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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將軍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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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09:19 |倒序瀏覽 | x 1
將軍皇后 作者:月嵐

對一般女人來說,結婚生子才是所謂的幸福美滿
可惜她並不是一般的女人家
她是女扮男裝、帶兵打仗的常勝大將軍!
雖然當今皇上對她保家衛國的功績頗多讚賞
但他卻更堅持要她恢復女兒身,找個好歸宿!
唉,放眼這天下,有哪個男人能入她大將軍的眼?
除非是那統領天下、威風凜凜的九五之尊哪──
她還在心裡暗斥自己這不應當的想法
沒想到皇上倒先開了口,打算將她迎入後宮當貴妃!
唔,能守在自己喜愛的男人身旁固然不錯
但她也不願放棄「景大將軍」這代表自由的身分
於是只好辛苦一點,一人分飾兩角……
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對她這樣複雜的身分看不過去
竟然選在她懷孕的時候讓內憂外患一起爆發
害她都不曉得該不該冒著風險,挺著肚子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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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09:42
第一章
  
  太平盛世的興起,一要皇帝英明神武,二要良將賢才。
  
  不過,偶爾……也需要一些不得已的犧牲。
  
  若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那麼景珞英的腳下,不知已堆滿了多少的屍首。
  
  但是,他也確實地捍衛了盛國的疆土。
  
  景珞英乃景家長子,其父亦是聲名遠播的前朝將軍。
  
  而且景珞英還是盛國歷年歷代以來最受景仰的大將軍,其英姿與功勳都遠勝已逝的景父。
  
  他的身分是先皇親封、親口禦賜,在朝中的地位幾可媲美元老大臣。
  
  他說出來的話遠比皇親國戚還有分量,就連當今皇帝、當朝的宰相,都得對他禮讓有加。
  
  而今……這位代替皇帝長年在外四處征戰的景大將軍班師回朝了。
  
  這消息一傳出,頓時宮內宮外都熱鬧了起來。
  
  在得知景珞英即將率領大軍踏上皇城的那一天,他親手護衛多年的百姓家家攜老扶幼,在景珞英回程會路經的京城大街上夾道歡迎。
  
  不知有多少人為了親眼目睹他的英姿而甘冒危險,攀爬在樓閣與屋頂之上。
  
  就連通往皇宮的路上,對他尊崇至極的文武百官更是並列兩旁,衷心迎接,甚至連守在宮內的皇帝都不時地派人打聽,看看景珞英的大軍究竟是到了哪裡。
  
  這充滿盛國上下,洋溢於一張張面龐之上的欣喜之情,以及迫不及待見面的期盼心境,足可說明景珞英在盛國之內不可動搖的地位。
  
  因此,在奔走於大軍之前的傳令使者策馬奔入京城,揮舞著「景」字紅旗作為開路的同時,京城內立刻迸出了震天歡呼——
  
  「景大將軍回朝!」
  
  使者快馬越過街道,染著塵土的紅旗呼嘯而過,隨著他的呐喊聲逐漸消失在風聲裡,百姓們的興奮心情也越發高昂。
  
  「不知道景大將軍長什麼樣子?」
  
  「聽說他很年輕就當上將軍了!」
  
  「而且他還未娶妻哪!」
  
  幾名正值婚配之齡的姑娘們跟著人群擠在路旁,拉長了頸子,盼望能在這一刻看見一張令人醉心的容顏,更盼望心中的理想物件能夠如同自己想像的那般,既俊秀、又英挺……
  
  「啊!是景大將軍!」
  
  前方有人傳出驚聲呼叫,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往大街末端望去。
  
  煙塵飛揚,沙土在馬蹄踩踏之下翻了又滾,旗幟與馬匹的影子漸漸現身在城門日,為首的駿馬載著人人盼望見上一面的景珞英。
  
  高瘦的身形裹著厚重盔甲,絳紅的披風落在他的肩後,腰間的長劍耀著駭人的光芒,這一切的模樣都與百姓尊敬的大將軍頭銜相當符合,只是……
  
  他那張該令姑娘家傾心相許、傳說中的年輕俊秀面龐,卻藏在一張雕工精緻、只露出一雙幽黑瞳眸與淡色唇瓣的面具之下……
  
  是了,盛國的大將軍景珞英身分高貴、人人敬仰,可卻從來沒人知道他究竟生得何種模樣,到底是年輕俊秀,抑或是恐怖駭人,因為長年以來,他的臉一直都藏在那張跟隨多年的面具之後……
  
  ***
  
  宮宴,向來該是熱鬧而充滿笑聲的。
  
  可今天……雖說是歡迎景珞英回朝的宮宴,朝中臣子也對他相當尊敬、客氣異常,但是氣氛卻完全熱絡不起來。
  
  即使歌妓與舞妓表演得再好,就算皇上賜下的禦膳美味得令人胃口大開,誇讚景珞英的客套話更是打從宮宴開始就沒間斷過,但景珞英卻從頭到尾都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高興、沒有生氣。
  
  除了點頭與搖頭,還有簡單的應聲以及敬酒之外,景珞英的存在就像是一抹幽魂。
  
  他靜得讓四周的文武百官不知道該講些什麼才能夠取悅他,或是讓他開口與大家聊聊近況。
  
  倘若景珞英只是生性嚴肅,或對眼前的奢華有所反感,那大夥兒都還能知道該怎麼辦,但偏偏事情卻不是這樣。
  
  景珞英對這些並不介意,否則他大概連踏入皇宮參加宮宴都不肯。
  
  其實,最令大家心生緊張的,是因為根本沒人看得見景珞英的表情,無法得知哪句話或哪個舉動能惹他發怒或博他一笑,所以也完全無法拿捏說話的分寸。
  
  即使那張面具有著精緻的手工雕刻,鑲著細膩的金與銀線所織成的花紋,但是其後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卻硬生生地讓景珞英身旁的氣氛僵硬了起來……
  
  「景大將軍,不知道您有無特別喜好的菜色?下官聽說宮裡的廚子知道這頓飯有您光臨,緊張得連廚刀都快要拿不穩了。」留著一嘴花白鬍子的陳尚書不怕死地開口,希望可以化開這種嚇死人的寂靜,畢竟他年紀大了,老是面對這種緊張的場合,可是會早死的。
  
