

  費雲翔也突然喊,聲音聽來有些焦急。兩人聽他這一喊,原本相視的目光才乍然分開。

  費雲翔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為何喊她,頓了一下才說:「你今晚……沒戴眼鏡。」

  「都是天翔囉!他不讓我戴。」

  「『不讓』!?」費雲翔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語氣十分硬。

  「是呀!」費天翔執起戴晴的下巴,深情的望著她的眸子,「我喜歡看這樣的你,那副眼鏡不該在你的臉上,它遮掩了你美麗的面孔。」

  戴晴感到戰慄,全身的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好肉麻、好噁心的話,她真想大笑出來,但,他認真的表情,教她不忍嘲笑。

  「咳!咳!」費雲翔又清了清喉嚨。

  「喔!大哥,你是不是該介紹、介紹你的女朋友,讓晴晴認識。」

  費天翔怎麼搞的,又喊她「晴晴」!戴晴心想。

  經費天翔提醒,費雲翔才想起身旁受冷落的女友,他將她拉向前,介紹給戴晴認識。

  戴晴沒戴眼鏡,對眼前的她只能看清六分,可是看得出來是位出眾的美人,身材很高姚,衣著也很恰當……總之,和費雲翔是很速配的一對。

  戴晴伸出手說:「很高興認識你,蘇小姐。」

  「我也是,戴小姐。」

  戴晴覺得手被緊握了一下,一種很不舒服的握手方式。

  突然,費雲翔走向前,「晴晴,從沒和你跳過舞,能請你跳支舞嗎?」

  戴晴有些意外,正想大方的伸出手接受邀請,費天翔卻又莫名其妙的跑出來攪局。

  「不行!不行!」他橫阻在兩人之間,「今晚,晴晴是我的舞伴,她只能和我共舞。大哥,你還是請蘇小姐跳吧!你也不想你的女朋友讓別的男人擁在懷裡吧?」

  說完,費天翔真像是怕戴晴被搶走似的,一手撫擁她的腰,一手執著她的手,快步將她帶進舞池裡,留下一臉陰沉的費雲翔。

  「天翔,今晚……」

  「今晚所發生的任何事,都不能當真,不是你說的嗎?」

  一進舞池,戴晴就立即發問,費天翔也很理性的說出和她相同的話。當然,他所做的事都是有理由的,只是現在不宜公開,他淡淡的說:「以後你就會明白。」

  「那好,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好!你說。」

  「以後別再叫我「晴晴」。」戴晴提出她的請求。

  「為什麼?」

  「因為……也沒什麼,我只是不習慣聽你這麼喊我。」

  他歎了口長氣,低低的、細細的、無聲的說:「原來你們兩個都一樣,都是傻瓜一個,不!是傻瓜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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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5:24



  今晚的舞宴,是出商界大老楚中天所舉辦,宴會的場地就是楚家的祖屋。早期經營布莊的楚中天,以小額資金起家,十幾年間就躍登台灣富豪之列,外間估計其財富超過千億,是台灣商業界翹楚之一,至今,楚中天致富的傳奇經歷,仍為業界所津津樂道。

  楚中天只有一個兒子楚肖夫,楚肖夫的確和父親楚中天一樣,善於理財做生意,父子倆共同經營的幾年,楚家產業威赫一方。可惜,楚肖夫十五年前因猛爆性肝炎突然去世,身後只留有一女——楚楚。

  楚楚今年正值雙十年華,而且人如其名——楚楚動人,任誰見了都難以不心動,加上她又是楚家惟一的血脈,想一親芳澤的人更是趨之若驚。

  楚楚在美國就讀茱麗亞音樂學院,崇尚藝術的她不若祖父及先父的功利,對經營理念更是興趨缺缺,難得的是她沒有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氣,對人總是和和氣氣,說話斯文得體,自然流露出一股大家風範。

  農曆初六是楚楚的生日,楚中天極疼愛這惟一的小孫女,年年生日都開盛宴慶賀,今年正值楚楚雙十年華,慶生會自然更是別開生面。當他發表一段極感性的話語後,場外推來六層特製的大蛋糕,眾人齊唱生日快樂,將舞宴的氣氛引爆至最高潮。

  頭一次見著楚楚的費天翔,也情不自禁的為她的風采所迷戀,忍不住讚歎說:「她真美,宛若仙子下凡來。」

  「誰?」戴晴沒戴眼鏡,所以沒瞧見楚楚的美;但,她很清楚知道,一旁的他——費天翔,心已追隨其左右。

  「楚楚。」他說。

  「那你還杵在這兒幹麼?」她鼓舞的說,「還不去請她跳支舞。」

  「可是……」

  「再可是,你就只好看別的男人擁她跳舞囉!」戴晴催促他快行動。

  「可是,我答應陪你一整晚的。」

  「你放心,我不會寂寞的。」

  他猶疑著,「不行!我一走開,大哥肯定會來請你跳舞。」

  戴晴無奈的輕笑,「天翔,我不知道你今晚在搞什麼把戲,但是今晚我願意配合你,除了你,我不會和其它男人典舞。」

  「戴晴,你太好、太善解人意了……」他感激的左一句讚美,右一句道謝。

  「夠了!夠了!你的『甜言蜜語』,還是保留給楚楚吧!」

  她催促著,便把他給推了出去。沒多久,她就看見費天翻和楚楚在舞池中共舞的身影。糟糕,她這時才想起,忘了向費天翔討回眼鏡。

  今夜,雖然屋裡是熱鬧非凡,但在屋外依舊夜涼如水,對戴晴來說,她倒寧可選擇屋外的冷清,裡頭的歡愉熱鬧並不適合她,庭院裡靜悄悄的,有份淒涼的絕美,這感覺倒令她喜歡,倒令她覺得無拘束。

  其實她也是有意要躲開人群的,太多的人群會令她恐懼、會令她沒有安全感,她怕被人認出,被那些她不願再遇上的人認出。

  「Carey!」

  她猛然一怔,整顆心怦怦亂跳,頭頂因酥麻而使整個身子都戰慄起來。噢唔!不會的!老天不會對她這麼殘忍,六年來她只「放縱」這麼一次,惟獨的一次而已,為什麼老天就不肯善待她,讓這個美麗的夜晚持續到最後呢?不!她聽錯了,是幻覺,她把自己繃得太緊,太怕讓人認出來,所以才會衍生這種錯覺。

  「Carey!」

  又一聲。不!她不要回頭,不能回頭,她不能承認自己曾經叫過這個名字,但,老天沒有給她選擇的掌控權,她不肯回頭,認出她的人卻已跨到她的面前。

  「Carey!」那男人的表情興奮而激動,「真的是你,我簡直不敢相信我還能夠再遇見你。」他一把緊握住戴晴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的碰觸,使戴晴整個人驚悚的彈跳開來,「你認錯人了,我不叫Carey!」

  「是的!你是!你是!你就是!」他迭聲的喊,似乎不能也不容她反駁,而且更進一步的上前樓住了戴晴的肩,強迫她直視他的臉,「你是Carey,我知道你就是,無論時間過了多久,不管你的容貌有何改變,我都能確定你就是Carey,你的眼睛瞞不過我,騙不了我的,在我的腦海裡永遠記得它的深邃、它的美,它不會說謊,它告訴我,你就是Carey......」

  眼睛,天哪!她真不該讓費天翔取走她的眼鏡。

  「先生,請你冷靜點,冷靜下來,你會發現你真的認錯人了。」

  戴晴扭動著想掙扎出他的箝制,但他不肯鬆手,甚至把她摟進了胸懷裡,死死的、緊緊的抱住了她。

  「請你、求你別再這麼冷漠的對待我。」他一手撫在她的背上,一手擁住她的後腦,嘴唇覆在她耳邊痛苦的低喃,「你知道我有多懊悔自己的不誠實,多痛恨曾對你說過的謊言,請你讓我彌補,求你回來我身邊,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愛你……」

  「夠了!先生。」她奮力的推拒他,「你真的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識你,請你放手,立刻!否則,我就要喊人了。」

  「為什麼?難道在我說了這麼多之後,你仍然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

  「不管你說什麼,也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心,可以確定的是,我絕對不是你要找的人,這裡有很多人,如果我一喊,恐怕對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影響。」

  他微微一怔,她的話果然起了效用,而戴晴正好趁他不留神時溜了開來,往大廳跑去。

  「Carey,Carey......」

  他追了上來,阻止她的逃脫,「如果你不是,為什麼要躲我?」

  戴晴一時無言以對。突然,有人聲傳來,而且正朝他們走了過來,她立即說:「你認錯人了,請你立即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會同人求救,到時大家都不好看。」

  「Carey!」他痛苦的低喃,但是她的眼中透著認真,令他不得不放手,「我知道你是,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查清楚。」

  他深深的看她,幾經掙扎才決定離開,往大廳走去。

  戴晴大大的鬆了口氣,四肢發軟不住的顫抖,她覺得自己就快昏倒了,摸索著往樹幹上倚靠,不斷喘氣舒緩心中的慌亂。

  「你果真是Carey。」這聲音太突然了,戴晴整個人彈了起來。

  「蘇小姐。」

  怎會是她?雲翔哥的女朋友,她為什麼說那樣的話?莫非……

  「蘇小姐,你……為什麼……」戴晴支支吾吾,著實難以開口。

  蘇媚冷哼一聲,「想不到你比我還健忘,我姓蘇你或許陌生,若是稱我以前的稱呼『孫太太』,或許比較能喚回你的記憶。」

  戴晴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別的死白,就連呼吸似乎都給凝結住。不!不會!這樣的夜晚承受這樣的衝擊,實在太殘忍。

  蘇媚走了過來,和戴晴面對面,「想不到我們還真有緣。」

  「蘇小姐,我不是……」

  「唉!少來這套,你的癡心情郎孫漢良都已經認出了你,你還有什麼好裝的呢?你以為我會像他,被你唬個兩句就落荒而逃嗎?我蘇媚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少在我面前玩裝傻的把戲。」

  「那……你想怎樣?」

  蘇媚瞄著她,冷冷的、陰沉沉的說:「這句話好像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媚的語氣,像是戴晴應該懂卻裝傻,她又同戴晴逼近了兩步,兩眼犀利而銳猛,「當年你搶走我的丈夫,我可以放過你,不和你計較,但,倘若你再犯我蘇媚,想從我身邊再搶走任何人的話,哼!」又是一聲冷哼,「我會讓你嘗到比當年更深的痛苦,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

  「蘇小姐,我們之間應該並沒有仇恨,如果有,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況且,我從未搶走過你的丈夫,現在又怎會搶走你身邊的人呢?」

  「你倒可以撇得一乾二淨,說得自己很無辜似的,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我可是清楚得很,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安分分做你的秘書工作,否則別怪我把你那些骯髒事全給抖出來。」

  「我不懂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而且我也沒做過任何航髒事,好讓你藉題發揮到處宣揚的。」

  「哦!是嗎?那你勾引我老公的事,算不算得上是呀!」

  「你……沒有的事,請你別胡說八道。」

  蘇媚哈哈大笑,聲音既尖銳又刺耳,「有沒有,你心裡最清楚,別說我沒警告你,你最好小心點。」說完,蘇媚一周頭走了。

  戴晴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事情怎會演變成如此呢?孫漢良的太太是蘇媚,而蘇媚現在又是費雲翔的女朋友……噢!老天究竟是怎麼安排的,把所有人都放在一塊兒了。最糟糕的是,今晚她根本就不該來,她早該知道快樂的背後永遠隱藏最大的危機,她早該覺悟的。

  「晴晴。」費雲翔突然出現,「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

  她吶吶的抬起頭,低喊:「雲翔哥。」

  「晴晴,你怎麼啦?」

  她的臉好蒼白好蒼白,手指傳來的也是透著冰涼的冷,這樣的她令他揪心,「你不舒服嗎?我帶你回大廳,這裡實在太冷了。」

  她一篇,即刻掙開他的扶持,「不!我不要進去,我不要。」

  她搖頭,慌亂的搖頭,踉蹌的向後退,想立即逃離這一切。然後,她撞上了出來找尋她的費天翔,他順勢將她擁在懷裡。

  「戴晴,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好半天了……」

  「天翔,天翔。」她打斷他,拉著他的手臂很急切的說,「我要走,立刻就走,很抱歉我不是個盡職的舞伴。」說完,戴晴不顧一切的往大門跑去。

  費天翔愣了一下,事情實在太突然了,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大哥,你做了什麼?」

  費雲翔搖頭,「我的出現,只比你早一分鐘。」

  他們兄弟倆相互凝視。費天翔跺跺腳,兩手緊握拳頭,沙啞的吼:「如果你欺負了她,我不會放過你。」說完,費天翔也朝大門跑去追戴晴。

  費雲翔一臉無辜佇立在原地,吶吶的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他不禁自問:「他們又怎麼會在一塊兒的呢?」

  那一晚,戴晴整夜輾轉難眠,腦海裡浮現的儘是賀子玲、孫伯權、孫漢良、蘇媚以及她父親戴正豐。原以為遠離的過去,竟一下子活鮮鮮的躍進她現在的生活,戴晴真希望自己能立即昏睡過去,醒來後發現全是夢。

  但,她偏偏是這麼的清醒,清楚的知道所發生的每一件事,而現在事情更不單純了,連費雲翔都有可能被牽扯進來,眼看她極欲擺脫的夢魘將再度吞噬她現有的生活,她竟表現得毫無招架之力,她恨自己的軟弱。

  噢!這是否意味著她又得收拾行裡,把自己隱藏到另一個別人所不知的地方呢?她不捨得。她只是個平凡普通的人,是人都會安逸於平穩的生活,她自然也不例外,何況這裡有她六年努力辛苦的成果、有她賴以維生的工作,還有呵護她的費家兄弟。唉!她怎能有那樣的過去,來困擾她這一生。

  如果,她沒聽賀子玲的話,不曾認識孫家父子倆,是否一切都將不同,事情是怎麼開始的呢?她記得……

  八年前,她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開始進入酒廊等聲色場所工作賺錢,從那時起,她所賺的錢大部分都是交由賀子玲處理,那是她們當初所共同約定的:她出去工作賺錢,而賀子玲負責她父親的起居飲食。

  剛開始生活的確是漸漸步入正常就道,她也逐漸適應酒廊公關這種送往迎來的工作,然而賀子玲漸漸又開始抱怨,畢竟她過慣了花大錢的日子,嘗過甜頭便會要求更多,她嫌戴晴拿回來的錢太少不夠正常開銷,嫌戴正豐脾氣暴躁難以伺候,怨這怪那的,少有安寧的一日。

  於是她開始對戴晴咬耳根子,環境的逼迫令戴晴開始動搖心志,甚至接受了她的安排。

  「阿姨不會讓你委屈的,孫漢良有錢、有勢、有地位,雖然他是結過婚有老婆的人,但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呢?我保證他一定會疼你、愛你、照顧你一輩子的,連帶你爸爸也會有好日子過,縱使後半輩子都得躺在床上,也都是舒舒服服服、無憂無愁的,喏!有錢就是有這種好處,反正都是伺候男人,在酒廊還得忍受嘔心的男人,倒不如專心伺候一個。」

  在很多的日子以後,戴晴回想起那件事,總覺得自己當初不夠堅持,雖然賀子玲的確是用盡了各種辦法和說辭使她軟化,但追根究柢甘願做人情婦的終究是她自己。

  和陌生、沒有感情的男人上床,戴晴並不感到悲傷,她明白這是金錢交易的遊戲,她既然想從中獲取利益,自然得付出代價,她的靈魂早在出賣自己的那一刻死去,沒有靈魂的人自然無悲也無喜。

  孫漢良是家企業的小開,三十出頭的年紀,因為家境富裕終日無所事事,結婚才兩年就想盡辦法在外頭搞小公館,戴晴已是他第三次外遇,前兩個女人都是不歡而散。

  老實說,戴晴是不會喜歡像孫漢良這種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的確確是個疼女人的好情人,時間久了她竟有戀愛的感覺,她這才相信女人是需要被人疼愛的。

  孫漢良對她更是癡迷不已,他總是這麼說:

  「Carey,你這小女人真是讓我愛進了心坎裡。」

  「Carey,來到你這兒,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Carey,如果我老婆有你一半好,該有多好。」

  「Carey,我要娶你,做我孫漢良的老婆。」

  「Carey,我一定會離婚,給你一個交代。」

  「Carey,給我時間,對我一定要有信心……」

  他說過的話、所下的保證,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得連載晴都無法再對他一笑置之,心裡頭真起了做他妻子的念頭,於是,她開始設法改變他。

