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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舒海柔]今生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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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28:45 |倒序瀏覽
今生的新娘 作者:舒海柔

人真的有前世!?
「不要殺她——」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夢境,
總是在官本中一的腦中盤旋不去?
「來生再見……我們約好。」
一隻古戒,一股神秘的力量,
牽引著齊孟思到日本留學,
撞見了不可思議的一段情。
孟思啊孟思,宮本不斷自問,
今生,你會不會是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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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29:10



  一九九四年,東京。

  孟恩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兩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來日本留學的這段日子,竟然即將要晝上句點了。

  對孟恩而言,會來到日本唸書,實在是一件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事。

  從小,毫無原因的,孟恩就不喜歡日本這個民族。

  只要一聽到任何有關日本的事物,她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憤,從心底慢慢浮起,然後逐漸擴散到全身的細胞,渾身難受得不得了,卻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

  孟恩還記得,高中一次上歷史課時,老師講到了蘆溝橋事變和南京大屠殺,突然間,她的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不再是原來上課的教室,而變成了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情景:戰爭、殺戮、鮮血、死亡、狂笑的臉孔、刺耳的槍聲、痛苦的哀嚎、遍野的屍骨……

  一股使不上力的悲哀,讓她無法克制地放聲大哭,把大家全都給嚇壞了。

  而在這個時候,卻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從未知的遠方緩緩傳來……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齊孟恩!」老師安撫著她:「怎麼了?請同學送你去保健室好不好?」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那感覺卻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那場大屠殺一般,真實而沉重。

  孟恩一直牢牢地記得這件事;她也相信,在冥冥之中,自己與日本之間必然有著某種莫名的情結存在。

  就在這種情結的影響之下,她大學念了日文系,在畢業後也順利拿到獎學金。到日本繼續攻讀碩士。

  在日本的這兩年時間,孟恩只是全心全力地唸書,幾乎可說是深居簡出,交際圈子大都是些台灣留學生;對於身旁的日本人,孟恩則是敬而遠之,能少接觸就盡量少接觸,因為,她對日本人總有著說不上來的反感。

  「不喜歡日本的話,幹嘛來這裡留學?」不少人對她發出這樣的疑問。

  孟恩則是含糊地回答:「反正獎學金都拿到了,不念白不念,多個學位總是比較有保障啊。」

  其實,孟恩自己也是充滿困惑,雖然打從心裡討厭日本,卻有著一種非來不可的感覺,就像是和別人約好了一般,一定得來赴這個約。

  這種奇怪的答案,當然是很難向別人啟齒的,而且就算真想說,也解釋不清。她只有將這一切細細放在心裡,期待有一天可以解開這個謎。

  「孟恩,你怎麼還賴在床上啊!晚會快來不及了!」

  曼亞一推開房門,見到孟恩居然還悠閒地躺在床上,不禁氣急敗壞地大叫著。被曼亞這麼一嚷嚷,孟恩這才想起今晚還有重要的大事,馬上躍身起床。

  「啊!現在幾點了?」

  「虧你還記得啊!大小姐!拜託請你趕快梳妝打扮,這種場合遲到可是很不好的!」曼亞拚命地催促著她。

  如果不是曼亞提醒,孟恩還真的差點就忘了這個留學生頗重要的聚會──國際親善之會。

  「國際親善之會」是個由日本政府和財經界共同出資成立的團體,不僅提供相當優厚的獎學金,鼓勵各國學生到日本來研究日本文化,也為這些離鄉背井的留學生,給予最熱心的服務與照顧,並不時舉辦各種聚會及活動,讓留學生之間可以聯絡感情。

  齊孟恩和朱曼亞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她們兩人就是在「國際親善之會」的協助之下,才能順利來到日本完成碩士學位的。

  而這場晚會,就是為了歡送他們這批學業有成的留學生而舉辦。聽說,今晚不少日本政府官員及出資的企業大亨都會出席,想必是場隆重非常的盛會。

  孟恩連忙以最快速度梳妝打扮,她換上了一件剪裁大方的素色洋裝,然後薄施脂粉,準備與曼亞一起赴宴。

  雖然孟恩並不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但是她皮膚白皙,容貌清麗,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獨特優雅的氣質,總不由得引人將眼光停駐在她身上。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們趕快走吧。」曼亞急切地催促著。

  「好!」孟恩略略收拾了一下,便跟曼亞兩人急急朝外跑。

  兩人氣喘吁吁地趕到會場,總算在最後一刻到達。

  會場內早已佈置得光鮮亮麗、熱鬧非凡。這次盛會果然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讓曼亞和孟恩大開了眼界。

  幾分鐘後,典禮就正式開始了。

  即將畢業的留學生們是今天的主角,他們被安排一一接受贈禮。還好代表性的儀式並不冗長,很快就結束了。不久,雞尾酒會登場,那些大人物們便一一退席離去,會場全成為這些年輕留學生的天下,氣氛也頓時變得輕鬆起來了。

  每個人都想好好把握這段時間以暢談離情,因為,這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場聚會,就算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也不知將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孟恩、曼亞和幾位台灣留學生聚在一起,談著自己對未來的計畫。

  「我認為日本文化和中華文化之間淵遠流長,這個命題的研究相當有意思,光是讀到碩士是絕對不夠的:所以我打算留在日本,繼續申請學校攻讀博士,暫時不回台灣。」一向最用功的小江說道。

  「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想再到其它的國家看看,接觸更多種不同的文化。因為我這個人的人生觀呀,就是要走遍全世界、看遍全世界,才算不虛此生了。」

  阿鴻發表完他的高見,遂轉向孟恩和曼亞:「孟恩、曼亞,你們的計畫又是如何呢?」

  曼亞吐吐舌頭,笑著說:「我沒有像你們那麼偉大的想法啦。我對唸書一向不大有興趣,能念到碩士學位,已經是阿彌陀佛,心滿意足了。我要回到台灣工作,賺錢也是很重要的。當然,能夠早日尋得如意郎君,也是我最大的心願囉。」

  曼亞的這番誠實告白,把大家都逗笑了。

  「曼亞,祝你早日完成心願啊!那……孟恩呢?」阿鴻追問。

  「我也要回台灣工作。不過,我對讀書還是很有興趣的,也許有一天我會再回到學校重拾書本也不一定。」孟恩回答。

  大家繼續交談著,氣氛十分熱絡。突然間,孟恩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她忍不住回頭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發現。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了,會場中的人那麼多,也許只是剛好有人多瞄了她幾眼而已。

  可是,這種感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孟恩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有人正在窺探著她。

  就像在玩躲貓貓的遊戲一般,孟恩一直頻頻回頭,想把那道神秘目光給逮個正著,結果都告落空。

  「孟恩,你怎麼了?」曼亞發現她的異狀,詫異地問:「你怎麼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在想情人啊?」

  「不是啦,你別亂講!」甫回過神的孟恩,急急忙忙地澄清著:「我老是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可是……唉,算了,就當我自己神經過敏好了。」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暗戀你很久了,可是又不敢向你表白,所以只好躲在暗處偷偷欣賞你囉。」曼亞張著骨碌碌的雙眼,淘氣地打趣著。

  「你還真會掰!這種小事都可以編出劇情!你乾脆改行去當編劇算了。」孟恩拍了曼亞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會場中的音樂突然一變,響起了節奏輕快的舞曲。

  今晚的重頭戲──舞會,就在這熱門旋律的帶動之下,拉開了序幕。

  大家紛紛隨著音樂瘋狂地扭動著,想在離別前恣意狂歡一下。

  「走吧,我們到舞池中央跳舞吧!」

  阿鴻興致勃勃地提議著,大伙便擠進人群中,隨著音樂盡情擺動。

  幾首快歌勁曲之後,當然少不了適合跳慢舞的情歌。有心人趁此刻趕緊邀請心儀的對象共舞,當然,也有一些人識相地往牆邊站,當個「壁花」或「壁草」。

  阿鴻走到孟恩面前,很有禮貌地伸出手來:「孟恩,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這……」孟恩猶豫了一下,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接受阿鴻的邀請。

  他們隨著音樂慢慢地搖擺著。和另一個人的距離如此靠近,讓孟恩覺得好不自在。而且,她知道曼亞一向對阿鴻很有好感的,偏偏阿鴻不去邀曼亞,卻來邀自己共舞,真是傷腦筋。

  這首曲子總算結束,孟恩趕緊往旁邊一站,提醒阿鴻:「對不起,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去邀曼亞跳舞嘛。」

  於是阿鴻只得乖乖地走向曼亞。孟恩解脫之餘,只想趕快乘機逃離會場,到外頭透透氣,免得又有人來邀舞而難以脫身。

  孟恩離開了喧鬧的人,獨自來到屋外,靜靜地坐在門前的小石階上。

  今晚的夜空,星星是那麼明亮,在異鄉的這樣一個夜晚,清涼的微風拂面,吹得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

  孟恩伸開雙手,意欲擁抱這浪漫而美麗的夜,一個人靜靜地享受這一刻。她閉上雙眼,細細回想著這兩年來的時光,那種感覺竟像是才剛剛來到日本,卻馬上又要回去了。

  瞬間,孟恩感到一個黑影在她眼前晃動。她急忙睜開雙眼,一個高大的身影讓她大吃一驚;她連忙站起身子,但一個沒站穩,整個人竟然差點跌倒……

  那人一個跨步上前攙扶住她,但隨即又放開手,溫柔地道歉著:「對不起,嚇著你了。」

  「喔,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

  孟恩連忙應聲,但一抬頭,整個人便楞住了……

  眼前這個男子的臉龐,彷彿是雕刻出來般地俊挺,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竟散發著似曾相識的神采,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著。

  「沒事,沒事。」

  孟恩對自己失態的行為感到尷尬極了。這是她生平頭一回如此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而且對方還是個英俊、氣質不凡的「陌生」男子……

  可是,孟恩真的覺得這人好眼熟,到底是在哪兒見過的呢?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地傳入孟恩的腦中……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你好!我是宮本中一,代表本田企業來參加這次的盛會。」

  那人對孟恩深深一鞠躬,輕聲地介紹著自己,並沒注意到孟恩的不對勁。

  「宮本中一?」孟恩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這個名字好熟喔。」她輕聲對自己說道。

  「可能你曾聽說過家父或家兄的名字,所以才會對我的名字感到熟悉。」

  那人筆直地站著,緩緩地回答著。

  「啊!宮本之秀是你的……」孟恩驚呼著。

  「是家父。」他淺淺地微笑著回答。

  天哪!那他不就是本田企業的小開嗎?

  孟恩知道,「國際親善之會」和本田企業之間,有著某種程度的合作關係,她更清楚本田企業在日本財經界,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老大,或許,更應該說它是一個跨國大財團,主宰著日本經濟的重要命脈。

  忽然,孟恩覺得自己可笑到極點,她和宮本中一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他有眼熟的感覺呢?他們絕不可能碰過面的!

  「還末請教小姐尊姓大名?」宮本中一極有禮貌地問著。

  「哦,我叫齊孟恩,從台灣來這裡唸書。剛才……剛才如果我有任何不禮貌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孟恩彎下腰,同宮本九十度鞠躬道歉。

  「哪裡,是我的不對,我太冒昧了。」宮本趕緊彎腰回禮。

  兩個人突然都不由地笑了出來,大概是一開始的見面方式十分怪異,而現在的禮節又顯得大過正經了。

  「終於見面了嗎……我們約好的……」

  那個鬼魅般的聲音猛然又出現了,倏地襲擊孟恩的腦海,四周景物好像都在天旋地轉,她感到一陣暈眩,差點又倒下。

  宮本中一趕緊上前攙扶住她:「齊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走開!不要碰我!」

  一聲尖銳的嘶喊劃破沉靜的夜空,揉合了既憤恨又無奈的傷痛。

  宮本連連退後幾步,顯然是被孟恩嚇住了。「齊小姐……」

  孟恩也被自己的舉動給震驚到了,她失神地望著宮本,吶吶地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被孟恩的反應給嚇著,但宮本還是大膽走上前,關心地間著:「齊小姐,你還好吧?」

  「啊……對不起,我沒事。」

  孟恩彷彿全身力氣都被抽盡般,幾近虛脫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沒錯,她的確是討厭日本人,但是從來不會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啊!剛才失控的一剎那,她好像不是她自己,或是說,她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能量,能夠與自己某種潛在的意識相呼應,改變了原來的磁場……

  宮本看著面色慘白的孟恩,擔心地間道:「齊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我沒事,坐一下就好了。」孟恩揉揉額角,疲憊地說著。

  慢慢的,孟恩逐漸恢復清醒,她不願再去想那些奇怪的聲音與念頭,也許這只是她在見到宮本中一的那一刻,恰好喚起過去的記憶,於是才有這種聯想罷了。

  無論如何,對方是個日本人,她絕不違背自己不與日本人來往的原則。

  於是,孟恩迅速重新武裝自己,態度變得冷峻而高傲。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很唐突,只是…….」宮本欲言又止,好像在思忖著該不該開口:「我總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

  他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噢,不會的!不可能的!

  孟恩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一下全都亂了。但她仍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心慌表現出來。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只要是見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來。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真的是非常奇怪。」宮本一邊解釋,一邊竭力思索著。

  「不可能的!」孟恩堅決地否認,完全不留餘地。「我們不可能見過面的!我從來不和日本人交往的!」

  「哦,是這樣嗎?」宮本低歎一聲,臉上顯露出失望的表情。「齊小姐,我不是故意用這種借口來與你搭訕的,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曾經見過你,才會這麼說的。」

  孟恩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這個人是日本人!不管他有多好的儀表,多顯赫的家世,不管自己對他有著多特殊的感覺,他都是個日本人!」

  「齊小姐,如果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原諒,希望你別介意。」

  宮本站到她的面前,誠懇地道歉著,高大的體魄為她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冷風,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填滿孟恩的胸臆……

  恍惚間,孟恩竟有股衝動,想要緊緊抱住他痛哭一場……

  孟恩突然清醒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啊!

  她不敢也不能再多想,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抵擋更多的刺激了。也許只要再多說一句話,她就會整個人崩潰,她一定得走了。

  「抱歉,我要進去了!」孟恩低聲說著,隨即轉身要進屋內。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宮本中一渴望的雙眸,直直地望向孟恩的心靈深處。

  「我下禮拜就要回台灣了,恐怕沒什麼機會。」

  孟恩費力地移動腳步,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宮本的身畔挪開。

  「齊小姐!」宮本喊住她,孟恩本能地回過頭。「很高興認識你。」

  一種想哭的酸楚衝上孟恩的鼻頭,她把頭抬得高高的,深怕一個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她急促地回了個禮,便像逃難般地跑進屋裡。

  「孟恩,你跑哪兒去了?」曼亞走向孟恩,盤問著失蹤後又現身的她。

  「哦,我剛剛到外頭透透氣。」

  孟恩心虛地回答著,「透氣」是事實,但她卻不願透露遇見宮本中一的部分。

  「怎麼不說一聲就失蹤了呢?我還以為你先回宿舍了!」曼亞埋怨道。

  此時,舞會宣告結束,也意味著晚會正式落幕了。

  孟恩和曼亞向大家道別後,便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回宿舍的路。

  「今天玩得好開心喔,不過也把我累壞了。你知道嗎?阿鴻邀我跳了好幾支舞呢,我好高興喔!而且呀……」

  曼亞興奮地說著今天舞會的情景,但是嘰哩呱啦地講了老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在唱獨角戲,孟恩竟連吭一聲都沒有。

  「孟恩!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曼亞拍她肩膀,想要喚起她的注意力。

  「嗯,你說什麼?」孟恩像是大夢初醒般,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看你心神不寧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沒什麼啦,只是想到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心中難免有些小小的傷感。」

  孟恩用笑容掩飾自己的不安,把低落的情緒全部推給離別。

  「我也有同感。不過呀,只要想到這兩年念得這麼辛苦,才拿到碩士學位,心中的那分快樂不也是難以形容,你說是不是?」

  「嗯。」孟恩輕應了一聲,但思緒還是漫天飛舞,始終無法平靜。

  「啊──對了!」曼亞突然大叫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大事,「孟恩,那個神秘的偷窺者最後有沒有現身?」

  「對不起,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孟恩笑著搖頭。

  「哎!真可惜,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麼有眼光,看上我們的古典大美女!」曼亞歪著頭,十分惋惜地歎著氣。

  孟恩只是笑而不笞,因為她並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像這樣只敢偷偷摸摸地窺視,卻不敢光明正大現身的作風,她可是一點也不欣賞的。

  何況,現在孟恩的心中,全都裝滿了宮本中一的影子,哪還有心思去想這個偷窺者?而一想到自己與宮本碰面的那副狼狽模樣,孟恩就忍不住想笑。

  「咦,什麼事那麼好笑?快說!」曼亞見孟恩突發的傻笑,連忙問道。

  「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別想瞞我了,沒事你會笑得那麼開心?發神經啊!」曼亞不死心地追問著。

  「真的沒什麼啦,我只是想到剛才自己不小心被嚇到的模樣,好糗喔。」

  「被誰嚇到?喔,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暗戀你的人故意捉弄你,好製造機會啊寧」曼亞像是捉到什麼小把柄似的,拚命想套出些秘密。

  被曼亞這麼一說,孟恩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那位神秘客,會是宮本中一?晚會時就是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後來他就是有意跟出屋外來搭訕的嘍。那麼,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快說,到底是不是這樣?那個人長得什麼德行?他是不是向你要了電話?你對他印象如何……」

  曼亞像小孩般充滿好奇,拉著孟恩不放,死命地想要追根究底。孟恩則是被逼問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的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吧!不過就是我跑到屋外透氣時,剛好有人也在外面,我自己沒注意,嚇了一大跳而已,真的沒有什麼。」孟恩解釋著。

  「只有這樣啊?真無聊!」曼亞失望地說。

  「你本來就很無聊。」孟恩笑著說。

  「好吧,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你要是有什麼艷遇,一定要先跟我說,不許暪我哦!」曼亞叮嚀著。

  「好,遵命!」孟恩故做正經地回答,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兩個女孩子的笑聲,在夜晚的街頭顯得格外清亮。

  「孟恩!」曼亞突然又開口。

  「什麼事?」

  「我在想,我們距離開日本還有四、五天的時間,不如就利用這幾天,好好到各地玩玩,你覺得怎樣?」曼亞心血來潮地提議。

  「好呀,我贊成,這個建議太棒了!」孟恩很高興地答應了。

  她心想,反正她們的行李都已經打理得差不多了,利用這幾天的空檔出去走走也好,不然,來日本的兩年間,整天都埋首在課業中,很多地方都不曾走訪,豈不是可惜了嗎?

  而且,一旦有了太多的時間,自己就很容易胡思亂想,如果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的,那麼「那個人」就沒有機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了。

  上天為什麼在她即將要離開這塊土地時,安排這樣的一個人與她相遇呢?

  這場意外的邂逅,讓孟恩方寸大亂,她很明瞭即使想得再多也沒用,畢竟對方是不同世界的人啊,何況她就要離開日本了,他們是不可能再見面的。

  雖然如此,她的腦海裡卻不聽使喚她,一再浮現出他的笑容、他的聲音,還有他的溫柔……

  唉!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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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29:30



  「啊──」

  宮本中一又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擦拭掉額頭的冷汗,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好讓自己急促的心跳能夠平靜緩和下來。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中一過了二十歲生日之後,這個惡夢便經常出現在他睡覺時,至今已經持續了十年之久。

  當這個夢剛開始出現時,他並未放在心上,以為是自己對這個夢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使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但是,這個惡夢並沒有隨年紀的增長而消失,次數反而愈加頻繁,到了最近,情況更是有增無減,只要他稍一入睡,夢境立刻將他包圍。他百思不解,只好跑到廟宇去,請求師父幫助他解開疑惑。

  清水寺的住持在聽完中一的敘述後,只是沉默地閉上雙眼,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師父……」中一看著師父怪異的反應,不知所措。

  住持緩緩地睜開雙眼,用慈悲的目光注視著宮本,然後低沉地開口說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啊!」

  「師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中一急切地問著。

  「日本曾經犯下不可饒恕的千古罪過,但是你是個善良守信的人,所以,這一生你要來償還前世曾經許下的諾言。」

  中一迷惑地看著住持,並不瞭解話中的涵意。

  住持慈藹地微笑著,將雙手輕輕搭在中一的肩上。

  「孩子,不要愁、不要煩,我只能告訴你,你這一生是來還債的。但是你毋須擔憂,一切隨緣,到時事情自然會圓滿解決,阿彌陀佛。」

  聽了師父的這一番話,中一的心情舒坦許多,也不再對惡夢耿耿於懷。但是唯獨令他不解的是,為什麼夢中總是出現一位女子,以哀求的眼光凝望著他,而他,卻始終無法看清這女子的容顏……

  這名夢中的女子已經整整伴他十年了……

  中一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窗前,在這裡可以清楚看到東京巿區內林立的大廈。

  身為本田企業的第三代,他從小就被訓練出沉著穩重的處事態度;但是,今天他的一顆心卻浮浮躁躁地,像是懸在半空中,根本無法定下心來,精神真是差到了極點,而剛剛才想休息片刻,卻馬上被惡夢所驚醒。

  他望著窗外,透過明亮的玻璃,他似乎隱隱約約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怎麼回事?」中一搖搖頭,試著讓自己恢復清醒。

  他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想找出心神不寧的原因,就像他平日在做重大決策時,必須讓自己的思緒先冷靜下來,然後仔細分析,最後再做出結論。

  他找到根源了!

  原來一直紛擾著他的思緒,一直讓他的心動盪不安的,就是昨天晚會上撞見的那位台灣女孩──齊孟恩。

  昨晚,他代表本田企業參加「國際親善之會」,本以為在儀式結束之後,就可以立刻離開,但在畢業生一一接受贈禮時,他看見了齊孟恩。

  他無法解釋當時的感受,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心中是那樣地波濤洶湧,那種強烈的震撼,就好像跨越了重重時空,終於在另一個國度再次重逢般的喜悅。

  於是,他沒有照原訂計畫離去,卻繼續留在會場中。雞尾酒會時,他的心思全放在齊孟恩的身上,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完完全全映入他的眼中。

  他一直想找個適當的機會與她認識,偏偏她身旁圍繞著那麼多朋友,使他無法接近。直到舞會開始後,他發現她獨自走向屋外,才抓住機會尾隨她往外走。

  已經三十歲的宮本中一,第一次對女孩子這般強烈地心動。

  在他的印象裡,生平所接觸到的女子,似乎都被一層又一層的濃妝艷抹所掩蓋著,而且她們總是極力地迎合他、討好他,使他完全見不到她們真實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自己身份特殊的關係吧,中一心想,如果自己不是本田企業的第二代,這個世界又將以什麼樣的面貌呈現在他眼前呢?