  「還不錯。」略低的嗓音吐自面具之後,而這也是景珞英今晚應得最長的一句話——因為有三個字。
  
  好與不好、嗯跟多謝,還有不、沒有。
  
  這些,幾乎是景珞英在宮宴裡唯一的回答,從來沒超出三個字。
  
  所以在他吐出這句「還不錯」之後,大夥兒都鬆了口氣,比皇上下旨大赦天下還要能安撫人心。
  
  「既、既然都喜歡……那就請將軍盡興些,多喝點、多吃點……」吳尚書放大膽子跟進,就盼著能讓景珞英多說幾句話。
  
  「嗯。」景珞英勾起酒杯送到唇邊,微張的淡紅唇瓣或許是因為染上了酒香,變得有些殷紅而醉人,讓坐在景珞英身旁的秋宰相看得差點掉了筷子。
  
  霎時間,幾個不同的傳言在同時飄進了秋宰相的腦海裡,引起了他一陣小小的混亂。
  
  由於那張顯眼的面具,所以關於景珞英的各種謠言,幾乎從沒斷過。
  
  有一說,是他其實生得貌醜無比,臉上更有駭人傷痕,所以才掩面以遮醜。
  
  又有人指稱景珞英生得細皮嫩肉,為了增添在戰場上的魄力,才戴面具以顯威嚴。
  
  當然,這些說法都是沖著景珞英的真面目而來的,可關於他私下的傳聞也不少。
  
  其中最多、也最為人所信的謠言,就是景珞英性好女色一說。
  
  因為不論他是在宮裡、上戰場,身邊無時無刻都帶著侍女,而且還不只一位,是好幾個女人。
  
  舉凡他所有的生活起居,也全是女人在負責,所以這消息很難說是空穴來風。
  
  不過依大夥兒私下的觀察,還是覺得這謠言不怎麼可靠。
  
  因為景珞英每回總是一副冷漠而淡然的態度,就連上場殺敵都異常冷靜,面對敵人的蓄意挑釁更可以平靜以待。
  
  這樣的沉靜性情,實在讓人很難將景珞英與性好漁色的莽夫聯想在一起。
  
  因此,一種讓大家更容易接受的推測,就這麼悄悄蔓延開來。
  
  大家寧願相信景珞英生得漂亮而白麵,所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至少,這點與他唯一暴露於外的淡紅唇瓣相當符合,而他幽黑深邃的瞳仁,更是時常在不知不覺中勾走不少人的目光。
  
  至於他的私人癖好,什麼性好美女之類的……
  
  哎呀!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好色呢?
  
  多養幾個女人又有何妨?
  
  畢竟景珞英可是朝中重臣,是他們盛國地位最高的大將軍,像這般優秀的人才若是能多生養幾個兒女,那才是盛國之福啊!
  
  再者,就算景珞英帶女人上戰場,可他每回都打勝仗回來,比那些沒帶女人的官兵更加厲害,所以就算他帶了女人前去也不會妨礙什麼的嘛!
  
  種種的私心再加上景珞英的神秘,以及人們的一相情願,讓景珞英在朝裡的地位是益發的不可動搖。只是……
  
  過度的沉默還是很容易把一班好心腸的老臣嚇掉半條命的。
  
  一杯酒下肚,景珞英再度恢復到不吭一聲的情況,教剛才出聲勸酒勸菜的尚書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接話,場面煞是尷尬,直到一聲輕音突破了沉默——
  
  「景愛卿。」
  
  盛國的年輕皇帝東曄見大家悶聲不吭,把個好好的宮宴弄得像要趕赴刑場、氣氛僵硬,只得出聲替大夥兒打著圓場。
  
  「臣在。」景珞英的嗓音透過面具迸發,聽來像是對著半滿的酒缸吹氣,聲音悶在壺裡轉了又轉,形成詭異的聲調。
  
  只是,從那回應當中,不難聽出景珞英的聲音仍是比尋常男子高了些,也更加證實了他其實尚年輕的傳聞。
  
  「愛卿長年征戰在外,勞苦功高,若沒了景愛卿,咱們盛國上下也難保平安,所以朕先敬你三杯。」東曄說罷,也沒等景珞英應是,便隨手舉杯,仰首吞下三杯酒。
  
  皇帝都親自敬酒了,向來忠心的景珞英自然沒有推辭的理由,只是三杯過後,他還來不及向皇帝道謝,東曄又開口了。
  
  「景愛卿,朕明白你一心為國,對於身外之物向來不甚在意,從沒開口討過什麼賞賜,不過朕還是想問問,愛卿到底有沒有看上眼的珍寶?只要是朕拿得出來的,朕都會賞給你。」
  
  皇帝大方地允諾,當場為景珞英惹來不少王公大臣羨慕的眼光。
  
  想他們盛國上下,可還沒有半個功臣能讓皇帝開口這般賞賜哪!
  
  「臣……」景珞英的唇半開,聲調聽來煞是猶豫,卻不知是有所圖、不能提,還是根本無心眷戀賞賜又無法拒絕。
  
  這時,一旁的秋宰相見景珞英遲遲沒回應,索性開口道:「啟稟皇上,依臣之見,珍寶乃身外之物,對景大將軍來說可能沒太大用處,倒不如請皇上為景大將軍賜婚,讓景家能夠後繼有人。」
  
  「宰相大人說得是。皇上,臣等亦贊同宰相大人的意見!」陳尚書連聲點頭。
  
  「皇上,若要賜婚,臣聽聞左侍郎之女知書達禮、賢淑聰慧,已達婚配之齡,想來應與景大將軍甚為相配,」吳尚書一聽見這建議,連忙開口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選提出來。
  
  「不不不,依臣之見,還是宰相大人的千金與景大將軍最為適合了!」陳尚書不甘示弱地跟進,就怕拉攏景珞英的大好機會落到對方手裡。
  
  一個賜婚的提議,惹來朝中兩派人馬的爭辯。
  
  一邊說景珞英該娶個大家閨秀,這邊又道他該有個允文允武的才女當妻子,卻完全沒人詢問景珞英的意見。
  
  至於當事人景珞英——
  
  他還是一樣沉默,只是這回卻難得地,他的眸光閃動了幾回,像是幾欲出聲阻止,卻又有所不便。
  
  東曄看著自家臣子爭論不休,索性揮手制止,要大夥兒安靜。
  
  一雙含笑的眸光盯向景珞英,他朗聲笑道:「大家的人選都不錯,但是景愛卿身邊已經有那麼多如花般的天仙侍女了,何須朕來賜婚?依朕來看,倒是景愛卿該挑幾個美人送進宮給朕當紅粉知己才是。」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爭執再也沒了下文,因為大家都見識過景家的盛況,也明白他們口中的好妻子人選,其實都比不上景珞英身邊那群美人侍女。
  
  「那麼……不知皇上……」秋宰相聰明地見風轉舵,把話題調回皇帝身上。
  
  「朕覺得,英雄的身邊該配的是美人、寶劍、駿馬!而景愛卿身邊不乏美女、更有先皇禦賜好馬,現在缺的就只是寶劍了,所以……」東曄把酒杯一擱,自桌邊起身,所有的臣子立即跟著起身。
  
  揮揮手,東曄要大家隨意盡興,自己則走到站得直挺挺、不肯坐下的景珞英身邊,拉過他便往廳外走去。
  
  「皇、皇上?」臣子們錯愕地望著皇帝拉走景珞英,這宮宴沒了主角,還熱鬧什麼啊?
  