  一日,她取出所有他送的珠寶,攤在他面前,說:「漢良,你瞧,你買這麼多珠寶首飾給我,而我只知道它們耀眼奪目,卻不懂得它們真正價值之處,你能不能一件件說給我聽?」

  於是,孫漢良拿起每一件珠寶,細數它們的產地、成分、價值……說得既詳細又清楚有如瞭若指掌,說得讓戴晴充滿信心,而鼓舞的對他說:「你瞧,你對珠寶的瞭解有多透徹呀!你既然常光顧珠寶店選好貨色,何不自己開家珠寶店,為自己的店挑選好珠寶呢?這樣一來,既可以收藏又可以廣交同好,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過沒多久,珠寶店開張了,孫漢良也有模有樣當起老闆,開始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或許真是投對了路,店裡的營利節節高昇,孫漢良愈做是愈有興趣,第二家分店也在他設計規畫之下隆重開張。

  一日,他回來,對她說:「我父親要見你。」

  戴晴嚇壞了,在她的藍圖裡,編織的儘是她和孫漢良的美好未來,卻從未想過必須面對他的家人,她細心的梳妝打扮,把自己打扮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提起勇氣獨自去赴這個約。

  戴晴記得,她見到高高在上的孫伯權,他的第一句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不管你是如何改變了我的兒子,我是不會允許他離婚的。」

  她無言以對。面對外遇,任誰都是先保護家裡可憐的元配,而她只不過是搶人丈夫的壞女人,既然是壞女人,當然就是不可能進得了高貴的孫家大門。

  回到家裡,她向孫漢良提出分手。她想,既然注定得做情婦,她要做個無情無愛的情婦,因為有了感情,就會有割捨不下的牽掛,而牽掛正是痛苦之源。

  孫漢良不答應,求她,苦苦的哀求她留下,並且一再的立誓他將盡快和妻子解除婚姻關係,不論父親如何阻撓,也無法改變他娶她的決心。她信了,她是那麼的深信他的話。

  然後,孫漢良又開始他那套「喊話」戰術:

  「Carey,我父親答應讓我自己解決事情。」

  「Carey,昨天我向我太太提了離婚的事。」

  「Carey,她瘋了,她竟以死威脅我。」

  「Carey,給我時間,也給你自己信心。」

  「Carey,就算她想死,我也要和她離婚。」

  「Carey,我相信她正考慮這件事,遲早她會同意離婚的。」

  「Carey,今天我和她正式分居了。」

  「Carey,我的律師已把文件交給她本人,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屬於你。」

  「Carey,她居然跑到國外避開我,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讓她同意簽字。」

  他不明白這些話是如何牽動她的喜、怒、哀、樂,但她信他,是那麼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然後,事情就這麼爆發開來,把她對他的信心,炸得支離破碎。

  那日,他飛去南非。下午,她就接到繼母打來的電話,慌張失措的喊著說:「戴晴,你快回家裡來,有個女人自稱是孫漢良的老婆,跑來家裡又叫又罵,你爸爸……你爸爸好生氣……你快回來……」

  戴晴急急忙忙衝回家,一進門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蘇媚就衝上前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告訴你,想搶別人丈夫不是那麼容易的,下賤。」說完,蘇媚又隨手摔爛好幾件東西。

  「孫太太,請你自重!」

  「請我自重?我才要請你自重,別淨和別人的丈夫上床。」

  她這些話一出口,戴正豐就從裡頭把房門狠狠的甩上。

  戴晴咬著唇看著關上的門,心想息事寧人,起碼別讓她在家裡鬧。

  「孫太太,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為什麼?難道你也害怕丟臉嗎?你敢做就別怕讓人知道。」蘇媚高聲吼著。

  「孫太太,你不如等漢良回來,親自和他談談。」

  「是你介入我的家庭,我當然要找你。」

  「孫太太,我承認我是和漢良在一起,但是你和漢良的婚姻出問題,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他要和你離婚也是他自己想的、自己決定的,和我毫無關係。」

  「離婚?」蘇媚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似從沒聽過這種事,「你說漢良要和我離婚?哈!哈……」她突然失聲大笑,「你簡直是癡人說夢,我懷了兩個月的身孕,你說漢良會和我離婚嗎?」

  戴晴心跳倏地停止,冰冷的感覺從頭頂貫穿腳底,她望著蘇媚的小腹,他說他愛自己,他說他要和妻子離婚,他的話、他的保證,前前後後說了有半年的時間,而他的妻子竟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不!我不信,你說謊。」戴晴不相信的說。

  「信不信隨你,你等著看,看漢良他會不會和我離婚,他的習慣我太清楚了,看上哪個女人就馬上拋棄上一個,你也只不過是供他玩弄解悶,用錢買來的女人,時候到了,他照樣會把你給甩得遠遠的,乖乖的回到我身邊。我無所謂,反正他有錢,想找多少女人伺候他都可以,我也樂得清閒。」

  一旁的賀子玲忍不住上前幫腔,「既然你不在乎,那你來做什麼?」

  蘇媚狠狠的瞪了戴晴一眼,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我公公體念我懷孕體虛,需要漢良多心留意,所以要我拿這張支票來給你,要你離開漢良的身邊。而且還說,如果你願意,他也可以收你做他的情婦,讓你伺候他。」

  「呀!是真的嗎?」賀子玲驚喜的問,趕忙走向戴晴,低低的說:「喂!主意不錯喔!想想,這老子必然比小子更有錢。」

  戴晴狠狠的斜瞪賀子玲一眼,嚇得賀子玲趕忙住嘴。戴晴走過去,取過蘇媚手中的支票,刷的撕成兩半,再放回她的手中。

  「請你告訴孫伯權,我不需要他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戴晴挺直腰走向大門,將它打開,「孫太太,你的話已經傳到,任務已經達成,請你走吧!」

  蘇媚緩緩走到門口,又說:「喔!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你們戴氏企業一年前就是讓我公公給併吞的,想不到『併吞』得可真徹底呀!哈……」蘇媚又哈哈大聲失笑,最後終於離開。

  戴晴闔上大門,臉上的表情全都扭曲了,她惡狠狠的盯住賀子玲,咬著牙說:「你是知道的,對不對?」她指著她,一步步靠近,「你竟為虎作悵,害我做個不孝的女兒、不知廉恥的女人。」

  「我……那我也是替你著想呀!」賀子玲推諉的說,「人家孫家可是中部地區有名的望族,有多少人極盡巴結之能事想和他們沾親帶故的,還未必能成呢!雖說是做情婦,可也是備受寵愛,集榮華於一身呀!誰教咱們缺的是錢呀,哪能不向錢低頭呢?瞧現在搞成這樣,你居然還要個性扮清高不拿孫家給的錢,現在你是不覺得,過不了多久你就知道苦囉!我看哪!還是……」

  「夠了!夠了!別說了!別說了!」她捂著耳朵,死命的搖頭,「天哪!我真笨、我真蠢,居然會聽了你的話,依了你的安排,做出這樣傷害自己、羞辱父親、敗壞門風的糊塗事來,我……我怎能這樣……怎能……我該怎麼辦……」

  她喃喃自語,無助的自責,卻無人拉她一把,甚至命運還將她推向極端。

  突然,戴正豐的房裡出現「砰」然一聲巨響。

  她空了的心直覺——完了!完了!她衝向前,衝進房間,衝到父親倒臥在地上的身軀前,狂喊:「爸!不要,不要。」她顫抖的、驚慄的、蒼白的、不知所措的、胡言亂語的……她喊:「爸!求求你別丟下我,求你別死……起來,你起來呀!」

  戴晴努力想抬起父親龐大的身軀,但她辦不到,父親身軀沉沉的壓住了她,而她積壓多年的悲與苦倏地崩潰,淚如雨下模糊了雙眼,她仍舊喊:「爸!原諒我……我知道你氣我、不想看到我,求求你原諒我,爸——爸——」

  她呼喚,一遍又一遍,但戴正豐緊閉的雙眼像是無情的拒絕,教她冰冷的心沾染罪惡沉入地獄,從此再也無法原諒自己對父親造成的傷害。

  經不起打擊的戴正豐再度爆了血管,雖然緊急送醫救回了性命,卻終身癱瘓在床上。張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她不想、她不恨,只怪自己、怨自己、恨自己。

  三個月後,戴晴將父親和賀子玲從中部安頓到南部,然後她一個人帶著簡單的行囊到台北,想找份正當的工作做。

  但,缺乏經歷又無學歷的戴晴,吃盡苦頭到處碰壁,兼三、四份零工,也賺不足給賀子玲的生活費,最後不得已又淪落到酒廊內工作,一直到她遇見費雲翔。

  那年的戴晴也正值雙十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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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5:43



  過完年,放完假,才頭一天開始上班,戴晴避之不及的麻煩就找上了她。

  這個「麻煩」還引起辦公室的一陣喧嘩,而事件是從花店外務送來的一束鮮花開始。其實公司裡的女職員也不少,偶爾出現鮮花、卡片、禮物的追求攻勢,也是很習以為常,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這次不同。這次的主角是向來不鬧「花邊新聞」的秘書小姐戴晴,光是這點就夠令大家好奇;再加上那束集漂亮、耀眼、稀有品種、價值不菲……於一身的昂貴鮮花,事情就更加打動了。大家紛紛揣測、打探,究竟是誰追求戴晴,而且出手竟是如此闊綽。

  在戴晴的記憶裡,所認識的朋友中,只有一個人會做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他就是——孫漢良。

  他打動女人的辦法是數也數不盡,隨便使出幾招,就足以令女人感動莫名、大為傾倒,但是戴晴見慣了他的手法、伎倆,早已晉陞免疫之列,這束鮮花帶給她的只有厭惡感。

  孫漢良還是輕易的找到了她,這意味著,她往後的生活再也無法安寧,而事實正如她所預料,往後的每一天,鮮花不曾間斷過。

  戴晴也曾要求花店的外務停止送花到公司來,否則她惟有拒收。而外務卻為難的對她說:「客戶已預付半年的費用,錢已無處可退,花也只有照送……」還反過來拜託她,別令他對花店、對客戶不好交代。

  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對她都投以羨慕的眼光,豈知她每天都得忍受這彷彿永無止境的困擾。於是,附隨鮮花而來的卡片,就成為她發洩心中不滿的目標。

  每天上午,戴晴都會到影印室,將一封封未曾拆閱的卡片扔進碎紙機裡,看著它輾為碎條。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當它被輾碎而她獲得一絲痛快感,正想離開影印室時,費雲翔正巧走了進來。

  她的心情正好,先開口喊:「雲翔哥。」

  「在忙嗎?」

  她搖搖頭,看見他手中厚重的文件,「你呢?是不是要我幫忙?」

  他歉然的點頭,把手中的東西往前稍揚起,「這是昨天你整理過的資料,剛才我打開櫃子,不小心把它們撒成一地,次序全都亂了,得麻煩你再重新整理。」

  「好!沒問題。」她從他手中將資料接過來,立即就在複印機上整理起來,「你忙你的,一會兒我整理好,就送去給你。」

  費雲翔沒走,猶豫了一下說:「晴晴……」

  「嗯!」她呢喃應聲。

  「是不是……女人是不是都喜歡男人送花給她,才能顯示他的重視。」

  真難得,他居然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戴晴納悶的回頭望他,「怎麼突然這麼問?」

  「喔……」他用手輕揉鼻子,呢喃的說,「我看天天都有那麼一大束花送到公司,又看見你心情這麼好,所以……所以隨口問問。」

  戴晴臉色暗暗一沉,轉回身子,遲緩著手中的動作,「怎麼?你也和外面的其它人一樣,想向我打探花是誰送的嗎?」

  「不是!」費雲翔立即否認,兩手伸進西裝褲的口袋裡,故作輕鬆狀,「我說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你也送花給蘇小姐嗎?」戴晴問。

  「我!?」他聳聳肩搖頭說,「不曾。」

  「難怪。」戴晴恍然明白,「和蘇小姐鬧意見了,是不是?」

  費雲翔沒否認,也沒承認,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女人很容易心軟的,買束漂亮的花當面道個歉,多說幾句好話就成了。」

  「你呢?」

  「我!?」她又不懂了,不解的望著他說,「我怎樣?」

  「花呀!」

  他指向透明窗外,擺放在櫃台前供眾人欣賞的某個人送給她的鮮花,說:「它是不是也讓你心軟,也讓你感動了呢?」

  戴晴瞥著那束花,冷冷的說:「有些女人的心是死的,湊巧我就是其中一個。」

  「看來,還會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公司可以有漂亮的花欣賞。」

  她淡淡一笑,沒問也不想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將手中的資料遞還給他,「給你吧!只亂了幾頁而已。」

  「哦!謝謝。」他接過資料,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問題嗎?」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必和蘇媚的衝突的確不小,她好心鼓舞的說:「你放心,蘇小姐絕不是心已死的女人,你儘管用我教你的方法,我保證蘇小姐絕對會心軟,而且感動得不得了,你們之間馬上就能雨過天晴,安啦!」

  「是嗎?」他意興闌珊的語氣。

  「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你和蘇小姐究竟怎麼了?好像很嚴重似的。」

  「沒什麼。」他搖搖頭,「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她?」

  「可以。」她回答得十分乾脆,「我外頭還有一大堆的工作呢!」

  「晴晴,你知道我沒那意思。」

  戴晴笑笑,「我知道,我是真的得出去做事了,十點半有家廠商要來,你忘了啦!」

  他表情似突然驚醒,彷彿沒有她的提醒,他的確會忘得一乾二淨。

  「資料我都準備齊全了,你不用擔心。」

  他也笑了,表情有些奇怪,「有你在,我從來不擔心。」

  「哇!那你得好好看著我,免得我讓別人給挖走了。」

  戴晴打趣的說,側身將影印室的門打開,讓費雲翔先走出去,然後自己再跟上,一起走向辦公室。

  「你和天翔最近如何?」

  費雲翔問得很突然,問得教她摸不著邊際,「什麼如何?」

  「你們……好嗎?」

  「我和他,」費雲翔的話,可真是愈來愈難懂了,但戴晴也沒許問,直接回答說:「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似乎頓了一下,戴晴沒看見他臉上的不悅,「那鮮花事件,天翔怎麼說?」

  「他該說什麼嗎?」她猶疑的反問。

  「難道他不該表示點意見嗎?」他再反問。

  「沒有,他從沒對我說些什麼,我認為天翔和這件事根本毫無關係,沒有必要表示任何意見。」

  費雲翔突然停下腳步,這使戴晴不得不也停下來,因為他很明顯是因她的話而有這樣的反應。

  「怎麼啦?」她問。

  費雲翔蹙著眉看她,想看透她的心怎麼可以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還不允許天翔有任何不滿,但他又何必在乎呢?