  中一突然想起齊孟恩被自己嚇到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為什麼她會如此強烈地吸引著他?是她清麗娟秀的臉龐?還是她典雅脫俗的氣質?或者是她那雙明亮的眼眸?為什麼會讓他覺得好熟悉?而乍見到她,自己的心中怎麼會有股酸澀又悸動的情緒呢?

  這種恍若隔世的狂悲狂喜,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叩叩。」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中一的思緒。

  「請進。」

  「中一。」中一的大哥宮本中川走進辦公室。

  「大哥,有什麼事嗎?」中一連忙迎向前去。

  「沒什麼,剛剛在會議上,看你精神不太好,所以抽空過來看看。是不是……公事上有什麼問題?」中川關心地問道。

  「請大哥放心,公事上並沒有什麼問題。」中一笑了笑,簡單地回答。

  中川見他神情有異,心中便有了數。「小弟,你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有關中一的惡夢,宮本家的每個人都非常清楚,也都替他感到憂心。

  「嗯,惡夢的確又出現了。不過,今天是我自己精神不好,和惡夢沒什麼直接關係。」中一誠實地說。

  「有什麼事大哥可以幫忙的嗎?」身為大哥,中川對他可是非常照顧的。

  「其實也沒什麼事,都是自己在胡思亂想而已。」中一接囗說。

  不知為什麼,中一並不想把事情全盤告訴大哥。

  「這不像平日的你。」

  中川十分瞭解中一,中一是個理智的人,一向不會輕易讓一些不必要的困擾來糾纏他。可是,從剛剛的對話中,他可以感受到弟弟正為某事在煩惱著。

  中一在家裡排行老么,跟在中川的身邊做事也將近五年了。

  當初父親會做這樣的安排,無非是希望中一能跟著大哥好好學習,而這些年下來,中一的表現也確實讓他非常滿意。

  中川對中一有著深切的期望,希望他有天也能和二弟、三弟一樣,漸漸地獨挑大樑,掌管事業。當然,盡早讓中一完成終身大事,也是大哥的重要的責任了。

  「大哥,我想……」中一話說了一半又打住。

  「有什麼事儘管說,跟大哥不用見外。」

  「我想向您請幾天假。」

  「請假?你是不是想出國散散心?」中川先是訝異,然後又關心地問道。

  在中川的記憶裡,弟弟雖在自家公司工作,但每天仍照規定準時上下班,至於主動提出請假,則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清水寺住幾天。」中一解釋著。

  「清水寺?!」中川更加驚訝不已。「你平常不是假日時才會過去的嗎?怎麼突然想要去那兒住呢?」

  「我想讓自己休息幾天,順便和師父討論些問題。」中一用手揉揉眉心,顯得有些疲憊。

  中川看到弟弟這模樣,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好吧,你就去吧。」

  「謝謝大哥。」

  「我只有一個條件,你得和母親說清楚,不然她老人家可會緊張得不得了,以為你要出家當和尚去了呢!」中川不得不提醒他。

  「我會的,請大哥放心。」

  見到弟弟被惡夢糾纏了那麼多年,除了心疼之外,中川似乎也幫不上任何忙。他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中一能早日脫離惡夢。

  中一回到家中,看到母親坐在客廳沙發,戴著老花眼鏡專注看著一疊照片。

  他心裡有譜,母親准又是在幫他挑對象了,遂準備悄悄地繞道而行,不去驚動她,但還是被母親看到了他。

  「中一,你回來了,快過來看看這些照片,你挑一個比較中意的,媽來安排你們見面,好不好?」母親熱切地喚住他,指著那一大疊照片說道。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或許是家中的四個兒子中,只剩下中一的終身大事還沒著落,所以母親總是急著幫他介紹對象,安排相親。

  面對母親的盛情,他實在無法直接拒絕,於是他想到一個進退皆宜的方法。

  每一次,他都會假裝把這些照片很認真地全部看過,然後再慎重地告訴母親,照片裡沒有自己中意的女孩。如此一來,不但不傷母親的心,自己也省去很多困擾。

  這次,他還是依照慣例,把照片全部瀏覽了一遍。「媽,對不起。」中一搖搖頭,把照片還給母親。

  「你再仔細看看這張,這是櫻家的小女兒,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人長得很不錯。思想也先進,你們年輕人不是最講究彼此的思想要能夠溝通的嗎?還有這張是吉田家的獨生女,聽說她相當賢慧,又多才多藝,一定可以幫你把家整理得妥妥當當的……」

  「媽,對不起。」中一打斷了母親的話,滿是歉意地望著她。

  「唉,沒關係,既然沒有中意的,下次媽再幫你找些條件更好的。」母親雖然顯得有些失望,卻仍不死心。

  「謝謝媽,您一定能幫我找到最好的媳婦。」中一趕緊向母親道謝,試著讓老人家高興一點。

  「中一啊,其實我倒是覺得千代和你蠻相配的,你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我們兩家又是世交,再也適合不過了,我覺得這樁婚事……」

  「媽!」他趕緊打斷母親的話:「我已經告訴過您了,我一直把千代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和她之間也只有純粹的兄妹之情,怎麼可能娶她呢?」

  「我看得出來,千代可是非常喜歡你喔,她對你啊,可不是只有兄妹之情這麼簡單呢。她這個女孩嬌是嬌了一點,對你可是……」母親試著替千代說些好話。

  「問題是我對她真的沒有感覺啊。」

  中一極力地想解釋清楚他和千代的關係,他知道母親非常喜歡千代,而這樁婚事也是雙方父母都極為屬意的,偏偏自己就是不能接受的。

  「難道連一點希望都沒有嗎?感覺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啊,何況你和千代又不是沒有絲毫感情。」母親仍不放棄地遊說著。

  「媽,我只把千代當妹妹,這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中一再次慎重地回答。

  「唉,好吧,媽不勉強你了,看來千代是沒有指望做我們家媳婦了。」母親似乎頗為失望。

  「做不成媳婦沒有關係啊,您不是一直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嗎?不如您就認千代當乾女兒吧。」

  中一摟著母親,同她提出建議,心裡盤算著一旦母親認了千代當女兒,他和千代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兄妹,那麼就沒人會再來遊說要他娶千代了。

  不過,如子莫若母,他的動機老早就被母親看穿了。

  「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這做母親的還會不瞭解嗎?在你確定結婚之前,我才不會認千代當女兒暱,那樣一來,你和她不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除非等哪一天你真的結婚生子了,否則啊,我是不會放棄的。」

  母親嘴裡叨叨地念著,一邊收拾著桌面上的照片。

  「媽,我倒是有件事真的要跟您說。」中一說道。

  「什麼事?」

  「我向大哥請了假,想去清水寺住幾天。」

  母親停止手上的收拾工作,轉過身子驚訝地看著中一。

  「兒子,你不曾是想去當和尚吧?」母親擔心的表情,讓中一啼笑皆非。

  「媽,您放心,我還要留在您身邊,孝順您一輩子呢。」

  「那為什麼……」母親仍然不解。

  「我只是想休息幾天,順便和師父討論些事情。」宮本向母親解釋著。

  「是不是有關惡夢的事?」宮本太太看著兒子略差的臉色,知道中一大概又是為惡夢而心煩了。

  「嗯。」宮本點點頭,不想把事情說得太複雜,以免又引起母親無謂的猜臆,徒增她的憂心。

  母親當然不會反對這件事,反而希望中一能從宗教信仰裡,得到心靈的寧靜。

  「既然和大哥說好了,那就去吧,不過,你可千萬不許有出家的念頭喔!」母親仍不忘再三叮嚀著。

  「媽,不會的。」他再次對母親允諾。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母親關切地問道。

  「明天。」他簡單回答。

  「也好,早去早回,免得讓我掛心。」母親點點頭。

  「那……我先上樓整理衣物。」

  「也好,用餐的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伯母,中一哥哥回來了嗎?」就在中一欲上樓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甜美的聲音。

  天野千代的人還沒到,聲音卻早傳遍了整個宮本住宅。

  宮本家與天野家的交情已經延續好幾個世代了。兩家目前都各自擁有規模鷘人的跨國企業,在日本都是排名前十名的大財團,在生意上經常互通有無,合作關係十分密切。

  對天野千代而言,宮本家就和自己家沒有兩樣,任由她來去自如,通行無阻。而且千代又是兩家下一代中唯一的女孩,所以上上下下都對她格外疼愛。

  「中一哥哥,我有兩張『恰克與飛鳥』演唱會的票,是最前排貴賓席的位置唷!這個禮拜天晚上我們一起去聽,好不好?」她跑進來一見到中一,臉上欣喜的表情不可言喻。

  她把票拿在宮本面前晃來晃去,一副得意又快樂的樣子。

  「千代,中一哥哥這個星期天沒空,可能沒辦法陪你去喔。」宮本太太對千代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樣。

  千代拉著宮本的手,嬌滴滴地懇求著:「人家不管啦!中一哥哥,你去把事情推掉,陪我去聽演唱會嘛,拜託啦。」

  「不行。」中一搖頭回絕。

  「千代,你就別為難中一哥哥了,他明天就要到清水寺去住幾天。」母親幫中一解釋道。

  一聽到清水寺三個字,千代立刻噘起小嘴,滿臉不悅。

  「又要去清水寺!真討厭,清水寺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千代非常不喜歡中一上清水寺,因為她與中一相處的時間本來就相當有限了,偏偏中一假日的時間大都耗在清水寺。所以,她打從心底痛恨清水寺,如果哪天一把火將清水寺燒個精光最好,如此一來,她的中一哥哥就有更多的時間陪她了。

  「這種事小孩子是不會懂的。」宮本故意消遣千代。

  「什麼?說我是小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是大人了!」

  千代大聲抗議著,她最恨中一老把她當小孩子看。

  「還說不是小孩子,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一張嘴噘得那麼高,是不是要給你糖果吃才肯笑呀?」中一取笑著千代。

  「伯母,中一哥哥老是欺負我,說我是小孩子!」千代轉向宮本太太告狀。

  「好啦,中一,你就別逗千代了。人家千代是個大女孩了,都可以嫁人當媽媽了,你就別再說她小了。」宮本太太似乎是話中有話。

  千代卻突然地害羞臉紅起來:「哎呀!伯母,您怎麼……」

  「本來就是嘛!中一,你說千代是不是該找個好丈夫嫁啦?」

  宮本太太有意對著中一這麼說,但是中一仍絲毫不以為意,還延續這個話題。

  「當然囉,千代是該嫁人了。不過,她的脾氣這麼壞,恐怕認識她的人都不敢來提親呢。不如這樣好了,我們幫千代在各大報上登徵婚啟事,那就不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了。」中一繼續開著千代的玩笑。

  「我才不要呢!中一哥哥最討厭了!」

  千代愈聽愈生氣,氣呼呼地朝中一做了個兇惡的鬼臉,然後一溜煙地跑走了。

  宮本母子倆見千代鬼靈精怪的模樣,不由地相視而笑。

  中一上樓整理著簡單的行李。

  他的心裡非常清楚,此趟清水寺之行,主要目的並不是因為惡夢,而是有關齊孟恩,他心底有太多太多的疑問等待解決。

  自從在宴會中見過孟恩後,便有一股衝動想認識她、接近她,甚至擁有她。

  可是,為什麼惡夢又一再地出現?夢中那位女子,和齊孟恩有關嗎?為什麼他總不自覺地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中一的思緒完完全全被攪亂了。於是他想求救於師父,也許此刻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解答。

  「喂,中一哥哥!」

  千代不知何時偷偷溜進了中一的房間,看到中一失魂落魄地發呆,她故意在他背後大叫,想要嚇嚇中一。

  「千代?」中一轉身發現是千代,實在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你跑進來做什麼?」

  「中一哥哥,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皺眉頭?」千代一臉好奇地問。

  「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中一不想跟千代說太多。

  「誰說我不懂的?」千代的一雙大眼睛轉呀轉的,像個鬼靈精似的,「我猜呀,中一哥哥一定是在想某個人,而且這個人呀,一定是個女人。」

  「你怎麼知道?」中一嚇了一跳,千代怎麼會猜到自己的心事呢?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啊,這就叫做相──思──我說對了吧?」千代像是在賣弄學問似的,故意拉長了聲調。

  「中一哥哥,你剛才在想誰啊?」

  「小孩子不要管。」中一不願多說。

  「又來了!依我看呀,你明天不是要去清水寺,而是要去私會你的情人吧?」千代促狹地說。

  「你不要亂說!我明天丟清水寺是有很重要的事。」中一正色說道。

  「當然囉,跟情人私會當然是很重要的事了。」千代繼續胡鬧著。

  「千代!」中一快要忍無可忍了,但是他克制著不發脾氣。「我要整理東西,請你出去一下。還有,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請不要擅自進入我的房間。」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千代嘻皮笑臉地跑了出去。

  中一和千代幾乎可說是一起長大的,他們相差了七歲,所以中一都把她當做妹妹看待。但大概是從小到大都一直備受呵護的緣故,千代簡直就像是被寵壞的富家女,想要什麼都得如她所願,一點都不懂得體恤別人的感受,這點是中一最不能忍受的。

  中一明白,長輩們都希望他能迎娶千代進門,這樣一來,宮本家與天野家的企業就更加合作無間了。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另一個人了。

  那就是齊孟恩。

  今晚,對中一而言,又是一個失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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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29:49



  孟恩和曼亞回到宿舍之後,不顧一身的疲累,便急著討論著出遊的路線。

  「孟恩,你說我們明天去哪裡好呢?」

  曼亞懶洋洋地斜躺在林上,一邊看著電視,嘴裡還一邊嚼著零食;孟恩則是站在書桌前,做著舒展筋骨的運動。

  「京都。」孟恩幾乎連想都沒想,就直覺說出。

  「京都?」曼亞似乎不太能苟同孟恩的意見,「那裡只不過是些大大小小的廟宇罷了,有什麼特別的?」

  「京都可以說是日本人精神的寄托所在,有助於我們瞭解日本文化,來日本兩年,總該到京都一遊,才算來過日本吧。」

  孟恩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邊回答道,語氣十分篤定。

  「好吧,如果你真的覺得不錯的話,這次就聽你的。」

  曼亞原來也只想找個地方走走而已,因此倒也沒有太多意見。

  孟恩笑了笑,沿著床邊坐下。她經常聽別人說,京都和東京是兩座完全不同的城巿,各有著迥然不同的風味,所以她一直想去京都看看。

  有人說,如果說東京代表的是現代與活力,那麼京都便代表著傳統與典雅。

  這是孟恩對京都一直感興趣的原因所在。而且,她的心裡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似乎可以從京都的歷史痕跡中,透視到自己的過去……

  「哇!」

  當她們剛踏上京都時,孟恩立即被京都特殊的古風震攝住,真恨不得馬上擁抱這座城巿。

  孟恩提議先前往附近的廟宇參觀,於是她們參觀了東不願寺與西不願寺。孟恩意猶未盡地還想到下一座寺廟去,但是曼亞已揉著紅腫的雙腿向她抱怨了。

  「孟恩,我們已經去過那麼多寺廟了,現在求求你讓我回到現代吧,不然我不禁要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打算不回台灣,要留在日本出家了。」

  曼亞又是埋怨又是哀求,孟恩只得打住原來的計畫。

  「好吧,那我們現在到京都最大的百貨公司去逛逛,好不好?」

  曼亞的眼睛馬上變得雪亮,腿也不酸,精神也來了。

  「謝啦!你終於良心發現了。」曼亞笑嘻嘻地說道。

  她們來到了京都最繁華的地區──四條河原町。這兒到處林立著大型百貨公司,美食店及商店也四處皆是。

  這下曼亞可是心花怒放了,她添購了不少服飾和化妝品,逛得不亦樂乎。而孟恩雖然沒有曼亞的購物狂熱,卻也藉機好好參觀了京都的手工藝品,這些傳統的小飾品隨處可見,可真讓孟恩大飽眼福啊。

  今天的行程,就在夕陽西下後匆匆忙忙結束了,她們搭了電車回到新宿。

  一回到宿舍後,曼亞便噗通地倒向床邊,輕揉著她那雙又酸又痛的小腿。

  「天啊,這可比健行還累人。」曼亞邊揉邊抱怨,但一看到血拚來的輝煌成果,馬上又笑逐顏開。「嗯,這件衣服我好喜歡喔,還有這雙鞋子,比我上次見到的價錢還要便宜呢……」

  「曼亞,你又買了這麼多東西,行李還裝得下嗎?」

  孟恩看著曼亞林邊的大包小包,不禁為她擔心趄來。

  「大不了就再買個行李箱囉!」

  曼亞倒是一點也不在乎,只顧拿著新衣往自己身上比著。

  「曼亞,明天我還想再去一趟京都。」孟恩開口說道。

  「什麼?」曼亞瞠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我還有好多寺廟都還沒有參觀,所以……」

  曼亞決定這次可不再依孟恩了。

  「親愛的孟恩小姐,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明天你自己到京都去,愛看多少寺廟都隨你,至於我呢,就自己到其它地方丟逛街買東西,你說好不好?」

  孟恩知道曼亞只對逛街有興趣,對寺廟則是興趣缺缺,要她明天再一起去看寺廟,對她簡直就是一種虐待,當然是點頭答應了。

  她們兩人在個性、想法及興趣上有著很大的差異,大學時代雖然同班,但並不是非常熟識,後來因為一起來到日本唸書,在這兩年共患難、相扶持的日子裡,讓她們建立起一分難得的情誼。

  就像剛才,彼此意見雖然不同,但雙方仍會找出一個合宜的方案,讓兩人都能夠接受,又不會太過勉強。

  曼亞今天大概真的累壞了,連衣服都沒換,躺在床上沒多久便倒頭大睡了。

  孟恩換上睡衣,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裡不斷想著明天再游京都的計畫,也因此而難以入睡。

  隔日,孟恩起了個大早。

  她見曼亞睡得香甜,不忍心吵醒她,只留了張紙條在桌上,便悄悄出發了。

  太陽的笑靨剛從東方展露出來,大地亦慢慢甦醒。

  孟恩心中除了舒坦外,更有一分說不出的興奮心情。

  她把行程排得緊緊的,接連地參觀了金閣寺、龍安寺與廣龍寺,每個小細節她都不願放過,極為仔細地觀看。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夕陽已像揉了金粉般的細雨,細細碎碎地撒得滿地都是。

  孟恩低頭看看表,竟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她楞了幾秒鐘,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往清水寺邁去。

  為什麼選擇清水寺呢?孟恩自己也無法解釋。她只覺得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她往清水寺走,所以在結束今天的行程之前,她必須至清水寺走一趟。

  到達清水寺時,黃橙色的餘暉已佈滿了天空,金黃的夕照閃耀在清水寺的建築上頭,更有一股悠閑雅致的味道。

  清水寺位於山半腰上,這兒的視野極佳,可以俯看京都的落日全景,如此美麗浪漫的美景,著實讓人心曠神怡。

  這裡有一處名叫「音羽」的瀑布,據說任何人只要飲下音羽的一瓢泉水,便可以實現心中的願望。

  孟恩來到瀑布前,卻沒有飲用泉水,只是靜靜地祈禱著,希望這瀑布的泉水永遠源源不斷,為更多的人們留些希望。

  當夜晚的第一顆星星在天邊微閃著光芒畤,孟恩才意識到該離開清水寺了。於是她匆匆忙忙地準備下山。

  「齊孟恩小姐!」

  孟恩心中一驚,遠處像是有人喚著她的名字。

  「可能聽錯了吧。」孟恩不加以理會,繼續快步趕著路。

  「齊孟恩小姐!」

  這一次,孟恩可聽得清清楚楚,真的有人在叫她。

  她正準備回頭看個究竟時,聲音的來源卻已經出現在她眼前。

  「宮本先生?」孟恩楞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小姐,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宮本中一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兩人相對站著,好半天都不發一語。

  「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怎麼會在這兒?」

  兩人竟不約而同地開口,頓時,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你先說。」孟恩羞澀地說道。

  「你怎麼會來這兒?」宮本深深地凝視著孟恩,臉上漾著一絲喜悅的笑容,內心也因這再次見面的狂喜而翻攪不已。

  「我後天就要回台灣了,所以想在離開之前,到京都看看,走著走著,剛好就來到這裡了。」孟恩萬萬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裡碰見宮本中一,一時之間亦是又驚又喜。

  「你後天就要回去了?」宮本顯得有些失望。

  孟恩輕點了頭,不由自主地瞄著手錶。

  「你在趕時間?」宮本意識到孟恩匆促的神情。

  「嗯,我趕著下山搭電車。」孟恩蹙著眉回答。

  見到孟恩急著要離開,宮本心裡泛起一絲不捨的心情。「或許……你今晚可以住在清水寺,就可以不必趕著下山了。」宮本試著想留住她。

  「我……」孟恩猶豫著。

  才甫見到宮本就又要分開,孟恩的心中也是頗為掙扎,可是,留在清水寺過夜,這可不是她今天預定的行程啊。

  沒等孟恩回答,宮本馬上接著說:「我明天一早也要回東京,如果你的時間允許的話,我可以載你一程。」語畢,他溫柔的眼眸好似在懇求她留下。

  「這樣……會不會不方便嗎?」孟恩問道,翦水般的雙眸有著些許的迷濛。

  「我去和師父說一聲,應該沒有問題的。」宮本連連點頭。

  孟恩低垂著頭,輕輕地咬著下唇,心中一片紊亂。

  她真的沒想過會在這兒遇上宮本中一,無心插柳柳成蔭;雖然宮本是日本人,但是孟恩卻無法否認,宮本已在她原本平靜無瀾的心湖上,捲起一波波的漣漪了。

  難道真是緣嗎?若是命運已注定,她又何苦這般抗拒?

  如果今天留下來,不可知的往後,說不定會得到滿意的答覆。一想到這裡,孟恩便說服自己留下來了。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吧!

  「好吧,不過我得先撥個電話給我室友,不然她會為我擔心的。」孟恩小心翼翼地說。

  「寺裡沒有電話,最近的公共電話也要到山下才有,這樣好了,我陪你下山一趟。」宮本不加思索地說。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孟恩連忙回絕,更為宮本的好意感到受寵若驚。

  「可是,你可能不知道電話的位置,何況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你一個女孩子下山……我實在不放心。」

  宮本用關懷的眼神看著孟恩,就這一句「不放心」,深深地敲入孟恩的心坎。

  面對宮本的體貼,孟恩實在不忍拒絕,只有點點頭。

  宮本帶著孟恩沿著石階走下山,讓孟恩打了電話後,不逗留的,馬上又折返回清水寺。

  一路上,兩人並沒怎麼交談,或許是這次意外的「巧遇」,讓他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吧。這會兒,孟恩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她。

  這股力量不是落日的美景,也不是希望的瀑布,而是來自一位她一直不願想起的人──宮本中一。

  命運之神為什麼安排自己與他再次相遇呢?