  「朕決定賜把寶劍給景愛卿。走,咱們君臣倆上國庫挑劍去!」皇帝前腳剛踏出廳堂,又回頭對著驚訝的臣子們笑道:「各位賢卿,喝得盡興些,不用在乎朕跟景愛卿了!」
  
  *****
  
  笙歌樂舞的歡笑聲在離開宮宴的大廳後立刻消散,靜謐取代了人聲笑語,微暈月光與長廊上的宮燈在景珞英與東曄身後拉出了長影。
  
  景珞英不發一語地跟在東曄身後,長廊上靜悄悄地,唯有兩人的腳步聲輕輕響起。
  
  蟲嗚聲與樹葉摩擦的聲響不時透入兩人耳中,聽來雖有清涼夏意,卻難以沖散兩人間異樣陌生的沉悶氣氛。
  
  東曄停步在廊道岔路,這兒一邊通往國庫,一邊通往花園,他沒再往前走,倒是回身望瞭望景珞英。
  
  瞧著那未曾透露出半絲疑惑的眸子在面具後閃爍著,好半晌,東曄才開口道:「景將軍,你欠朕一個人情。」
  
  景珞英見東曄停步,再聽見東曄的話,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只是拿賜劍當幌子,為的僅是方便讓他從兩派人馬當中抽身,免得這一大群牽姻緣、攀關係的臣子越起哄越帶勁。
  
  其實,皇上根本沒打算帶他去國庫,賞賜這話,圖的只是解圍罷了。
  
  「謝皇上。」景珞英恭敬地回禮,平穩的聲調聽不出是喜或樂。
  
  「不用客氣。」東曄轉身往花園舉步踏去,沉聲跟著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漸淡,幽幽輕聲傳來,讓東曄給人的感覺,與方才在宮宴上的和善親切大有不同。
  
  「真要謝,也該由朕向你道謝……」抬起頭,東曄往環繞著薄霧的月亮望去,低音在空氣中飄蕩著。
  
  他並不是在誇大,因為盛國的江山,全是景珞英保住的。
  
  四年前,外敵入侵,由於敵人強大、攻擊猛烈,不只連占盛國的邊關城池,更取走好幾名盛國猛將的性命,而景珞英的父親亦在其中。
  
  不幸的是,在這樣危急的狀況下,盛國宮中竟無人能抵禦外敵,還有貪官私下通敵叛國,讓盛國陷入空前的危機。
  
  當時先皇當機立斷地找回原本到外地習武學藝,在聽聞父親惡耗而趕回家奔喪的景珞英,並破格直升他為大將軍,派他出兵抵抗外族。
  
  所以,今日盛國上下人人皆知的景珞英將軍,就這麼出現了……
  
  只不過,如今的風光,在當初卻是以抗爭與壓力換來的。
  
  當年東曄雖只是太子,卻清楚記得,朝中大臣個個都反對封景珞英為大將軍,甚至帶兵出戰。
  
  因為,不管景老將軍過去的功勞有多麼偉大,景珞英卻是個毫無功績的小毛頭。
  
  即使朝中缺人、邊關乏良將,大家依然認為不該如此草率地讓景珞英手握盛國兵權。
  
  但是,結果卻是驚人的——
  
  就在景珞英出發四個月後,連傳的捷報封住了朝中大臣的嘴,也證明先皇眼光無誤。
  
  景珞英不但打了漂亮的勝仗,更搶回失去的城池,還替盛國守住了整整四年的邊關安危。
  
  甚至,他還令敵軍只要一聽聞景珞英的威名,便不敢進犯。
  
  因此……
  
  即使這段話在旁人聽來誇張,可卻也是事實。
  
  這盛國江山,確是景珞英保下來的。
  
  「皇上言重了,這是臣該做的。」景珞英彎身做揖回禮道。
  
  「不……」東曄看了景珞英一眼,並沒免去他的多禮和規矩,也沒揮手讓他平身,只是逕自應聲,「這不是你該做的。」
  
  他貴為君王,該守的是百姓、是江山、是先祖的基業,可偏偏……他什麼也沒做到。
  
  百姓的命和江山,乃至於祖先傳下的基業,其實都是景珞英代他守住的。真要說起來,景珞英可是比他還得百姓的心,甚至可以說,景珞英才是盛國百姓心目中最好的皇帝。
  
  他並不對此吃味,因為那是事實。只不過……
  
  「當初外敵入侵時,朕也曾向先皇請命,希望先皇讓朕領兵出征,無奈當年宮中多事,倘若朕有個萬一……」如果他這太子不幸命喪邊關,只怕原就為戰事忙碌不休的宮裡,又多添個繼位之爭。「因此,先皇后來另擇良將帶兵出征時,朕也沒再反對……」雖是有些久遠的記憶,景象卻烙在了東曄的腦海裡,記得一清二楚。
  
  四年前,他與先皇一同目送景珞英出城,當時景珞英騎的是先皇禦賜的寶馬,一身絳紅披風覆著亮得晃眼的沉重盔甲,氣勢驚人,足以威嚇天下,那誓殺敵將絕不甘休的凜凜英姿,一直都是他腦海裡抹不去的回憶。
  
  所以,儘管眾臣的反對之聲四起,在宮中引起不少爭執,他卻一直覺得先皇並未選錯人,因為出征時的景珞英那意氣風發、視死如歸的模樣,讓他明白盛國一定能夠得救。
  
  而今……回頭瞧瞧身邊的景珞英,即使已過四年,但他依舊沒變。
  
  一樣的氣勢傲人、一樣的英姿煥發,以及那始終不在人前卸下的面具——
  
  當年出征時,景珞英就已戴著這面具,為的是讓人見不著他的臉,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些,都是先皇賜下的,說的原因是景珞英太過年少秀氣,沒個武官的樣子,因此給了他這副宛若鬼神發怒一般的面具,好讓他看來更有威嚴,甚至能夠震懾敵人。
  
  只不過……這說法在先皇因急病倒下、傳位予他之後,卻有了極大的變化。
  
  那面具,為的不只是威嚇敵人,它藏著的,還有另一個真相。
  
  而這也是他一直惦掛的——
  
  「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這帶兵保國、領軍作戰之事,依然不是一個女人該做的……你說是吧?季纓。」
  
  有別於景珞英這聽來英傑年少的稱呼吐自東曄口中,沉穩的表情少了在臣子面前的隨和,卻多了幾分複雜的思緒。
  
  這就是他掛在心裡無法釋懷,以及先皇賜下面具的真正原因,亦是面具之下所藏的秘密——
  
  景珞英不該是景珞英,她應該是已逝景老將軍的愛女,而非長子!
  