  他長歎口氣,「沒什麼。」進入辦公室前,他又拋下一句話:「多點選擇,也未嘗不好。」

  直到戴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還在想費雲翔的話。自從鮮花事件發生後,所有的人對她說話,都有意無意透著言外之意,這回連費雲翔都給感染了,還說了最教她不解的話,想得她直發愣。

  「喂!一早就偷懶。」費天翔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副活逮到她的模樣。「老實招來,在想些什麼?」說著,就坐上她的桌沿。

  「想你大哥……」

  「哇!」費天翔從桌上跳起來,不可思議的怪嚷,「表露得這麼直接,只可惜大哥不在這兒,你等等,我馬上把大哥給叫出來,你當著他的面,再說一次。」

  「喂。」她拉回已準備開董事長辦公室大門的費天翔,「拜託!我是說『想你大哥說的話』,你也等人把話說完再發神經嘛!」

  「我發神經?」費天翔不滿被她如此指責,沒好氣的說:「好!那大哥究竟是說了什麼,讓你如此想他——的話。」

  這麼點口頭便宜,他都不放過,戴晴真是服了他,也故弄玄虛的說:「他說你有話和我說。」

  「我?」費天翔指著自己的鼻子,摸不著頭緒的說:「他知道我有話和你說,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戴晴裝得更「與我無關,別問我」,沒好氣的說:「那我怎麼知道。」

  「不會吧!」他不信,「他為什麼認為我該有話要和你說呢?」

  她眼睛瞄向櫃台,「為了那束鮮花囉!」

  「花?」費天翔誇張的三步並成兩步跑到櫃台,把那束花從頭瞄到尾,左瞇右瞄像是福爾摩斯在辦案,過了一會兒又一蹦一跳的走回來,「我知道了,我明白我大哥的意思了。」

  「你知道。」她不以為然,「好!那你說,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吃醋。」

  「吃醋!?。」

  費天翔鄭重的點頭,「對!我大哥他吃醋。」

  戴晴一怔,然後縱聲大笑,「完了!完了!這鮮花事件的後遺症真是威力無窮,你大哥只是用眼睛看它一眼,說的話就教人一知半解;而你居然跑到鮮花面前,又是看、又是嗅、又是摸的,這下又胡言亂語起來。」

  她把又坐在她辦公桌上的費天翔急忙給趕了下去,「拜託,要發瘋到遠一點的地方,我有很多事要做,別瘋到我這兒來。」

  「我是說真的。」

  戴晴也不甘示弱,「我也是說真的。」

  「噢!你怎麼比大哥還遲鈍呢?」費天翔不敢相信的說「沒錯!所以你大哥是老闆,而我是下屬。」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戴晴,天翔來了嗎?」

  費天翔正想解釋,戴晴桌上的對話機就傳出費雲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是!他來了。」

  「讓他進來,順便連廠商資料一塊拿進來。」

  「是!」

  戴晴鬆開對話機按鈕,同費天翔使了個「進去吧」的眼神,再從抽屜中取出準備好的資料遞給他。

  「糟糕!」費天翔這才想起和廠商十點半的約,「我居然忘了產品審核這件事,這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我中午還有個約會呢!」他取過資料。

  戴晴聳聳肩,兩手一攤,說:「趁現在還來得及,打電話取消這個約會囉!」

  「不行!這約會不能取消,那可是關乎我一生的幸福,萬萬取消不得。」

  「這麼誇張,『一生的幸福』,是什麼人這麼重要?」戴晴笑問。

  「就是……」他差點脫口而出,及時煞口沒說出來,「不告訴你,除非……除非……」他把手往櫃台那指去,說:「除非你肯告訴我那束鮮花到底是誰送給你的。」

  「不說就算了。」她低下頭,開始做事。

  「口風比我還緊,保護送花的人嗎?」

  「趕快進去吧!」她催促,「免得時間拖晚了,耽擱了中午和楚小姐的約會。」

  費天翔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你怎麼知道是楚楚?」

  戴晴輕笑,嘴角露出一抹狡滑,「我猜的,而你告訴了我,我猜得沒錯。」

  「你……你真可惡。」

  「沒辦法!誰教你對楚小姐的愛意表現得這麼露骨、這麼明顯,很難教人不去發現到。」

  「好!衝你這些話,我說什麼也要查出那個每天送你花的神秘客究竟是誰?看你到時還怎麼得意。」

  「天翔……」

  費天翔朝她做了個挑戰的手勢,就自顧自的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

  戴晴微張著嘴,她有種被恐嚇的難受滋味,費天翔一向說到做到,而那實在令她感到害怕。

  戴晴想著,一旁的電話也響起,她有些遲疑,直覺這通電話將帶來不安,但,她不得不接聽,而事實也告訴她,她的直覺是對的。當戴晴以親切溫和的口吻問候,並道明「費氏企業董事長辦公室」後,彼端傳來的竟是孫漢良的聲音。

  「Carey,是我,漢良。」

  她心頭一凜,愣得不知該掛上電話,抑或與他把話說清楚。

  「Carey,我知道你在聽,別不和我說話。」

  半晌,兩頭都是靜默。

  他輕歎口氣,「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沒關係,我可以等,這個月不行,再下一個月,下個月不行,再下下個月,我會等,等到你願意開口和我說話為止……」

  「孫先生。」戴晴打斷孫漢良的話,提起心底最大的勇氣,對他說,「你口中的Carey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和她的關係也在那時就已經結束,請你別再拿我當作是她,你所做的事或許能打動Carey,但對我絕對是毫無作用的。」

  她的話非但未使孫漢良打消念頭,反而迫使他焦灼的說:「如果你不想我叫你Carey,那好,從此我絕不那麼叫你,我叫你戴晴,叫你任何你肯讓我喊的名字,好嗎?」

  她不覺意外,既然他能知道她工作的地方和電話,她的一切自然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孫先生,沒有用的。」她清楚的說,「對我來說,你只是個陌生人,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請你別再浪費時間,也別再干擾我的生活……」

  「Carey。」他喊得急切,「別這樣對我,千錯萬錯我都任由你處置,就是請別把我當陌生人,我不相信你真能忘記過去,我們曾是如此的親密呀!」

  「不!孫先生,我和你沒有過去。」她冷冷的說,「再告訴你一次,我不是Carey,請你別再認錯人,別再做那些令我厭惡的事。」。」

  啪!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匆匆將話筒掛上,手掌緊緊按著怕它再響似的。心想,戴晴呀!戴晴!你不能任由他毀掉你現有的生活。

  「晴晴,有空嗎?」

  「現在?」

  戴晴疑惑的看費雲翔,他則肯定的點頭。

  她不禁再看看桌上的時鐘——十二點。奇怪!費雲翔向來不曾在午餐時間找她辦事,今天卻破天荒打破慣例,令她有一絲「事態頗重」的聯想。

  「當然有空。」她向來配合度極高,但這次卻不免擔心的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有。」他有些支吾,卻不失原有的醋勁,「想請你吃個中飯,方便嗎?」

  戴晴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這比她所想像的意外更加意外,今天的費雲翔似乎特別的……奇怪。

  「方便……」換成她支吾起來,因為敏感的她,瞬間產生許多的聯想,「但,如果你是想和我談一些比較嚴肅的話題,比如說裁員、開除之類的,那我寧願在辦公室裡說,我想我可以平心接受。」

  戴晴的話,教他感到啼笑皆非,伸手撫了撫她的頭,說:「只是吃個飯,沒你想得這麼誇張,而且……」他的表情突地肅然起來,「是你告訴我,得小心看好你,別讓其它人給挖走的。」他避開她投來的目光,食指慣性的揉揉鼻子,瀟灑的說:「所以我怎麼可能會開除你這位得力助手,反倒更應該常常請你吃吃飯,好好慰勞一番,為公司永遠的留住你。」

  真是這樣嗎?為何他的話聽來不像他說的簡單,但是,費雲翔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思考,因為他已朝電梯走去,戴晴只得匆匆拿起皮包,跑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如果「意外」是會傳染的,那麼今天真是戴晴感染「意外」的日子,因為所有的「意外」接二連三的針對她而來。

  就在她和費雲翔走出電梯,步向大樓的露天廣場時,在那等候多時的孫漢良掀起了另一場「意外」高潮。

  戴晴看見迎面而來的孫漢良,心口像是遭到重擊,整個人傻住了,直覺往費雲翔的身後躲,雖然她知道他是衝著她而來,她卻有一絲孫漢良沒瞧見她的渴望。

  費雲翔發現她的怪異,關心的正欲開口詢問,怎料突然冒出個男人,橫隔在他們之間,並且伸出手攬向他身後的戴晴,焦灼的喊:「Carey......不,戴晴,請你別生我的氣,請你別當我是陌生人……」

  戴晴閃開孫漢良伸出的手,側身跑向費雲翔,而費雲翔也很直覺的將她拉進懷裡,顯出濃厚的保護意味,盯著眼前的孫漢良,他問:「晴晴,你認識他嗎?」

  戴晴在費雲翔懷中不安的抖動,頭垂得低低的搖晃,「不認識,雲翔哥,我不認識他。」

  「Carey......不,戴晴……」孫漢良十分激動,又很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動。但,看見她在別的男人懷裡,他嫉妒得青筋浮動,眼裡滿是妒火,「戴晴,請你不要冷漠的對我,你知道我們之間存有真情,絕非你說的陌生。」

  她看見費雲翔訝異不解的眼神,天哪!孫漢良怎能在他的面前說這樣的話,這樣一來,費雲翔終將知道她過去他所不知的事情,那是她刻意隱瞞多年的傷口,絕不能讓孫漢良輕易的揭開它,而且更不能在費雲翔的面前……不!她不要費雲翔知道那段醜陋的過去。

  「不!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請你走開……走開……不要再來干擾我……請你走……」

  戴晴慌亂的說著、喊著,因恐懼更加抓緊費雲翔伸出的臂膀。

  「Carey,Carey......」

  孫漢良喊著,聲音絕望而淒楚,邁向前,只想把她從別的男人懷中搶回,而費雲翔往後一退,用單手緊攏住戴晴,並推開孫漢良的企圖,嚴正的說:「她已經說不認識你了,請你自重些。」

  孫漢良顯得狼狽且難堪,卻又不肯就此罷手,氣急敗壞的說:「我和她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我管定了。」費雲翔儼然成了她的守護者,立即從口袋取出鑰匙遞給戴晴,「你先上車,在車上等我。」

  費雲翔的眼眸是如此溫柔、如此親切、如此細膩……戴晴感激他的善體人意、他的仗義挺身……她惶恐的一顆心頓時平復許多,順從接過他手中的鑰匙,從容的走向轎車停放處。

  「Carey,Carey,Carey......」

  見戴晴轉身離開,孫漢良激動的狂喊,並且衝向前想攔住她的步伐,但卻教守在原地的費雲翔給阻擋下來。

  「如果她不想見你,你這樣毫無理智的作為,只會使她更覺厭惡。」

  「不!你不懂,我和Carey只是小誤會,只要把話說清楚,就什麼事情也沒了,你讓開,讓我去和她說……」

  孫漢良執意不退,費雲翔堅守不讓,兩人對峙的氣勢一觸即發。孫漢良似乎感受到這將是場吃力不討好的衝突,不得不打消心中的意圖,身子開始向後退,並且說:「你告訴Carey,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絕不!」

  「孫漢良。」費雲翔突然叫道,眼神冷酷又犀利,像是一把銳利的寶劍,刺穿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你對女人很有辦法,但你若再敢碰我身邊的女人,我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孫漢良愣在原地,很訝異他的話,奇怪他居然認得自己,而他為何要說「再」這個字呢!他可不認為在這之前,自己曾和他有過任何的衝突。

  費雲翔走近停車處,看見在車上用手撫著頭的戴晴,他輕敲車窗不願嚇到她,當然,她還是明顯的一怔,看清楚是費雲翔之後,才將車門打開。

  他坐上車,從她手中取過鑰匙,並且立即發動車子。

  「對不起!」她說。

  費雲翔搖搖頭,「你知道你沒錯。」

  「我很抱歉,耽擱了你吃午飯的時間。」

  費雲翔又搖搖頭,「反正下午沒事,這一餐吃久一點也沒關係。」他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上公路。

  「謝謝你。」戴晴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的說道。

  費雲翔望了她一眼,搖搖頭說:「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然後就悶著氣,繼續開車。

  「我謝謝你沒有追問我原因。」

  「那就是說,你並不想讓我知道原因,那麼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是不是?」

  戴晴感覺他有一絲怒氣,而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怕會明白他的「氣」是為她而生,車內頓時沉悶,著實令她坐立難安。

  終於,還是費雲翔先開口:「好了!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毋需讓個『陌生人』破壞這頓午飯,是不是?」

  他的語氣頗為強調「陌生人」這三個字,而他真正惱的是她的「過於見外」,他居然覺得自己在她眼中也成了「陌生人」,雖然他即刻又承認是自己過於荒謬的想法,但他內心確實有一絲「不舒服」掠過心頭。

  戴晴並不想深究他的想法,卻憂心他對自己的過去知曉了幾分,而最令戴晴感到害怕的,是他竟有著和她父親當年相同的神色——失望。那是她父親在知曉她為了錢,甘願委身做人情婦,毀損戴家聲譽後,投給她最沉重的怨責眼神。而今,她竟會在費雲翔的身上領受到相同的感覺,不禁令她心頭發寒。

  她的沉默引起他的注意,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我說錯了什麼嗎?」他焦慮的問,回想自己曾說過的話,「如果我曾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相信我,我絕對是無心的。」

  戴晴抿抿唇,企圖放鬆內心翻滾的不安,搖著頭說:「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她很想解釋些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支吾了起來。

  「我知道,那個『陌生人』的確嚇壞了你,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接近你。」

  費雲翔的話,如同鋼鐵般保證,在戴晴心底衍生莫大的迴響,受震動的望向他,這才發現他也正凝視著自己。

  這交會如同閃電般劃過彼此心底,奈何兩人又急促收回各自的眼神,讓好似該要發生的事情硬生生的結束掉。

  「你,」費雲翔輕咳,調整聲調才又說:「如果你願意,可以搬來我和天翔住的地方,有我們兄弟倆在,那個『陌生人』就無法再干擾到你,而且……」他頓了頓語氣,「而且,保護你本該就是天翔的責任,倘若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肯定也會有和我一樣的看法和決定。」

  又是天翔。怎麼他們兄弟倆總喜歡自以為是,將她推給彼此負責呢?天知道他們兄弟倆究竟在搞什麼把戲,而她清楚的知道,她並不喜歡這種被人「推來推去」的感覺,好似她賴定了他們兄弟倆。

  「不!我哪兒也不去,更不需要你或天翔的保護。」

  「可是……」

  「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任何陌生人干擾到我的生活,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可是……」

  「雲翔哥。」戴晴再度打斷他,老實說,她也聽不下他想說的任何話,「我的私事你向來是不會過問,不會給予建議,這一次我希望也是如此,事實上事情也沒有你所想的嚴重,我能應付也能解決,就請你別再憂心了,好嗎?」

  他抿抿唇,將眼神專注於前方的車陣中。是呀!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向不過問她的私事,這些日子卻像是中了邪似的窮極無聊,一再的多管閒事。費雲翔惱自己的莫名其妙,腳下猛的加速。

  「雲翔哥……」

  「嗯!」他呢噥應聲。

  「你在生氣嗎?」

  他僵著面孔搖頭,「沒有。」

  「可是……你剛剛闖過一個紅燈!」突然,戴晴摀住了唇,睜大了雙眼,「哦!不是一個,是兩個……雲翔哥,別開這麼快,費雲翔……」

  她顫抖的聲調驚醒了他,老天!他又是中了什麼邪?又莫名其妙的嚇壞了她。費雲翔立即緩下車速,用手捏捏鼻樑讓自己清醒正常些,然後歉然的說:「抱歉!我沒注意到。」

  「雲翔哥。」她望見他的怪異,不安的說,「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取消這頓午餐,你把車駛向路旁,換我來開,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費雲翔搖搖頭,想來自己的臉色必然很差,竟把她給嚇得……他輕歎口氣,隨意動了動身子,說:「你放心。喏!飯店不就在前面了嗎?」他看著前方的目標,「我說要好好請你一頓,你就安心讓我請。」

  她也瞧見飯店,雖然她嘴裡什麼也沒說,心裡卻不免犯嘀咕。

  費雲翔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猶豫,突然朝她的肩膀拍了拍,說:「現在,什麼也別想,就讓我們輕輕鬆鬆的吃頓午飯。」

  雖然,費雲翔的舉動有些突兀,卻著實令戴晴安了心,她順從的點頭,看著他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

  戴晴以為等待自己的是頓輕鬆愉快的午餐,卻沒料到另一場「意外」即將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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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6:03



  這「意外」來得實在很突然,戴晴甚至想不起來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當時,她和費雲翔在飯店的法式餐廳用餐,正聊著好笑的事情,也不知費雲翔怎麼了,突然兩眼發直朝她身後死盯著,臉色刷的發綠,額角的青筋浮動,雙掌握得死緊,戴晴見到這情景,很自然的立即往自己的身後探去。

  原來是費天翔,這麼巧,他也來此用餐,而且,他也不是一個人,正和一位美麗佳人狀似親密的共進午餐。戴晴將頭微偏,好奇的多看了幾眼,果然沒錯,她料想的十分正確,關乎費天翔「一生幸福」的正是——楚楚。

  此刻,費天翔的眼前只有楚楚,並沒有發現有熟人注意到他。事實上,他也無暇顧及旁人,整顆心、整個人,就只為楚楚而轉動,緊握她的手未曾放鬆過。

  戴晴發出會心微笑,實在很難得看見費天翔能如此專情,雖然前不久他才對她表露著信誓旦旦的愛意,但在此刻,她心裡只有由衷的祝福,樂見事情有如此美妙的演變和結果。

  她轉回身子,正想將心中的愉悅和費雲翔分享,卻發現眼前的座位已空,該在那兒的費雲翔,正從她身邊經過,朝寶天翔的位置走去。她知道自己不該有擔憂之心產生,和熟識的人打招呼本是平常事,何況他們是兄弟倆,但費雲翔的神情實在很怪異,好似和弟弟有著深仇大恨。

  果然,沒一會兒,他們原本就不太客氣的對話,變得更加囂張、更加擴大,根本無視於其它的客人存在,就在餐廳內拉扯起來。

  這下子,戴晴也管不上去分析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急忙起身跑上前勸阻,怎知費雲翔一見到她,就一把將她拉到費天翔面前,說:「那戴晴呢?你把她擱在哪個位置?」

  戴晴丈二金剛,根本摸不著究竟,好端端的竟給拉進戰火中,還來不及開口,費天翔也吼了起來。

  「她和這件事根本無關,你別把她便扯進來……」

  「你這個混蛋。」費天翻的話還沒說完,費雲翔卻像是著了火暴跳起來,咬著牙、嘶著嗓子說:「你當初是如何對我說的,你說你愛戴晴,你拚了命也要追上她,如今倒好,戴晴總算願意接受你,你卻又開始花天酒地,亂交別的女人,把當初對我的保證忘得一乾二淨……」

  「你別胡說,我不是這樣的人。」

  費天翔立即反駁,神色慌張的看向楚楚,只見楚楚也睜大了眼看他,他更加焦急的說:「大哥,回去我再和你說清楚。」說著,立即走向楚楚,想說明一切。

  但,費雲翔不許,霸道的拉住費天翔,怒氣不減的說:「你是該說清楚,但該是對晴晴說清楚。」

  被拉住的費天翔,兩眼未曾離開過楚楚,她的臉色從驚訝到錯愕,現在浮現更多的失望,她信了他大哥的話,也認為他是個騙感情的登徒子。噢!這種錯誤根本不該發生,他怎能允許楚楚受到傷害,他怎能?