  至於中一,雖然一路上不多語,但心裡卻如波濤洶湧般的大海,不斷起伏著,這幾天來原已修行平靜的心,再度激起圈圈漣漪。

  「啊,有流星!」孟恩突然驚喜地大叫,手指著星空,開心的模樣宛如小孩拿到糖似的。

  宮本微笑地看著孟恩,這樣一個純真的女孩子,竟因一顆流星而露出如此美麗的表情,真令他心動不已。

  孟恩發現宮本中一正在盯著自己,臉龐不禁滾燙了起來。

  「對不起,我叫得太大聲了。」她趕緊低下頭丟,以逃避他凝睇自己的眼神。

  宮本突然伸出雙手,輕觸著孟恩紅撲撲的臉頰,「孟恩,我好喜歡你的自然與純真。」

  孟恩第一次如此靠近地看著他,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那麼認真,孟恩就像被催眠了一般,完全無力抵抗,任由宮本的手緩緩地撫摸著她的臉……

  熱情就像烈火一般,在這兩個人的心中熊熊燃燒著。

  「齊孟恩!他是個日本人呀!你絕對不能愛上一個日本人!」

  一聲巨響從心底猛然撞擊出,孟恩很快地將臉頰轉向另一邊,「對不起,宮本先生。」

  「啊……真對不起,對不起。」宮本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不禮貌的舉動,連聲道歉著。

  他懊惱極了,深怕孟恩會因此認為他是一個輕浮隨便的男人。

  可是,天知道,他真的不是個處處留情的人哪,他是情不自禁的啊。

  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剛才自己怎會失去理智,竟然對一名才見過兩次面的女孩,說出那樣的話,甚至撫摸她的臉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如此衝動、如此失去理智……「我們還是快上山吧。」

  孟恩強自鎮定,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想藉此移開注意力。

  「嗯。」宮本點點頭。

  兩人拾級而上,又是一段無言的路途。

  此時此地的夏夜,靜得出奇,只有路旁草叢間的昆蟲鳴聲偶爾響起。

  孟恩的心中,卻像是有一股浪潮要將她淹沒。宮本的話不斷地在她耳畔迴盪著,令她始終無法忘懷。

  他真的喜歡我嗎?真的嗎?孟恩自己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可就算宮本是真心的,她也不能接受啊!為什麼不能?只因他是個日本人?

  到底自己是憎恨日本人哪一點?這個在心裡問了自己千百遍的老問題,在見到宮本中一時,又重新浮現了出來。

  撇開日本人的問題不管,宮本中一可是人財團的小開,又怎麼可能看上自己這個從台灣來的平凡留學生?

  孟恩想了老半天,最後把重點鎖在門不當戶不對上頭,雖然依舊刺心,起碼還知道問題在哪裡,就算要放棄,也比那些莫名的擾人情緒好得多。

  「你在想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宮本還是先開了口。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剛才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孟恩微笑地說道,想打破彼此尷尬的氣氛。

  「我……」宮本道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孟恩,難道要誠實告訴她,自己來清水寺的原因是為了她嗎?她又會相信嗎?

  「哦,我知道了,你想當……和尚。」孟恩見宮本吞吞吐吐地,便開玩笑地幫他編了個理由。

  宮本笑了,「不是的,我只是來山上靜一靜,假日時,我也會來這裡的。」

  「你有很多煩心的事?」孟恩試探地問。

  「人活在世上,多少都會有煩惱吧。」

  「你的煩惱排解不掉嗎?」

  宮本楞了一下,對孟恩的語帶玄機有些驚訝。

  「嗯,我也有想不透的時候。」他看著孟恩說。

  「幹嘛這麼看著我?」孟恩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禁轉過臉去。

  「啊──對不起!」宮本中一連忙收回視線,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總能讓我失態。」

  孟恩心中又是一驚,一股熱氣直往頂上冒,情愫已經在心中逐漸萌芽……

  「恢復正題,」宮本走著,步子又太又穩,「我從一出生便什麼都有了,金錢、地位、名利,看起來好像什麼也不缺,但是,心中總覺得還缺了些什麼。」宮本中一若有所思地說著。

  「是什麼?」孟恩好奇地問著。

  「我也不知道。」他再次笑笑,只是這次的笑容充滿了惻然與無奈。

  「你不覺得人常在盲目地追尋著,卻連自己要些什麼都不知道嗎?」

  孟恩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思考著宮本的話,同時也揣想著,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既是睿智聰穎的,卻也有一分童真與茫然,這一切在在都使她心動。

  兩人走著走著,清水寺已經矗立在眼前了。

  「到了,我先帶你去見師父。」

  「好。」

  正當宮本想帶孟恩去拜見師父畤,師父已從走廊的另一端向他們走來。

  「師父,這位是齊孟恩小姐,今天想在廟裡借宿一晚,不知是否可以?」宮本上前向師父頂禮報告。

  師父看到孟恩時,表情卻頓時變得嚴肅,沉默了好一會兒。

  孟恩不安地朝宮本望了望,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師父……」宮本中一再度喚道。

  師父總算緩緩開口向他們說道:「阿彌陀佛,我想齊小姐應該也累了,你就先帶她進去休息吧。」說完,便轉向孟恩和藹地一笑。

  「謝謝師父。」孟恩合掌向師父深深地一鞠躬。

  在幾秒鐘前,她還以為這位師父是個嚴肅的人,可能會不同意她的留宿,還好見到他的笑容後,她才放寬了心。

  倒是宮本,卻隱隱感到師父有異,尤其是當師父見到孟恩時的神情,與平常很不同。難道是……

  「師父……」宮本忍不住想進一步探究原因。

  「有事明天再說吧。」師父揮揮手,朝孟恩點了點頭,便兀自轉身離去。

  師父今晚確實有些不對勁,宮本心中暗想著。

  「宮本先生,你怎麼了?」孟恩見宮本站在原地發楞,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我先帶你去休息吧。」宮本回過神來,帶著孟恩離開。

  把孟恩安頓妥當之後,宮本回到自己屋內,卻久久無法入睡,因為他腦子裡有團迷霧尚未解決。

  「師父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他心裡猜想著。

  但由於時候已晚,不容許他再繼續思考下去了,明天還得起個大早,開車送孟恩下山呢。

  旭日東昇,今天又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師父早。」中一向正在做早課的師父問好。

  「早。」

  「謝謝師父這幾天的教導,今天我就回東京,這幾天打擾師父了。」宮本恭敬地向師父說道。

  「嗯,有沒有把心中的事放下啊?」師父仍不忘叮嚀著。

  「該放的已經放下,可是……有些仍是放不下。」宮本慚愧地說道。

  到清水寺這幾天,他將一切都毫無隱瞞地告訴了師父,包括在舞會中遇到一位女子之後,對自己造成一股強烈的震撼,甚至把這位女子和惡夢中那位女孩聯想在一起……。這一連串的事,他期盼師父能為他指點迷津。

  師父並不願多說什麼,只要求他靜心就好,其它的事就別再胡思亂想。

  但是,即使師父只有這項簡單的要求,宮本還是無法做到,這個禮拜他雖然身處廟宇,心卻依然無法徹底沈澱清靜下來。

  「沒關係,一切就隨緣吧,這樣反而可以活得自在些。」師父慈祥地說。

  「謝謝師父。」宮本再次鞠躬致謝,突然,昨晚的事浮上他的心頭。「師父,昨晚您見到齊孟恩小姐時,好像……」

  「沒什麼,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我很喜歡她。」師父平靜地說。

  「哦,那我就放心了。」中一臉上的笑容,無法隱藏心中那分滿足。

  不過,宮本心中的那分疑惑卻末消除,雖然他曾向師父提及舞會中那位女子的事情,但師父並不知道那女子就是孟恩。但,為什麼昨晚師父見到孟恩時,神情為之一驚,像是知道了什麼。

  他知道就算再追問,師父也不會多說的。於是他不再強求,就讓這分疑惑留待來日再解答吧。

  「師父早,宮本先生早。」

  孟恩微笑地向他們打招呼,她的笑容在清晨的陽光下,宛若朝露般清新甜美。

  「早,昨晚睡得可好?」師父關切地間道。

  「很好,謝謝師父。」孟恩回答。

  「那就好,有機會歡迎你再到清水寺來。」

  「我會的。」孟恩對這位師父有種親切感,就像鄰家的長者般和藹可親。

  與師父道別之後,孟恩便和宮本中一離開了清水寺,踏上往東京的歸途。

  回家路上,孟恩坐在宮本的身旁。她一直看著窗外,但心思卻全落在身旁這個男人身上,無法克制。

  宮本開著車,一顆心也不由自主地飛到孟恩身上。

  「齊小姐。」宮本還是先啟了口。

  「還是叫我孟恩吧。」孟恩微笑說道。

  「好,孟恩,你……今天有事嗎?」宮本慎重地問道。

  「沒有。」她搖搖頭,簡單地回答。

  「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話,今晚可不可以請你吃晚飯?」宮本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邀請孟恩共進晚餐。

  當兩人目光相接觸的那一剎那,孟恩看到的是一雙再誠懇不過的眼眸,令她難以拒絕。

  而從昨晚到現在的相處,孟恩也相信宮本並不像一般有錢的公子哥兒,「嗯,好啊。」孟恩欣然答應。「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宮本一臉迷惑地看著她。

  「這頓飯應該由我請你才是,謝謝你昨晚的照顧,還讓我搭便車回東京。」孟恩調皮地眨眨眼說。

  「哦,原來是這樣,那……好啊。」宮本也笑著點頭答應。

  只要能和孟恩共進晚餐,不管她開出什麼條件,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鍋,宮本也心甘情願。

  話匣子一打開,兩個人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宮本談著他的工作、家人、興趣,就像有說不盡的趣事似的,雖不特意地誇耀,卻也遮掩不住他獨特的見地與風采……

  看著侃侃而談的他,孟恩細心聆聽著,字字句句都記在心底,更不捨得轉移視線,只因他的微笑、他的眉宇、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聲音……他的一切一切,都是那樣完美,令孟恩心悸不已……

  「孟恩,你怎麼了?」宮本喚道。

  「啊,沒事。」孟恩搖著頭傻笑著,笑自己竟會如此誇張地注視一個男人。

  她似乎已經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他了。

  京都到東京有一段不短距離,但在愉快的談笑聲中,竟不知不覺就抵達了。

  車子在孟恩宿舍門口停了下來。

  在兩個人的心中,竟不約而同地希望這段路再長一點就好了,因為,他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完哪。

  所幸今晚就可以再見面了。想到這裡,孟恩心中又開始希望晚上快點來到。

  「晚上七點我來接你。」宮本深情款款地對孟恩說。

  「好。那就晚上見了,拜拜。」孟恩故做輕鬆狀地向宮本道別。

  孟恩一直目送著宮本離開後,才不捨地走進宿舍。不過,還沒打開房門,屋內就傳來曼亞高亢的聲音。

  「哦──齊孟恩!你給我從實招來!送你回來的那位英俊男士是誰啊?你可別想騙我喔,剛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囉!」曼亞一打開門,便逮著孟恩拚命地問。

  「唉,只是個見過兩次面的朋友而已。」孟恩把背包一丟,往床鋪一躺。

  「那……昨夜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天哪!齊孟恩!你想開啦?你們有沒有……」曼亞語帶曖昧地逼問著她。

  曼亞的幻想力真的是超級豐富,竟然為孟恩編出一夜羅曼史。

  「曼亞,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啦!」孟恩急忙地阻止曼亞,免得她愈講愈離譜。「我們只是剛好借宿在同一座寺廟,早上又剛好搭他的車回來而已。」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剛好』的事?你不要騙我了!」曼亞仍不放過孟恩,繼續消遣著她。

  「隨便你怎麼想好了,我投降,真受不了你!」孟恩雙手高舉做投降狀,她打算不再理會曼亞的胡說八道,因為自己肯定說不過曼亞的。

  「對了!」曼亞停止了胡鬧,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阿鴻和小江他們約我們今晚一起聚餐呢!」

  「可是……」孟恩面有難色地猶豫著,「今晚我已經有約了。」

  「好啊!我就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個男人跟你約好了?」曼亞又叫又跳地,活像發現了多大的秘密似的。

  「唉呀,我是和他有約沒錯,不過是因為我想謝謝他送我回來,才要請他吃飯的……」孟恩想要解釋。

  「不管啦!什麼借口都一樣,約會就是約會!想不到我們的古典美人總算紅鸞星動了!」曼亞繼續鬧著。

  「晚上我就不能去聚餐了,你幫我向阿鴻他們說聲抱歉。」

  「好,沒問題,約會最重要了!你還不趕快起來打扮打扮。」曼亞硬是把孟恩從床鋪拉了起來。

  「拜託!你饒了我吧。現在才早上十點二十分。要打扮也不需要這麼早吧!」

  孟恩指指著牆上的鐘提醒她,不過,曼亞卻完全不理會。

  「我知道啦,但這可是你在日本第一次的約會,所以一定要慎重其事。搞不好……嘻嘻,我就可以等著喝你的喜酒囉。」曼亞又開始自編自導,這次甚至連結局都想好了。

  「你知道我對日本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哎,算了,隨你怎麼想好了。」孟恩已經懶得再多說了。

  曼亞倒是比孟恩還要興致勃勃,不惜把孟恩早已整理好的皮箱攪得天翻地覆,就只為了替她挑選最滿意的造型。

  也難怪曼亞會如此興奮,因為她和孟恩在日本待了兩年,都不曾聽說或看過孟恩和男孩子約會,這還是頭一遭呢。

  所以,,對於孟恩今晚的約會,曼亞可真是比當事人還要熱心呢!整個下午曼亞就逼著孟恩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直到她覺得滿意為止,才結束了這場折騰。

  「嗯,孟恩,你看看你,這麼美、這麼有氣質,還有極富中國傳統的韻味,一定可以擄獲那個男人的心的,放心吧。」

  曼亞在孟恩身旁繞了繞、看了又看,直點著頭誇讚她。

  孟恩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似乎可以從鏡中看到她的過去……

  孟恩早在宿舍門囗等候著,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雀躍心情。

  「孟恩,等很久了嗎?」宮本停妥了車後,馬上拿了一束粉紫色的玫瑰花來到孟恩面前。

  「哇,好漂亮的玫瑰花。」眼前的這束花讓孟恩雙眸為之一亮。

  「送給你的。」

  起初孟恩還猶豫了一會兒,不過宮本的心意總是令她難以拒絕。

  「謝謝!」

  孟恩接過了這束玫瑰花,淡雅的花香漫灑在空氣之中,氣味十分芬芳怡人。這是孟恩最喜愛的顏色,柔柔的粉紫將她白皙的臉龐櫬得更加盈盈動人。

  玫瑰代表愛情,那麼,宮本送她玫瑰的用意何在?他是否也曾送給其它女人這般美麗的玫瑰呢?此刻孟恩已不願再多想。

  「你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宮本體貼地問。

  「沒有呢。」

  雖然孟恩心裡有些懷念中國菜,卻也不好意思特別要求,她怕宮本吃不習慣。

  「既然這樣的話,就讓我帶路吧。」宮本心中似乎已經有譜了。

  不一會兒,宮本帶她來到離市區不遠的一家中國餐館。能在異鄉享受到故鄉的美食,孟恩真是感動極了。

  而更讓孟恩驚訝的是,她本來以為像宮本這樣出身豪門的人,應該會找些高級奢華的餐廳才是;可是這家中國餐館感覺上十分家常,出乎孟恩的想像。

  「宮本先生,歡迎,歡迎。」

  他們一進門,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就以一口標準的中文迎向前。

  「咦?今天有位新朋友?」那位中年男子好奇地看了看孟恩。

  「這位是齊孟恩小姐,是從台灣來的留學生。這位是餐館的老闆劉先生,是從中國大陸來的,他做的中國菜可是非常道地的。」宮本用流暢的中文,介紹他們互相認識。

  「真高興見到你,齊小姐。」劉先生很和氣地向孟恩打招呼,隨即又話帶神秘地說道:「齊小姐,這可是宮本先生第一次帶女性朋友來我們這兒吃飯喔。」

  語畢,他便笑嘻嘻地離開,到廚房準備他的工作。

  孟恩一臉茫然地呆在原地,這一連串的驚喜,實在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尤其聽到宮本竟然以流利的中文與劉老闆對談時,她簡直是目瞪口呆。

  天啊,她竟不知道宮本聽得懂中文,還能說得一口標準的中國話。

  孟恩一臉詫異地看著宮本,只見他俏皮地一笑。

  「你一定感到很驚訝,對不對。」宮本用中文對她說。

  「你……」孟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曾在中國大陸待了三年,中文也是在那時學的。」宮本解釋著。

  「原來如此。」孟恩明白了,馬上又忍不住地讚美:「你的發音比中國人還標準呢。」

  宮本笑了笑,用手指著菜單上一排排的菜名問道:「想吃些什麼?」

  「就讓你來點吧。我相信你一定很會點菜的。」孟恩放心地將點菜的工作完全交給他。

  宮本點了五菜一湯,然後很仔細地再看了一遍,才交給跑堂的夥計。

  孟恩心想,這個男人究竟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東西要讓她驚喜?

  宮本倒了杯茶給她,「在想什麼?」

  「沒有。」孟恩掩飾地喝了口茶,問道:「你在中國大陸時住在哪裡?」

  「上海!」宮本回答,「大陸的經濟慢慢在起飛,那麼多人口,各種市場皆大有可為。」

  「喔!」孟恩知道宮本家的事業遍佈許多國家,沒想到觸角還伸到中國大陸。

  「除了去上海之外,有沒有到處走走?中國大陸的景色那麼好,.有機會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有啊!我去了一些地方:北京、黃山、長江三峽、跟……南京。」

  提到南京時,宮本原本閃亮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來,彷彿有什麼隱情。

  「南京……」孟恩喃喃復誦著。

  數十年前,這個地方曾經是中國人的地獄,而這一切,都是日本人造成的!

  想到這兒,孟恩的心不由地悲慟起來。而宮本似乎也想到同樣的事,久久沉默不語。

  「菜來了,兩位請慢用!」

  夥計將熱騰騰的菜一一端了上來,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吃吃看,劉老闆的辣子雞丁很不錯。」宮本打起精神,細心地為孟恩挾菜。

  看著宮本,孟恩的胸口翻攪著又愛又恨的複雜情緒。愛,是因為宮本的無微不至的溫柔;恨,則是因為他為何是個日本人……

  該如何是好呢?宮本的心中,亦是不斷地起伏著。

  如果把他當年對南京的印象,與孟恩的身影疊在一起,那個糾纏了他多年的夢境,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了……怎麼會這樣呢?

  「南京好玩嗎?」孟恩忽然問道。

  她有種想要瞭解南京的渴望,而那種感覺,就像談及自己家鄉一般地熟悉。

  「那是一個很古樸、有著濃厚歷史文化氣息的城巿。」宮本回憶地說著。

  「我倒是很想去南京看看。」孟恩若有所思地說著。

  宮本忽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嚴肅而正經地問道:「孟恩,你確定我們沒見過面?還是……你去過大陸而忘了?」

  「在晚會前,我從來沒見過你,而且我也不曾到過大陸。」孟恩肯定地回答。

  但是,宮本會提出這問題,卻讓她震驚不已,沒想到兩人竟有相同的感受。

  愈是相處在一起,愈覺得彼此曾經見過。

  孟恩感到有股神秘的力量,正慢慢地牽引著她與宮本,走向某個未知的世界。

  餐後,夥計又端上一壺凍頂烏龍茶。

  「這烏龍茶的氣味不錯,你聞聞看。」

  宮本幫孟恩和自己各盛了一杯,然後將茶杯拿近,浸淫在淡淡的茶香中。

  「我喜歡在這兒用餐之後,再慢慢品嚐幾杯熱茶,那種感覺真好,簡直是人生中的一大享受。」

  宮本一副陶醉的模樣,讓孟恩也被感染了。

  「嗯,真的好香。」她也嗅了嗅茶杯,贊同地說。

  「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宮本望著孟恩,微笑地說。

  「禮物?送我?」孟恩好是驚訝,「我都還沒好好謝你,怎麼可以再收你的禮物呢?」

  「我們說好這頓晚餐由你請客,那麼我送你一點小禮物,也是理所當然的啊。」他理由充足地解釋著。

  「可是……你已經送我一大束玫瑰花了啊。」

  孟恩覺得宮本已經對她太好了,不應該再接受他任何禮物了。

  「可是你明天下午就要回台灣了,我想送你一個小禮物,就當是紀念好了。」宮本堅持著。

  孟恩無法再拒絕,只有默許了,也許,她潛意識裡也想留些什麼當做紀念吧。

  宮本從衣袋中掏出一個紅色的絨布盒子,然後取出一枚戒指,遞給了孟恩。

  「這……這,戒指?」孟恩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怎麼了,你不喜歡?」宮本見孟恩神色大變,急忙問著。

  「不是的|」孟恩連連搖頭,用手輕輕地摩挲著著那枚戒指,雖然戒指已經十分老舊,仍隱約可看出鑲著一朵紫色的蓮花。

  「這戒指……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孟恩喃喃地說道。

  「真的?」宮本楞了一下,他望著孟恩,只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他會買下這只戒指送給孟恩。

  「這枚戒指是我在南京的一個舊貨攤上買的,第一眼看到時,也覺得似曾相識。賣給我的老先生說,那大概是中日戰爭時代的東西,不過就只有這麼一隻,你應該不可能見過的。」

  「我……這我也不知道。」孟恩眉頭輕蹙,困惑地看看宮本,又看看戒指,實在不懂自己怎麼會認為曾經看過這戒指。

  「不過無所謂啦,它已經是你的了!」

  宮本溫柔地闔上孟恩的手,一股熱力直傳入她心底。

  「不行啊!這太貴重了。」孟恩搖著頭,把戒指放下。

  「為什麼?難道你不喜歡?」宮本急急地問著。

  「不是的,它在你的身邊已經那麼久了,可見你一定很喜歡這戒指,我不能收下。」

  「這就是我要將它送給你的原因。」宮本將戒指重新放回孟恩手中,「請你收下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比我更珍惜這戒指的。」

  「我……」孟恩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戒指,她也將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碧綠色念珠摘了下來。

  「我沒有特別的東西可以送給你,這串念珠陪伴我將近十年,我希望它也能保佑你平安。」

  「看來我不收下不行囉。」宮本開心地接過了這串念珠。

  孟恩不禁想起中國古代的戀人,也是這樣彼此交換禮物,當做定情之物的……

  定情之物?孟恩不敢再往下想了。

  甜蜜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他們在吃飽之後,即揮別了劉老闆和他的餐館,回到孟恩宿舍。

  夜,出奇的寂靜。

  「明天下午我可以去機場送你嗎?」

  宮本的這句話,挑起孟恩心中無端的心痛。她當然希望宮本能來,但又怕分離的場面太令人感傷。

  「這樣……會不曾耽誤你的工作?」孟恩推辭著。

  「再忙我也會過去。」宮本堅定地說著,那分認真的神情,竟牽動著她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好,我會等你來的。」孟恩強忍著淚水說。

  「時間不早了,你該進去好好休息,明天搭飛機是很累人的。」

  宮本還是那麼體貼,如果可以,孟恩真希望留在日本永遠不回去了,或是讓時間停留在此刻,不再向前。

  「再見。」

  「再見。」孟恩一直望著他的車子消失在漫漫無盡的夜。

  為什麼自己對他竟有這般強烈的不捨?