  景季纓,那才是盛國上下一心敬仰的景大將軍的真面目——
  
  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一個年輕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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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0:04
第二章
  
  詭譎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有別於夜晚沁涼夏意的沉默包圍著東曄與景珞英。
  
  年輕的臉龐上有一分多餘的穩重,而戴著面具的面孔,則看不出半分喜怒哀樂……
  
  「朕與先皇,都希望你能幸福,季纓。」眼微斂,東曄的聲調含著些許歉疚之意,「派你上陣是不得已,但國家已定,朕希望你能恢復女兒身,找個好人家嫁了。」
  
  對女人來說,能有個好丈夫、生幾個乖巧聰明的孩子、幸福美滿一生,那才是應該的吧?
  
  可盛國卻剝奪了景珞英的這個權利,將她的青春耗盡於沙場征戰,以及滿天飛揚的煙與塵當中……
  
  這一直是東曄和先皇過意不去的惦念?不管他們當初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看待這件事,他們都覺得遲早該讓景珞英回到原本的平靜日子,那對她才是最好的。
  
  所以此次東曄召景珞英回來,為的既不是聽取冠冕堂皇的邊關捷報,亦非找景大將軍商討日後的邊關管理,更不是要大加封賞,他真正想的,是勸景珞英恢復景季纓的身分過日子。
  
  只是,這話聽在景珞英的耳裡,既是個意外,亦為她帶來了錯愕
  
  「皇上怎會知——」高音倏地打住,景珞英微張的唇隨即緊閉,因為這話一出口,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實。
  
  「這是朕與先皇之間的秘密。」東曄的表情顯得冷靜,像是早就猜到景珞英會有此反應。
  
  「臣……」景珞英的聲調顯得有些僵硬,畢竟她這一趟回宮,為的可不是承認自己的身分。
  
  四年前,她確實是景家十七歲的獨生女,一個生活安穩、歡笑度日又不知愁的姑娘家。
  
  可這一切,都在她的爹爹,也就是盛國的景老將軍去世後,有了劇烈的變化……
  
  雖然對宮裡的事情並不清楚,但她明白,先皇為了邊關戰亂一事憂心無比。
  
  當時,她為了一報父仇,於是主動向先皇請命,希望能到邊關去,而先皇卻只是苦笑,甚至感歎地應了聲:
  
  「可惜你是女人……」
  
  女人,這性別決定了她的去留。
  
  即使她自幼對女紅少了興致,卻日夜研習兵法,甚至連刀劍弓槍,她都無一不精、費心苦練,為的是有朝一日幫著爹爹打退來敵,但她……依舊不能上戰場,不能為爹爹報仇,甚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盛國被毀被侵佔。
  
  就因為,她是個姑娘……
  
  所以,她有了另一個決定——
  
  「臣是男子……季纓乃臣之妹,四年前已入佛寺清修,好為去世的爹爹祈福。」景珞英依舊維持著躬身行禮之姿,前一刻被東曄的意外發言打亂的情緒,已被她隱藏在心裡。
  
  「這事,先皇亦曾同朕提過。」秘密在傳承之後埋進了東曄的心底,成了他這初任新皇永遠的牽掛。
  
  他忘不掉先皇在交付他這秘密之際,臉上一度流露的不捨之情,那不是對著他這兒子,而是自覺虧欠景家一門。
  
  正因為他們是皇家,才沒有理由要子民犧牲應得的幸福。
  
  所以不管失去景珞英這位將軍對於盛國是多麼大的遺憾,景珞英的幸福與百姓的幸福一樣重要,所以,讓她得到屬於她應有的幸福生活,就是他這個新皇應該做的。
  
  「既然先皇已同皇上說過,那麼……皇上應該也知道臣的苦衷……」景珞英閉眼複張眼,心裡又憶起那一日的波動——
  
  那一天,就在聽到先皇的歎息之後,她舉刀削去了長髮,發誓從此不當女人。
  
  也或許該說……她不想再受到這身分的束縛吧!
  
  如果只要拋去這身分,她就能自在地做任何事,那麼……她願意。
  
  東曄僅是點頭,「先皇為你所驚,亦為你所動容。」
  
  那件事,就連他初次聽聞時,都為景珞英的決心而感到錯愕。
  
  也因此,他才對景珞英懷著莫名複雜的心情。
  
  一個理當柔弱待人保護的姑娘,為何能夠有此決心,甚至拋棄幸福?
  
  只為了復仇?
  
  還是為了盛國?
  
  又或者,她有更多他不知道的考量……
  
  「臣的面具……是先皇所賜。」也許是秘密已然被揭穿,面對著東曄,景珞英不再多加隱瞞。「先皇曾言,一旦臣戴上面具,便不能取下,而在日後……臣便是盛國的大將軍!」
  
  儘管事情已過去四年,景珞英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在從前,知道這秘密的是先皇與她,以及先皇賜下的侍女,而現在……先皇的地位,則由新皇東曄所取代。
  
  日後……她該如何與這新皇相處?
  
  也許現在將秘密攤開來談,亦是好事。
  
  「如果你是想為父報仇,心願應該已了。」說起來,這也是一般人最容易聯想到的原因。
  
  「那只是起源,並非主因。」景珞英淡聲應道。
  
  最初,她的心裡也許曾混入過那一時之氣,但如今她為的,已非個人的情感。
  
  東曄的眉稍微挑,「什麼事比它更重要?」
  
  這就是他的不解之處。在為父親復仇之後,是什麼原因促使景珞英對這身分眷戀付出?
  
  「臣只是謹守對先皇的誓言,在面具伴著臣的時候,臣便是景珞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聲調微淡,爾後卻又混入些許滿足,景珞英的唇漾開了淺淺笑意,應聲續道:「不過,自臣擊退來犯的敵軍,長年駐守邊關後,臣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即使它原本應該是臣一生都無緣知曉的事實,但臣卻意外地將它握進了手中……」
  
  「什麼事?」他想不透,所以他想知道。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讓一個女人放棄姑娘家的身分和一切幸福?
  