  費天翔也暴跳起來,焦灼的極欲掙脫費雲翔的掌控,慌亂的喊:「楚楚,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信我……我大哥把事情弄錯了,他根本不知道……許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我什麼不知道?」費雲翔乾脆放開戴晴,牢牢的捉住費天翔一個人,還強迫他面對著自己,「我就是知道得太清楚、太明白,才不許你這樣胡來,現在戴晴是你的責任,你就好好的給我負責到底,不許你搞花樣欺負她,知不知道?」

  「不是,她不是我的責任,你放開我……」

  費天翔使勁一甩,終於掙脫費雲翔的手掌,急忙走向楚楚,此刻的她既憔悴又蒼白,瞧得他的心全揪了起來,「楚楚,你信我,我只愛你一個人,信我……」

  突然,他身後襲來一股強大力量,不但將他扳回身子,整張臉還結結實實吃了一拳,在來不及招架反應的情況下,費天翔狼狽的跌落在鄰座的餐桌上,霎時碗盤餐具劈哩咱啦碎落一地,四周觀看的客人也發出驚愕的呼聲。

  「你真是徹底的大混蛋,在戴晴的面前,你敢說你愛的是別的女人,我非打醒你這混蛋。」

  說著,怒不可遏的費雲翔,衝向已經跌落在餐桌上的費天翔,戴晴見他絕不是說著玩的,急忙跑上前阻攔,及時在他靠近費天翔前,張開雙臂橫阻在兩兄弟之間,痛心的說:「費雲翔,你瘋了嗎?天翔是你親弟弟,你怎能出手這麼重的打他呢?」

  「誰教他敢負你,我說過沒人能欺負你,他也不例外。」

  「費雲翔……」

  「楚楚——」

  戴晴話還沒說出來,就破費天翔那聲碎心的呼喊所驚斷,她連忙望向楚楚,正好見到她從旋轉門奔出的身影。

  「天翔,快起來。」戴晴毫不猶豫,立即扶起身後扯著頭髮、懊惱不已的費天期,催促的說:「快!快去追她。」

  費天翔不領情,有些遷怒的甩開戴晴善意的扶持,此刻的費天翔已失去理智,戴晴重心不穩跌落在那堆破碎的碗盤上。

  費天翔踉蹌的站起來,眼角的淤紅使他看起來更加落魄,他蹣跚的走到費雲翔面前,一字一字艱澀的說:「你滿意了!我這一生只真心喜歡過兩個女孩,卻都讓你給毀了。真行!你真行!」

  費天翔一臉死白的沮喪,這才讓費雲翔猛然感到自己的衝動。

  「天翔。」他走向前扶住費天翔,「大哥是氣你的不專情,只要你好好對戴晴,這種事情是絕不會發生……」

  「你知道什麼?」他猛然推開費雲翔,不住的往後退,「你什麼時候才肯用心看清自己?不要把你心底想要負的責任,硬是推給我,你明不明白那是永遠無法替代的。」

  說完,費天翔也從旋轉門衝了出去。

  半晌,餐廳內只是一片寧靜,然後慢慢開始有了竊竊私語,工作人員也開始清理,恢復餐廳原有的樣貌。費雲翔這時才發覺自己居然會在公共場合,做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情,竟然會這般失了理智的瘋狂,一點也不像處事謹慎的他該有的舉動。

  「費雲翔。」

  戴晴不知在何時已站了起來,看見費雲翔的失措,急忙走上前想安慰,但費雲翔卻揮揮手不想多說,只淡淡的說了句:「你幫我處理好這裡!」便沒再多說,離開了餐廳。

  戴晴一直佇立在原地,直到餐廳經理好心的上前詢問:「戴小姐,你的手受傷了,讓我們替你包紮一下吧!」

  她抬起手來看,這才發現掌心已被玻璃碎片劃破正淌著血,這才開始感覺有些刺痛。

  「不用,沒有大礙,小傷而已。」

  「但是……」

  「你放心,這裡的一切,我們會負責任的,你理張理賠單送來公司,我們一定照價賠償,至於今天的事……只有請你多包涵,真……真的很抱歉。」

  餐廳經理搖搖頭苦笑,「許多時候,許多意外,總讓人防不勝防。」他遞給戴晴一張乾淨的紙巾,「倒是你的傷,最好還是注意一下,意外總會過去,但傷口若不注意,就容易留下疤痕。」

  餐廳經理的年紀不大,卻像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戴晴順從的接過他的紙巾,輕蓋住掌心上的傷口,心裡反覆咀嚼他的話,慢慢的也走出了餐廳。

  回到公司,費天翔尚未回來,而費雲翔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百葉窗緊閉著,她無法知曉裡頭的情況,但她知道此時此刻最好別去干擾他。

  戴晴強忍傷口的疼痛,將自己置身於工作中,盡量不去想午時發生的事情。直到接近下班時間,數通由蘇媚打來的電話,才讓她不得不驚動費雲翔。但結果一如她的預料,就連蘇媚打來的電話他都不願接聽,戴晴婉言向蘇媚解釋,卻得不到她的諒解,沒多久,蘇媚就氣呼呼的直奔進公司,見到戴晴立即興師問罪。

  「你故意的,是不是!?」

  「很抱歉,蘇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以為雲翔很器重你,你就能擅自作主,故意不讓我和他通話,小心我讓他開除你。」

  蘇媚趾高氣揚的態度,立即引起其它人的好奇,紛紛朝戴晴的位置探視,而戴晴微望四周,輕聲道:「蘇小姐,這裡不是公共場合,我想你也不願意因此而讓費雲翔的職員對你『刮目相看』吧!」

  蘇媚鼓著腮幫子,對她的話著實有了三分顧忌,「算你厲害。」臉色立即緩和下來,微笑的說:「雲翔是不是在辦公室裡?我進去找他。」說著,她便朝費雲翔的辦公室走去。

  戴晴即刻離開座位阻攔住她,「蘇小姐,恐怕現在不行……

  「為什麼?」她惡狠狠的瞪著戴晴,咬著牙低問。

  「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了,董事長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是嗎?」蘇媚不以為然,「或許,他並不知道來的人是我。」她硬是向前邁了幾步,「你讓開……」

  「蘇小姐,我沒必要騙你,更不想做你們之間的阻礙,但他現在的確不想見任何人,請你別為難我,好嗎?」

  「現在是你在為難我。」

  蘇媚粗魯的甩開她,這一甩正好扯動了戴晴的傷口,在她暗暗叫痛而來不及阻攔的情況下,蘇媚輕而易舉的打開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挺身走了進去,並且嬌聲的喊費雲翔。

  戴晴不得不忍著疼,急忙再趕上前攔阻。

  偌大的辦公室一片灰暗,刺鼻的煙味陣陣襲來,戴晴雖用手掩鼻,仍免不了嗆咳了幾聲,再加掌心上的鮮血味兒,一時之間竟有作嘔的衝動。

  「雲翔。」混沌的空氣對蘇媚未有絲毫影響,趨身走向費雲翔,毫不避諱的依靠在他身上,嬌嗲的說,「怎麼了嗎?下午我們不是約好一塊上珠寶公司的嗎?害人家苦等了一個多鐘頭,怕你有事打電話來問,又教你的女秘書給掛線,急急忙忙跑來公司想探個究竟,卻又讓她給擋在門外,整個下午倒霉透了……」

  「抱歉,我忘了這件事。」費雲翔嗓子沙啞的說。

  她輕哼一聲,幾分矯情、幾分嬌嘖、幾分嗲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蘇媚的話帶著尖刺,擺明是挑戴晴的不是,眸子裡透著冷冷的寒光,一副得理不饒人的神氣模樣。

  「董事長……」

  戴晴不想辯白什麼,只想把前因後果說個清楚,她絕不忍受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豈料,費雲翔居然揮揮手,不但打斷她的說明也不想聽她的解釋,還敷衍的說:「你先出去,這裡的事,我來處理就好了。」

  這滋味實在委屈,她發誓她確實通知過他蘇媚來電一事,在本分內她也確信自己很盡職,現在倒好,居然落得兩面不是人的下場。費天翔說得果然沒錯,費雲翔遇上蘇媚,當下的確變得毫無智商可言,簡直是不可理喻……戴晴鼓著氣,避開蘇媚投來的勝利眼神,悻悻然走出辦公室。

  天知道她花了極大的自制力,才說服自己不去計較。這時已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室裡只剩下三、兩人,天色也逐漸轉暗,但戴晴發現費天翔的辦公室內居然亮著燈,忍不住趨身前往探視。

  她輕聲敲了幾下門,旋即開門而入,費天翔果然就在裡面,他正坐在辦公椅上捂著頭,也不知在深思些什麼,而他似乎未曾察覺她的出現,姿勢一動不動的僵坐著。

  「天翔。」她喊,希望他能抬起頭和她談談,「哈囉,聽見我在叫你嗎?天翔。」

  她覺得自己問得很多餘,他若不是睡著或昏倒,怎可能沒聽見她的叫喚,惟一可解釋的是,他根本不想應允她。

  偏偏戴晴又不肯死心,一而再的叫喚,最後還憂心的想拉開他捂著頭的手,看清楚他究竟是怎麼了。

  「天翔,你開口和我說話呀!別悶不作聲,你這樣讓我好擔心,你和楚楚的事解決了嗎?你有沒有向她解釋清楚……」

  「不要再問了。」他突然對她吼起來,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你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別再來煩我,出去——」

  她踉蹌退了幾步,對費天翔突發的怒火大感驚愕,今天她似乎得罪了天下人,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犯了錯?戴晴不由得也惱了起來。

  「好!我出去。」她邊說邊退著步伐,「我惹不起你們兄弟倆,我現在就出去。」

  她轉過身子,如風般衝向大門,正準備打開門鎖時,卻被急忙趕上前的費天翔猛的拉回身子。他這一拉,不偏不倚拉住的是她受傷的掌心,她當即痛得喊叫出聲。

  費天翔瞧見她的痛楚,急忙將她的手掌扳向上,眼前隨意包紮的白紗布正沁著血,「你受傷了?怎麼傷的……」他突然想起在餐廳的一幕,「難道……難道是我……我讓你受了傷?」

  「是!」她抽回手,沒好氣的說,「是你傷的,不過沒什麼關係,只是小傷,過兩天就會合了口、結了痂,你用不著感到任何抱歉,我不會因此怪你,更不會因此來煩你,我現在就出去,就當我沒進來過……」

  「戴晴。」他急忙擋在門口,「原諒我,我氣糊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我是氣大哥……氣自己沒用……氣……唉!」他歎口氣,猛力擊打自己的額頭,「你知道,我無心那樣對你,我想我是氣瘋了。」

  費天翔一臉的懊惱和沮喪,教戴晴無法再生他的氣,反而上前拉住他自責的手,關心的說:「怎麼了?和楚楚沒講通,她不肯信你,是嗎?」

  費天翔轉身,一掌猛然打在牆壁上,「她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我在她家門口喊了一下午,她就是不肯出來見我,我想我和她是完了。」

  「怎麼會這麼嚴重?」戴晴低聲呢喃,她始終認為從頭到尾不過是場誤會,現在看見費天翔的反應,這才明白事情沒她想的樂觀。

  「或許可以由我出面來把事情向楚楚說明白。」

  「沒用的,我知道她不會再見我的。」

  「不試試,你怎麼知道呢?」

  「原本過兩天楚楚就要回美國唸書,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恐怕她會提早飛去美國……噢!真要命!」他又向牆壁猛捶了幾下,「大哥怎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沒頭沒腦的給我扣上這種大帽子,真是要命。」

  很少見費天翔這般手足無措,他又是捶胸又是頓足,能罵的全罵上了,能怪的全賴上了,戴晴反倒覺得滑稽好笑起來。

  「喂!你也太沒良心了吧!」她呵呵的笑聲立即引起他的抗議,「我這麼傷心難過,你不表示同情倒也罷了,居然還這樣嘲笑我,真枉我當你是知心朋友。」

  戴晴非但沒有收斂一些,還老實不客氣的說:「老實說,你還真是活該,自找的。」

  費天翔兩眼珠骨碌碌的凸了出來,委屈的說:「喂!你也太壞了吧!你當真看不出我的傷心嗎?你還說得出這種話,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本來就是你自作孽嘛!如果當初你不在你大哥面前,故意表現得和我很親密,又盡說些容易引人誤解的話,你大哥也不會煞有其事的誤以為我們倆真是一對,也就更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你說是不是?」

  他頹然的坐進長椅裡,「我當初可是好意,想不到非但沒拉攏你們兩個,卻先害了自己。」

  「天翔——」她有些不悅,「瞧你又在胡說了,我可不知道你的把戲,別把我硬拖下水,若是讓你大哥知道,還以為我和你串謀呢!」

  「喔!那可真是少不了你一份,畢竟你是我和楚楚產生問題的導火線,而我大哥在意的人是你,總之你是脫不了關係的。」

  「什麼跟什麼嘛!」戴晴閃爍著言辭,「我不和你說了,再說下去,肯定會和你一樣,不知所云。」

  「喂!不許走。」費天翔拉住戴晴,「我可是雲之有物,就聽我把話全說清楚再走,你這樣急著逃跑,是為了什麼?難道怕我說出你心裡的——實話?」

  「我不是逃跑,也沒有害怕,心裡更沒有……你說的什麼『實話』。」

  「那好!」他拖住戴晴走向長椅,強迫她一同坐下,然後說:「既然這樣,我倒有些心底話想問你。」

  她抽回自己的手,沒有離開,也沒有開口,卻不安的搓揉十指,她的反應,費天翔全看在眼裡,驀地嘴角漾出神秘的笑容,他說:「你覺得我大哥這個人如何?」

  「很好呀!和你一樣都很照顧我。」

  「那……撇開我不說,你覺得我大哥對你如何?」

  「很好呀!就是很照顧我嘛!」她的言語又開始閃爍,「天翔,你究竟想問什麼……我外頭還有工作……你讓我先去忙完,忙完我再來聽你說……我……」

  「不許走。」他將她的身子壓制在椅背上,輕拉起她受了傷的手,「手受傷了就休息,別老是忙忙碌碌的……」

  「天翔……」

  「唉!別又讓我覺得你想逃,好不好?」

  戴晴又沉默不語,也不再反抗。

  費天翔得知她的順從,緩緩的鬆開制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大哥很喜歡你。」

  「我知道。」

  她的坦白頗令他訝異,「那你喜歡我大哥嗎?」

  「喜歡呀!」

  戴晴十分坦白,費天翔竟因她毫不猶疑的回答,而驚得愣住了。

  「天翔,我知道你誤會了。我所謂的『喜歡』是有很多不同程度之分,就好比我對你大哥或你大哥對我,我和他之間的『喜歡』程度,只在於單純的朋友友誼或兄妹情誼,絕沒有你所想要的……愛意存在。」