  孟恩輕輕撫摸這枚戒指,淚水已悄悄地濕潤了眼角……

  在機場的大廳裡,永遠交織著離別與重逢的情網,有喜亦有悲。

  「孟恩,時間快到了,要準備上飛機了。」曼亞在一旁催促著。

  「再等一會兒。」孟恩的視線在人潮中焦急地找尋著。

  曼亞見孟恩著急的模樣,心情也隨之七上八下,那位宮本先生怎麼還遲遲末出現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孟恩,你看,是不是那個人?」

  曼亞指著一個飛奔而來的人大叫著,孟恩卻早已像疾箭般飛奔向前去了。

  「幸好趕上了!對不起,我來遲了。」宮本氣喘吁吁地來到孟恩面前。

  「我有東西給你。」孟恩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這上面有我在台灣的住址和電話,如果……如果你有機會到台灣,別忘了來找我。」

  「我會的,祝你一路順風。」深情的眼眸注視著孟恩。

  「謝謝。」孟恩亦回視著宮本,似乎想把他的面容永遠烙印在腦海中。

  宮本伸出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孟恩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時,催促旅客上機的廣播聲無情地響起,打斷了兩人不捨的情緒。

  「孟恩,該走了。」曼亞提醒著好友。

  彼此緊握的手慢慢地鬆開了,愈離愈遠……

  孟恩的心跌入了谷底,淚水再也不聽使喚她奪眶而出。當她一轉身時,已是梨花帶淚,哽咽不成聲了。

  曼亞不知該如何安慰孟恩才好,她不懂孟恩如此傷心的原因,是因為就要離開日本,還是為了才認識幾天就要分開的日本男子而難過?

  這實在不像她所認識的孟恩。

  「轟──」

  飛機直入雲霄,飛向她們所熟悉的國度,而異地的一切,卻愈來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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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0:03



  台北。

  「別殺我,別殺我,救命啊……」

  孟恩又被惡夢驚醒了,她的身子微顫,雙唇泛白,額冒冷汗,在這仲夏夜裡,竟感到些許的微寒。

  從日本回來之後,這個夢境遂一再地困擾著孟恩,使得她不得不懷疑,這個惡夢到底要告訴她什麼。

  今夜,她又失眠了。

  孟恩起身拿出紙筆,把剛才的夢境一一描繪下來,但即使記錄得逼真詳細,她仍猜不透這個惡夢所代表的意義。

  唉,算了,孟恩決定不再花腦筋去想這些了,要發生的,就讓它發生吧。

  撫摸著手上的戒指,回台北以來,這個動作似乎已經成了孟恩的習慣,好像這樣就能抒發她對遙遠國度的相思……

  這枚戒指待在宮本身邊這麼久,應該有著他許多記憶在上頭吧。

  回台灣將近四個月了,這四個月來,她不曾停止對宮本中一的想念,但是兩個人卻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失去了聯絡。

  下飛機後,孟恩才發現,她只記得將自己的聯絡電話與住址給了宮本,卻忘了也向他要資料,就這樣失去了主動與他聯繫的機會。

  孟恩每天一回家,便努力翻找著信箱,或是詢問有沒有她的電話,但答案都是令她失望的。

  孟恩不禁開始懷疑難道,那三天共處的時光只是一場夢,一旦夢醒了,情也就滅了……

  不然,為何宮本中一一點消息也不給自己呢?是否已經將她遺忘了呢?

  孟恩輾轉難眠,度過一個個淒清的夜。

  唯一慶幸的是,她找到了一分自己極喜愛的工作。

  孟恩目前在一所專科學校從事日語教學,這分工作不算輕鬆,尤其是對甫加入教育工作的她而言,更是絞盡腦汁設計各種教學課程,以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

  不過,或許這樣也好,如此一來自己就不會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徒增苦惱。想著想著,東方已出現一道曙光,她看著鬧鐘上的指針,凌晨五點二十八分。

  乾脆早點起床到學校去好了,孟恩這麼想著,就從容地打點一切,準備出門。

  屋外的世界尚在沉睡中,人車稀少,有著一股少有的寂靜,與她平常趕著上課的情景完全不同。

  孟恩難得這麼早就來到學校,卻意外發現早晨空無一人的校園裡,竟像是與外界隔絕般的桃花源仙境,碧綠的草地皆是晶瑩的露珠,各種不知名的花朵迷人地綻放笑靨,樹上的鳥鳴聲在晨曦中更顯得清脆悅耳。

  「嗨,小鳥兒,你們早呀。」

  孟恩開心地大聲向鳥兒問好,心情亦隨著鳥兒般飛翔起來。

  她張開雙臂,用力地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

  「齊老師,你早。」

  孟恩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候聲嚇了一大跳,這麼早的校園裡會有誰呢?

  「我幫那些鳥兒們向你回禮啊。」

  一個身著運動服、腳穿慢跑鞋的男人,笑咪咪地出現在孟恩的面前。

  「是你啊,方老師,你早。」孟恩微笑著與他打招呼。

  方康佑笑了笑,繼續消遣著孟恩:「齊老師有向小鳥問早的習慣?」

  「沒有,只是……」孟恩搖著頭,臉上微泛起紅暈。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窺探別人的隱私。我只是剛好在操場裡慢跑,突然聽見一隻超級大鳥在叫,所以好奇地過來看看。」方康佑打趣說道。

  孟恩沒想到方老師這個人還挺幽默的。

  「看來這隻大笨鳥破壞你晨跑的雅興了。」孟恩亦笑著說。

  「齊老師,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可別生氣喔。」

  方康佑連道歉也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孟恩可真服了他。

  孟恩到這個學校任教不到兩個月,對很多老師都還喊不出名字。但是這位方老師年紀輕輕就當上訓導組長,加上他對學生的輔導方式別樹一格,所以孟恩對他的印象特別深刻。

  不過,平時就算見到方老師,也只是點個頭、打聲招呼而已,這還是他們頭一次聊了起來。

  「沒關係的,你不用這麼客氣。」孟恩回答。

  「那就好。對了,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到學校?」方康佑恢復正經問道。

  「今天起得比較早,所以就想提早過來。你呢?每天都來學校晨跑?」

  「對啊。」方康佑點點頭,「我租的房子就在學校附近,走五分鐘就到了,所以除了下雨天之外,每天都會過來晨跑。」

  「真好,你來學校好方便。」孟恩羨慕地說道,因為對於每天必須塞車上下班的她,這實在是太幸福了。

  「是啊,我根本是以學校為家了。」方康佑笑著說。

  方康佑的笑聲,在朝陽的照射下顯得十分有活力,孟恩亦不自覺地被方老師所感染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將辦公室灑滿了金黃色的亮片。

  孟恩剛剛才把學生的作業批閱完畢,正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

  「還沒走啊,齊老師。」方康佑剛從外頭回到辦公室。

  「正準備要走了,你呢?」孟恩邊離開座位邊回答。

  「別忘了,我可是以學校為家的人喔。」他笑著說。

  「哦,我差點忘了。」孟恩附和著。

  方康佑走到她的身邊,問道:「齊老師,等一下一起去吃個晚飯如何?」

  同事間偶爾吃頓飯、聊個天,應該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是面對方老師的邀請,孟恩覺得有些不妥,而剛好今晚她也的確有事。

  「不了,我和朋友有約,改天吧。」孟恩微笑著拒絕了。

  「和男朋友約會?」方康佑像在探詢什麼似的,眼睛直盯著孟恩看。

  「你說呢?」孟恩不想向他解釋太多,故意反問回去。

  「方老師,齊老師要和男朋友約會,你就別勉強人家嘛。」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伴隨著濃重的香水味,突然加入了他們的對話之中,原來是教會計的陳琪朝他們走了過來。

  「陳老師,還沒走啊。」孟恩禮貌地向她打招呼。陳琪只是冷冷地瞥了孟恩一眼,連頭都不點一下,就把臉逕自轉向方康佑。

  「方老師,齊老師沒空陪你吃飯,我可以陪你去啊。」陳琪對方康佑倒是堆了滿臉的笑容,和對孟恩冷漠的臉孔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孟恩很早就覺得,陳琪對她的態度非常惡劣,她本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她了。從今天的情況看來,她已經大略猜到是和方康佑有關了。

  「我……」方康佑支吾著,對陳琪的邀請似乎面有難色。

  孟恩見狀,大概猜到方康佑不便直接拒絕陳琪,只有好人做到底了。

  「對不起,陳老師。我和方老師已經約好一起用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歡迎你加入我們。」孟恩笑容可掬地邀請陳琪。

  「不了,我可不想當別人的電燈泡呢。」

  陳琪冷笑著拒絕,肚子裡可有一把妒火熊熊燃燒著。

  「我先走了。祝你們今天晚上玩得愉快啊。」陳琪一甩頭,轉身離開了。

  方康佑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才恢復了笑容。

  「謝謝你幫我解圍。」他感激地對孟恩說。

  「別客氣。」孟恩俏皮地眨眨眼。

  「你晚上真的有事?」方康佑居然還不死心地再次問道。

  「嗯。」孟恩看了一下表,「不過時間還早,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去吃個飯。」

  「真的?太好了!我請客!」方康佑的神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沒問題。」孟恩也開心地笑了。

  他們來到學校附近一家餐館。

  「陳老師好像……對你印象不錯嘛。」孟恩有意無意地問著。

  「也許吧。你快嘗嘗這道豆酥鱈魚,涼了就不好吃。」

  方康佑似乎不太想談這件事,故意引開話題。

  「你為什麼好像很怕她的樣子?」孟恩還是很好奇,方康佑卻一個不小心嗆到,咳了好一會兒。「嘿!你還好吧?」

  孟恩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讓方康佑有這麼劇烈的反應。

  方康佑搖搖頭,灌下一大口茶,才開口說話。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不想和她有什麼瓜葛。」

  「有那麼嚴重嗎?」孟恩十分不解,和陳老師吃頓飯怎麼會如此複雜呢?

  「唉,人言可畏呀,不得不防。」他一臉無奈地說道。

  這下子,孟恩可更加好奇了,陳琪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方康佑對她總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她突然想到,其實不只是方康佑對她異常的「禮貌」,連學校的校長啦、主任啦,對她的態度都頗為「客氣」。難道陳琪有什麼特別的背景或後台嗎?

  「其實,陳老師教學還算認真,只是……」方康佑的話講了一半,似乎猶豫著該不該說下去。

  「我對陳老師的認識也不多,只不過……『你們』對她似乎非常『禮遇』。」

  「不瞞你說,陳老師她……」方康佑話吊在半空中,神秘地看著孟恩,把聲音壓得好低:「她是學校一位董事的小老婆。」

  聽到這駭人的訊息後,讓孟恩好是驚訝,久久眉頭深鎖,無法出聲。

  「我還以為你聽到之後會驚嚇地大叫呢!」方康佑開玩笑地說。

  「我是真的嚇到了。像陳老師那麼聰明、漂亮的女人,怎麼會甘心當別人的小老婆呢?」孟恩的語氣充滿了惋惜。

  「這個我也不清楚。」方康佑微聳著肩,好像不是太在意。

  「不過,世間男歡女愛的事,很難用世俗的眼光評斷什麼才是是非對錯,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她感歎地說道。

  「嗯,可能吧。」方康佑隨口答著。

  「為什麼你不肯和她吃頓飯?」孟恩突然質問著他,有些憤憤不平。

  「我已經說過了,人言可畏嘛。」方康佑一臉無辜地回答。

  「如果每個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樣,那陳老師豈不是交不到任何朋友了嗎?」孟恩似乎為陳琪感到不平。

  「可是,陳老師有時候表現得太過熱情,萬一讓別人看到了,在背後多說了幾句,我不就無端惹上麻煩了嗎?」他為自己辯解著。

  孟恩深深歎了一口氣,對於方康佑的解釋,她是可以理解的。

  陳琪為什麼甘於做別人的小老婆呢?為名?為利?還是愛情?

  唉!這真是一個既複雜又難解的問題。不過至少經過這番談話後,她對陳琪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我得走了,下次有機會我再回請你吧。」孟恩看看時間說道。

  「好呀,我可是會牢牢記住的唷,一言為定。」方康佑說。

  他們在餐館門口道別。孟恩叫了一輛出租車,便向東區前進。

  很快地,孟恩已經到達約定的地點,一家充滿歐洲風味的咖啡館。

  才推開大門,她便看見了坐在角落的曼亞。

  「嗨,孟恩。」曼亞也看到了她,高興地向她招手。

  這是她們從日本回國之後第一次碰面。這幾個月來,由於彼此忙於找工作、適應工作環境,所以平常也只能利用電話聊聊近況,無暇碰面。

  昨天晚上,曼亞突然打電話給孟恩,說有要事相告,非得見面談不可。孟恩實在猜不透,到底是什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曼亞不能在電話裡說。

  「嗨,曼亞,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

  孟恩走到曼亞面前坐下來。看到一身鮮紅套裝的曼亞,孟恩先誇了她一番,隨即又忍不住向她埋怨起來。

  「什麼事這麼神秘,非要見面才能說啊。莫非……你有好消息要告訴我?是不是你的好事將近了呀?」孟恩故意開她的玩笑。

  「哼!才不是我的好消息呢!這件事可是和你有切身關係喔。」曼亞不甘示弱地回答。

  「和我有關係?」孟恩有些莫名其妙。

  「不僅有關係,而且還非比尋常喔。」曼亞神秘兮兮地賣著關子。

  看曼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到底是什麼事嘛?」

  孟恩被她唬得也緊張起來。她沒有心情再猜下去,只有向曼亞逼問。

  「好好好,我說。你別急嘛!」曼亞被她緊張的模樣逗得差點笑出來。

  「快說。」孟恩對她使個白眼。

  「你記得我上班的公司嗎?」

  「記得啊,你不是在一家日商公司上班嗎?」

  「你知道我們老闆是誰嗎?」曼亞神秘地說道。

  「你們公司老闆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孟恩一臉苦笑,實在搞不懂曼亞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是嗎?真的和你無關嗎?」曼亞故意放慢了速度,緩緩說道:「你想想看,『本田企業』和你有沒有關係啊?」

  「本田企業?」孟恩還沒反應過來。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孟恩一時地想不起來。她努力地思索許久,終於喚起了對這個企業集團的些許印象。

  「那不是日本國際親善會的資助廠商之一嗎?」孟恩不解地說。

  「還有呢?」曼亞在一旁想要提醒她什麼。

  「還有……」孟恩心中一驚,隨即張大嘴巴:「你是說……」

  曼亞開心地猛點頭:「沒錯,就是宮本的家族企業。你說,這和你有沒有關係呢?」

  但是,孟恩臉上卻連一絲笑容都沒有。因為,她真正思念的人是宮本中一,又不是他們家的企業集團。曼亞約她出來碰面,就只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嗎?

  曼亞見孟恩沒什麼反應,覺得好訝異,難道她這麼快就忘了那段異國戀曲嗎?

  「孟恩,你該不會已經不在乎那位宮本先生了吧?」

  「不,我沒忘。」孟恩脫口而出,帶著滿腹的委屈。天曉得,她怎可能忘了那個人,那個令她日夜思念不已的宮本中一!

  曼亞見她一臉傷心的模樣,也猜到了好友仍非常在意,便收起開玩笑的心情。

  「其實今晚找你來,最重要的就是要告訴你宮本中一的事。」曼亞一本正經地說道。

  「有關宮本中一的事?」

  孟恩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瞪著曼亞,臉上也倏地展現出驚喜的光芒。

  「嗯。」曼亞點點頭。

  「快告訴我,你知道些什麼?你怎會知道他的事?」孟恩抓著曼亞的手臂,不停地逼問她。

  「你一下問那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曼亞沒好氣地看著反應過度的孟恩。

  「啊,對不起。」孟恩趕緊收回她的手,乞求地望著曼亞。「那現在可以說了嗎?」

  見到孟恩如此心急的模樣,曼亞也不忍再繼續消遣她。

  「我在公司聽到一個消息:下月初我們公司將從日本派來一位總經理。」曼亞慢條斯理地說著。

  「你是說,這位總經理是……」孟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就是宮本中一。」曼亞接口說道。

  孟恩的整顆心高興得似乎要狂奔而出。她日夜思念的宮本中一,竟然就要來台灣了?那麼,她不就可以與他再次見面了嗎?

  可是,孟恩的心裡卻又突然浮起一絲憂愁。

  「說不定,宮本中一早就把我忘了。」孟恩淡淡地說。

  「你又知道了?搞不好他就是因為想見到你,才願意到台灣分公司任職的。」曼亞為孟恩想了個好理由。

  「是嗎?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孟恩壓抑著興奮的心情。

  「這可不一定。反正等宮本來到台灣之後,答案就可以揭曉了。」

  孟恩可不敢奢望宮本是因她而來,她只希望宮本還能記得她,就心滿意足了。

  只是,宮本這麼久都不曾與她聯絡,會不會已經將她遺忘了?

  「孟恩,你在想什麼?」曼亞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沒有。」孟恩搖搖頭。

  既然孟恩不願多說,曼亞也不想再追問下去,反正她知道,現在孟恩整個腦海裡只有宮本中一一個人,再也無法多想什麼。

  「我把這個珍貴的情報告訴你,你要怎麼報答我呢?」曼亞邪惡地笑著。

  「今天就算我請客,可以了嗎,小姐?」孟恩提出回報的方式。

  「當然可以,不過呢……」曼亞似乎想乘機多敲些「竹槓」。

  「你還有何吩咐?」

  「我的要求絕對不過分啦,如果有一天你和宮本先生有了結果的話,可別忘了我這位媒人婆的紅包喔。」語畢,曼亞自顧呵呵地笑得好開心。

  「拜託!曼亞,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孟恩連忙阻止曼亞繼續編織天方夜譚。

  「是嗎?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嗎?那在回國的飛機上,是誰哭得浠瀝嘩啦、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曼亞竟然把孟恩四個月前的糗事揪出來,真虧了她。

  「我……」孟恩被她逼得答不出話來,雙頰迅速地紅了起來。

  「普通朋友」只是孟恩用來掩飾的說詞,她對宮本的這分真情,當然不會只有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只是,孟恩害怕自己的一往情深,會不曾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也許,也許宮本早就有了女朋友,也許他只是把孟恩當做……普通朋友而已。

  曼亞見孟恩無言以對,決定暫且饒了她,不再提起當時的糗態。

  「反正我有言在先,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你別忘了我就行了。」曼亞再次提醒道。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大多是談現在的工作狀況。

  但是,得知宮本即將來台的消息之後,孟恩的心中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

  「時間不早了,明天我們都要上班,該回去了。」曼亞看著表說道,「如果宮本中一到的話,我會再通知你的。」

  「不用了。」孟恩毅然地拒絕曼亞的好意。

  「為什麼?」曼亞對孟恩的回答感到吃驚極了。

  「他到台灣一定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不想打擾他,過一陣子再說吧。」孟恩淡淡地說道。

  孟恩覺得若是宮本有心的話,自然會主動與她聯絡,若是無心,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好吧,那我們再聯絡囉。」她們在台北街頭道別。曼亞先叫了出租車離去,獨留孟恩一人在紅磚道上兀自遊走。

  其實,孟恩內心是多麼渴望馬上就可以見到宮本中一。但是,有太多顧慮,讓她滿腔熾熱的期待暫時冷卻了下來。

  孟恩決定把一切留待宮本來再決定,如果宮本記得她,就會主動和她聯絡的,她也毋須太費心。

  如果宮本已經將她遺忘了……就讓那分短暫的回憶留在風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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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0:19



  宮本中一終於踏上台灣這片土地了。

  他的心中有說不出的興奮與激動,因為,他的夢想與真愛都在這裡。

  這個來台的機會實在是太難能可貴了:剛好台灣分公司需要一位管理者,而宮本也正是該離開大哥身邊,學習自己獨當一面的時候,就這樣促成他來台任職。他不僅可在工作上好好發揮,更可以見到他所思念的人。

  四個多月不見,孟恩還記得他嗎?宮本有些擔憂,但眼前已不容他再多想,到了台灣之後,工作上還有太多事等著他來處理。

  在機場大廳裡,宮本中一見到前來接機的行銷部經理──余士強。

  「宮本先生你好,我是余士強。歡迎你到台灣來。」余士強滿臉笑容地趨前迎接。

  「你好!謝謝你特地跑一趟來接我。」

  宮本一面微笑寒暄著,一面握著余士強的手致謝,態度十分誠懇。

  余士強見到宮本中一如此親切,心情也跟著放鬆起來。

  三年前,他就曾見過宮本中一,那時的他隨著大哥宮本中川來台視察;經過這幾年商場上的磨練,宮本中一除了變得更加穩重外,雙眼也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唯一不變的是,他對人依然是那麼溫和有禮,毫無一絲富家子弟的架子。

  在余士強的眼中,宮本先生有張俊秀的臉孔、高大的身段,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加上顯赫的家世,不知可以擄獲多少女人的芳心,同他投懷送抱的名門淑媛必定不在少數。

  「我想先回別墅,下午三點再到公司一趟。」宮本向余經理說道。

  「宮本先生下午還要到公司?」余士強的口氣似乎有些意外。

  宮本察覺余經理的驚訝,「有問題嗎?」

  「是這樣的,公司預定在明天為您舉行歡迎會,所以……」余士強解釋著。

  宮本明白了余士強的意思,也就不再堅持。

  「哦,既然這樣的話,今天下午我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他幽默地回答。

  宮本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麼事該堅持己見、保持原則,哪些事又可以不必計較,他總是拿捏得恰如其分。所以在同事或朋友眼中,一致認同宮本中一是個智能型人物,絕對不會讓別人感到為難。