  在他這皇帝的身邊,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像景珞英這樣,大家都是犧牲一切在換取幸福,可景珞英卻背道而馳……
  
  「皇上,臣這輩子的幸福,是保護已逝爹爹一生忠心守候的盛國,而不只是在他人的保護下無憂無慮的過日子……這便是臣一心所求。」也許這樣的希望並非一般女人所謂的幸福,卻是她真心盼望的。「臣只要能見到邊關和平、京城繁華,日日見著百姓的笑臉,心裡就已滿足。這些事對巨來說,遠比嫁人為婦、生子持家,更為幸福。」
  
  即使她踏在與眾不同的選擇上,但她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因為那是她內心的渴望,她並沒有犧牲,也無須委屈,畢竟這是她樂於實現的願望。
  
  「你……」東曄沒了聲音,他回身望著景珞英,她依舊恭敬地躬著身子維持方才回禮的姿態,只是藏在面具下的臉龐,雖然看似冷漠無情,卻透著微溫的笑意……
  
  「儘管皇上與先皇希望臣恢復身分,但是關於婚嫁之事……臣只能代捨妹感謝皇上美意。捨妹無福消受。」這是她的決心,亦是她的抉擇——
  
  她,不打算回頭。
  
  東曄瞧著景珞英,這回答無疑是在拒絕,因為景珞英已說明瞭一切,而且字字句句都透露著連他也只能默默接受的有力原因。只是……
  
  遺命在耳,而他亦不願國家重擔落在一個女子身上。
  
  「那麼,倘若是朕的命令呢?如果朕下旨要你恢復身分?」以聖旨逼迫並不是他所願,畢竟景珞英已有了選擇。
  
  他雖感錯愕,卻不得不為她的理由動搖心意,因為像景珞英這般的姑娘,在這世上也許就僅只她一人了吧。
  
  這麼斷絕她的願望,真的好嗎?
  
  「臣……」景珞英沒料到東曄會搬出抗逆不得的聖旨,櫻色的粉唇咬了咬,猶豫了好半晌。
  
  不尊重皇命,就等於是不忠。像違抗聖旨這種事,以她認真而謹守規矩的性情來說,根本就辦不到。
  
  想了許久,她才低聲應道:「若皇上下旨,臣會恢復女兒身。但請皇上別忘了,景季纓已入佛寺清修。」
  
  這是她最後一步棋,若皇上真要她恢復女兒身,她也不會嫁人,她會真的上山遁入佛寺修行去。
  
  而這樣的結果,想必與先皇的託付與心願大有不同,至於孝順的皇上會怎麼取捨……
  
  「罷了……」東曄沒想到景珞英會把上山清修這件事做為退路,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方法來應對。
  
  畢竟先皇是要她以女人的身分過下半輩子,成親生子、幸福美滿,可不是要她長伴青燈古佛啊!
  
  揮揮手,他讓景珞英平身,自言自語似地輕歎道:「這話朕暫且不提了。」
  
  唉,這景珞英,看來不只是行軍打仗在行,就連辯駁都不輸給他……
  
  旋身越過花園,東曄逕行往前走去,揮手示意景珞英跟上。
  
  「皇上?」景珞英快步跟上東曄的腳步,回頭望了眼離兩人越來越遠的國庫。雖然知道皇上原就不是要帶她上國庫挑寶物,但他身為皇帝,在夜裡獨自漫步花園總有不妥。
  
  一手按緊了佩劍,雖兩人都身處宮中,但她依然不得不提防有可能出現的刺客。
  
  「朕只是想帶你去祭拜先皇。」東曄伸手往前方一指,又續道:「你四年沒回宮,先皇想必相當惦記你。」
  
  「先皇……一直很照顧臣,甚至包容臣的任性。」雖然這話有些自大,但是自小,景珞英就覺得自己像是有兩個爹,一個是遠征在外的景老將軍,一個則是坐鎮宮中的先皇。
  
  他們都疼著她,所以,她既有能力,自當代替他們保衛盛國。
  
  「朕也明白……所以朕也不打算再拿聖旨勉強你。」過去,東曄並不明白先皇為何獨獨鍾愛景珞英這小姑娘,對她如此信任而疼愛,此刻,他卻多少明白了先皇的心情。
  
  景珞英的身上,有著其他女子沒有的堅毅和決心,那就是她吸引旁人目光的原因吧!
  
  「多謝皇上!」聽得允諾,景珞英心中大喜。畢竟皇上的態度頗為強勢,難保不會哪天就突然下令要她恢復女兒身,還給她賜婚。
  
  「不必謝得太早。」東曄搖搖頭,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讓景珞英投錯胎。
  
  像她這般的性情,根本就是個活脫脫的忠心臣子,而不該是個小姑娘的。
  
  「太早?」景珞英聽著這像似還有下文的回答,心裡納悶了下。
  
  難道皇上還有其他要求嗎?
  
  「因為先皇一直希望你恢復女兒身,所以……等會祭拜先皇時,朕希望你至少把面具取下,以景季纓的身分去上個香,別讓先皇有所遺憾。」東曄已想過了,既然景珞英堅持她戴上了面具後便是男人,那麼取下就等於是女人了吧!
  
  那麼,讓先皇見見少了面具的景珞英,至少能讓先皇在九泉之下稍微安心。
  
  至於景珞英本人的意願……
  
  雖然她現在不願恢復身分,但若是哪天她遇上了心儀的對象,或許就會主動向他提出換回女裝的請求。所以……
  
  與其心急,倒不如靜觀其變吧!
  
  ****
  
  香燭環繞,先皇牌位映入了景珞英的眼裡,讓她頓發懷舊思緒。
  
  「臣景珞英……前來拜見……」景珞英上了香、行了禮,然後才伸手將面具取下。
  
  鬆脫的繩索隨著黑髮垂落,隱藏在面具之後多年的年輕臉龐頓時暴露在搖曳燭光之下。
  
  明亮的眸光在除去面具之後顯得更為有神,只是秀氣的眉形卻硬生生地奪去了幾分英氣,軟化了景珞英平日給人的冷漠感。
  
  「臣已平定邊關,如今百姓生活安樂,臣亦為此感到幸福……」
  
  紅唇映在燭光之中,張張合合勾人心神,襯上那白膚、細緻臉蛋,以及比想像中更加晶瑩的黑瞳眼眸,還有按落肩側的柔軟秀髮,交疊成東曄從未見過的景象。
  
  這是……景珞英?
  
  那個在當年留下英氣逼人震懾感的景大將軍?
  
  這張水嫩的臉龐、精細的五官……
  
  若非他當著面見到景珞英取下面具,恐怕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這個美人便是護衛盛國四年有餘的景珞英!
  
  怪不得先皇在世時會賜下面具予景珞英,因為只要生著這張面孔,不論性別是男是女,都是絕世美人!
  