  原來繞了一大圈,他竟被戴晴的話給唬住了,被她巧妙的言語擺了一道!費天翔連忙否決的說:「不!我不相信是這樣,你和大哥之間絕非你說的如此簡單。」

  「那……那你希望我和他之間,應該是如何的不簡單呢?你知道你大哥是有女朋友的,而她現在就在你大哥的辦公室裡,而你卻在這兒和我談我和他之間應該不單純的關係,這未免……未免太可笑了吧!」

  「不!一點也不可笑,我是很認真的看待這件事。」他正經八百的嚴肅態度,「好!那麼,我們也撇開費雲翔不說。那你呢?老實告訴我,你心裡其實是很喜歡他、很在意他的,是不是?現在他正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的心裡是嫉妒的,對不對?」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我沒有!」她迭聲的喊,再也受不了他好似審犯人似的語氣,以及自以為是的推論,「我從沒有那種念頭,更沒那麼想過,以前沒有,現在不會,將來更不可能,你聽清楚了嗎?」

  「不!你只是不肯承認,其實在你的心底是愛著我大哥的……」

  「天翔,你瘋了,你和你大哥都瘋了,莫名其妙的把我夾在你們兄弟倆之間推來推去,我受夠了你們的自以為是,我不需要你們來安排我的未來,更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我的心究竟是怎麼想的,請你們立刻停止這些無聊的遊戲,好不好?」戴晴十分激動,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這不是遊戲,我也不是自以為是而自作聰明,正所謂旁觀者清,我很清楚的知道,你和大哥其實都是喜歡著對方的……」

  「夠了!」戴晴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我不要聽你說了,我一句也聽不下去,你的話根本不是事實。」

  「我說的都是事實。」費天翔也跳起來,一把抓緊了她,「你以為我大哥在楚家舞宴上,眼裡冒著妒火是為了什麼?午餐時不顧身份和我大打出手,又是為了什麼?」

  他粗魯震撼的搖晃她,「全都是為你呀!你還能自欺欺人的告訴我,你看不出他是喜歡你、愛著你的嗎?」

  戴晴搖頭,拚了命的搖頭。

  「好!再讓我告訴你,那天我和他談論你,他一個勁兒的說你如何好,不斷的在我面前誇獎稱讚你,說了好些個我從沒注意到的你的事情,那時我才發現我竟沒他瞭解你,沒他那樣的注意過你的一舉一動,你的口頭禪、你的小動作,甚至你的小潔癖……他全記得且都放進了心裡頭,試問一個男人怎能如此注意一個女人?除了喜歡上她、愛上她之外,你還能告訴我其它的答案嗎?」

  「噢!天翔,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她無助的喊。

  「不!我要說,我全都要說出來,否則照你們這樣慢吞吞,不知得到何時才能認清彼此內心的感情。」他誇張的嚷著,「戴晴,你相信我,一切我都證實過。當我千方百計邀你參加楚家舞宴,又在大哥面前和你放作親密狀,看見他眼中盛冒的妒火,我知道我的推測絕非毫無根據。

  「而今天他又為了你和我大打一場,你還能說一切是我的自以為是嗎?」他緊握的手更加縮緊了,「而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只是你把自己隱藏得很好,緊密的保護不讓別人知道,但終究還是讓我給知道了,你就別再壓抑內心那份真愛了,坦然的表現出來吧!」

  戴晴仍舊激動,也幾乎讓費天翔給說動了,但,偏偏事與願違,突然,費天翔辦公室大門大開,費雲翔和蘇媚聯袂佇立在門外,眼神驚愕的看著他們,戴晴這才發現自己和費天翔的距離是如此近,而他的手幾乎抱住了她,這一驚,兩人立即跳開好一段距離。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們有敲門,大概你們正忙著,所以沒聽見。」蘇媚怪嚷的說。

  費天翔瞥了蘇媚一眼,沒好氣的說:「有什麼事嗎?」

  「噢!」蘇媚也悻悻然,朝身旁的費雲翔一指,「是雲翔,他有事情和你們說。」

  真令人扼腕,倘若他們能晚個五分鐘再出現該多好,這下子,他所下的功夫,沒化成影也失去了一半的效果。費天翔口吻極度不悅的說:「大哥,你有什麼事,說吧!」

  費雲翔變換了站姿,下意誠的看了看戴晴,她的臉發紅且不安,而費天翔更是滿臉的不明怒火。他們未闖入前,他們在做什麼?噢!他不該這麼想的,他們不論在做什麼或做了什麼,都和他毫無關係的。

  「我和蘇媚商量好,我決定請她來做我的私人秘書兼助理,而戴晴,就照原計畫,歸到你的部門擔任你的秘書兼助理。」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突如其來的宣佈,讓戴晴和費天翔錯愕不已,而費天翔更是捺不住性子,衝上前向費雲翔質問。費天翔想不到自己如此費盡心思幫他,他卻突然闖進來扯自己後腿,讓他先前的心血全白費了。

  「我認為我的意思已經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

  兄弟倆午時的不歡,似乎繼續延伸到此刻,一觸即發的火藥味頗濃。戴晴眼見他們大有再幹一次的氣勢,連忙阻在他們兄弟之間,好言好語的說:「好了、好了!不過是件小事罷了,求求你們兄弟倆行行好,別再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好嗎?」

  「戴晴。」費天翔不以為然,「我可不認為這是件小事,這六年你為他盡職的工作,他一句話就把你給派遣走,太沒有道理了,更何況這女人……」他指向蘇媚,「她根本無法勝任你的工作,來公司她還能做什麼,討男人歡心嗎?」他轉而指向費雲翔吼:「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件多愚蠢的決定,我看你真是被她迷昏頭了……」

  「雲翔——」蘇媚嘟著嘴,委屈的喊。

  費雲翔神色不悅的走向前,費天翔也不甘示弱立即迎上去,而戴晴則連忙雙手抵住費天翔的胸膛,猛力將他向後推退了好幾步。

  「天翔,請你少說幾句好嗎?反正都是工作,跟誰做,幫誰做,還不都是一樣的。」

  「戴晴。」費天翔心有不甘,「我可是在幫你說話、替你打抱不平呀!」

  「誰要你幫我來著,請你收收脾氣,好嗎?」她無情的拒絕。

  「你……」費天翔的熱心好意,全給戴晴的「冷水」澆透,氣急敗壞的嘟嚷,「好!算我多事、算我無聊,我不開口,成了吧!」他頹然的坐進長椅,鐵青著臉,撇開頭不作聲,當真不再理她的事。

  戴晴心中萬分歉疚,還有更多的委屈,她只是想事情在無爭端的情況下解決,而且她也不要他們兩兄弟為了她再起紛爭。其實被調職,心裡怎是滋味,她比誰都要想知道「為什麼」,她也佩服自己還能保持鎮定,顧全大局的做個「和事老」。她想,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大聲吼出來。

  但,她什麼也沒做,還極勉強的讓自己笑得自然,朝著費雲翔,她說:「人事命令何時公佈?何時執行?」

  一旁的蘇媚搶先答腔,「當然是愈快愈好。」

  費天翔冷哼一聲,他是不願再開口,卻仍要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而他的反應,也果真使蘇媚恍然有了自知之明,閉上嘴靜靜佇立在一旁。

  「不錯!」費雲翔說,「我的意思也是愈快愈好,蘇媚明天就開始到公司上班,該學的、該會的,還得麻煩你教教她,盡快讓她適應工作環境。」

  戴晴無聲的點頭應允,卻覺得天旋地轉,無法集中思緒,內心混亂不已。

  「那麼,」費雲翔刻意的說,「我們就不打攪你們了。」

  戴晴用眼角餘光看著他們走出去,看著他們闔上的門,若有所思的杵在原地,許久,許久,室內只是一片寧靜,戴晴無話可說,而費天翔則悶著氣不肯說話。

  一切都太戲劇化了,前一刻,費天翔才為了「誰愛誰,誰又不受誰」的問題和戴晴爭論不休;而後一刻,他所有信誓旦旦的言論,就都成了可笑的廢話,儼然都成了他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

  在費雲翔為了蘇媚,不惜作出「犧牲」戴晴的決定後,費天翔還有什麼立場,能讓戴晴相信他大哥的心底其實是愛她的……這是什麼跟什麼嘛?費天翔不禁要咒罵老天,何苦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

  他惱費雲翔的愚蠢、他惱蘇媚的興風作浪、他惱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更惱戴晴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只會傻傻杵在那兒,暗自吞食傷心,無助得教人心疼。

  但,她怎還能笑得出來呢?是的,佇立許久的戴晴焉然回首,漾著盈盈的笑容,朝他走了過來,她說:「這下可好,你成了我的頂頭上司,若以前有所得罪,可請你多加包涵,不要和我計較喔!」

  這就是戴晴,永遠把自己的喜、怒、哀、樂隱藏得不著痕跡,表現得恰到好處。真想敲醒她,但他還生著她的氣呢!費天翔硬是板著臉、嘟著嘴,對她不理不睬。

  「怎麼啦?天翔。」她若無其事的說,「現在就給我排頭吃呀!」

  「是你要我別開口的。」費天翔忍不住說,「我不會再自討沒趣了。」撇開頭,認真和她生起氣來。

  「天翔,天翔……」她柔聲喊,輕拉他的衣袖,四、五聲仍不見反應,索性也不理了,說:「好!咱們誰都別理誰,倒也輕鬆得乾脆。」

  說完,她掉頭就向門口走,費天翔急忙喊:「你太霸道了,只許自己生氣卻不許我發火。」

  她停下來,輕笑說:「你實在很孩子氣耶!」

  「可不都是你給逼出來的嗎?」

  她搖搖頭,輕歎氣,「好吧!算我錯。」走向他,站在一旁,「我只是不想你和雲翔吵,更不想看見你們打架。」

  「和他說不通,當然只好以武力解決。」

  「這可不是什麼好辦法。」

  「沒辦法。」費天翔解釋的說,「這可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瞧你,生起氣來連嘴都溜了,說的是什麼邏輯嘛!」

  他噗嗤的笑出來。

  「總算會笑了,氣也該消了吧?」

  「氣!我當然生氣。」他站起身,振振有辭的說,「你怎能這麼認命,我大哥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真把我給活活氣死。」

  「要不,我還能怎樣?」戴晴無奈的反問。

  「你該反抗,你該為自己的權利爭取,而不是做個待宰認命的羔羊,你的積極、你的不認輸、你的勇氣全都跑到哪兒去了?印象中的你,不該是這麼毫無主見、惟命是從的人。怎麼今天忽然全轉了性,這麼……這麼教我失望。」

  「天翔。」她說,「我一直是這樣的,只不過今天的你,對我的期望過高,總想我能配合你心裡的看法,而我卻沒有那麼做,所以你會有失望的感覺。」

  「不對、不對!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推翻她的解釋,「首先,我大哥就不對,他怎能頤指氣使的在蘇媚面前顯露他的霸氣,也毫不在乎你心裡的感受;再來,你也不對,怎能毫無脾氣全然接受他的安排,要照你以往的個性,早跳起來和他槓上了。老實說,你讓我覺得你很怕我大哥,甚至也怕那個蘇媚。」

  戴晴猛地搖頭,「天翔,你又胡猜瞎說了。」她很無奈的說,「再怎麼說,你大哥總是老闆,而我只是個拿他錢為他工作的職員,你認為我真能為所欲為,想怎樣就怎樣嗎?何況,他的安排也挺好的,跟著你,起碼沒那麼多工作可忙。」

  費天翔臉色一沉,「好呀!你拐著彎取笑我。」

  「唉!拜託!天翔。」戴晴討饒的說,「就讓這件事過去好不好,我們換個話題聊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還在氣頭上,哪有心情想別的事來聊。」

  「你就不想楚楚?難道你不該想點辦法挽回她嗎?」

  「想有什麼用?」他唉聲歎氣的說,「人家都不理我了,我看我還是放棄算了。」

  「如果你真這麼容易放棄,就不是我認識的費天翔了。」

  費天翔用很有興味的眼光望著她,好似她的話深得他心,當下悟得該如何處理和楚楚的事。

  「那……你和我大哥的事……」

  「我和他一點事也沒有。」她立即接口,「所以請你以後別再妄下論斷,說些沒有根據的事情,幸好一切及時打住,否則真不知會鬧出多大的笑話來。」

  費天翔靜默,無言以對。

  戴晴歎了口長氣,心想,這真是漫長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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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是一團混亂。

  蘇媚像是怎麼教也教不會,頭腦像缺少一根筋,總無巧不巧的忘東忘西、丟三落四,偏偏忘的、落的全是重要事,害得戴晴總跟在後頭忙著收拾殘局。其實,蘇媚真的很用心在學,只是天生缺乏組織能力,後天又養成了享福過好日子的習性,所以學起來也就特別辛苦,特別累,於是戴晴教得也就辛苦、也就累。

  不過,蘇媚也不是全然派不上用場,她的交際手腕堪稱一流,不但能言善道,應對進退更是得宜,不論是陪同費雲翔或單獨代表公司前往應酬,總是表現得可圈可點。

  費雲翔自然也注意到她這項優點,建議派她到公關部當主管,卻遭到她委婉的拒絕,理由是公關部學不到她想學的東西,於是,戴晴只好兩頭跑兩邊忙,幸好費天翔那兒果然就如她所說的「沒什麼工作可忙」,否則她哪來的三頭六臂來承受這樣的折騰。

  這樣忙亂的日子,還照樣發生不大不小的瑣碎事困擾戴晴。房東太太像是食髓知味,為了電話費、水費等等的理由,又調高了兩次房租;而孫漢良的鮮花、卡片依舊不斷,來電的次數愈來愈頻繁,令她不勝其擾,而最、最、最令她憂心的事,該算是賀子玲的來電。

  其實,她們之間為了戴正豐的事,偶爾也會通電話商談,而這次賀子玲居然在電話中開口向她索取五百萬……她拒絕了,她當然得拒絕,因為她根本沒有錢。這些年所嫌的,大部分都給了賀子玲讓她照顧父親,剩餘的也只足夠她溫飽,她哪還有錢給她,何況是五百萬這麼大的數字。

  但,電話那頭的賀子玲可不管那麼多,又是哭又是鬧,把戴正豐也給抬出來作為脅迫,什麼能求能說的話,全都搬出來數落個盡。甚至,還要脅的說:「沒五百萬做安心的底,我倒不如和你爸爸一起上吊算了……」

  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對生活毫無目標,丈夫又不能依靠,錢,就成了她惟一的保障,雖然戴晴很難相信她要這筆錢只是想圖個心安、圖個保障,卻又不免試想賀子玲的處境,又念及她為父親付出的年輕歲月,更怕賀子玲索求不得,因此拋下依賴她多年的年邁父親,於是,太多的想法、太多的顧慮,使戴晴不得不答應了賀子玲。

  戴晴納悶的想,天知道,得上哪兒去籌這筆錢?手指輕撥手中的文件,上頭登錄的數額筆筆皆是上千萬的交易,而她卻為了五百萬發愁。算了!別想了,若是不加快速度,只怕事情真給耽擱了,她立即攤開手中文件。

  這回又是拜蘇媚之腸,得加班到如此深夜時刻,現在費雲翔批下來的文件,未必會先傳到戴晴這兒,往往蘇媚都會先一步取走文件,有時她處理得很妥當,但有時又會缺根筋忘了處理。就好比戴晴手中的這份文件,蘇媚一早就取了去,卻不知為了什麼直到下班前,還平躺在她的辦公桌上沒處理,偏偏明天一早業務部的經理要攜帶此文件到香港開會,原本有很多的時間可以修改費雲翔訂正過的內容,經蘇媚這麼一大意,它卻成了超急件。