  在感情方面亦是如此。像他這種人物,交際應酬自然是在所難免,但他總有辦法應付那些風花雪月的場合,所以任何花邊新聞總是沾惹不到他。

  至少,在遇見孟恩以前,他對感情是相當理智的。

  回別墅的路上,宮本望著沿路的一切,一點一滴地慢慢喚起他昔日的記憶。

  距上次到台灣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如今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宮本的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陳叔將車緩緩駛入中庭花園,宮本才一踏出車門,便見陳嫂從屋內快步迎前。

  「宮本先生,歡迎您到台灣來。」陳嫂禮貌地向宮本先生深深一鞠躬。

  陳嫂和陳叔夫婦倆為宮本家管理這幢別墅,也將近有十年的時間了。

  「陳嫂,你好,好久不見。」宮本親切地問候著,像是見到老朋友般自然。

  陳叔將車停妥後,便開始打開後車廂取行李。

  「我自個來就好。」宮本想要上前幫忙提行李。

  「宮本先生,您先回屋裡休息吧,行李我們會幫你送到房間的。」

  陳嫂迅速地從宮本手上接過行李,不願讓主人太勞累。

  見到陳叔與陳嫂如此熱心地對待自己,宮本只好放手讓他們去打理,先行回到房間中。

  九月的台灣,炎熱如夏,似乎感受不到一絲入秋的氣息。

  宮本有意讓自己盡量保持忙碌,他一會兒收拾行李,一會兒又整理房間,盡量找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來消磨時間。

  他不敢稍作停歇,因為,只要一停下來,腦海中就全是那位令他魂牽夢縈的佳人,一點一滴地侵蝕掉他整個人、整顆心。

  整理告一段落後,他稍作歇息,拿著孟恩送給他的念珠,整個人倚靠在落地窗邊,思緒竟不知不覺地將他拉回和孟恩相聚時的點點滴滴:孟恩明亮的雙眸、純真的神情、清脆的笑聲……一次又一次在他心中迴盪著。

  「宮本先生,是我,陳嫂。」陳嫂在書房外敲門說道。

  「請進。」宮本趕緊把念珠放回書桌。

  「宮本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陳嫂開了門,站在門口說道。

  「謝謝,我馬上下來。」宮本簡單地響應一聲。

  陳嫂見主人神情有異,心中頗為納悶,但也不好多問。

  陳嫂下樓之後,將在樓上看見的情形告訴了陳叔。

  「會不會是因這次他一個人來台灣,所以有些不安?」陳叔猜測著。

  「可是我兒宮本先生手上拿著一串念珠,精神好像有點恍惚。不太像三年前的他,卻像有些什麼心事。」

  陳叔這時地想起,在他載宮本先生回別墅的路上,宮本先生好像也在思考著什麼嚴肅的事情般,總是眉頭深鎖、一言不發。

  「宮本先生一個人在台灣,我們一定得好好將他照顧好,不能辜負主人對我們的托付。」陳叔對太太鄭重叮嚀著。

  「我知道,我會多加留意的。」陳嫂努力地點著頭。

  腳步聲打斷了他們夫妻倆的談話,原來是宮本已經下樓來到飯廳。

  「哇!好香啊!今晚有什麼好菜?」宮本俏皮地詢問著。

  見到宮本臉上再度展露笑容,陳叔夫婦才稍微寬了心。

  「陳叔、陳嫂,坐下來一起用餐嘛。」宮本邊說邊替他們拉開了椅子。

  「這怎麼可以,宮本先生,您請先用吧。」陳嫂連忙拒絕宮本。

  在他們的觀念裡,主僕身份懸殊,絕對不能同桌用餐,何況以前宮本中川來台灣時,也從來不曾這麼做過。

  「為什麼不可以?難道你們不喜歡和我一起吃飯?」宮本故意鬧著。

  「您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的,宮本先生。只是……」陳叔面有難色。

  「別這個那個了,以後我們就一同吃飯吧,否則我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宮本笑著說,一邊半推著陳叔、陳嫂坐下。

  「往後的日子,還得偏勞你們多照顧。」宮本以水代酒,同他們夫妻致敬。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陳叔夫婦也開心地舉杯回禮。

  陳叔夫婦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受人重視,對這位主人更是充滿了尊敬與喜愛。在他們心底也達成一分共識,那就是要盡一切能力來照顧他、保護他。

  溫馨的晚餐就在笑聲洋溢中度過。

  隔日早上,宮本準時出現在公司的大門口。幾位高階主管早已在此等候,預備迎接他的到來。

  「宮本先生,歡迎您到台灣。」

  首先上前的是余士強經理。在他的引介下,宮本一一和各主管握手問好。

  公司在會議室裡安排了簡單隆重的歡迎會,並向他演示文稿目前分公司的狀況。之後則由余經理帶著宮本到各部門瞭解工作情形,順便藉此機會把這位新任總經理介紹給所有同仁。

  其實宮本對這裡的環境並不算太陌生,因為三年前他曾與大哥來台,大部分的中階主管他都還有印象。

  「這位是研發部組長朱曼亞小姐。朱小姐剛從日本修完碩士回來,您應該沒見過。她相當優秀,是研發部最有潛力的新人。」余經理熱心地向宮本引介曼亞。

  「宮本先生,您好。」曼亞一邊鞠躬,一邊卻想試試宮本還認不認得她。

  「你好。」宮本的眉頭略略皺了一下,「朱小姐以前在日本哪裡唸書?」

  「東京。」曼亞大方地回答。

  「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呢……算了,我的記性好像變差了。」宮本回憶著,但又開玩笑地說:「可能我們曾在東京的大街上擦身而過也說不定。」

  「是啊,有可能。」曼亞笑了笑,沒有說出實情。

  等到宮本的身影離開辦公室之後,曼亞才忍不住笑出聲。即使身旁的同事紛紛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她也不加理會。反正,她一心只等著這場好戲上演囉。

  依剛才的情況研判,宮本中一併未認出曼亞,畢竟他們不曾正式打過照面。那麼她這個月下老人不就可以更輕易地牽紅線了嗎?

  現在曼亞恨不得馬上撥個電話給孟恩,告訴她剛才的趣事,不過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也只好先強忍住心中那分的衝動囉。

  這幾天孟恩一下課後,便匆忙地火速趕回家。原因當然只有一個──等待宮本中一來電。

  但是,她已經在電話旁足足等了三個晚上,卻一再地失望了。

  從曼亞的口中,孟恩得知宮本已經來到台灣了,雖然她先前也等了四個多月,然而這些天的等待對孟恩而言,卻格外漫長。

  孟恩努力找些借口來安慰自己。或許宮本正忙著公事,或許他把住址及電話留在日本忘了帶來,或許……他已經忘了她……

  曼亞早已熱心地將宮本的辦公室與住處電話全都給了孟恩,但是,她仍然鼓不起勇氣主動與他聯絡。

  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反覆思考,孟恩愈來愈覺得,若是真心真意愛一個人,他的種族、膚色、宗教……,甚至高矮胖瘦,都再也不是考慮的重點。

  孟恩已經不再介意宮本中一是個日本人,也不在乎自己與他的背景是如此不同,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割捨對他的這分感情,她已經陷得太深、太深了。

  她唯一在乎的是,宮本的心裡究竟有沒有她?

  縱使有許多聲音在她內心不停地吶喊、掙扎,她幾次想要拿起電話找他,卻又放了下去,還是決定繼續等待著宮本的電話。

  「鈴──」電話聲急促地響起,孟恩幾乎是飛奔過去抓起電話筒。

  「喂,你好,請問齊孟恩小姐在嗎?」電話的那端傳來一個溫柔又有磁性的聲音。

  是他嗎?是宮本打來的嗎?孟恩的心已經緊張得快要躍出胸口。

  「我就是。」孟恩強做鎮定地回答。

  「孟恩,我是宮本中一!」宮本的聲音也是掩不住地興奮。

  孟恩等這通電話等了太久,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告訴宮本,但如今真的接到宮本的電話了,卻忘了要如何開口,竟然久久無法出聲……

  「孟恩?」宮本聽不到孟恩的響應,焦急地喊著。

  孟恩回過神來,「嗯,我在聽。你……人在台灣?」

  「是啊。我來台灣已經三天了,因為很多事剛上軌道,所以一直沒有時間聯絡你。」宮本解釋著沒有立即與她聯絡的原因。

  「沒關係,歡迎你到台灣。這個星期日有空嗎?我們一起碰面吃個飯好嗎?」

  孟恩按捺不住想見宮本一面的熱切期待,再也顧不得那些無謂的矜持與面子,主動向宮本提出邀請。

  「當然好,我也很想見到你。」宮本歡喜地答應。

  雖然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讓孟恩激動地差點掉下淚來,至少證明了她的等待沒有白費。

  在台北,當然由孟恩決定吃飯的地點。

  「你知道那個地方嗎?要不要我過去接你?」

  孟恩為宮本設想著,畢竟他才來台灣幾天,可能東西南北都還搞不清楚。

  「不用麻煩,我的司機可以將我安全送達的,你放心。」宮本婉拒她的好意。

  「哦,那就好。」孟恩差點忘了,宮本中一是本田企業的四公子,當然會有專車接送,不用她操心的。

  「那……我們見面再聊,星期日見。」宮本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捨。

  「好。」孟恩輕答著。

  「再見。」宮本溫柔地道別。

  「再見。」孟恩沒有把電話掛上,她想先等宮本掛上電話後再掛上。

  可是,她等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末聽見對方掛上電話的聲音……

  「宮本先生?」她試探地問著。

  「嗯?」宮本竟然回答了,他還在!

  「你怎麼還沒掛電話?」孟恩驚訝地問。

  「我在等你先掛。」宮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我也在等你。」

  兩人皆笑了起來,或許是對彼此都捨不得掛電話,而感到一分隱然的契合吧。

  「如果再這樣等下去,我們今晚就不用睡覺了。」孟恩調皮地說道。

  「那……我們數一二三,然後一起掛上電話。」宮本想了想,提出一個解決的方法。

  「好。」

  「一、二、三……」他們一起數著,按著,電話那頭已傳來掛上電話的聲音。

  「嘟……」孟恩沒有照著宮本的話做,她手上仍緊緊握著電話筒,直到確定宮本已經掛上電話,她才百般不捨地放下電話筒。

  窗外繁星點點,皓月當空,孟恩的笑容好滿足、好甜蜜。

  今晚,她知道將有美夢伴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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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0:34



  宮本今天的心情好極了。

  平常的他,總是把情緒控制得恰如其分,但是今天興奮之情卻在臉上表露無遺。馬上就可以和孟恩見面了,長久的相思即將解除,怎不令他滿心歡喜呢?

  受到主人愉悅心情的影響,陳叔也是一邊開車一邊哼唱著歌曲。

  「陳叔,什麼事這麼開心?」宮本詫異地問道。

  「哦,沒什麼。看到您心情那麼好,自然而然就被您感染了。」陳叔笑著。

  「真的?」宮本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神不自覺地流露出喜悅的光芒:「我已經期待這天很久了。」

  陳叔沒再過問,但依他的經驗判斷,主人八成是陷入愛情的漩渦了。

  本田企業四少爺心儀的對象,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陳叔心裡真是好奇極了。不過,他百分之百相信宮本先生的眼光,能吸引他的一定是個才華出眾、異於平凡的女孩。

  「宮本先生,已經到了。」陳叔按照宮本的指示地點,準時送他赴約。

  「喔!好。」宮本理理衣褶,平靜地下了車,雖然他想要努力克制心中那分波濤般的衝動,但此刻的心情仍是狂亂地跳躍著。

  穿梭在商場上也有好些年了,大場面早已不知見過無數次,宮本向來是個行事穩重、具備大將之風的人。但今晚要見的這個人,卻使他多年的訓練化為烏有。

  「宮本先生!」孟恩帶著甜美的笑容迎向他而來。

  「孟恩。」宮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向前緊握著她的手,問道:「你好不好?」

  宮本深情地看著孟恩。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啊,現在竟然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很好,你呢?」孟恩悄聲回答,也以同樣溫柔的眼神望著宮本。

  兩人的真情在此刻完全坦然而見,整個世界彷彿停止了轉動,停格在這幅感人的畫面當中……

  「宮本先生。」站在一旁的陳叔不得不開口,雖然他極不願在這時打斷他們。

  「啊,對不起。」宮本驚覺自己唐突的舉動,趕緊道歉;孟恩也掙開宮本的手,低頭羞紅了臉,不知如何是好。

  「陳叔,這位是齊孟恩小姐,是我在日本結識的朋友。孟恩,這是我的管家陳叔。」宮本訕訕地介紹雙方認識。

  「齊小姐您好。」

  「陳叔您好。」

  陳叔以年近半百的經驗,仔細端詳孟恩,不得不佩服宮本先生果然眼光獨到。

  雖然齊孟恩並不屬於艷麗型的絕代佳人,卻別有一番脫俗出眾的氣質,愈看愈有味道,和一般女孩極為不同。

  尤其當她與宮本站在一起時,是如此地協調相稱,所謂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用在他們身上是再恰當不過了。

  「宮本先生,那我先回去好了,如果您需要用車,再打電話給我。」

  陳叔識相地說,想替這對戀人多留些獨處時間。

  「好。陳叔,謝謝您。」宮本對陳叔客氣卻不客套,不似一般主僕之間的尊卑差距,讓孟恩感到既驚訝又佩服。

  「齊小姐,很高興能認識你。我們四少爺剛來台灣,就麻煩你多照顧。」陳叔在離開前,仍不忘拜託孟恩。

  「我會的,陳叔請放心。」孟恩當然是義不容辭。

  見到他們主僕之間的感情,孟恩好生欽佩,尤其是陳叔對宮本的那分細心與設想周到。不過,宮本也的確是個值得讓人付出的主人。

  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單獨相對了。

  「宮本先生,我們……」孟恩才剛開口,宮本卻不滿意地搖著頭。

  「你這樣叫我,讓我感覺我們距離好遙遠,就叫我中一好嗎?」宮本微笑地糾正著她。

  「嗯,好吧……中一。」孟恩羞澀地喊著他的名字,心裡卻是甜甜的。

  孟恩為了盡地主之誼,帶著宮本穿梭在台北街頭。

  雖然四個月不見,兩個人對彼此的深情,很快就消弭了久未見面的陌生。他們隨心所欲地聊著,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般,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

  星空下,只聽見兩人的笑聲,漫灑在其中。

  孟恩與宮本來到淡水河邊。河堤上一對對的戀人,正親密地享受兩人世界。啊,這樣沁涼寂靜的夜晚,正是適合談情說愛的時刻。

  「這裡好美。」宮本中一看著閃爍在河面上的點點星光,不覺地讚歎著。

  「嗯,以前還是學生時,我常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想事情呢。」孟恩微微笑著,好高興聽到宮本也喜歡這裡。

  「孟恩,這幾個月你過得好不好?」

  宮本仔細打量著孟恩,卻發現她似乎比在日本時還要消瘦了些。

  「你好像瘦了,怎麼回事?是不是新工作太累了?」宮本關心地問。

  「嗯,我想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在日本住了二年,剛回來台潛,竟然有些吃不太下,睡也睡不安穩。」

  孟恩心虛地隨口編著借口,之前那段撕心裂腑的思念,可是日日夜夜折磨著她,怎麼可能不消瘦呢。

  宮本中一心疼地看著她,不禁默默地責怪自己不該只顧著自己煩惱,這麼久沒跟孟恩聯絡,竟不知她過得如此糟糕。

  「對不起,孟恩,現在才跟你聯絡,我實在是……」

  宮本明知多說也於事無補,卻仍忍不住想要解釋些什麼。

  「你不必說對不起的。」孟恩很快地截下他的話,柔聲地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

  「孟恩……」宮本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卻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個女孩,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孟恩,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把你喂得又白又胖,不受任何風吹雨打!」宮本凝視著她,一字一句用力地說著。

  孟恩迎著宮本中一的眼光,心是那麼急速地跳動著。

  這是他給自己的承諾嗎?他真的會這樣照顧自己一輩子嗎?

  孟恩羞紅了臉,掩飾地用手理著被風吹亂的發。

  「這戒指……」宮本突然牽起孟恩的手,「你一直戴著它?」

  孟恩沒有開口,更不敢與宮本目光接觸,她深怕心裡的秘密,會被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看透。

  「孟恩……」宮本的心是如此強烈地震撼著。他相信自己多年來尋尋覓覓的女子,如今就坐在他的身旁啊。

  他不由得將孟恩擁入懷中,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孟恩羞怯地低下頭,宮本卻已輕輕地吻在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雙唇……

  孟恩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抗拒了。

  「我們約好的……」孟恩的腦中突然出現那個鬼魅般的聲音。她心裡一驚,但欲仔細聽清楚畤,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孟恩!怎麼了?」宮本見她有些失神,關心地問道。

  「對不起,只是頭突然有點疼,大概是昨夜沒睡好。」

  孟恩沒有說出自己聽到的奇怪聲音,不過,她說的也算是部分事實。

  「真的很嚴重嗎?」宮本看起來十分擔心。

  「還好啦,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偶爾做做惡夢而已。」

  孟恩一面說著,一面卻不自覺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

  這個動作看在宮本眼裡,卻絕非巧合,尤其是宮本對「惡夢」之敏感,使他突然有種怪異的聯想。難道這枚戒指與孟恩的惡夢有關……

  宮本皺起眉頭,急促問著孟恩:「你都夢到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嗯,說來也奇怪,從日本回來後,我就一直重複做著同一個惡夢。」

  孟恩坦白地回答,卻發現宮本的眼神瞬間充滿恐懼與不安。

  「中一,你怎麼了?」

  「沒什麼。」宮本拭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勉強地笑了笑。

  「你真的沒事?」孟恩仍不放心地問道。

  「沒事。」宮本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

  對於宮本的反應,孟恩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她心裡有千萬個疑問無法理解,為什麼宮本一聽到「惡夢」兩字,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孟恩當然無法瞭解,宮本被惡夢糾纏了將近十年,這些年來所受的身心煎熬,不是他人可體會的。他更害怕惡夢也帶給孟恩同樣的痛苦與傷害,反應才會如此強烈。

  「你記得夢裡都出現些什麼嗎?」宮本的語氣已經略為平靜了下來。

  孟恩回憶著夢境,娓娓道出一切:「我一直夢見自己在一片黑漆漆的地方不停地奔跑著,就像是在逃命一般,後面好像有人拿著槍要殺我,我跑得好累好累直到我跑不動、走不了,然後跪下來哀求他……」

  「你看清楚要殺你的那個人嗎?」宮本突然很急切地問著。

  孟恩從夢境中回過神來,搖著頭說:「太暗了,我根本看不見他的臉。不過……」孟恩的話懸在半空中。

  「不過什麼?」宮本的聲音又激動了起來。

  「那個人好像用日本話對著我大吼大叫,我猜……他可能是日本人吧?」孟恩喃喃地說。

  「日本人……」宮本突然不說話,只是面色凝重地望著遠方,不發一語。

  「中一!中一!你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孟恩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她不瞭解宮本究竟是怎麼了,為何自己的惡夢會讓他有如此異常的反應。

  「對不起,讓我靜一靜好嗎?」宮本似乎不願再多說。

  孟恩見狀也不忍再繼續追問,深怕一個觸及又會刺痛他。

  兩人就這麼坐著,久久無話,任憑潮水拍打著岸邊,一次又一次激起浪花。

  不知何時,東方已微微泛白。宮本這才稍微挪動了一下身子。

  「你還好嗎?」孟恩立刻關切地問道。

  「嗯,好多了,謝謝。」

  宮本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臉色卻還是十分蒼白。孟恩的一顆心仍是放不下。

  「我先送你回去,你一夜沒睡,要不要休息一天?」孟恩體貼地為宮本設想。

  「不行,再累我也必須到公司。」宮本語氣堅決地說。

  這是孟恩意料中事。宮本是一位責任感強烈的人,怎麼可能讓自己的私生活影響工作呢?

  「那……這樣好不好,你先回去小睡一下,晚一點再到公司去。」孟恩溫柔地提出建議。

  宮本拗不過孟恩的關心,只好依了她。

  清晨五點零五分,孟恩開著車行駛在關渡路上,不時以眼角餘光看著身旁的宮本,他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累得睡著了,但那充滿倦容的臉龐,讓孟恩心中好是疼惜。她不忍驚擾他,連煞車、激活都盡可能的平穩無聲。

  宮本原本想要試著讓自己休憩片刻,但孟恩所說的字字句句卻不斷地衝擊著他。他的腦中無法停止地想著,根本無法入睡。

  孟恩的夢境為何會和自己的惡夢如此雷同?尤其是那場殺戮的畫面……

  不,不可能的!宮本的夢裡雖有一名女子向他求饒,但是他卻從不曾看清楚那女子的容顏,不會是孟恩的……

  宮本的心中強烈地抗拒著這種想法,但心裡深處卻無法否認,第一次見到孟恩的那一剎那,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絕非湊巧……

  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才行,宮本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也許,他只有再到清水寺一趟,才能獲得解答。

  孟恩將宮本送回陽明山的住處。

  「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累壞了。」孟恩不忘叮嚀著。

  「嗯,你也是。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宮本在孟恩的額上輕輕一吻,才不捨地進屋內。

  孟恩回到自己的小窩裡,先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一夜末闔眼的她,仍顯得精神奕奕。或許是和久違的心上人共度了一夜美麗時光,幸福與喜悅早已將疲憊趕得遠遠的。只不過,孟恩仍然一直想著那個宮本不願解答的疑問。

  「不過是個普通的惡夢,為什麼中一會變得如此異常?」

  孟恩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突然間,孟恩想起了一件事:在惡夢中,她彷彿也聽見了那不知名的聲音反覆出現……「再見面的,我們約好的……」

  孟恩有種感覺,那聲音與畫面就像是一體的,但之前她只聽得到聲音,現在卻與畫面重新結合在一起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窗外燦燜的陽光射入屋內,孟恩決定放棄繼續再傷腦筋,準備到學校去。因為她知道再想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現在,她只希望宮本一切無恙就好,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這更重要的了。

  孟恩提早來到學校,今晨的空氣似乎特別甜美,讓她竟不由地哼起歌來。

  「早啊,齊老師。你今天又早起啦?」方康佑冷不防地出現在眼前。

  「是啊,你早。」孟恩也向他回禮。

  「你最近好像很忙哦,每天一下課就不見人影,不過氣色看起來倒是挺好的。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方康佑似乎是話中有話。

  「哦,有嗎?」孟恩想用微笑應付過去,不過方康佑顯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她。

  「齊老師,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方康佑突然向前走近一步,探問著她。

  「我……」孟恩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

  「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麗的,看你一臉沉醉在幸福中的樣子,八成是在談戀愛!我說的對不對?」方康佑好像經驗老到地分析著。

  其實孟恩並非刻意隱瞞,只是宮本中一究竟算不算是她的「男朋友」,連她自己都還不算是百分之百地確定,又怎麼向別人說明呢?