  望著眼前赫然出現的美人,東曄看得有些出神。只不過……他眸光望著的,卻是景珞英的眸子。
  
  女人,該是溫柔多媚,或是嬌俏可人的。
  
  至於男人,就該有英雄氣概,或是剛毅不屈。
  
  可景珞英……她眸子帶柔,眼神卻飽含堅毅,那是兩種極不相容的感覺,卻在她的美麗瞳仁裡尋到了平衡之處。
  
  這就是景珞英之所以吸引先皇注意,之所以令先皇放心交托的理由吧……
  
  先皇曾言,要見一個人的真心,瞧對方的眸子便能略曉一二,因為心虛之人會回避目光,而光明磊落的人則無畏迎視。
  
  所以先皇明白,景珞英會是個忠臣良將。
  
  而他亦清楚,景珞英不會背叛,甚至是字字真心。
  
  因為每當他與景珞英對談,她總是恭敬而有禮,甚至毫不畏懼地迎視他的眸光。
  
  如今見過她半藏在面具之後的雙眸,東曄更確信自己的想法無誤。
  
  景珞英不只有女人的柔美,更有男人的堅定意志,因此她的想法才會與眾不同,只因為她的心已將真實反映在她的眸子裡。
  
  而透過這呈現真心的雙眼所看出去的天下,經由這份心思而舞動刀劍的雙手所保衛的國之疆土,也就如同景珞英所願,邊關和平、百姓安樂,所以,她才能因此而得到了滿足。
  
  只不過,所謂的難以取捨,就是這麼回事吧!
  
  即使景珞英足可稱為氣度不凡的女中豪傑,但是不論她今天生為男人或女人,他都會加上一句歎息,補上一句可惜。
  
  當男人,那是可惜了她美麗的臉蛋;當女人,卻得浪費她的勇氣與才能。
  
  兩難。真的是兩難哪……
  
  若現在問他,還想不想教景珞英早日恢復女兒身?
  
  搖頭或點頭,他一個都選不得,亦無法抉擇……
  
  「皇上?」
  
  輕音飄入耳中,打斷了東曄的思緒。
  
  回過神,他發現景珞英已上完香,戴回了面具,正盯著發愣的他。
  
  看見那鑲著惡鬼般駭人面孔的面具,東曄突然想歎息。
  
  雖然景珞英的眸光依舊,但多了面具的阻擋,就無法看清她那清澈的眸光,更見不到她堅毅的表情。
  
  可他已為景珞英的惑人眼神所著迷,那份柔美與堅決同時並存的表情,以及純淨的眼神,是他自小至今從未見過的。
  
  他生來就是皇子,身邊的人對於他,莫不抱持些許私心私情,因此自眼中流露出來的感覺,自然就沒有景珞英這般乾淨無瑕。
  
  對他面言,景珞英單純為國的心思,反倒比國庫裡的寶物,還要來得珍貴。
  
  倘若能夠將那份心思永遠留在他的身邊……那該是美事一樁吧!
  
  望著景珞英的面具,東曄有些惋惜,卻也感到鬆了口氣。
  
  因為,如果景珞英沒了這面具的遮掩,想必麻煩會更多,而且……為她著迷的人也會更多吧?
  
  這樣也好,就讓他把景珞英方才殘留的印象烙在心口上就好,正因為他已知道面具底下有著如何勾他心神的美麗表情,以及散發著堅毅氣息的臉蛋,所以這面具於他已再無用處。
  
  一個心向著國、懸念著百姓,臉龐絕世美麗,眸子又清澄透澈,氣質則堅韌不屈的美人。
  
  這事……只有他這個皇帝知道就好……
  
  「皇上您沒事吧?可是累了?」景珞英自是不明白她的臉龐給了皇上什麼樣的影響,只是見著他遲遲沒應聲,又光顧著打量她,不免擔心起來。
  
  「朕沒事。只是……」東曄左瞧瞧、右看看,就是見不到方才的倩影,雖說有了那個印象,心裡多少有幾分慰藉,但老盯著面具卻瞧不見那張秀美容顏,多少還是令他感到遺憾。
  
  唉……真是複雜的心情!
  
  雖然叫景珞英恢復女兒身,他就不必看到面具,但是他卻又希望自己能獨佔景珞英那張傾城容顏,更想要景珞英一輩子都忠誠於他。
  
  「只是?」景珞英眨了下眼,不懂這皇上怎麼一下子發愣,一下子又沒了聲音?莫非是病了?
  
  「朕只是在想……」東曄瞟了眼遮去臉龐的面具,頓時覺得礙眼起來,心思忍不住跟著脫口而出,「你怎麼又把面具戴上了?」
  
  這祠堂不過就他們兩人罷了,誰都不會來,景珞英就算不願旁人知曉她身分,也沒必要在他這皇帝面前提防成這樣吧?
  
  「這……臣戴回面具,有什麼不妥嗎?」景珞英霎時一愣。
  
  皇上不是才說過不打算逼她換回女兒身,那麼她拿下面具,以女人的身分告慰先皇之後,再將面具戴回,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朕不是說過,要你恢復女兒身,不只是先皇遺命,也是朕的希望?」想不著好理由說服,偏偏他又眷戀那張吸引著他目光的臉龐,讓東曄的語氣再度變得強硬起來。
  
  「皇上……」景珞英微蹙起眉,心想這話還真是怪了,莫非剛才說的不逼她恢復身分,指的是不代替先皇逼她,可皇上自己卻依然想教她回到女人的身分?
  
  「朕不是想逼你,只是……」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多了道阻隔,無形的尷尬氣氛在瞬間侵入,讓東曄只想動手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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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0:24
第三章
  
  「皇上!」
  
  瞧見皇上突然伸出雙手,甚至跨步貼近,還觸上了她的面具,想要將她的面具取下,讓景珞英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這樣的舉動未免太過踰矩了啊!
  
  景珞英按住自己差點被扯下的面具,在見到皇上的眸光投射過來之際,才驚覺自己亦失了禮數,連忙拱手作揖算是致歉,同時也一併提醒他此舉並不恰當。
  
  這面具既是先皇賜予她戴上,強行卸下,便是冒犯了她、也冒瀆了先皇的遺旨。皇上不該不知道的,可他為什麼又……
  
  「朕的心急似乎嚇到你了。」看著在面具下的眼神變得警戒,東曄忍不住歎氣。
  
  他大可以好好說明的,怎麼會做出這萬般不該有的舉動?!
  
  「心急?」景珞英不解,想取走她面具與心急有什麼關聯?
  
  「見過你取下面具的模樣之後,朕實在很難再面對你的假臉……」東曄搖搖頭,對於景珞英的面具,此刻他還真有點討厭了。「朕不是在貪戀你的美貌,只是……少了面具的你,讓朕看到了不同的一面,也讓朕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景珞英抬起頭,納悶詢問。
  
  東曄僅是露出淺笑,「愛卿可知道,愛卿除去面具後是什麼樣子?而朕又從愛卿身上見到什麼?」
  
  他不答反問,倒教景珞英有些不適,畢竟這答案著實再簡單不過。
  
  「皇上見到的……應該是個女人。」儘管這回應連景珞英自己都不怎麼喜歡說出口,但事實畢竟還是事實。
  
  東曄搖搖頭,「愛卿這話,只答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是?」景珞英不懂,她身上還藏著什麼嗎?
  