  直到下午近六時,業務經理才十萬火急的捧著它來找戴晴,交由她來處理,而蘇媚卻像個無事人似的,照樣從容赴她的應酬。

  十一點,她最後再次審閱文件,拿新舊文件相對照,以避免任何的錯失、遺漏,然後,她感覺身後有人,而她很直覺的說:「天翔,你還沒回去嗎?」

  戴晴取下眼鏡舒解鼻樑的壓迫感,然而背後仍是一片靜默,她想,費天翔八成又想嚇唬人了。

  「天翔,我知道是你。」她轉過身子,說,「你嚇不到我的,我……」她訝然失聲,愣了幾秒,才吶吶的說:「費雲翔,怎麼是你!?我以為……」

  「以為是天翔。」費雲翔接口,「他常等你一塊兒下班嗎?」

  戴晴輕觸鼻微蹙眉,猶疑的說:「雲翔哥,你喝酒了嗎?」

  是的!他說話、吸氣、呼氣間,濃重的酒氣朝她撲鼻而來,在戴晴的印象裡,他是不沾酒的,費天翔對她說過,他大哥曾發過誓不再酗酒,而現在她卻聞到他身上有濃重的酒味。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朝四處張望著,說:「天翔呢?他在哪兒?叫他出來和我說話,我有話要跟他說。」

  戴晴這才發現,他實在醉得厲害,單手勾著外套,衣著也有些凌亂,眼神迷惘且空洞,說話的時候身子左右搖擺著,完全像喝醉酒的樣子,她急忙起身扶住他,「雲翔哥,你喝醉了。」

  「沒有!」他吼,「我沒醉,叫費天翔給……給我出來。」

  還說沒醉,說的竟是沒頭沒腦的醉話,看氣勢,倘若費天翔真在這,他八成是想找他打架。戴晴搖搖頭說:「沒有。天翔他不在這兒,早就下班回去了。」

  「下班?」酒精讓他撐不住自己,將重量壓向她的扶持,雙手搭住她的肩膀,低低的和她面對面,不信的說:「不對!我剛才聽見你叫他,他肯定在這兒,你……你叫他出來。」他也不等她喊,自己就敞開喉嚨喊:「費——天——翔——你出來……你別躲我……你出來……出來…!」

  「雲翔哥。」她喊。並且盡量讓自己能抵住他的胸膛,扶住他的身子,不讓他倒下去,「你真的喝醉了,我……我送你回去。」她硬撐住他的重量,企圖向門口移動,「拜託你,別醉別倒,回到家再醉再倒,否則……」她抽吸氣,豆大的汗珠已落下,「否則我也扶不動你,送……送不了你回家去。」

  「我沒醉,不要你送……我沒醉……沒醉……」

  他吼著、喊著,卻整個人朝她倒了下來,她實在扶不住這突如其來遽增的重量,只能抱著他一塊兒倒下去,一起跌落在地上,而她被緊壓在他的身下。

  雖然有地毯的阻隔,但戴晴的後腦勺仍感撞得疼痛,她閉著眼睛仍覺暈眩,想伸手揉揉卻無法辦到,因為她的雙手也被壓制住,而費雲翔卻像是熟睡般,躺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

  她抿抿唇,呢喃的說:「費雲翔,你……你快起來,否則我會透不過氣,非……非窒息不可……噢……」她再次緊閉雙眼,低低的說:「我的頭好痛……好暈喔……」

  突然,她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減輕許多,而且正有一雙手溫柔細膩的輕揉她的後腦勺,戴晴睜開雙眼,望見他深邃且深情的眸子,全然沒有一絲醉意,還極輕柔的問她:「還疼嗎?」

  她傻了,被動的說:「好多了。」

  費雲翔沒有停止,仍溫柔的繼續為她按摩,深情的眸子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的,要將她深記在心底似的。戴晴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半刻竟愣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清醒過來想起身卻推不開他。

  「你……你能站起來嗎?我們不能一直待在公司裡,你得讓我想辦法送你回去,你試試看,應該可以的……」

  忽然間,費雲翔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感到暈眩,感到迷惘,感到不知所措,心頭七上八下的亂跳一遍,根本忘了該有何反應。他的吻極輕柔、極小心,像怕碰壞她似的。許久,才緩緩抬起頭,又用他令她臉紅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她,似在等待,似在詢問,又似在冥想……她恍然明白了。

  「你醉了,醉得分不出誰是誰,把我當成了蘇媚,你看清楚,我是戴晴,不是蘇媚呀!你看清楚……」

  他的手指輕點在她唇上,「我沒醉,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戴晴,是我的晴晴……」

  他飛快的再度吻住她的唇,吻得猛然而強烈,吻得熱情而纏綿,吻得足以令她融化,吻得她不由自主的開啟唇接納他……他呼出的熱氣撫過她的臉龐,狂熱的激情霎時將她包圍,像是迷失了,根本無法思想,整個身子像著了火一般興奮且顫抖,她忘情的將雙手輕攀上他的背……突然,他像是被觸動而驚醒,猛然放開了她,蹣跚且狼狽的從她的身上抽離,眼裡原有的深情瞬間成了懊悔,再也不願多看她一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他用手撐著額頭,牙齒緊咬住下唇,用極懊悔、極歉疚的口吻對她說:「對不起!我……我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晴晴……我抱歉……」他猝然起身,向門口狂奔而去。

  戴晴望著他的絕塵而去,心頭倏地受了傷。他知道她是誰,深情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甚至連接吻了她兩次,而他卻說他喝醉了,把他一手營造起來全堂而皇之的推翻掉,全都變得不真實,成了假的。她用手拂住唇,那熾熱激情猶有餘溫,心頭的紊亂依然清晰,身子仍沉醉在他深情的懷抱中,而他……戴晴飛快的用雙手掩住口鼻,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喜歡他給的感覺,內心竟然渴望一切並非醉事……

  她喘著氣,非常害怕,害怕自己會陷下去且無法自拔,而他懊悔的眸子刺傷了她,在他將一切引領到她無法抗拒,伸出雙手想緊緊擁抱時,他卻無情的將她推落至冰點,寒透她的心。

  戴晴很想告訴自己,就將一切當他所說的一樣,全是「醉事」。

  「醉事」毋需當真,也就無需多想,最好都把它給忘了,就當作不曾發生過這件事,但,她發現自己無法再正視費雲翔的眼神,甚至是害怕和他面對面交談。而費雲翔也變得怪異,近來脾氣極易暴怒,就連他一向寬待疼愛的蘇媚,也無可避免的被掃到。

  這一天,費雲翔更莫名其妙的走到戴晴面前,一把攫起她正辦公的手,拉著她就朝費天翔的辦公室走,驚愕的她往後退縮,想掙脫他略嫌粗魯的手,但他緊扼住不放,她就硬被他一口氣給拖進費天翔的辦公室裡,又被他粗魯的甩在費天翔面前。

  費天翔也是一臉驚愕的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連忙出手扶住有些狼狽的戴晴,還來不及開口問原因,費雲翔就先指著他的鼻子吼說:「你給我聽清楚,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你最好緊緊的看住她。」說完,像風般旋轉過身子,大踏步的走了,連門也砰然闔上。

  半晌,沒人說話,實在是費雲翔的舉動太過「突然」,而且毫不避諱的「光明正大」,不用想,現在外頭的人必然開始談論這件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費天翔才吶吶的說:「他怎麼啦?」

  戴晴蹙著眉低下頭,無言以對。

  他瞧著,狐疑的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所不知的事情?」

  「誰知道呢?」她側過頭,不願他看見她的眼神,「你們兄弟倆,常常是不按牌理出牌,你都不知道你大哥怎麼了,那我又怎會知道呢?」

  費天翔伸手握住戴晴的下巴,固定了她不願抬起的頭,「是嗎?我想你該比我清楚才是。」

  他竟像他大哥般想用眼神透視她的內心,敏捷的神態像在訴說「你是騙不了我的」。戴晴感到很不舒服,縱使他們兄弟倆都有過人的聰慧、都有透視人心的本能,卻不該拿她做實驗對象。老實說,她受夠了,在他們把她當燙手山芋扔來扔去之際,卻忽略了她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真的無話可說也無可奉告,也請你收起你的好奇心,我沒有任何秘密可供你去發覺、去探究。」她略怒火的說。

  他輕笑,「你的脾氣來得很快,我很好奇,剛才我大哥這麼蠻橫無理的對你,你不生氣,卻對我區區的幾句話,輕易就發起怒來,這似乎有欠公平。」

  「你怎麼知道,或許……或許我一會兒就去找他興師問罪。」

  「我打賭,你絕對不會。」費天翔像是看準了戴晴不敢。

  她努努嘴,低哼說:「天翔,你別激我。」

  「我有嗎?我能嗎?」他不以為然的歎氣,「想以前,你和大哥總無時無刻不在鬥嘴,我真希望在我去美國以前,你們能恢復像以前的樣子。」

  「去美國?」她一怔,「怎麼突然要去美國?為什麼要去?什麼時候去?」

  「你關心嗎?我以為我總無法引起你的注意。」他故意吃味的說。

  「天翔——」她輕柔的笑,略帶抗議的語調,「別這樣對我。」

  「好吧!老實告訴你吧!」費天翔一本正經的宣佈說,「我要為愛走天涯,追佳人至美國,恐怕一時半刻是不會回台灣了。」

  「為楚楚?」戴晴問,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認真且肯定的點頭。

  看著費天翔少有的嚴肅和正經,戴晴知道這回他的確是認真的,「嗯!這才是我認識的費天翔,絕不輕易認輸的費天翔。」

  「噢!不。」他搖搖頭,喪氣的說,「我認輸過,因為你。」他低下頭,盯著她。

  「胡說。」戴晴推他一把,糾正說,「你和我根本什麼事也沒有。」

  「你瞧,我為你費盡心思,而你卻毫無所覺,你說我是不是輸得夠慘。」

  「你唷,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說不過你,我才真是要認輸呢!說實在,你什麼時候要去美國?」

  「下星期二。」

  「下星期二?」她大吃一驚,「不就是大後天嗎?是不是太匆促了些,公司的事來得及處理嗎?」

  「哪有什麼事,你不是說『跟著我,也沒什麼工作可忙』嗎?」

  「天翔。」戴晴嘟起嘴,「你認真點行不行,我和你說正經的。」

  他吃吃的笑,一副玩世不恭的灑脫,「好!好!好!我也同你說正經話。」他掀掀眉,老實說:「我不放心楚楚一個人在美國。」

  「不放心?」她大惑不解,「可是她以前也都是一個人在美國生活呀!」

  「那時她沒認識我呀!」他說得理直氣壯。

  「哦!」她明白了,忍不住揶揄的笑說:「你是不放心,怕她被別人搶跑了,是吧!想不到你也挺大男人主義,挺能吃醋的嘛!」

  「你笑,你笑,隨你怎麼笑。」他不在乎,還很得意的說:「誰教我的女朋友長得這麼絕世,不看緊點怎麼行。」

  「強辭奪理。」戴晴笑了,隨即又認真的瞧他,「那……你和你大哥說了嗎?」

  「還沒。」費天翔回答得十分瀟灑。

  戴晴瞪大眼睛,張大了嘴,瞠目結舌的說:「這不太好吧!你總不能說走就走,而且是這麼的……令人措手不及。」

  「那有什麼?」他攤攤手,毫不在乎的說,「他還不是照樣『砰』的一聲去了香港,不過,我可不像他,我可是為了我『一生幸福』去美國。」

  「那怎麼一樣嘛!」

  「是不一樣,我的理由強過他大多了。」

  「天翔,你還生你大哥的氣嗎?」戴晴小心翼翼的說,「上回在餐廳的事,不都說是誤會了嗎?你是不是還氣他,所以故意不和他說。」

  「當然不是,老實說,我還得感謝他,若不是他在餐廳這麼一鬧,我和楚楚也不會這麼快進入佳境。」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她仍是不解。

  「說是要說,不過……」費天翔頓一頓,一臉的神秘,「得找個人幫我說。」

  「找個人?」她更加困惑,「找誰?」

  費天翔走到她面前,指著她鼻子說:「你。」

  「我?」她把手放在胸口前,更是迷惑了,「拜託!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幹麼要我幫你說,我又幹麼要幫你說,這事你自個去說,我才不擔這種事。」

  「好!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別說。」他攤攤手,「反正到時他就會知道了。」

  「怎麼知道?你一溜煙跑去美國,他找不到人,豈不是跑來問我,一樣是我倒霉。」戴晴嘟嚷的說。

  「那就是囉!」費天翔得意的笑,「反正我是賴定你了,這任務非你莫屬。」

  「你……無賴。」

  她罵,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出去前又丟下一句:「我不會幫你的,你自個兒去解決。」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看著被她闔上的門,費天翔雙手盤於胸前,臉上仍帶著那抹得意的笑意,心底想——哼!才怪!

  戴晴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後,一古腦兒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潑灑自己的臉,以免被費天翔氣暈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為楚楚去美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幹麼無端端拉她做墊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還一副吃定了她的模樣,真教她氣得牙癢癢,想修理他一頓以洩恨。

  不管,她發誓,絕不讓賀天翔得逞,就讓他莫名其妙的消失算了,反正有他沒他,地球還不是照轉,費雲翔也終究會知道他去了哪兒,總之,絕不會從她的口中得知。

  突然,她一怔,心頭猛然一跳,就連臉色都給嚇得灰白。蘇媚不知何時也進了洗手閒,不知何時站立在她身後,不知何時用冷眼瞪著著她……當戴晴不經意望見鏡中的投影,差點沒被活活嚇死,過了好半晌,她都還能感受到自己仍在顫抖。

  戴晴知道,蘇媚是故意的,她存心站在那兒,等著看她出糗,果然她也如願以償,看見她飽受驚嚇的狠狠模樣,還若無其事假好心的說:「我瞧見你在這兒沉思,所以不敢出聲,怕驚擾了你。」

  戴晴揚揚嘴角沒作聲,拿起紙巾擦拭臉上的水珠。

  蘇媚走向另一旁的洗手台,扭開水龍頭,用手無意識的撥弄水,「我聽雲翔說,你正和他弟弟在交往,是真的嗎?」

  戴晴心頭又一驚。原來費雲翔是這麼想的,難怪三不五時提天翔和她的關係,又莫名其妙把她推給天翔……她抿抿唇,不著痕跡的說:「沒有的事,我想他大概是誤會了。」

  「哦!是嗎?」蘇媚挑高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說,「我想你也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的。」

  「你……什麼意思?」戴晴盯著鏡中的蘇媚,「請你說清楚些。」

  「唉唷!我當你是個明白人,有必要讓我提醒你,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事嗎?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曾是別的男人的情婦的,何況費家兄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最好少碰他們為妙。」

  「我的過去我很清楚,用不著你三不五時的來提醒我。」

  戴晴將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內,轉身往外走,蘇媚卻立即走上前,擋在門上,並且伸手把門給鎖住。

  戴晴見她如此舉動,即刻問:「你想幹麼?」

  「不想怎樣。」蘇媚天生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模樣,「只是要告訴你,你最好安分點,別沾惹費家兄弟,尤其少對費雲翔獻殷懃,現在他的事就由我來負責,你呀!靠邊站去,少在我和他之間礙手礙腳的。」

  「如果你不是少根筋,事情老辦不好,也用不著我費心為你解決,如果你肯多用點心,我倒也樂得清閒。」戴晴也不甘示弱,予以反擊。

  「哼!你也少自戴高帽,如果雲翔真需要你,還會要我來幫他的忙嗎?你呀!最好能有自知之明,早早為自己找條後路吧!」

  戴晴發覺蘇媚根本是存心來找麻煩,那麼再說什麼也都是多餘的,因為蘇媚實在是個強辭奪理、有理也說不清的人。人生真奇怪,怎麼轉,都會轉在一起,而六年前的蘇媚和如今的蘇媚,始終一個樣,沒變。

  「蘇小姐,我們實在沒必要在此時此刻爭論,是你的就是你的,是誰也搶不走的。」

  戴晴想就此打住,但蘇媚不肯,擋在門前挑釁的說:「別人這麼說,我信,但你不同,你是有『前科』有『紀錄』的人,我沒法放心。」

  雖然,戴晴並不清楚蘇媚和孫漢良當年何以離婚收場,但是,她確定最大的原因,絕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以孫漢良濫情又花心的性子,誰知道在她之後,又有過多少新歡?而且她們的過去事,又何必牽扯上費雲翔呢?

  「我想那是你自己缺乏信心的問題。你何不把對我的猜疑和防備的心思,全用在真正該花心思之處,那麼你不必要的煩惱一定能減少許多。」

  蘇媚冷哼一聲,不屑的說:「我用不著你來教我。」

  「那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麻煩請你讓開。」

  這次,蘇媚不再阻攔,側身走向一旁,還禮貌性的伸出手表示「請」。戴晴不疑有他,走向前伸出手準備開門,正握住門柄時,蘇媚也突然出手握住門柄,連同戴晴的手。

  戴晴略吃一驚,抬起頭和蘇媚挑戰的眼眸交會,她倒像若無其事,淡淡的說:「我得提醒你,別以為事情真能過去、真的已經結束,更別認為你刻意隱瞞,別人就會不知道你的那些骯髒事。」

  她的話藏有語意,似在告訴戴晴,她已把她的過去告訴了某些人知道,戴晴早知道蘇媚是不會善罷甘休,心裡也早有了底,但老實說,她仍對這番話感到心驚,感到害怕,甚至不敢去想那個知道的人會是誰!?