  孟恩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他實情,畢竟方康佑不是個多嘴的人。

  「我的確是有了喜歡的人,但一切都還不是很確定呢。」孟恩坦白地說。

  「唉,你真的在談戀愛啊?真是的,竟然被我猜中了……哈!哈!」

  方康佑先是一臉失望,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方老師,你怎麼了?」孟恩對他奇怪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

  「沒什麼,我只是氣我自己應該早點採取行動的。現在好啦,你已經被別人捷足先登了,我也沒望了。」

  孟恩楞住了,她被方康佑的這番話嚇了一跳,原來他真的對自己有意思……

  「好吧,既然事實已經如此,我也不喜歡死纏爛打。」方康佑突然伸出手來,「來,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下次可要帶你的男朋友來,我好好鑒定一下喔!」

  見到方康佑恢復了平日的淘氣模樣,孟恩這才釋懷地笑了。她大方地伸出手來,與方康佑用力地握了手。

  「等一下,我想起來了一件事,你欠我一樣東西喔!」方康佑壤壞地笑著說。

  「嗯?我欠你什麼?」孟恩不解地說。

  「你記不記得上次你說要回請我的呀?」

  這一提醒,孟恩也想起來上次她的確曾經說過這句話。

  「好啊,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吧!」

  孟恩爽快地答應了,既然是自己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做到的。

  「擇期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晚上吧!不過,你今晚需不需要去會情人啊?」方康佑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

  「沒關係,就今天吧。」孟恩很快地答應了。

  下課之後,孟恩就和方康佑前往一家高級的意大利餐廳。

  「你真的要請我吃這麼貴的大餐呀,孟恩?」方康佑看著昂貴的菜單說道。

  「偶爾吃一次,也不至於太奢侈吧。」孟恩笑著說。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方康佑是個相當風趣的人,總有說不完的笑話與鮮事。於是他們就在連連笑聲中,共進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但是,在用餐當中,孟恩老是覺得有人在看著她。

  「你怎麼了?」

  「你會不曾覺得有人一直在看著這裡?」

  「不曾呀。難道你男朋友會派私家偵探來跟蹤我們嗎?」方康佑開玩笑地說。

  孟恩笑了出來:「你還真會想像咧!」

  「是你自己說有人在看我們的啊。」方康佑佯裝無辜狀。

  「好啦,就當我神經過敏好了。」孟恩連忙停止這個話題。

  「別管那麼多,來,孟恩,我敬你一杯,祝你們永浴愛河,不僅要曾經擁有,更要天長地久!」方康佑舉杯向孟恩祝福著。

  「好,謝謝你!」孟恩笑著回禮。

  晚餐就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

  孟恩才剛回到家中,電話就立即響了起來。

  「喂──」孟恩一拿起話筒,另外一端就傳來宮本緊張的聲音:「孟恩,你回來了!我打了一晚的電話都沒人接,害我好擔心。」

  「啊,對不起,我和同事去吃個飯。」孟恩連忙解釋著。

  「沒事就好,是我太緊張了。」宮本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說:「可是你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又到學校上課,不就到現在都還沒闔眼嗎?」

  「沒關係的,我精神還是很好。」

  「這樣對身體很不好的。我不吵你了,你趕快去好好睡一覺,好不好?」宮本叮嚀著。

  面對宮本的體貼關懷,孟恩感到好窩心。

  幸福的日子真的已經來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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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0:52



  宮本來到台灣的這一個多月以來,孟恩幾乎是徹底沉浸在幸福與喜悅中。

  由於宮本拿的是國際駕照,人又聰明,不多久,已經可以獨自開著車去接孟恩。於是只要兩人一得空閒,便由宮本駕車,孟恩做嚮導,不分日夜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感情也愈加地濃厚。

  這天孟恩特地帶著宮本到行天宮瞧瞧,不出她意料之外,宮本果然對這裡興致盎然。

  「市區裡竟然有這麼大的廟!」宮本瀏覽著這座寺廟,吃鷘地說。

  「這可是關帝爺爺自己選的地方喲!所以香火不絕,很靈驗的!」

  孟恩一邊把帶來的水果洗淨放在盤裡,一邊回答著。

  「真的?那我一定要向祂好好許個願。」宮本像個孩子般興奮地拈著香,一本正經地喃喃禱告著,讓孟恩看了又想笑又感動。

  一上車,孟恩就忍不住好奇地問:「剛才許了什麼願啊?」

  宮本只是含笑不語,自顧地發動了車子。

  「告訴我嘛!幹嘛這麼神秘?說嘛!」孟恩撒嬌地央求著。

  「好吧,要我說可以,但你可不許笑哦!」

  宮本認真的表情,彷彿許下了什麼了不得的願望似的。

  「好,我絕對不笑!」孟恩保證著。

  「我……」宮本放低了聲音,眼中滿是愛意:「我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而且永遠都像現在這麼快樂。」

  一股濕潤的水氣瀰漫在眼中,孟恩不由自主地撲向宮本的懷中。

  她怎麼會笑呢?宮本對她的這片款款深情,只有讓她更想緊緊地抱住他,更想好好地愛他。

  半晌,宮本才輕輕地問:「想去哪兒走走?」

  「哪兒都行。」孟恩悄聲回答。只要能和宮本在一起.無論何處都彷彿置身天堂一般,到哪裡又有什麼差別呢?

  宮本將車駛往東區一處公園。牽著孟恩的手,他們在碧草如茵的綠地上悠閒地漫步。「孟恩,我們認識多久了?」宮本地問。

  「很久很久了。」孟恩依偎著他身邊,也是一片酒醉般的酣然。

  「你知道嗎?那天晚會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不知怎的,總覺得會碰上什麼重要的人或是事情,所以最後還是去了。」宮本轉過身子,雙眸像燃著火焰般地看著孟恩:「也因此才遇見你。」

  「或許,這也是我明明不喜歡日本人,卻又到日本唸書的道理。」孟恩若有所思地說。

  「你不喜歡日本人?」宮本嚇了一跳,他從未聽孟恩說過此事。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這樣,沒有具體的原因。」孟恩解釋。

  「那你……不也討厭我了?」宮本提高了音調,牽著孟恩的手也不自覺地鬆開了。

  看著宮本中一急壞了的模樣,孟恩是又愛憐又想笑,只好執起宮本的手,嬌瞋地說:「討厭你怎麼還會跟你在一起?」

  宮本總算開懷地笑了,重新摟住孟恩,在她臉上重重一吻。

  「中一,你會在台灣待多久?」孟恩問道。

  「不一定,三到五年都有可能,要看日本總公司的決定。」

  「那你……總有一天要回日本去?」

  他捧起孟恩低垂的臉,憐惜地看著那白皙的臉龐:「我知道你不喜歡日本,可是……」他在孟恩耳畔低低柔柔地說:「可是你可不可以至少為我回去一趟,見見我的父母親呢?」

  孟恩早已說不出話來,眼中卻是淚水盈眶。回去見他的父母?那不就意味著宮本對自己是非常認真,甚至可能要和自己……結婚了嗎?

  「怎麼了?」宮本見她不語,還以為她心中十分為難。

  孟恩緊緊地靠著宮本,頭不住地點著,心中不斷吶喊著我願意!我願意!

  在這些日子裡,孟恩好像可以看到他們的未來一切,是那麼美好,充滿著希望如果可以,她想祈求上天讓這分真心永遠保持下去,直到永遠。

  「鈴──」

  孟恩正在為今天晚上的約會打扮著。聽到電話鈴聲,她放下唇筆,快步走向電話旁。「喂。」

  「孟恩!我是曼亞。」電話另一端傳來曼亞的聲音。

  「曼亞!好久不見了!」聽到曼亞的聲音,孟恩可是好興奮,畢竟好久沒和曼亞聯絡了。

  「當然很久不見啦,你都不跟我聯絡,人又那麼難找,是不是有了情人就忘了老友啦?」曼亞還是像往常一樣嘻嘻笑著,半調笑半抱怨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啦,最近比較忙,所以……」

  孟恩連聲賠罪,曼亞也不再埋怨她的不是;何況地也沒這個心情,今晚可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訴孟恩。

  「你待會是不是和宮本有約?」曼亞試探地問。

  「嗯。不過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可以再聊一會。」

  「孟恩,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對你說。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曼亞的口氣並不像在開玩笑,反而十分嚴肅,不禁讓孟恩有些納悶,究竟曼亞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呢?「你說吧,我一定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和宮本……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曼亞的問題直接切入重點。

  「這……」孟恩不知該怎麼回答,「我也很難說得清楚。」

  曼亞見她對這個問題似乎難以啟齒,馬上又換了個方式問:「那麼,宮本有沒有對你表示愛意,或者……向你求婚?」

  天啊,孟恩吃了一驚,曼亞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專程來逼供的嗎?

  「這個……其實他不曾對我正式表示過,但是從他眼神裡,我可以看得出他是真誠的。至於……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怎麼可能談到婚事嘛!」面對著老友,孟恩不想隱瞞什麼,還是坦白以對。

  「那麼……」這下換成曼亞支吾了起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麼突然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呢?」孟恩納悶地問。

  「孟恩,在我告訴你這件事之前,請你先答應我會保持冷靜,好嗎?」聽到曼亞如此慎重地說出這句話,孟恩心裡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

  「是不是宮本出了什麼事?」孟恩心急地問著。

  「孟恩,聽我說,宮本並沒有出事。」曼亞試著撫平孟恩的恐慌與不安。

  聽到這句話,孟恩才略為釋懷,但心中的那分不祥之感卻仍然還在。

  「到底是什麼事,聽你的口氣,好像很嚴重似的。」孟恩低聲說道,心中仍是七上八下。

  「前幾天我在公司無意間接到一通要找宮本的電話……」

  曼亞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孟恩不解。

  曼亞放慢了速度,只希望不要讓孟恩太震驚:「那個女人……自稱是……宮本的未婚妻。」

  未婚妻?宮本已經有未婚妻了?!

  孟恩的腦海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彷彿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一顆心驀然墜落萬丈深淵,啪的一聲全碎了。

  「孟恩,孟恩!」

  曼亞在電話的另一端大聲喊著,深怕孟恩出了什麼差錯。

  過了好一會兒,孟恩顫抖的聲音才緩緩傳了過來。

  「曼亞,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她的聲音聽起來似在哭泣。

  「孟恩,孟恩!你不要激動。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我不希望看到你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曼亞無奈地說,她也不希望好好一段戀情竟變成這樣的局面。

  「我知道。」孟恩強忍著啜泣說。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很難過,再怎麼安慰你都沒用。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如果宮本中一真的是存心欺騙你,這種人也不值得如為他傷心,對不對?」曼亞努力地安慰著她。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再見。」孟恩有氣無力地說著。

  「孟恩……」曼亞還想再多安慰她幾句,孟恩卻已掛上了電話。

  她心裡明白,這對孟恩來說是個殘酷的打擊。孟恩對宮本用情極深,要從愛情的漩渦中全身而退,又談何容易呢?現在她只願孟恩能想開就好了。

  孟恩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心以為他就是自己今生的最愛,一直以為會和他共度一生,沒想到人家早就有了未婚妻,而自己,竟然還天真地陶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

  可笑,真是人可笑了!但也只有怪自己太傻了。憑宮本中一的相貌、家世、地位,要找什麼樣的女人還不容易,我竟傻得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呢?

  一陣又一陣心碎的浪潮,同她席捲而來,孟恩的心,早已痛得失去感覺,也亂得一塌糊塗。

  她該怎樣面對宮本呢?質問他為什麼要佈置這場愛情遊戲?痛斥他為什麼要玩弄自己的感情?或者乾脆現在就離開他,再也不要見到他?

  她知道自己都做不到。

  孟恩為宮本編織著各種合理的解釋:也許,也許宮本不是存心欺騙她,也許宮本有他的苦衷,也許自己真心的付出會讓事實改變的……

  她對著鏡中憔悴的自己自問:「你真的愛宮本中一嗎?你是否願意承受這一切苦痛,只為了愛他而無怨無悔?」

  鏡中的自己含淚點頭。於是她明白,從第一眼見到宮本,自己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他,如今對這分感情陷得太深太深,就算理智告訴自己要立刻退出,恐怕地無法控制自己氾濫的情感。

  繼續陪宮本玩到遊戲結束吧,孟恩對自己說。於是她重新拾起唇筆,塗上最亮麗的顏色。只是她知道,即使打扮得再美麗,仍然改變不了宮本已經有未婚妻的事實啊!

  珠淚不爭氣地一顆一顆滑落,如今她終於明白,為何陳琪甘心做別人的小老婆,或許為的就是那分無可奈何的愛啊!

  孟恩照例在樓下門口等待宮本來接她,但思緒仍在半空中遊蕩。

  「孟恩!」宮本將車停妥後,在車內向她招手,孟恩卻沒有反應。直到宮本再次喚著她,她才回神清醒過來。

  「孟恩,怎麼了,剛才喊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在想什麼?」

  孟恩才剛坐妥,宮本便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孟恩低著頭。不敢正視宮本,深怕讓宮本發現她那哭腫的眼睛。

  「那就好。如果有什麼心事,不要自己放在心裡,同要告訴我喔。」宮本的語氣一如往常的溫柔。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孟恩在心裡吶喊著。一想到這裡,淚水又開始不聽使喚她在眼眶裡打轉。

  「孟恩,今晚想去哪兒?」宮本趁著紅燈之際,握住孟恩小手。

  「都可以。」孟恩仍舊低著頭,簡短地回答。

  宮本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並未察覺孟恩的不對勁。

  「有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孟恩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心底不禁一陣錐心的抽痛。

  這雙強而有力的手,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自己了呢?

  「到了,就是這裡。」宮本將車緩緩停了下來,「在這兒,不管我們要聊到多晚,都不會有人管我們。」宮本牽著孟恩並肩地走在廣場中央。

  「孟恩,你會不會冷?」宮本體貼地問。

  廣場上的風似乎特別大,他把孟恩的手握得好緊,深怕她著涼受凍。

  孟恩搖著頭,沒有出馨。宮本這才發現今晚孟恩似乎有些異常地安靜。

  「你今晚……好像不太對勁喔。」

  「我很好,沒事。」孟恩強忍心中的刺痛,小聲地回答著。

  宮本溫柔地托起孟恩的臉龐,堅定有神地望著她:「不,你心裡一定有什麼事情,孟恩,快告訴我。」

  孟恩微抬起頭,月光下,她清晰看見宮本那雙深邃的眼眸。

  「中一,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彼此有任何事情,是不是都應該坦白地說出來?」

  「嗯。」宮本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孟恩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句話說出來。

  宮本驚訝地看著孟恩,慢慢地鬆開握著孟恩的手。

  今晚他的確有件事要告訴孟恩,沒想到還末開口,孟恩就已經知道了。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宮本真是驚訝極了。

  看到宮本臉上異樣的變化,孟恩的心卻在顫抖著,以為曼亞所說的果然都是事實,不禁又對自己挑起這個話端而後悔。

  「孟恩,我確實有件事要告訴你。」宮本嚴肅地對孟恩說道。「後天我要回日本一趟。」

  「你要回日本?」孟恩對這個答案感到錯愕,宮本竟然沒有說出未婚妻的事──但是,為什麼他臨時要回日本?難道……他回日本是為了籌備結婚事宜?他是不是就要離開自己了呢?

  孟恩臉色變得慘白,腦中陷入一片混亂,理不出絲毫頭緒。

  「孟恩,我只是回去辦事情,一個禮拜就回來了。」宮本趕緊安撫著她。

  但是孟恩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淚水又開始不聽使喚她在眼眶裡打轉。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只能任由淚水奪眶而出。

  宮本見孟恩淚如雨下,以為她不捨得分離,一時之間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有緊緊擁抱著她,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在她的唇印上最深最深的烙印……

  理智與情感在強烈地掙扎著,孟恩一直告訴自己:齊孟恩,你要逃開啊,逃得愈遠愈好,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是個錯誤,是個萬劫不復的深淵啊……

  奈何她根本無力抵抗宮本的溫柔,情感終是擊潰了理智。

  就算這是個錯,她也只能被這錯誤的情感徹徹底底地淹沒而無法自拔了……

  這個吻竟像是歷經好幾個世紀才結束。

  「孟恩,我只是回日本辦些事,你別哭得那麼傷心。」宮本心疼地擁著她,「我答應你,事情一辦完我一定盡快趕回來,好不好?」

  孟恩低頭不語,她還能說些什麼呢?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呀。

  她明白,若是宮本對她沒有一絲情意,任憑她再怎麼死纏爛打,她無法留住他的心啊。

  「孟恩,等我從日本回來後,我想辦個生日晚宴。」

  宮本微笑地宣佈了這個「驚喜」,好像想藉此讓她高興一點。

  「生日晚宴?」孟恩楞了一下,「你是說……你的生日晚宴?」

  宮本笑著直點頭:「我在台灣認識的朋友並不多,所以我決定要以聚餐的方式,簡單慶祝一下,你說好不好?」他徵求著孟恩的意見。

  「只要你喜歡就好了,怎麼辦都可以。」孟恩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回答著。

  他們在夜空下漫步著。偶爾可以看見雙雙對對的情人,互相依偎著細語呢喃。

  見到他人恩愛的模樣,孟恩心頭不禁一陣刺痛,過了今夜,這樣的甜蜜時光是否將一去不復返了呢?

  順其自然吧,孟恩心想。既然都愛了,不管結局將會如何,最重要的不就是珍惜當下嗎?

  孟恩主動伸手緊握宮本那厚實的大手,宮本也深情地將她擁得好緊。彼此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靜靜地並肩走著。

  愛情,真的會令人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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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1:12



  宮本的確還有些事瞞著孟恩。

  這趟回日本,除了公事之外,他還有兩件追不及待想要完成的事:首先,他要將與孟恩交往的事情告訴家人;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到清水寺一趟。

  當孟恩告訴他那個惡夢時,宮本心裡一直懷疑,是否孟恩就是他夢中的那名女子,而這又牽涉到他心中一直無法解開的謎。所以他想回日本請師父指點明燈。但是,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不打算告訴孟恩真正原因,以免增加孟恩的擔心。

  要不是有這些重要的事必須趕緊去做,宮本怎麼捨得離開孟恩呢?

  回到日本,宮本才踏進家門,便瞥見客廳桌上又是一大堆照片,不用說又是母親為他的終身大事在張羅著。

  「媽,我回來了。」

  「中一,你回來了!快讓媽看看你!」母親欣喜地拉著他東瞧瞧西看看,卻又馬上憂心地說:「你怎麼好像瘦了一圈?」

  「沒辦法,因為我太想念媽媽燒的好菜啦!不過只要一想起媽媽的菜,我的精神可是好得很哪。」宮本摟著母親俏皮地說。

  「你就是會逗媽媽開心!算了,只要平平安安,胖瘦地無所謂。」

  母親笑了,兒子的歸來總是讓母親開心的。

  「中一,這些是媽為你準備的照片,這次回來你可要好好挑一個,我好安排你們認識認識。」母親迫不及待地開始展示桌上的照片。

  「媽,我才剛剛到家呢!連椅子都還沒坐熱,您就踉我提相親的事。再這樣,以後我可不敢回家囉。」宮本抗議著。

  「唉,誰教你老大不小了,竟連一個女朋友的影子也沒瞧見,教媽怎能不急呢?」母親又開始數落著他。

  「媽,其實我這趟回來,就是有一件事……」宮本原想將孟恩的事告訴母親,但突然覺得,還是等到了清水寺請教師父之後,再告訴母親也不遲,於是又將話打住。

  「什麼事?」母親探詢著。

  「哦,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明天想到清水寺一趟。」宮本換了個話題。

  「中一,你到台灣兩個月的時間,還是常做惡夢嗎?」母親關心地望著他。

  「媽,這您就可以放心了。在台灣這段期間,我幾乎每晚都是好夢入眠呢。」

  宮本說的是事實。在台灣的兩個月,他不但一個惡夢都未曾出現,而且每晚可以說都是甜蜜入夢、一覺到天亮,真讓宮本有些不習慣呢。

  母親聽到這番話,驚喜地問道:「你是說……這兩個月來你都沒有做惡夢?」

  宮本笑著點頭。

  「太好了,中一,你的痛已經完全好了。」母親忍不住喜悅地抱住他。

  為了宮本的惡夢,做母親的不知操過多少心,白了多少黑髮;如今兒子的惡夢不再,這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但是,既然你不再做惡夢了,為什麼還要去清水寺呢?」母親疑惑地問。

  「我……想向師父印證一件事。」

  「什麼事?」

  宮本實在不想瞞騙母親,於是向母親坦白:「是有關惡夢的事,還有……和一位女孩子有關。」

  「女孩子卜」母親聽到宮本主動提起有關女孩子的事,眼中霎地放出光芒,除了惡夢不再之外,就屬這檔事可以讓她開心了。

  「媽,現在您不要問,明天我從師父那兒得到答案後,一定會告訴您,好嗎?」宮本趕緊先來個下手為強,不讓母親再追問下去,免得讓母親逼得招架不住。

  「好吧。不過等你明天從清水寺回來後,一定要把事情給我說清楚,特別是『那位女孩子』的事。」母親眉開眼笑地強調著。

  「好啦,媽,您放心,我會的。」宮本允諾道。

  宮本有一種預感,有關他和孟恩的惡夢,明天將會獲得解答。

  宮本今晨起個特早,很快地盥洗一番後便衝出家門,朝清水寺前進。

  此刻的他整顆心忐忑不安,他有種預感,等待多年的謎題好像馬上就可以一一揭曉了。

  來到清水寺山腳下,他把石階三格當做一格跳,真恨不得能馬上飛到清水寺找師父。

  「阿彌陀佛。」一位小師父向他做合手禮道著。

  「阿彌陀佛。」宮本喘吁吁地回著,「請問……」

  「住持已經在拜殿等你了。」小師父不慌不忙地說。

  「師父在等我?」宮本一臉錯愕。

  「是的。請施主快快前去吧。阿彌陀佛。」小師父說完,便轉身離開。

  師父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他?宮本的心中不斷湧出一個又一個問號。但此刻已不容他多想,他飛快地來到拜殿,只見到師父盤腿而坐,似乎早已等待他多時。

  「師父。」宮本喚著師父。

  「阿彌陀佛。宮本,你來了。」師父慢慢地睜開雙眼,沒有一絲驚訝。

  「請師父幫助我解開謎題。」宮本跪在師父面前,雙手合掌。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阿彌陀佛。」師父緩緩說道。