  「愛卿身為女人的那一半,是先皇希望見到的,因為先皇一直盼望景季纓能重拾女人的幸福。至於另一半,那也許是只有朕才看得見的,因為那是朕的私心……」東曄迸出了帶些苦澀的淺笑,續道:「即使愛卿曾經身陷沙場,應該也難以想像吧……身為九五之尊、地處萬人之上這樣的榮光,雖是眾人所求,但是包含其中的犧牲與無奈,卻是誰也無法想像的。」
  
  「皇上?」景珞英聽著他近似感歎的聲調,雖明白他意有所指,但她完全弄不懂這其中的要點究竟在哪裡。
  
  「朕……寂寞了二十七年了,愛卿。」東曄露出苦笑,瞧著景珞英,眸子裡難得地透露出有別於平日威儀的寂寞情緒。
  
  「皇、皇上……」這聽來帶著幾分曖昧暗示的話語,讓景珞英的纖長身軀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皇上這話是指什麼?難道……
  
  她是知道自己生得五官端正,伴隨她的侍女亦誇過她的美貌,但是……皇上不會是因為見到她的真面目,才堅持要她當女人,好滿足私欲,將她納為妃子吧!
  
  一思及此,景珞英忍不住渾身一僵。
  
  她最不希望的便是遇上此事啊!
  
  可如果物件是皇上,就算她以景季纓的身分留在佛寺清修,聖旨亦能將她自山上帶走,送入宮中,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愛卿該不是誤會朕的意思了吧?」東曄見她緊繃起來,隨即迸出笑容,「朕想要的,只是個能夠與朕無話不談的摯友罷了!」
  
  為了讓景珞英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東曄將自己的想法詳細地對景珞英解釋了一遍。
  
  不管是他在宮裡看過太多虛情假意的失望感,還是他自景珞英身上瞧見的真誠心意,他都一併傾訴。
  
  這是他想叫景珞英把面具取下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再面對一張遮掩心意的面具了。
  
  「是臣……誤會皇上的心思了。」聽過皇上的說詞,景珞英倒顯得有絲困窘。
  
  「不,朕也有錯。」東曄制止了景珞英的自我責難,輕聲續道:「所以朕已決定,是否要恢復女兒身,就隨愛卿自己決定。若愛卿想當男人,就成為朕的忠臣、朕的益友,若愛卿希望當女人,亦想有個好歸宿,朕亦會替愛卿覓個良伴,並大肆封賞,好讓愛卿的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多謝皇上!」疑慮霎時拋盡,景珞英感激地望著給了一輩子承諾的皇上,心裡唯有安定。
  
  因為皇上這一允,無疑是給了她這一生無盡的自由!
  
  「愛卿不必多禮。這是朕唯一能給你,也該給你的回報。只是,朕亦有個要求。」輕音敲在空氣裡,迸發出沉聲請願,東曄漾開柔笑,輕道:「既然愛卿此刻還不願恢復女兒身,願意成為朕的忠臣益友,那麼……在只有朕與愛卿私下相處的時候,愛卿能否除去面具,以真正的模樣來面對朕?」
  
  *****
  
  秋狩的獵場上,一前一後的身影在原野上策馬賓士著。
  
  景珞英望著前方的東曄,雖然他滿口說是為了狩獵才帶她出門,但他卻揮退了隨身的護衛,要他們留在營地裡守候,這點著實令她感到相當不妥。
  
  「皇上。」策馬追上了東曄,景珞英見他似乎心情頗佳,於是開口想勸他還是帶幾名護衛較為妥當,這麼一來,就算遠離了營地,他們也不用擔心。
  
  只不過就在她開口前,東曄已先一步出聲。
  
  「愛卿,這裡只有朕與你,面具就不用戴了吧!」東曄含笑望向景珞英,聲調裡還透著幾分期盼。
  
  景珞英在瞬間愣住。
  
  原來皇上支開眾多隨行護衛,為的竟是見她的真面目?
  
  「皇上……」景珞英突然覺得有些無奈,甚至忍不住想大歎一聲。
  
  想看她的臉,也犯不著拿命來開玩笑吧?
  
  他們君臣可以在宮裡獨處的時間多的是,用得著這麼大陣仗嗎?
  
  「先別急。」東曄揮手,再度打斷了景珞英欲出口的勸告,揚唇一笑,他輕聲道:「朕明白愛卿在擔心什麼,不過這裡是皇族專用的狩獵場地,不只是營地裡有隨侍的護衛,就連外邊都有整排的護衛兵守候著,刺客即使想混進來也沒那麼容易。況且……」
  
  「況且?」景珞英聽著東曄的話,心裡雖安心許多,但是仍免不了質疑他的真正用心。
  
  「有愛卿伴在朕的身邊,就算遇上刺客也不用擔心,是吧?」東曄輕鬆地將問題丟還給景珞英。「朕可是相當信任景愛卿的武藝,所以愛卿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面具還是拿下吧?」
  
  說來說去,東曄就是不想放棄任何能夠見著那張絕世容顏,以及那雙清澈眸子的機會。
  
  要說他任性也行,可他成天關在宮裡,處處都得提防著旁人,心裡總會累的,因此就算只是這麼點短暫的相處時間,即使他倆在策馬賓士時,他依然無暇回身去貪看景珞英的模樣,但只要一想到此刻身邊的人是值得信任的景珞英,他就能毫無顧忌地放下重擔,暫時拋卻煩憂。
  
  「這……」景珞英擰起了眉心,畢竟在這空曠的場所,會有什麼人冒出來她根本無法預測,如此大膽地取下面具,豈不是更容易造成危險?
  
  東曄見她遲遲未有回應,乾脆身一傾、手一伸,扯了她面具便立刻策馬離去!
  
  「皇上!」涼意突地觸上了臉龐,景珞英下意識地伸手想搶回,只是她終究慢了一步。
  
  見那身影已揚長而去,她只得驅馬前行,試著追上。
  
  一邊注意著兩人的四周,景珞英一邊在心裡歎著氣。
  
  那天她一時心軟,答應他願意在兩人獨處時拿下面具,真是個天大的錯誤!
  
  雖然皇上將事情說得既複雜又難懂,好像沒了她伴在身邊,他就會立刻垮掉似地,但是無論她怎麼瞧、怎麼看,都覺得這詭異要求的背後,其實並沒有皇上所說的那般深沉理由,真正的原因,說不定只是皇上貪看她的臉!
  