  但是,在表面上,她可不願意就這麼被擊倒,反而神色自若的說:「隨你吧!你怎麼想、怎麼做、怎麼說我都無力阻止,既然是無力,那我又何必費心苦惱呢?」她掙開蘇媚的手,轉動被鎖住的門柄,打開門並且向外走。

  蘇媚看來很惱火,大概惱她的「無覺」吧!立即又補了句:「戴晴,我想你父親是經不起再一次的中風的。」

  瞬間,戴晴整個人釘住了,整顆心猛然跳起,那意外的震慄梗在喉處,不上不下令她全身那緊繃起來……她緩緩轉過身子,一字一字清晰的說:「你是在威脅我?」

  「隨你吧!」蘇媚臨摹她相同的口吻,竊喜自得的說,「你怎麼想、怎麼說都成,反正只要你再敢犯我,我絕不會輕了。」

  蘇媚閃過眼前的戴晴,走了。

  戴晴仍然佇立在原地。她不懂,真的!她從來不與天爭,但為何命運從來不肯放過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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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16:40



  星期一費天翔依舊神情優閒來到公司,泰然自若的處理在費氏企業最後一天的工作,當然,誰也不知道更看不出他的打算,惟有已被事先告知的戴晴心知肚明。

  然,這已先知的「特優權」可不好受,雖然她一再警告自己不擔這件事,一再提醒自己忘了這件事,但,費天翔就是不肯「放過」她,一天來總帶著那抹「懇求」且「認定」的眼神透視她、軟化她……她迴避,一再讓自己視而不見,絕不輕言屈服於他的無理要求。

  偏偏,可惡的費天翔存了心找她麻煩,賴定了她這名「代言人」,下班時踏出辦公室前,特意和她面對面碰上,特意對她說:「我走囉!我大哥就拜託你了。」

  「你知道,我不會管的,你自己和你大哥說去。」她急忙喊。

  他居然笑了,笑容實在「無賴」,還說:「我知道,你會。」說完,瀟灑的轉過身走了。

  她瞪大了眼,嘴裡不由自主的嘰咕咒罵。

  「誰惹你生氣?」

  戴晴迅速的回過頭去,心頭不禁略吃一驚,費雲翔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身後,自從發生了那晚的「醉事」之後,這倒是他頭一回用溫和的語氣和她說話,而且隱約見到他眼裡的關心……她低下頭,老實說,和他面對面仍舊使她緊張,仍舊使她不安……

  見她不語,他又問她:「是天翔嗎?我見他先走了,你和他吵架拌嘴了,是嗎?」

  她搖搖頭,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心想,求求你別再問了,我什麼也不想說。

  他沒有感應到她的請求,走向前又說:「你放心,我讓他向你道歉。」說完,他也不等回答,轉身就走。

  「費雲翔。」戴晴不受控制的喊,「請你別再自以為是、自作主張、自作聰明了,好嗎?」戴晴有些激動、有些慌亂,內心有著更多的不滿,「我和天翔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就算有也用不著你來操心。」

  費雲翔的臉倏地暗沉下來。

  戴晴見著,不安的抿抿唇,心想自己是否太過苛責了。

  「我無心的。」她軟化語氣,十指不安的相互搓揉著,「實在是……是你們兄弟倆就快要把我給逼瘋了。」

  「是嗎?」他說,「我使你為難了嗎?」

  「是的,你是。」她迎向他的目光,瞬間又垂下頭,「你總把我和天翔聯想在一起,這使我很為難。」

  「喔!是嗎?」費雲翔不以為然,「但我所知道的、看見的,不由得讓我把你們聯想在一塊兒……」

  「不管你有何理由去這麼認為,這次就讓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和天翔是不可能的,一千個不可能、一萬個不可能;永遠永遠也不可能的。」她打斷他,一口氣說盡。

  費雲翔一怔,似乎被她突然的言語驚嚇住,一時兩人就這樣相望著,然後他說:「我去問天翔,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什麼鬼?」她衝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離去,「何必去問他?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你是你,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三人之間共同的交集,就是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其餘的就什麼也談不上,這樣夠清楚了嗎?」

  「不!不夠!不夠!」

  「那還怎麼呢?你有蘇媚,天翔有楚楚,夠幸福、夠美滿了,你還想讓我加在裡頭攪和什麼?夠了!夠了!讓一切不必要的都停止吧!」

  「楚楚?」費雲栩如夢初醒,「天翔還和她交往嗎?難怪……」他低喃,突然拍她的肩,說:「你放心,一切交給我。」

  戴晴一驚,迅速跑到他的面前,抓住他離去的身子,擔心的說:「你想做什麼?去找天翔嗎?不行!」她想著,搖著頭,「你不能再去破壞他和楚楚的感情,就讓他去美國照顧楚楚吧!」

  「美國!天翔要去美國……」費雲翔大吃一驚,一把反捉住她的身子,「你知道,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要讓他和楚楚在一起呢?」

  「因為我知道楚楚是個好女孩,和天翔才是真正相配的一對……」

  「胡說!」他吼。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戴晴也不讓,在他箝制的手中掙扎,激動的說,「如果你不相信,那也只能說,是你太不瞭解天翔真正的心思。」

  「不對!」他又吼。

  「對!對!對!」她掙脫不開他更加緊箝的手,教她又痛楚、又氣惱,迭聲的叫喊出來,「你別不承認,你心裡明白,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放開我,放開我!」

  「不放——」費雲翔咆哮巨吼,「你真笨、真蠢、真傻,你根本不該放開天翔……」

  「你呢?你也只是個只會用蠻力使人不得不屈服,只會要求人照你的指示行事,又愛自以為是喜於妄自猜測的混蛋、超級幻想者。」她扭動得更加狂烈,「你再不放開我,我保證你明天也見不著我,這份工作我幹不來,你請別人來做吧!」

  他頹然的放手,怕她真離開似的,一臉的不知所措。

  戴晴輕揉著雙臂,仍未從紊亂中平復。

  「這件事,我非向天翔問清楚不可。」他突然說道,並且立即轉身大跨步而去,讓杵在原地的戴晴無力也無心再去阻止。

  星期二機場內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若不是費天翔在電話裡再三的懇求,戴晴才不想來送這個害她和費雲翔大吵一架的罪魁禍首,但,當她見著費天翔,卻不免為他渾身的傷大驚,大驚失色的追問:「你怎麼啦?和人打架了嗎?」

  他有眼一片淤青,左頰也紅腫著,嘴角破裂,說話不時牽動到傷口,齜牙咧嘴喊疼的模樣可憐兮兮……但,他卻還能得意的對她說:「你放心,我的對手比我更慘。」

  她哪還能顧上他的對手的傷,傷勢又是如何嚴重了得?一雙眼光瞧見費天翔身上看得見的傷,就驚訝得全亂了,只想知道其它看不見的地方,是否有著更重的傷存在。

  「還傷了哪兒?」她忙不迭的追問。

  他搖搖頭,毫不在乎。

  「你……」她無可奈何,「你這樣子怎麼去美國?楚楚見著你,不嚇壞才怪?」

  「你放心,她會到機場接我,她也會照顧我的。」

  戴晴搖搖頭,「還說去照顧她呢!結果帶了一身傷,請她照顧你。」

  費天翔吃吃的笑,還不時因傷痛而呻吟。

  戴晴左右四顧,「你大哥呢?他不來送你嗎?」

  費天翔聳聳肩,無所謂的說:「不知道,也許在哪個角落也說不定。」

  「他……」

  「他就交給你囉!」他打斷她想問的話,「這一次是絕對認真、絕對慎重的拜託你,請你好好照顧我大哥。」

  「天翔……」

  「先別拒絕我。」他再次搶話,「信我一次,我大哥真的很需要你,給他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天翔……」

  「噓——」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我知道你的心並沒有你的嘴來得狠心、果斷,靜下心來看清自己,你會發現我是對的。」

  戴晴推開他的手,不悅的說:「天翔,你別和你大哥一樣……」

  「我的確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他說,「否則我不會讓你走向他。」

  「天翔……」

  戴晴想抗議,但他突然兩手一揚,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進閘了。」向她揮了揮手,便瀟灑的轉身走進關口。

  戴晴看著他的背影,很想叫住他,卻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道珍重嗎?似乎顯得有些俗氣,於是他愈走愈遠,驗過了證明文件,他在遠處誇張的向她揮揮手,最後消失在深處。

  她若有所思杵在原地好半晌才準備要離開,一轉身使直直的撞進別人的懷裡,她一驚,連聲道歉說:「抱歉!我……」抬起頭,她愣住了,輕喃:「費雲翔,是你。」又連忙轉身指向裡頭說:「你來晚了一步,天翔才剛進去,如果……」她又愣住了,好似有了覺醒,睜大了雙眼緩緩轉回身子,這仔細一瞧,雙眼睜得是更大了,張著嘴不可思議的說:「你也怎麼啦?怎麼也是一身的傷呢?」

  他戴著深黑的墨鏡,但臉上仍可清晰的瞧見四、五處傷口和淤傷。她恍然明白了,他和費天翔的傷口是互相「給予」的,昨晚他們必然狠幹了一架,但,會是為了什麼呢?她不敢深思,怕深思後明白她自己正是那個原因。

  於是,她不敢再追問,但,他也沒有給她追問的機會,費雲翔突然伸手一把緊握住她,轉身拉著她向外走,還說:「和我走,我們去個安靜的地方,我有話對你說。」

  她沒有抗拒。機場的確是喧鬧了些,而她也想離開也該離開了,所以她沒有掙脫他的手,所以她順從的跟隨他的步伐,所以她安靜無聲的坐上他的轎車,然後,他們來到一處謐靜無人的海岸邊。

  車子裡也是相同的靜,他無聲,她亦無語,放眼望去眼前一望無際的海域,傾聽偶間傳來的海嘯風浪,漸漸也嗅到海水的鹽鹹味,他依然靜默,依然無聲。戴晴不得不放棄刻意的「執著」,垂下眼眸轉而望向他,這才發現費雲翔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驀然,她感到臉發熱、心沸騰,驚慌的收回自己的眸子,拂了拂額前的髮絲,在椅子上動了動身子,企圖讓自己「漠視」他的「注視」……

  但,費雲翔卻開口了,他說:「昨晚,我和天翔大打了一架。」

  她輕咳,依舊直視前方的海,淡淡的說:「哦!是嗎?」

  「你該問我『為什麼』。」

  「哦!」她抿了抿唇,心在跳,「那麼……為什麼呢?」

  「為了你。」他立即回答。

  她咬住了嘴唇,不安的用手撫著額頭。

  「我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傻、多笨、多蠢……」費雲翔一連串將自己罵個夠,突然間拉住她的手,緊握在掌間,他的雙眸熱烈而深邃的望進她的,深情的說:「我明明是喜歡你的,是愛你的,卻一古腦兒的硬將你推進別人懷裡,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她望著他,癡了、呆了、傻了、愣了……但,即使這次深情的表白她明白絕非「醉事」,卻依舊不能也不敢接受。她驚慌的抽回手,慌亂的推拒說:「不!別說了。我不懂,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他一把攫住她,死扣在手中,緊盯著她的眸子,「或許我太突然,所以你嚇壞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懂的,也或許你嚇壞了,所以認為我說的是假的,那麼就讓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愛你,深深的為你心折,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深的、默默的把你放在我的心裡了。」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胸前,「你瞧,它正沸騰著——為了你。」他說,一手撫住她的後腦勺猛然一拉,用唇吻住她的。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灼熱的唇燃點她的心,緊迫的胸懷激起她的渴望,他柔情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她迷亂了、沉醉了、暈眩了……千百種複雜滋味迎接而來,她無法思想,也無心停止,更無力抗拒,他的唇輕觸她白皙的臉龐,在耳垂邊細語,他說:「從此時此刻起,我將不再隱藏、不再忽視內心真實的情感;從此時此刻起,你將明瞭我內心的愛有多澎湃,但願我能一古腦的全宣洩出來,讓你知道、讓你感受。」

  他執起她的下巴,再次溫柔的吻住她。

  戴晴果真閉上眼,用心去感受這一切,但願她真能擁有這麼真的愛,那麼深的情,但——她不能,因為,她不夠資格,不配擁有他的深情摯愛,何況,凡是與她有關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不要!她不要相同的事再發生在她所愛的人身上,如果因愛他而害了他,她倒寧願做一輩子的普通朋友。

  「不!不行!」她猛的一堆,睜大了雙眼,一臉的死白,「別這樣,我實在……實在不能接受……」她艱澀的說,「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做普通朋友吧!」語氣是懇求。

  費雲翔一怔,也睜大了雙眼震怔住,表情困惑而不解,死盯著她,只想從她深邃雙眸中得到答案,驀地,他恍然想起,自解了心中疑惑。

  「為了蘇媚,是嗎?」他輕笑,眼睛裡閃著光,握住她冰涼手,說:「那麼讓我清楚告訴你,我和她的事。」他緊握住她的手想把手中暖意傳給她,「我和她是大學時期的同學,她很美,是學校公認的校花,而我……」他頓了頓,緊盯著她,「我得承認,我確曾為她所迷惑,全心全意的愛著蘇媚,我們自然而然成了同學眼中公認的一對。然後我們畢了業,沒多久我就入了伍,而她也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也從那時起,我們四年感情逐漸有了裂痕。」

  他繼續說:「我一心想挽回她逐漸已遠離的心,她卻無心眷戀那份感情,終於她選擇了她公司的企業小開,她對我說『結婚和戀愛是兩回事,我不會昏了頭捨棄麵包而選擇愛情』。於是她嫁給追求她的企業小開,而我退了伍一事無成還沒了女友,心情低落之下我開始酗酒,天天用酒精麻醉自己。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覺醒,發現自己的可悲,當時我告訴我自己不能再頹廢下去,我要努力,我要讓自己有錢、有身份、有地位,讓她對我刮目相看,讓她重回我的身邊。

  「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當我得知她的消息,知曉她已離婚,就一心積極的想和她重圓舊情,但,我錯了。這許多年都使我們有了改變,我再也找不回和她共有的感覺,對她的情相愛也早已不復存在,我卻自欺欺人、自以為是的「執著」。

  「直到天翔敲醒我你在我內心的重要性,才使我豁然明白自己愚蠢,當我看見你在天翔懷裡共舞,我的妒火就莫名竄燒,原來在我心底的人是你,我在乎的人是你,而你就一直默默的站在我身邊陪伴我……噢!我怎能……怎能如此忽視你的存在,怎能如此對待你呢?」

  他說,雙手用力一拉,戴晴直接撲進他的懷裡,他緊緊圈住她,下巴抵著她的頭,輕吻她的發,極心疼的說:「原諒我,並且讓我補償你……噢!不!讓我愛你,愛你這一生這一世直到永遠永遠,好嗎?」

  「不!」戴晴慌亂的推開費雲翔,退縮的說,「我說了,我們只能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為什麼?」他不要,在他全數表白後,他不允許她的抗拒,「難道我說得仍不夠誠意,你仍無法相信我是愛你的?」

  「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她捂著耳、緊閉著眼、搖著頭迭聲的喊,「總之,我不能接受你的愛,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費雲翔拉開她摀住耳朵的雙手,緊緊的握在手中,冷靜而肯定的對她說:「那麼,讓我來告訴你,你能。」他兩手一縮,一下子擁住了她,嘴唇尋找著她的。

  在他尚未覆上她的唇,戴晴用力推開了他,她退縮向車門,慌亂的尋找開關,倏地,車門開了,她衝了出去。她跑,拚了命的跑,把腦中不想思考的問題拋甩開,死命的跑向大海,海風冰冷的穿透她四肢百骸,她的嘴嘗到了鹹味——是她咬破唇流出的鮮血,忽然,她被人從後拉扯住,是費雲翔,他硬扳過她的身子,牢牢的扣住她。

  「如果你是在拒絕我,那麼就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否則我不會讓你從我手中溜走的。」