  「師父早已知道我和孟恩的事?」

  「你與齊小姐的緣分早在前世種下,今生你們將繼續這段未了的情緣。」

  師父的這番話,讓宮本十分震撼。雖然他早已隱約感受到這分前緣,但如今由師父口中清楚得知,還是無法完全相信這是事實。

  「宮本,坐到我身邊。閉上眼睛,靜心冥想。師父會幫助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師父對他說道。

  宮本馬上至師父旁盤腿而坐,依照指示想要進入冥想的境界。但或許是心中太過期待了,他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宮本,放輕鬆,心要平靜。」師父提醒他。

  是的,放輕鬆,一切即將有答案了,放輕鬆吧,宮本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他突然感到眼前有一束白光急速地向他全身貫穿而過……

  一九三七年,南京。

  哭嚎、慘叫、機關鎗瘋狂掃射的聲響,在南京的夜裡劃下最深沉的痛。

  君瑞的父親及哥哥早成了日軍槍桿下的亡魂,她咬緊牙根,強忍住喪父喪兄的傷痛,但她告訴自己要勇敢;只要母親尚在,她就必須堅強地活下去啊。

  她帶著母親躲到一個隱密的地方。母女倆就地相擁而坐。

  「媽,要不要先睡一會兒?」君瑞望著疲憊不堪的母親,心中極為不忍。幾天來的逃亡,早已把母親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我怎麼能睡得著?我只要一想到,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一把槍口對著你,我怎麼能睡得著呢……」

  母親又是一陣啜泣。畢竟她已是上了年紀的人,怎能負荷得了這種心驚膽跳的日子。

  突然之間,君瑞發覺母親好像蒼老了許多。

  「媽,您別怕。這裡很安全的。」君瑞緊緊抱著母親,試固消除母親心中的那分恐懼。

  在這動盪的時代裡,若瑞要求自己要以冷靜的態度來處理任何緊急狀況,這是生存的必然條件。其實她的內心對死亡早已不再懼怕,要不是為了母親,她會選擇在亂世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上天保佑,可別是日本軍才好。」母親神色驚慌,口中唸唸有詞。

  君瑞摟緊顫抖的母親,示意她別出聲,只是屏息等待著。

  老天真是捉弄人!一個日本軍人發現了她們,朝這裡走來。

  「大人,別殺我們,求求你……」母親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哀求著。

  君瑞知道,這日本軍人要殺她們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他輕輕一扣扳機,她和母親便成了槍桿下的亡魂。

  她並不想做任何死前的掙扎,對日本人她只有滿腹仇恨想要發洩,對這樣的生命她早已毫無眷戀。但自己死不足惜,看著母親苦苦求饒、對死亡是如此恐懼,地也只能瞠大雙眼瞪著日本軍人,而不能做些什麼。

  日本軍人卻遲遲沒有動作。

  君瑞以為日本軍人有意用死亡來折磨她們,好多看看母親求饒的可憐模樣,不禁怒火中燒。

  「可惡的日本鬼子!要殺就快動手吧!」

  君瑞憤怒地喊了出來。不料日本軍人卻猛然跪倒在地,臉上淨是痛苦的表情。

  母親嚇得緊靠著君瑞直發抖。君瑞仔細地打量那人,卻發現他的腿部竟然血流如注……

  「媽,別怕,這個人受傷了。」君瑞低聲安撫著母親。

  戰爭是無情的,敵人的死亡就是自己的存活。君瑞和母親的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是她們仍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靜靜等待著,或許他會就這樣死去……

  但是日本軍人並沒有死,卻也似乎無視於她們母女倆的存在。他開始挪動自己的身子,緩緩移靠到牆邊,然後把槍擺在身旁,遂閉上了眼睛,一動也不動。

  這是一個好機會,君瑞心想。

  「媽,等他睡沉了,我就過去偷他的槍。」君瑞小聲地說道。

  「太危險了,萬一……」

  母親當然不願君瑞去冒這個險,畢竟她是母親僅剩的唯一依靠。

  「媽,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放手一搏,或許我們還有生存的機會。」君瑞心意已決。

  時間不知經過多久,那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地閉著眼睛。

  該是採取行動的時候了,君瑞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好不容易到了那人身旁,伸手要抓起地上那把槍時……

  「做什麼!」那人大喝一聲,一把就將君瑞的手壓在地上。

  君瑞雖然有些驚嚇,卻未曾求饒,只是直直地看著那人,那人竟也沒有發怒,就這樣看著君瑞;彼此目光複雜地交織,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

  母親見情勢不對,連忙跪在地上又是求饒又是賠不是,求他放過君瑞:「大人,求求你大發慈悲,放過我的女兒,求求你……」

  「媽,別求他!這些日本禽獸是沒有人性的。」君瑞憤怒地轉向日本軍人:「要殺要剮隨便你,快動手吧。」

  日本軍人伸手拿起地上的槍對著君瑞,用一口不怎麼流利的中文向母親說:「要你女兒活命可以,你出去幫我找些外傷藥和食物來。」

  「好好,我現在就去。」母親連忙起身,連滾帶爬就要往外走。

  「媽,外頭大危險了,你不要出去!」君瑞不願讓母親出去冒險,只得轉過身向他哀求道:「讓我丟,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你要的東西。」

  他把槍口移向她母親:「好吧。你母親留在這兒,你出去找吃的東西。」

  「媽,您放心。我很快就回來。」君瑞臨走之前向母親保證。

  「君瑞……」母親噙著淚,慢慢放開拉著她的手。

  為了不讓母親受到傷害,無論如何君瑞也要找到東西回來。她的身影很快地消失不見。

  日本軍人歎了口氣,其實他並無意為難她們,要不是君瑞威脅到他的性命,他也不想這麼做。唉!也許這一切也只能怪這場無情的戰爭吧。

  「伯母,您也歇一會吧。」他對君瑞的母親說,便又閉著眼睛休息了。

  他是在對我說話嗎?母親心裡十分納悶。但她此刻根本無心去想,唯一掛心的就是君瑞的安危。

  時間在母親的祈禱中慢慢逝去……

  突然,日本軍人倏地睜開雙眼,迅速地拿起槍;外頭傳來一陣不明的聲音……

  君瑞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她手裡捧著些東西平安地回來了。

  「你要的食物和藥我都找來了。」君瑞把東西擺在他面前後,便和母親坐回牆邊。

  他將大部分的食物挪了出來,朝她們比了比:「這些東西你們拿去吃。」

  君瑞和母親先是一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日本軍人為什麼會如此待我們?君瑞實在想不通也猜不透。

  在這種烽火連天之秋,君瑞也顧不得所謂的「不食嗟來食」,何況母親也真的需要吃些食物來補充體力。

  君瑞緩緩地靠近他的身邊取食物,卻感覺這人的眼神並不如想像中的凶狠、殘暴,反而淨是慈悲與無奈。

  這個日本軍人竟有這般的神情……,君瑞自心裡泛起一絲憐憫。

  當君瑞拿起食物起身之際,突然發現他背部有好幾道極深的刀傷,而且鮮血直流,君瑞心頭一陣抽搐。

  「喂,我幫你背後上些藥吧。」君瑞冷冷地說道。

  日本軍人驚訝地看著君瑞。雖然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冷淡,眼裡卻閃過一絲憐憫之情。

  「好,謝謝。」他滿是感激地說道。

  君瑞拿起藥,卻不知從何著手。那些傷痕有的幾乎是血肉模糊,君瑞甚至不敢正視那些傷口。

  「請動手吧,我可以忍受的。」他說。

  君瑞把藥小心地噴灑在傷口上,心也跟著不斷地抽痛著。日本軍人背對著她,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或哀嚎。

  不愧是個軍人,竟然可以忍受這樣的痛,君瑞開始打心底敬佩這位軍人。

  但是,她的心裡又響起一個聲音:這是殺害千千萬萬同胞的日本軍人啊!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對他心軟的!

  「腿傷的部分你自己上藥吧。」君瑞把藥遞給他,便回到母親身邊。

  其實他已經很感激君瑞為他所做的一切了。他拿起藥在腿部塗抹著,顯得有些吃力。

  「你怎麼不幫他把藥上好呢?」母親似乎有些責備君瑞的無情。

  「媽,別忘了,他可是我們的敵人。」君瑞提醒母親。

  「君瑞,他並不像其它日本軍那麼沒有人性,見人就任意砍殺。媽媽看得出來,這個孩子心地善良,你難道看不出他眼神有幾許無奈嗎?或許這場戰爭也不是他所希望的啊。」母親見他吃力擦著藥的模樣,不禁低聲為他說話。

  聽了母親這番話,君瑞心中的仇恨一點一滴地消失了。她明白,這一切的災害與不幸,並不是眼前這個日本軍人的錯,或許他也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啊。

  君瑞漸漸地改變對他的態度。往後兩天,他們和平共處在這個隱密的地方。

  君瑞主動幫他上藥,他則以一口不流利的中文道謝,也和她們開始交談了起來,他說他叫喬本,原來還是個學生,他也談著他的家人,他的故鄉……

  就這樣,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母親果然沒錯,喬本並不是個凶殘之人。他談吐文雅、溫和有禮,和她們所見的日本軍大不相同;同樣也迫於戰爭,離鄉背井在外,卻又受了重傷才躲到這裡。

  君瑞幾乎已經忘記他是日本軍人的事實了。

  「小心!有人來了。」喬本聽到外頭有些風吹草動,趕緊叫君瑞和她母親藏了起來,拿起槍以防萬一。

  是兩個日本軍人朝這裡走來。

  喬本鬆了口氣,向前與他們交談著。

  君瑞聽不懂日語,不過從他們的表情及肢體動作來看,他們一定很高興在此地碰面。

  突然,那兩人發現她們母女倆,其中一個立刻舉起槍對著她們。

  「不!」喬本竟推開他的夥伴。

  君瑞見他們激烈地討論著,或者應該說爭吵較為恰當,可能就是為了她們母女倆的事。

  不知爭論了多久,喬本似乎說服了他的夥伴。

  「我必須離開了,謝謝你們這幾天來的照顧。」喬本向君瑞和她的母親深深地一鞠躬。

  「保重,孩子。」母親的語氣充滿了慈愛。

  「你們也是。」他又是深深地一鞠躬。

  君瑞沉默地不說話。沒有人知道這場戰爭還會持續多久,將來又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心中卻突然有種莫名的不捨悄悄浮現。

  喬本和同伴相偕離去。

  君瑞母女倆望著他的背影離去。就在這一剎那,他的一個同伴卻突然一轉身,用槍瞄準母親……

  槍聲砰然響起。母親孱弱的身軀應聲倒下。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喬本根本來不及阻止他的夥伴。他一面焦急地喊著些什麼,一面奪下夥伴手中的槍。那兩人似乎詫於喬本激烈的反應,大聲與喬本爭辯起來。

  君瑞抱著中槍倒地的母親,也顧不得自己的生命危險,狂亂喊著:「媽……您忍著點,我帶您去找大夫!」

  「君瑞,別管我了,你快逃……」母親的聲音愈來愈微弱,氣若游絲逐漸消失在寒冷的空氣中……

  「媽……」君瑞淒厲地喊著,整個人跌坐在母親身旁。

  喬本眼見君瑞的母親死去,一把熊熊怒火從中而生,他痛恨自己同伴竟是如此殘忍、如此泯滅人性……

  喬本一拳重重揮上同伴的臉,那人毫無招架之力地向後倒。

  他們沒料到喬本竟會為個中國老婦人向自己同伴動手。另一人趕緊上前架住喬本,喬本卻是又吼又叫,完全失去理智。

  被打的那人掙扎著爬起,用手拭著被打傷的臉頰,竟是一片鮮紅。

  「巴格野魯!」那人憤恨地咒罵了一聲,遂拾起地上的槍,將槍口朝向君瑞。

  「君瑞!快跑!」喬本慌張地吶喊著,一邊奮力掙脫同伴的手,同君瑞跑去。

  但是,子彈仍比他快了一步。

  「砰──」君瑞只感覺到眼皮愈來愈沉重,痛楚卻慢慢地消失了。死亡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君瑞……」喬本緊抱著她,淚水灑落在她泛白的唇上。

  君瑞努力睜開眼睛,溫柔地看著喬本,口中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喬本從自己手上取下一枚戒指,套在君瑞指上。那是枚鑲有蓮花的紫色戒指。

  「戴著它……,答應我,用它作為我們來生相認的信物。」

  君瑞輕輕點著頭,雙眼卻漸漸闔上,終至不再睜開。

  「君瑞,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就像你不認識我,卻為我做了這麼多……」

  喬本的聲音,悲憤地消失在這一片頹敗的廢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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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道白光再度向宮本貫穿而來。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身在清水寺中,剛才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

  「我想,你應該瞭解齊小姐和你的前世因緣了。」師父和藹地說。

  「是的,我都明白了。」宮本微點著頭,神情仍顯呆滯。

  惡夢的謎團已全部解開了。難怪當他見到孟恩的瞬間,心中會有一股莫名的震撼。原來,在惡夢中出現的那位女子,真的就是孟恩;原來他們在前世就已許下了承諾,要在今生再續前緣。

  「前世種種已無法改變,不如今生好好珍惜吧。明白嗎?」師父語意深長地說道。

  宮本點點頭。是的,這是他前世虧欠孟恩的,唯有今世好好對待孟恩,彌補所有一切罪過。

  「有機會帶齊小姐到清水寺走走。」師父說道。

  「我會的,謝謝師父教導。」宮本感激地向師父鞠躬。

  一切的不明白,都隨著謎題解開而更加明朗。此刻宮本的心情,就像天空一般的晴朗無雲,只想立即飛奔到孟恩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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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一才剛踏進門,便感受到家中洋溢著歡愉的氣氛。

  「中一,你回來了!大家正等著你用餐呢。」中川一見到他進門便對他說道。

  「啊!你們都來了?」中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三個哥哥們都帶著妻兒家小回來,整個屋裡好不熱鬧。這種場面平常是看不到的。因為每個兄弟已有各自的事業與家庭,要像今晚這樣湊在一塊實屬難得。

  今晚之所以能全員到齊,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中一回國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母親透露中一將宣佈有關「那女孩」的事,所以中一的兄弟都好奇想一探究竟。

  用餐時間好不熱鬧,一群小孩們簡直是吵翻天了。待用餐完畢後,大人們便將小孩驅離餐廳,一心只想聽中一的故事。

  「中一,你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嗎?」母親首先開口。

  「當然記得!」中一停了一會兒,又按著說:「今晚趁大家都在,我也要宣佈一件事。」

  在場的人都屏息等待,不知中一要告訴他們什麼樣的好消息。

  「半年多前,我認識了一個台灣女孩,她叫齊孟恩。」中一緩緩說道。

  「你和她是……」三哥探詢著。

  「我們非常相愛。」宮本簡短有力地回答。

  這個答案讓在座的家人震撼不已。這幾年來,母親不知介紹給他多少的名門閨秀,他連瞧都不瞧人家一眼。如今,他卻宣佈他和這個台灣女孩相戀的事實。

  「她是台灣人?」父親微微皺起眉頭看著中一。

  「是的。她曾到日本留學攻讀碩士,現在是在台灣一所專科學校教授日文。」中一眼神炯炯有力,毫不畏懼地回視父親。

  「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孩,母親當然替你高興,但她畢竟是外國人……」母親的口氣似乎有些惋惜。

  「媽,您放心。孟恩的日語說得很好。我保證您見到她之後,一定會很喜歡她的。」他揚起嘴角,掩不住滿心歡喜。

  「這件事我會和你母親再討論。」父親突然截住他的話,冷冷地說道。

  父親的口吻好像極不贊成。屋子裡的氣氛突然變得僵硬。

  「聽媽說你今天又去清水寺了。」中川大哥趕緊轉開話題。

  「怎麼?你在台灣還是常做惡夢?」二哥也很關心。

  「說來也奇怪,自從我到台灣之後,惡夢就沒有再出現過,連我也無法相信。」中一向大家說明,「今天我到清水寺丟,是要請師父幫我解惑。」

  「解惑?」大家不約而同地喊著,一臉不解。

  宮本於是將師父引領著他到前世所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轉述給家人聽。

  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雖然這家人都篤信佛教,卻無法相信這種輪迴的事竟發生在自家人身上。

  「前世裡的那位中國女孩,就是我現在的女友齊孟恩。」宮本在安靜的氣氛中補上這關鍵的一句。

  「什麼?」全部的人全都睜大雙眼,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

  「我意外發現孟恩竟有著相同的惡夢,於是懷疑她和我的惡夢有些關連,所以我到清水寺請教師父,才明白了這一切。」宮本解釋著。

  「你難道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和齊小姐交往?」父親一臉嚴肅地問。

  「不是這樣的。雖然我不能否認,也許是前世的這分因緣,讓我在一見到她就有著無法割捨的情感。但是在得知真相之前,我和她就已經非常相愛了。現在我明白了前世的事,只有更加愛她,但這並不是只為了補償。我是真的非常愛她。」

  父親對這件事的態度不友善,中一老早就可以想見。畢竟在父母的觀念裡,一直想替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如今他卻和一位外國女子相戀,也難怪老人家的態度不怎麼熱衷了。

  不過,宮本卻有十足的把握打鸁這場戰。他相信愛情的力量。更何況他和孟恩的情緣,已經過漫長的時空考驗,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阻攔的了。

  「你和齊小姐的事,我會和你母親再討論。」父親還是滿臉不悅,丟下這句話後便兀自離開餐桌。

  在座的人心裡都有數,父親對這件事頗不滿意。

  「中一,你放心。」母親溫柔地握著中一的手:「如果你真的喜歡那位齊小姐,我會說服你父親。」

  「是啊,我們也會支持你的。」幾位兄長也站在中一這邊。

  中一見家人對自己是如此的支持,心中也舒坦不少。

  二哥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不過……千代那邊怎麼辦?」

  「是啊,千代她一直很喜歡你呢。」母親擔心地歎道。

  「可是我一直把她當做妹妹看,根本就沒有其它意思。」宮本搖著頭,無可奈何地說。

  「我覺得你還是找個機會,跟她說清楚比較好。」大哥好心地提醒中一。

  「對,大哥說的沒錯,她的大小姐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既任性又死心眼,只怕會惹出麻煩來。」三哥也附和著。

  說巧不巧,一陣嬌滴滴的聲音突然打斷大伙的談話。哎!才說到千代,千代就來了。

  「伯母!」千代幾乎是跳躍著進入飯廳。

  「千代,怎麼有空過來啊?」二哥是明知故問。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來看她的中一哥哥囉。」三哥一旁打趣著。

  千代被他們逗得笑得合不攏嘴。「怎麼這麼說嘛!人家來看看伯母不行嗎?」邊說著,千代倒真羞紅了臉躲到老人家身邊。

  「中一,你不是有話要告訴千代嗎?」大哥暗示著中一。

  中一明白大哥所指何事,立即向千代說:「千代,我們到庭院走走好嗎?」

  「好啊。」千代高興都來不及,當然是滿口答應了。

  千代隨著宮本來到屋外的庭院。

  「千代,你應該知道我母親替我相親的事吧。」宮本首先開口。

  「知道啊,可是伯母說,你一個也看不上眼。」千代眨著眼回答道。

  千代從小便死心塌地地認為中一喜歡的人一定是她,只是沒有說出口罷了,正因為這樣,中一才遲遲沒有接受其它女孩。

  「千代……」宮本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千代實情:「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千代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鐵青了一張臉,三言不發地站著不動。

  宮本不知道千代到底聽懂了沒,千代已經是二十三歲的女孩子家了,有時卻像個三、四歲孩子般無理取鬧、不可理喻,所以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等著迎接她的大吵大鬧。

  千代的平靜卻讓宮本出乎意料之外。

  「千代──」中一再度喚著她。

  千代抬起臉,目光冷冷地射向他,宮本心中竟不由地抽了一個冷顫,這樣的千代太反常了。

  千代終於開口說話,但一字一句都像冰般的寒冷:「我知道了,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我會躲得遠遠的。」

  千代說完便想轉身跑開。宮本知道她不對勁,馬上一把抓住她。

  「千代,聽我說,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你,但是我是像大哥哥一樣地疼愛你呀,你懂嗎?」宮本急著想再解釋。

  「我懂,我什麼都懂。」千代回過頭來,同樣冷冷地看了宮本一眼,便用力掙脫,逃離他的視線。

  千代這般冰冷的反應,讓宮本大為意外。以他對千代的認識,似乎少了些狂風暴雨。

  想到這兒,不禁讓宮本真的擔心起來。

  他只希望千代能夠瞭解這一切,畢竟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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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1 00:31:30



  孟恩這幾天的心情槽透了。

  即便在心情如此惡劣的狀況下,到了學校還是必須佯裝平靜,畢竟她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教學工作。

  但是這一切仍逃不過方康佑的眼睛。

  這天下課之後,孟恩一心顧著想事情,逕自朝辦公室走去。

  「孟恩!」方康佑在身後喚著她,但是孟恩竟沒有聽見他的叫聲。

  「孟恩!」方康佑不放棄地追上她。

  「啊!方康佑,你在叫我?」孟恩大夢初醒,這才注意到方康佑站在身邊。

  「拜託,大小姐!我已經叫你好幾聲了,你理都不理我?」方康佑埋怨道。

  「對不起,我剛好在想事情,所以……」孟恩苦笑地解釋。

  方康佑並沒有進一步挖苦她。他見孟恩每天失魂落魄的神情,也猜到是有關感情的問題正困擾著她。

  「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對勁,怎麼了?」方康佑收起平日的嘻皮笑臉,正經地對孟恩說。

  「我……沒事啊。」孟恩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願讓別人為自己擔心。

  「還說沒事!我們既然都是好朋友了,為什麼你還要瞞我?告訴我,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還是他欺負你?」方康佑不放過地追問著,「如果他真敢欺負你,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方康佑對自己的關切,卻不偏不倚擊中了孟恩脆弱的內心深處,孟恩心中一酸,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請你……別再問了,我現在沒有辦法……告訴你。」孟恩強忍著淚水,勉強地說出這句話後,便轉身跑開。

  方康佑望著她的背影,知道孟恩一定受了什麼委屈。但自己似乎又不能幫她什麼,只有默默地看著她離去。

  孟恩一個人躲到洗手間裡痛哭,想讓淚水盡情滑落。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響。孟恩驚覺到洗手間裡還有別人,趕緊將淚水抹去。

  「喏,把眼淚擦乾吧。」

  一隻手從身後遞了張面紙過來。孟恩回頭一看,竟是陳琪。

  孟恩知道陳琪已經看到剛才的一幕,也不想再多做掩飾。

  「謝謝。」孟恩接過了面紙,慢慢地擦拭著淚水。

  「你……是為了男人掉眼淚吧?」陳琪緩緩問道,好像已經看穿孟恩的心事。

  「嗯。」孟恩點點頭。

  說也奇怪,孟恩並不想對她隱瞞什麼。也許是上次知道了陳琪的事情後,反而覺得她好像可以懂得自己此刻的心情。

  「陳琪」孟恩突然開口喚她。

  「什麼事?」

  「你這樣……快樂嗎?」孟恩吞吞吐吐地問著。

  陳琪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孟恩所指何事。

  「其實,我和他已經分手了。」陳琪輕鬆地笑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以前跟他在一起時,也沒什麼不好,自由自在的,別人怎麼看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偶爾還是會覺得孤單吧。現在剩下一個人,要說快樂或不快樂嘛,好像也沒太大差別。」

  「陳琪……」孟恩沒想到陳琪會對自己這麼坦白,沒有一點虛偽與隱瞞。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別看我好像過得輕鬆自在,其實這些都只是表面的。女人終究要找個好老公的。你知道嗎?我偶爾也會想……如果有個人可以永遠陪在身旁,不要總是來來去去的,該有多好。」陳琪感慨地說道,笑容裡有著淺淺的感傷。

  「你一定可以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孟恩真誠地祝福她。

  「謝謝你,希望如此。」陳琪看看她,又問道:「心情好些了嗎?」

  「嗯。」孟恩總算笑了。

  「來,我幫你把淚痕擦乾淨,否則萬一別人看到了,不知又要說出什麼鬼話來呢。」陳琪細心地幫孟恩將臉上的淚痕擦去。

  「謝謝你,陳琪!」孟恩感激地說。

  從這一刻開始,她們知道彼此找到一個知心的朋友。

  「孟恩……陳老師?」

  方康佑一直在辦公室等候著。當他見到孟恩與陳琪一起走著,似乎頗為訝異。

  「方老師,還沒走啊?」陳琪禮貌地打招呼。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方康佑好奇地探詢著。

  「我們在一起談女人的心事,抱歉不能向你透露。」孟恩調皮地眨眨眼,和陳琪兩人會心地相視而笑。

  「女人的心事……?這……」方康佑實在有聽沒有懂,但是看到孟恩開懷地笑著,懸著的一顆心也就稍微放下了。

  「齊老師,有人找你!」走廊那頭有位老師朝孟恩喊著。

  「訪客?」孟恩正在納悶會是誰時,那人卻已出現在她的眼前。

  「中一?你回來了?」

  孟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好是激動。宮本卻已伸出雙手,將孟恩整個人擁入懷中。

  「孟恩,我好想你。」他在孟恩的髮際輕聲訴說。

  孟恩輕輕顫慄著,這個擁抱不知化解了多少日子來的相思。

  「咳──咳──」

  他們被突然的咳嗽聲打斷,這才清醒過來,差點忘了還身處在校園裡。

  「孟恩,怎不介紹一下你朋友?」陳琪眼睛直盯宮本,卻對孟恩嬌瞋著。

  「哦,這是宮本中一。這兩位是我的同事:陳琪、方康佑。」孟恩羞紅著臉,趕緊為他們介紹著。

  「兩位好,我是宮本中一,請多指教。」宮本禮貌地一鞠躬。

  「敝姓方,方康佑。」方康佑伸手與宮本握著手。

  「你好,宮本先生,我是陳琪。你的中文說得真好。」陳琪讚美地說。

  「哪裡,謝謝你的讚美。」宮本謙虛地說。

  陳琪和方康佑迅速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日本人,不得不佩服孟恩的眼光。這位宮本先生的條件還真是不錯:俊挺的臉龐,健碩的體魄,再加上那雙深情的眼眸,一表人才又風度翩翩,只要看一眼就會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這樣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大家也可以乘機聊一聊、認識一下。」方康佑建議。他似乎有意想瞭解這個可以讓孟恩又哭又笑的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這個……」孟恩看了看宮本,臉色有些為難。兩人才剛見面,自然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偏偏方康佑提出這麼不識相的建議,孟恩卻又不知道怎麼拒絕。

  還好,陳琪見狀馬上開口了:「哎呀,方老師,孟恩和宮本先生好久不見,你就不要剝奪人家談情說愛的時間嘛。」

  方康佑只好做罷:「這樣呀,那就下次吧。」

  「不過我還真有些餓呢,方老師,不如你就陪我去吃飯吧。」陳琪對孟恩眨了眨眼,便拉著方康佑迅速離開現場。

  看見他們離開,孟恩心裡偷偷鬆了口氣,還真謝謝陳琪幫忙呢。

  「你剛下飛機?」孟恩輕聲問著。

  「嗯,我一下飛機就趕來接你,因為我要給你一個驚喜。」宮本笑著回答。

  「驚喜?什麼驚喜?」孟恩雙眼為之一亮。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宮本挽著孟恩,穿過校園,引領她坐上在校門口等候多時的奔馳轎車。

  到了車上,他們訴說著一星期來的相思之苦。孟恩想得再多,終究無法拒絕他一個深情的擁抱。

  孟恩不敢問及他回日本的事,因為,在她的心底一直藏著恐懼;一想到他有了未婚妻的事,孟恩心頭就不禁陣陣刺痛著。

  為什麼宮本可以在自己面前掩飾得這麼好?竟然完全不露痕跡,讓孟恩根本無從開口。要不是曼亞無意間接到那通電話,那麼她豈不是要等到新郎結婚了,才發現新娘不是自己嗎?

  她真應該恨宮本的,恨他的存心欺騙,恨他的虛情假意,恨他不該利用自己的感情,恨他總是裝做一片癡心……

  但是,她知道她做不到,只要一見到宮本,她的心就完全失守了。

  如果這是場戰爭,她知道自己早已徹徹底底地輸了。

  不知不覺中,車子到達了宮本在陽明山的別墅。

  屋裡傳出一陣陣人群的笑鬧聲,孟恩心中突然驚覺:難道今天是宮本的生日?這些天來,她整個人精神恍惚,根本忘了宮本生日這件事。

  「中一……」她不知該如何開口,「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會?」

  宮本微笑著點頭:「嗯,記得嗎?我回日本之前跟你說過的。」

  「中一,對不起,我……忘了準備生日禮物。」孟恩吶吶地說著。

  宮本的臉上顯露出些許失望,但立刻抱住孟恩輕聲地說:「沒關係的,只要你願意一生一世陪著我,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一生一世……

  孟恩好恨,宮本已經有未婚妻了,為什麼還要對她說這種美麗的謊言?

  她真想馬上轉身離去。但是……唉,要不是自己意志不夠堅定,為什麼還會那麼在乎他呢?

  「別開玩笑了,屋裡還有人等著我們呢,快進去吧。」

  孟恩強忍著眼眶的淚水,避開宮本的視線。

  「孟恩……」宮本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說了一半又吞了回去。「好吧,我們先進去,免得讓客人久等。」

  宮本末仔細察覺孟恩臉上的異樣,因為他心中也藏有自己的心事啊。

  當他們剛踏進大門,屋內就立即響起一片如雷的歡呼與掌聲。

  「恭賀總經理生日快樂!」

  按著,綵帶、亮片如雨般紛紛灑落在他們身上。

  「宮本先生,大家已恭候多時了。」行銷部余士強經理迎上前來,笑嘻嘻地說。

  「這……余經理,怎麼會這麼多人?我不是說簡簡單單就好了嗎?」宮本疑惑地說。

  「因為大家都說要來為總經理祝賀嘛。這是大家的心意,我當然不能阻止他們囉。」余士強解釋著。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宮本禮貌地向大家鞠躬致歉。

  孟恩看到在場竟有這麼多人,心裡也有些慌亂。突然間,她發現曼亞竟也在人群中。她想上前與曼亞聊聊,卻見曼亞擠眉弄眼的,像是告訴她最好不要相認。孟恩實在猜不透曼亞的用意,只好依了她,假裝彼此不認識。

  宮本正想將孟恩介紹給大家時,卻早已被一群人簇擁至蛋糕前,現場也高聲奏超生日快樂的音樂。

  「祝總經理生日快樂!」祝福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按著大家便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請總經理切蛋糕!」大伙高喊著。

  就在此時,陳嫂走到孟恩身旁,低頭輕聲對她說道:「齊小姐,有您的電話。」

  「我的電話?」孟恩心裡納悶著,會有誰打電話來這兒找她呢?但儘管心中有千百個疑問,她還是在陳嫂的帶領下來到宮本的書房。

  「喂,我是齊孟恩,請問哪位?」孟恩拿起電話問道。

  「齊小姐,你好。我是天野千代。」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嬌滴滴的日語。

  聽到是日本女人的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猛然流竄她全身。

  「對不起,我們認識嗎?」孟恩以日語和她交談。

  對方先是一陣笑聲,然後才緩緩說道:「你當然還不認識我囉,不過,我對你卻是一清二楚。」

  孟恩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出她來者不善。

  「不知天野小姐找我有何指教?」孟恩強做鎮靜地問。

  「指教不敢,倒是希望齊小姐別和我的未婚夫假戲真做才好呢。」對方不慌不忙地說道。

  末婚夫?假戲真做?孟恩心頭一陣一陣抽痛著。

  「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強忍住心中的顫抖,沉著聲音問道。

  「難道中一沒對你說嗎?」對方有意誇張地問。

  「我不知道宮本先生應該對我說什麼。」

  「補償的事啊,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沒跟你提呢?」對方又是故做驚訝地說。

  補償?宮本要補償什麼?!這可真把孟恩弄糊塗了。

  「天野小姐,如果你想說就請把事情說清楚。」

  「好,你如果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怕你承受不了呢。中一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兩家已經有好幾代的世交,交情匪淺,而且門當戶對,在生意上也合作密切呢……」

  「對不起,你和宮本先生的事我沒有興趣,可不可以請你說重點。」孟恩打斷了她的話。

  「好吧,那我就說重點。」對方的口吻有些不悅。「其實中一接近你,只是為了要讓自己安心而已,他對你根本就沒有意思。」

  安心?孟恩更糊塗了。

  「說來話長。中一多年來一直被惡夢困擾著。」對方繼續說道。

  「惡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孟恩不解。

  「在他的夢裡,一直出現一位中國女子向他求饒。原來他前世是個日本軍人,曾經殺過無數的中國人,而你的前世,就是死在他的槍桿之下。」

  惡夢?日本軍人?前世?!

  孟恩楞住了,這樣的情境也曾出現在她的夢中呀。

  「所以,當中一知道你就是他夢裡求饒的女子時,他良心非常不安,便想為你做些什麼,來補償前世的罪孽。」

  對方邪邪笑著,不知是在嘲笑孟恩的無知,還是在嘲笑這場莫須有的愛情。

  孟恩說不出話來。是真的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這怎麼可能呢?

  但是,那個夢境的確也曾在自己夢中出現呀,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除非……

  除非她說的都是事實。

  孟恩的腦子一團糟,她強忍住即將崩潰的神志,努力地支撐著不倒下去。

  但是對方仍然繼續說著:「這就是中一為什麼對你百般照顧的原因,反正就是為了補償。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相信你不難瞭解。我也是為你好,才告訴你的,否則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我不忍心看到有人一直被蒙在鼓裡卻還不知情,實在太可憐了。」

  對方像是在對她施捨莫大的憐憫一般。但這些話卻像是一刀一刀地捅在孟恩心中,早已刺得她血肉模糊。

  孟恩的心淌著血,仍努力不讓對方聽出她顫抖的語調。「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天野小姐。」

  「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中一會怪我多嘴……」對方故意顯出懊悔的口吻,卻又不著痕跡地提醒她:「齊小姐,你同樣也是女人,應該明白才是。雖然中一抱著補償的心理和你在一起,但看他長期跟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在一起,我這個未婚妻多多少少也不好過呀……」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而且……」孟恩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我會馬上離開他。」

  這個允諾正中天野千代的下懷。

  「齊小姐,你實在是個明理的人。我最怕有些女人明知如此,卻又死纏燘打地不肯放手,大概是想要乘機撈一筆錢吧,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對方開心地說道,「對了,到時候還是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哦,拜拜。」

  孟恩的手慢慢放下話筒,渾身無力地靠在牆上,淚水卻如洪水般地渲洩而下。

  孟恩好恨自己為什麼要認識宮本,為什麼又要一步一步地踏進這種「補償」的遊戲中……

  是的,這是一場遊戲,遊戲規則由宮本中一訂定,自己卻笨得拿真心來當籌碼,拿愛情來當睹注,終究輸得一塌糊塗。

  時間不知經過了多久,孟恩終於稍微恢復理智,雙眼卻早已哭得又紅又腫。

  今天是宮本的生日宴會,無論再怎麼悲痛,也要努力偽裝下去。

  孟恩深呼了一口氣,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試著裝做沒事一般,雖然這是不可能的,她卻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地承受這一切。

  當她回到大廳時,所有人正興高采烈地圍著宮本,要他打開禮物。

  「總經理,快拆禮物嘛,這是我們業務部同仁的心意哦。」幾個人起哄著。

  「總經理,先開這盒嘛,這是行政部合送給您的,還是我們大家一起丟挑選的唷。」另一群人也吵著。

  「還有我們……」

  「好好好,謝謝大家。我一個一個來開,大家別急。」宮本笑得好開心,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孟恩剛剛的缺席。

  這樣也好吧,不然紅腫的眼睛可會露出破綻的,孟恩心想。

  一種身處人群中卻更加寂寞的感覺,突然湧上孟恩的心頭。

  孟恩低著頭,獨自走到食物台旁。她看著遠遠的宮本,正笑得那麼燦爛,心中不禁泛著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原來她自己只是一個補償的角色,一個讓宮本心安的工具罷了。

  孟恩根本沒有心情吃任何東西,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好想現在就離開這裡;可是她又不得不偽裝下去……

  孟恩拿起一杯酒,她從來沒喝過酒,或許酒精可以暫時讓她忘卻痛苦吧。於是她仰起頭來一飲而盡,才放下酒杯又拿起另一杯。

  曼亞遠遠地看見孟恩的舉動,不禁擔心了起來。

  從孟恩離座回來後,她便觀察著孟恩的一舉一動,只見她低著頭,臉上沒有笑容,而且眉頭深鎖,眼睛紅腫得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她知道孟恩一定出了什麼事。何況孟恩是不會喝酒的,今晚怎麼會突然喝起酒來呢?看來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她得趕快過去看看。

  曼亞趁著旁人鬧成一團時,悄悄走到孟恩身旁。

  「孟恩,跟我來。」曼亞拉著她來到走廊另一端。

  孟恩已經有些醉意,不過腦子還算清醒。

  「曼亞,你不是叫我……不能和你相認嗎?」她微醺地說道。

  曼亞並不理會她的問題,只是問著:「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啊。」孟恩搖頭晃腦地說,但這麼一搖擺,差點就跌倒在走廊上。

  「小心啊。」還好曼亞反應靈敏,一伸手便抓住搖搖欲墜的孟恩。

  「拜託你,你到底是怎麼了?不會喝酒就別逞強!」曼亞抱住孟恩責備她,卻又忍不住地心疼。

  「曼亞,別生氣嘛,我下次不敢了。」孟恩像個孩子般地哄著曼亞,眼圈卻驟地又紅了起來。

  曼亞見她醉成如此,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看還是先帶你到我家好了。」

  孟恩聽到這句話,竟然高興得拍著手:「好啊,好啊。你趕快帶我離開這兒吧,求求你。」但話才一說完,便倒進曼亞的懷裡。

  曼亞見她醉得如此厲害,心裡實在又急又憐。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好友變成這般憔悴模樣。

  她用力扶起孟恩,想利用後門離開。

  「齊小姐怎麼了?怎麼醉成這樣?」在後頭忙著的陳叔,看見孟恩醉得不省人事,忙上前問道。

  「陳叔,我先送她回去,麻煩您待會兒告訴宮本先生一聲好嗎?」曼亞向陳叔要求著。

  「沒問題.你可要小心點。」陳叔幫她們開了後門,並和曼亞合力把孟恩扶進車裡。

  孟恩只是恍恍惚惚地對著陳叔和曼亞傻笑,好像不知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曼亞猜不透,為什麼一向滴酒不沾的孟恩,今晚會喝得爛醉如泥呢?但這一切只得等孟恩清醒後才能知道了。

  宮本從陳叔的口中得知,孟恩半途就離席,而且還喝得醉醺醺的,不禁責怪自己的疏忽,竟然只顧著招呼公司同仁卻忽略了她。

  他知道孟恩根本不會喝酒,別說喝,光是聞到酒味都會讓她醉。

  她為什麼要喝酒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宮本實在不敢去想,因為他真的害怕再次失去孟恩。

  前世他已經失去她一次了,如今絕不能讓這種事再度發生,絕不!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請進。」

  陳嫂開門走了進來,將一個紙包遞給宮本。「有人交給我這包東西,說是要送給您的生日禮物。」

  「是誰?」

  「那人只說是別人請他轉交的,並沒有留下姓名。我想也許禮物裡會有說明,就沒有再多問。」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先離開了,您也早點休息吧。」陳嫂走出了房門。

  曾是誰送的禮物呢?宮本心裡想著,一邊緩緩地拆開包了一層又一層的紙,終於看到一疊相片。這是……

  宮本心中一驚,這些照片裡全有孟恩的身影,但是,旁邊卻有個不認識的男人!不,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宮本極力回想著。

  是方康佑!那個孟恩的同事!照片中的孟恩和方康佑一起,好像是在哪個餐廳裡吃飯,兩個人笑得好開心好開心……

  宮本心中倏地燃起一陣怒火,但還是克制住了。因為他認為,如果這是孟恩與自己在一起之前的事情,他並沒有理由責怪她。

  他仔細地端詳著照片,但是上頭顯示的日期,正是他來台灣的期間;而且孟恩手上還戴著他送的戒指……

  宮本手一鬆,照片紛紛散落滿地……孟恩竟然背著自己和方康佑交往?

  難怪她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難怪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告訴自己,難怪她連自己的生日都忘得一乾二淨……

  自己是那麼地愛她,而她卻腳踏兩條船,將一顆心分給了兩個人。

  宮本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偏偏事實就擺在眼前。

  孟恩為什麼要如此對待自己?為什麼……宮本的心無力地吶喊著,整個人陷入痛苦與崩潰之中。

  曼亞帶著孟恩先回自己家中,孟恩仍然是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將孟恩扶到床上躺著,趕緊沏了杯熱茶讓她喝下,又用熱毛巾為她擦去滿身酒味。

  「孟恩,你有沒有好一點?」曼亞問著。

  「嗯……我好困……」孟恩迷迷糊糊地說著,便睡著了。

  「唉,好吧,你還是好好睡一覺吧。真是的,簡直是來折騰我的嘛。」

  曼亞雖然嘴裡喃喃念著,還是一邊為她蓋好被子,深怕她著涼了。

  第二天早晨,孟恩在一陣頭痛欲裂中醒來。她瞥見曼亞睡在沙發上,再仔細一看,自己並不在家中,而是在曼亞的住處。

  「孟恩!你醒了?」曼亞這時也醒了過來,一臉沒睡好的模樣。

  「曼亞,我麼會在這兒?」孟恩一臉納悶,好像已經忘了昨晚的事。

  「拜託!大小姐!你忘了你昨天醉成什麼德行啦?」曼亞瘋也似地喊著。

  「我……只覺得頭好痛,其它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孟恩皺著眉搖頭。

  「你不記得?昨天宮本中一的生日晚宴上,你明明不會喝酒還拚命猛喝,把自己搞成這樣!」

  經曼亞一說,讓孟恩憶起了昨晚的那通神秘電話,還有天野千代告訴她的一切。

  「對不起,曼亞,我……」孟恩把頭埋得好低,低低啞啞地說著。

  曼亞見狀,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是不是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孟恩沉默地點點頭,她的心事永遠瞞不過曼亞的雙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宮本中一對你說了什麼?」曼亞抓著她的雙手焦急地問道。

  孟恩實在不願再回想昨晚的事,因為傷口尚未癒合,只要稍一觸及,依然會血流不止、痛入心扉……

  可是,曼亞是從頭到尾最瞭解這件事的人。面對老友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孟恩必須讓她明瞭;何況,自己總要面對這一切的,不能永遠都不去碰觸。

  「好,我說。」孟恩緩緩開口,「昨天晚上,我接到他末婚妻的電話。」

  「什麼?!」曼亞也是大吃一驚,隨即問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孟恩遂將天野千代的話轉述給曼亞知道。

  「所以,整件事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而我,就是這個笑話中被操縱的傀儡,竟然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找到了這生的最愛。」孟恩說著,淚水已經佈滿臉頰。

  可是,曼亞突然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一來是從她在公司中對宮本的認識,以及同事們對宮本的評價,她直覺地相信宮本不是那種人;雖然她也接過這個自稱「未婚妻」打來的電話,卻從來不曾聽過其它人提起這件事;宮本中一的種種,向來是同事們最愛討論的話題,但「未婚妻」一事卻從來無人知曉。

  二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宮本對孟恩的情感,早超過一般世俗的戀情,駕乎於心靈上的交流;尤其是宮本看著孟恩的眼神,就彷彿經過幾世紀的追尋才找到的真愛,是那麼真誠,那麼堅定,怎麼可能只為了補償呢……

  不,曼亞相信其中必有蹊蹺。但是,究竟問題在哪兒呢……

  「宮本中一知不知道你巳曉得這件事了?」曼亞問道。

  孟恩無奈地搖著頭,好像與宮本多說也於事無補。

  「或許你該聽他的解釋,說不定他有什麼苦衷。」曼亞為宮本辯解起來。

  孟恩慢慢地抬起頭,眼神早已絕望:「沒什麼好說的,一切都過去了。」

  曼亞不知該說什麼,這是孟恩的決定,她無法插手。

  「曼亞,我……可不可以在你這裡借住幾天?我需要靜一靜,不想讓中一找到我。」孟恩開口問道。

  「那……那你學校那邊怎麼辦?」曼亞問。

  「我想請幾天假。學生剛考完試,進度也不趕,請假應該不會有問題。」

  「這……我這裡當然是沒問題,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你不可能永遠躲起來不見人呀。」曼亞勸著她說。

  「你放心,我只是想安靜幾天,把事情想清楚。現在我心裡實在是……好亂。」孟恩說著,眼淚又撲簌地掉了下來。

  「好好好,你別再難過了,就先在我這兒住下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曼亞趕緊答應了她。

  曼亞知道,現在她再怎麼勸孟恩都是徒勞無功。身為孟恩的好友,也是宮本的部屬,她心中暗自決定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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