  戴晴掙扎,她抗拒,緊咬住的唇漾著鮮血染紅她的唇。

  費雲翔握住戴晴的下巴,心疼的說:「我知道你的心,你何苦如此壓抑自己呢?我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他說,立即飛快的吻住她的唇,強迫她停止「自虐」。

  戴晴扭動著避開他的唇,抵著他的胸膛推拒著,她很快的說:「你理智點,你根本不瞭解我的過去、不清楚我的家庭,如果你知道了,你就會瞭解我並不值得你去愛。」

  「你的過去並不重要,我愛的是現在的你呀!」

  「不!對我來說那是永遠也抹不去的記憶,我不要你知道,也不要你將來後悔……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不放!」費雲翔堅決而執著,「你明明是愛我的,為何要逃避呢?」

  她又很快的說:「不!我沒有逃避,而是我根本不愛你。」

  費雲翔大大一震,像是被判了死刑般錯愕,低低呢喃:「不會的,你在說謊,你心裡明明愛著一個人,天翔說你心裡有著一個人……」

  「是!」她接口,「我心裡是有個人,但絕不是你。」

  費雲翔因她的推拒踉蹌的退了幾步,臉色灰暗、陰沉、狼狽不堪……兩眼暗沉的直直盯著她,風吹亂了他的發、沙迷亂了他的眼,心像正退的潮一波波冷卻消退,她的話猶如利刃般剖開他,在她面前體無完膚的徹底毀滅……

  「是孫漢良?」他沙啞的問。

  不!當然不是。她心底喊著,卻沒說出口。

  他當她默認便信以為真,大力的點點頭,眼光錯開她拋向遙遠的大海,絕望的說:「注定的,我注定得輸給孫漢良,我愛的人永遠都被他搶先得到。」

  他苦笑,無可奈何的模樣令人心痛,戴晴走向前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推開拒絕。

  「我不怪你,怪只怪我遲鈍未能把握住機會,讓六年的時間輕易溜過。」說完,他轉過身走了,背影看來沉重又寂寥。

  戴晴突然覺得好冷、好冷,她究竟做了什麼?傷害了他同時也傷了自己,這時她才覺得整顆心好痛、好痛。

  之後,費雲翔見著她就如同見著刺蝟般遠遠避開,像是嫌惡她的存在……事實上,戴晴在費氏企業的確像個多餘的人,自從費天翔去了美國她就無事可忙,再加上蘇媚有心刻意不讓她干涉費雲翔的事務,整天空閒的時間就更多了。

  偏偏,費雲翔對她的處境根本是不聞不問,常藉由蘇媚來派遣她的工作,久了,戴晴也不知處理的工作到底是費雲翔的指派,還是蘇媚有意假公濟私,因為就連小弟、小妹或工讀生負責的外務都推給她,偶爾還要幫蘇媚應付她應付不來的應酬,而那些應酬在從前根本是可有可無,而現在都成了必須的工作,所以她懷疑寶雲翔究竟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抑或是蘇媚的存心作弄……此外,戴晴還憂心自己的私事。

  那日,房東太太突然開口要她搬家,說房子附近一帶的土地已被大企業財閥看中,不久即將改建為超級商業圈,雖然戴晴再也不用擔憂房租不斷的上漲,卻反而憂心從此何去何從,到哪裡去找便宜而又鄰近公司的租屋?

  而另一方面,向她索求五百萬的賀子玲再也捺不住等待的性子,開始向她頻頻催促,這對原本就已一籌莫展的戴晴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她懊悔自己不該不自量力而輕易答應賀子玲的要求,讓她有了希望、有了夢想,而自己卻不是稱職的「靈應公」……

  這一連串的不如意、不順心仍教飽受過各式風霜的戴晴感到困扼,尤其是費雲翔的冷漠最是令她難受,但他的冷淡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何以會有失望、落寞的感覺呢!?

  這天晚上,偏又發生一件極不愉快的事情,讓她和費雲翔的關係更形惡劣。事情得由孫漢良的出現說起,而提起孫漢良也不免得提一提他的「鮮花攻勢」,已有好些時日戴晴沒有收到花店送來的鮮花,原以為孫漢良大概知難而退的放棄了,又或者他有了新的追求目標,總之,戴晴正想鬆口氣,慶幸困擾的遠離,誰料,這晚孫漢良又出現在她的眼前。

  見到他,戴晴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避開他,但她又想,如此逃避終究不是辦法,她不要問題永遠懸在心坎裡不上不下的,於是她掉回頭勇敢的迎向孫漢良,問他:「孫先生,你究竟想怎樣?」

  「我……」她的直接,反而使他震驚外還有些不知所措,清了清喉嚨,才懇切的說:「我希望能和你談談,只需一點時間就夠了。」

  「好!」她回答得乾脆。

  孫漢良仍舊吃驚,竟一時不知如何響應,盯著她好半晌才勉強的開口說:「我的車子在……」他指向路口,「在前面,我們找個靜一點的地方談……」

  「不用了。」她斷然回絕,朝一旁指著,「那兒有間咖啡廳,我們就在那兒談,成嗎?」

  「好!好!」

  於是他們進了咖啡廳,在一處靠近街道的落地窗前的位置坐了下來。

  「孫先生。」戴晴先開了口,「我實在想不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有,我們當然有。」孫漢良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相信,你真的忘了我們的過去……」

  戴晴抽出自己的手,「我們沒有過去,如果你要談的就是這些,那麼很抱歉,我沒興趣和你談。」她說著,立即站起身子要離開。

  孫漢良連忙阻止,急切的說:「好!不談以前、不說過去,你不想聽的、不想談的,我都不說、不提也不談,這樣好嗎?」

  戴晴重新坐回椅子上,「好吧!那你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我們的未來。」這回,他是不暇思索,立即就回答了她的話。

  「未來?」她困惑了,「孫先生,我們既沒有過去,又哪來的未來呢?」

  「有!」他肯定而又急切的回答,「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說得對,我們把過去的全拋開掉,重新建立新的生活、新的關係。」

  約莫過了四、五秒,戴晴突然不可遏止的大笑。和從前一樣,他又想支配她的生活,但她再也不是八年前任他一手支配的傻女孩。

  「什麼新生活?什麼新關係?你以為你父親現在就能接受我嗎?還是你父親又想讓我做你的情婦?」她歎口氣,一手支著額頭,悶聲說,「孫先生,我們都很清楚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未來的,你何苦把心思放在我這樣的女人身上呢?以你的條件,難道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我只要你。」孫漢良緊盯著她,「如果沒有你,我仍是一事無成的敗家子,你明白你存在對我有多重要,任何女人都比不上你,因為在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他打動女人心的方法永遠是千篇一律的,從他口中她聽過太多相同的話,她早已厭倦、早已麻木,根本不想再多聽,但他仍舊執意的說道:「現在整個家族企業都是我在負責,我們毋需顧慮我父親的看法,我不會再讓他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我保證我給你的絕對是全新的生活,不一樣的未來……」

  「孫先生。」她打斷他,「或許你對未來有很多很高的理想,但請別把我包括在內,我對你的未來毫無興趣參與。」

  「為什麼?為了那個費雲翔嗎?」

  戴晴一怔,不悅的說:「扯上他幹麼?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能給你什麼?」他不管,輕哼的說,「他根本什麼也不能給你,否則他怎能坐視你住在這破屋裡遭房東欺壓,卻絲毫不聞不問?」

  「你別扯這件事,何況他根本就不知道。」戴晴替費雲翔解釋著。

  「好!那我問你,你父親和你阿姨的龐大生活費,他幫助過你嗎?」

  「我說了,我的事和費雲翔無關。」

  「我再問你……」

  「夠了!」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孫漢良,就算你派人調查我,知道我的過去、我的現在,知道我所有所有的事情,但並不表示你就有權利批評我的生活,更不該牽扯上毫不相干的人進來,這樣我無法和你談,也不想和你談……」

  「戴晴。」他拉住她,不讓她離開,「我這麼說,只是想告訴你讓你知道,我是真心想照顧你,也有能力照顧你,給你最好、最無憂的生活條件。」

  她掙扎,「不必了,我不需要。」

  孫漢良執意不肯鬆手,「不!眼前你就需要,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你住的那一帶的土地,就是我策動計畫收購下來的。」

  戴晴並不意外,既然孫漢良能把她調查得一清二楚,那麼他所做的任何有關她的事,便不足為奇,「那是你們願買願賣的交易行為,你沒必要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

  「不!你該知道,你要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住在那種破地方……」

  「所以你想盡辦法破壞我的生活,搞亂我的規律,這就是你所謂的好?給我所謂的新生活?」她不悅的說。

  「為了能讓你回到我身邊,接受我的照顧,任何事我都會做,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為你支付五百萬給賀子玲。」

  戴晴頹然靠進椅子裡,眼睛死灰的望著他,話從嘴裡幽幽的吐出來:「好!你乾脆告訴我你還知道哪些事,你還在我的週遭、我的生活、我所認識的人裡下了哪些計謀。」

  「沒了。」他說,「但,我保證只要你一日不回到我身邊,我就會日復一日的做下去,直到把你搶回來為止。」

  「你別逼我,我可以再消失一次,保證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我有辦法,你絕不可能再消失在我的眼前。」

  他們就這樣睜著眼相互對峙著。她的眼裡充滿了激憤的怒火,而他的眼裡卻是無垠的深情綿意,時間一分一秒的滑逝,像是在暗泣她的可悲與無力,像是在顯耀他的強勢手腕,然後,有人加入了他們……

  費雲翔和蘇媚剛從公司出來正準備趕赴應酬,卻無巧不巧瞥見在咖啡廳裡的戴晴和孫漢良,費雲翔幾乎是立即的、毫不思索的衝進了咖啡廳裡,走到戴晴身旁,眼光犀利的看著孫漢良說:「難得我們又遇上了,晴晴,你是不是該為我們彼此介紹一下呢?」

  他的出現實在太突然、太意外了,教尚未從孫漢良盛氣凌人的威逼下平息怒火的戴晴,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亂起來,而眼前的兩個男人就像低吼的野獸開始互別苗頭,隨即將展開一番生死廝殺似的,而匆匆跟在後頭的蘇媚,則氣呼呼的看著這突來的狀況,如仇人般惡狠狠的瞪住戴晴。

  蘇媚是最該沉默的人,而她卻開口說:「這情形看來似乎該由我來作介紹最合適。」原本她是渺小的,這會兒卻「眾所矚目」,她走向前,站在孫漢良和費雲翔之間,她說:「你們一個是我前夫,一個是我前任男友現在的頂頭上司,我想你們之間早已認識,不需要我多作介紹,我相信你們其實最想知道的,是她——」蘇媚伸出手指向戴晴,「想知道你們在她的心裡,究竟是何等重要角色,是不是?」

  「蘇媚。」孫漢良喊道,「我和你的婚姻早已結束,你的身份再也無法干涉我和戴晴的事,你最好別又開始歇斯底里,在這兒發瘋。」

  蘇媚望向孫漢良,冷冷的笑,低哼的說:「我歇斯底里?我發瘋?」她的話由齒縫間邊出,「你為了討女人歡心,把我當瘋子打發。」她點著頭微顫抖,心豁了出去,「雲翔,你知道我的婚姻是被誰破壞,怎麼結束的嗎?」

  她倏地轉頭,兩眼又惡狠狠的瞪住戴晴,咬著牙說:「就是她,她就是那個第三者。」

  「蘇媚。」孫漢良粗聲吼道,「我早說過,我們的事和她無關……」

  蘇媚撇開孫漢良,直撲向費雲翔,猛烈搖晃著他說:「你說你心底只愛戴晴一個人,是嗎?好!那我告訴你,她曾是孫漢良花錢包下的女人,供他發洩性慾的情婦,也是破壞我婚姻的賤貨,這樣的女人,你仍想要嗎?你還愛嗎?」

  「夠了!蘇媚。」孫漢良一手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眼前,厲聲的吼著,「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你的嘴說的話依然刻薄,如果你敢再傷害戴晴逼走她,我會……」

  「你敢怎樣?」蘇媚無畏的迎向他,「和她比起來,我差得遠了。她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未來,我怎能輕繞過她。」她使勁甩開孫漢良,再次撲向費雲翔,「只要你出得起錢謙她滿意,她一樣也可以成為你的女人,做你的情婦,不過……」她不屑的向左右瞥視,「你最好快點行動,誰知道他們剛才是不是已經談住了價碼……」

  「你太過分了。」孫漢良說著,走向前使勁一拉,將蘇媚拉開好一段距離,眼睛閃著怒光衝著她喊,「你說夠了吧!你究竟還想怎樣糟蹋戴晴?」

  「不夠!不夠!」蘇媚就如同孫漢良所說的——歇斯底里,甚至是發了瘋更合適,「是你和她先來糟蹋我的,現在我全還給你們……」

  咖啡廳內的人雖然不多,但他們的爭執卻成了眾所矚目的目標,蘇媚和孫漢良像是前世怨偶一直爭論不休。面對蘇媚的指責派罪,戴晴像赤裸裸的被好奇的人透視著,尤其是費雲翔,他就這麼一言不發,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瞧著她,像是看清了她、看透了她似的。

  蘇媚和孫漢良相互不讓的叫囂指責,甚至開始拉扯對方,場面因此更加混亂、更加熱鬧精采起來,落地窗外甚至開始有人圍觀。

  突然,費雲翔的手重重的握住戴晴冒著冷汗的手,沉默的、冷靜的、堅定的甚至有些命令式的帶她離開,在所有人將注意力都放在爭執中的蘇媚和孫漢良的情況下,他們反而沒人注意到,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咖啡廳。

  春末時節,梅雨開始紛飛飄落,使原本就已幽暗的街道增添一份冷意,讓一路靜默的兩人更形肅然。費雲翔緊握住戴晴的手走著,走過街道、走過巷道、走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走過繁華的商圈和喧鬧的車陣,走著,一直走著,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過了多久的時間?

  只是夜愈來愈沉了,冷意是愈來愈冰涼,沉重的黑暮使他們疲了,冰涼的冷風使他們倦了,費雲翔終於停下了步伐,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空曠的草地,薄霧透著不真實的氣味,這兒絕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但,他開口了,他說:「告訴我,蘇媚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戴晴一怔,垂下頭望著仍被他牽住的手,好笑自己曾有要天真幻想……當費雲翔帶著著她離開那場渾沌,給了她在任何男人身上也感受不到的安全感,教無助的她一下子全依賴上了,於是,她願意順從的跟著他走向任何地方,再黑、再冷、再陰暗也都變得美了……而他呢?哈!戴晴你真傻,他在乎的是你醜陋的過去是真是假?你還天真的以為些什麼呢?

  她頹然將自己的手抽離,閉上雙眼,低沉的說:「是!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費雲翔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像是完全被徹底的擊敗,卻又有一絲的渴望她所說的不是真的,「你為什麼要承認?你大可編個理由告訴我你是情非得已,你也不想做人情婦,不想當婚姻的第三者,不願破壞別人的的家庭……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為自己辯解?非要殘酷的刺傷我的心……我知道錢對你來說很重要,但值得你如此下賤的出賣自己嗎?」

  「費雲翔。」她倏地抬起頭,睜大了雙眼,黑暗中看不出她早已蒼白的臉,她極力想鎮定卻顫抖得更加厲害,傷心已不足以形容她的痛,他的反應使她絕望的掉入最深的地獄,她怎能奢望他接受她的過去呢?「你遇上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做的又是什麼樣的工作,就算我願意為了你而撒謊,可是你能說服自己去相信嗎?」她語調低喃。

  是的!他不能。費雲翔伸出雙手捧住頭忙亂了發,一陣低沉的咕嚕咒罵,又突然間抬起頭,跑向前抓住她的肩膀,將她猛烈的搖晃,沙啞粗聲的叫喊問:「那孫漢良為什麼又來找你?莫非……莫非真如蘇媚所說的,你為了錢又和他談價碼準備再次出賣自己,做他的情婦?」

  「費雲翔。」她碎心的喊,「我知道我過去是很下賤,但我更知道如果我再繼續在這裡讓你糟蹋的話,就更下賤了。」

  她使勁推開他,往黑暗的深處狂奔而去,費雲翔立即追上了她,將她自身後一把擁抱住,緊緊的把她圈住自己的懷裡,下巴輕撫她的發,歉疚的說:「原諒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我知道我不該那麼說的,但我就是克制不了內心的衝動和怒火……偏偏那個人是孫漢良,我實在……實在不知該如何教自己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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