  驀地,景珞英忍不住想歎氣。
  
  即使她有張令女人羨慕又嫉妒的漂亮臉蛋,那又如何?這美豔的外貌並不能為她帶來什麼好處,倒是挺會招惹麻煩。
  
  畢竟她若少了這美貌,皇上就不會與她如此相約,更不會帶著大隊人馬上獵場,只為了找個他們可以獨處又沒人打擾的地方……
  
  如果皇上屢勸不聽,總是這麼任性妄為,那她這張臉豈不就要成為禍國殃民的元兇?
  
  將來,她是不是要被稱為魅主惑上的亡國之女?
  
  秀氣的眉微微上揚,眉心緊蹙,景珞英甩甩頭,試圖把這樣的猜測自腦海中去掉。
  
  她不願、也不能讓情況變成這樣,
  
  催促著馬兒追上了皇上後,景珞英雙手一拱,打算向他將面具討回。
  
  為了讓他沒有理由拒絕,她索性補上冠冕堂皇的說詞,「皇上,雖然現在只有臣與皇上兩人,但若真的遇上刺客,臣絕不可能先戴了面具再救駕,所以還是請皇上允許臣將面具戴上。」
  
  雖然這樣的猜測聽來很觸楣頭,不過為了大局著想,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上諫。
  
  東曄聽了只是微笑,摸了摸手邊的面具,沒還給景珞英,卻是蹦出一句,「愛卿是在擔憂吧?你擔心朕為了貪戀你的美貌,所以刻意擺出這麼大陣仗……是吧?」
  
  光是瞄一眼景珞英的臉龐,他便能明白景珞英在想些什麼,因為她的眼神已詳盡地說明瞭一切。
  
  無法隱藏心意,那是景珞英為官時的最大隱憂,因為她說不出謊言。
  
  想必先皇便是明白這點,才賜下了面具,幫著景珞英除去這個缺點。
  
  不過,在他看來……這對他來說倒是個挺好的習慣,而且是個無可取代的優點。
  
  因為只要景珞英不戴上面具,他便能輕易地自她的表情裡讀出她的喜怒哀樂,一同分享、毫無欺瞞……
  
  這就是他想要、想追求的。
  
  不過看在景珞英眼裡,事實恐怕並非如此吧,
  
  「既然皇上明白……就請皇上將面具還給臣吧?」景珞英乾脆地點頭承認。
  
  反正事情就是如此,既然皇上有自知之明,那就表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他還不是個無藥可救的昏君。
  
  「愛卿,你誤會朕的用心了。」搖搖手中的面具,東曄將它往腰上一掛,沒打算歸還,倒是拍拍馬匹,讓它舉步繼續前行。
  
  景珞英見狀,只得跟著拍馬前進,與東曄並肩齊行。
  
  「愛卿,朕若真是貪戀你的美貌,根本不用費這麼多心思,因為朕只要一聲令下,就能令愛卿終生不戴這面具。」東曄望著遠方,微勾的唇角繼續吐露著心聲,「朕是為了讓愛卿看樣東西,才特地帶愛卿出門的。」
  
  至於要她取下面具——那不過是順道享受,絕不是別有用心。
  
  「要給臣看的?」景珞英半是疑惑地望向東曄,眼神沒跟著他往前望去,倒是一直盯著他腰上的面具。
  
  唉……她真想拿回來!
  
  因為唯有在戴著它的時候,她才不用介意自己生了張漂亮臉蛋,讓她怎麼扮都不像男人……
  
  「愛卿?」東曄回過頭,瞧景珞英一直盯著面具,心裡只想笑,「愛卿,過去你還是景季纓的時候,景老將軍雖讓你跟著習武學劍,但應該沒讓你像個男人一樣,騎馬四處遊走吧?」
  
  「是沒有……」景珞英不由得又想起了爹親。
  
  爹爹雖然很開明,願意讓她習武識字,但終究家教甚嚴,沒讓她真像個男子一般,可以自由地四處遊玩。
  
  而在爹爹去世後,她立刻趕赴邊關,往來之處除了沙場與軍營,再無他處。
  
  所以嚴格說起來,其實她也算半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吧!
  
  「果然。」東曄僅是一笑。「朕想,愛卿雖然也是京城人,但沒瞧過、沒去過的地方應該很多。」像這片皇族才能進入的獵場,景珞英應該也是頭一次進來。
  
  「臣鎮日來往軍營,對於京城確實不熟……」景珞英越聽是越迷糊了,這件事跟帶她上獵場有什麼關係?
  
  「那正好!」東曄引著景珞英策馬穿越樹林,往一座小丘爬上,勒馬停步,才指著山丘下,轉頭招景珞英走近,「愛卿,過來吧,朕為的就是讓你好好瞧一瞧京城。」
  
  「京城?」景珞英跟著驅馬向前,與他並肩停步,跟著往下望去,這才發現,這座皇族獵場的山丘頂端,正好可以將整個京城一覽無遺!
  
  不論是京城裡整齊的街道、熱鬧的廣場,還是華貴的皇宮,甚至連皇宮內個別的花園、宮殿,在這座山丘上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景珞英的心裡霎時激動起來。
  
  這裡……就是京城嗎?
  
  她雖然生長在此,卻毫無實感。可今日一瞧……
  
  原來京城、乃至於皇宮,竟然是如此地美麗!
  
  就像皇上所言,她確實沒見過這般景色!
  
  「愛卿可看清楚了?」東曄含笑望著景珞英,視線跟著往京城望去。
  
  對他來說,這片景色便是支持他這個皇帝繼續親民盡力的主因。
  
  這片繁華之景,是他們盛國江山的一部分,而他放眼所及的百姓,信的是他、需要的也是他,所以再怎麼寂寞孤獨,他都不能倒下。
  
  「京城裡……春有百花綻放、夏有涼川節慶,入秋之際更有豐收的香氣,到了冬天,雖令人倍感寂靜,但遍地的雪花卻也是一種特別的美麗。」東曄的唇角泛開了笑容。「朕喜歡見到盛國百姓在這番景色裡,盡情地表露著喜怒哀樂、認真地過著生活,只要見到他們活得高興,朕就感到滿足了……」
  
  「皇上……」景珞英難得地將視線自景色中移回,定在了東曄的臉龐上。
  
  只不過這一回,她瞧的不是她一心想取回的面具,而是東曄這個皇帝。
  
  見他那雙深邃的黑瞳對美景是如此地癡迷,她忍不住想起他堅持要她取下面具,想自她的眼神中讀出真誠的說法。
  
  或許,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他的心情吧!
  
  燦爛的眸光,以及一樣心系百姓幸福、家國安危的心境……這就是皇上自她身上見到的嗎?
  
  那麼,也怪不得皇上不願她掛著面具在臉上了,因為此時此刻,她亦不希望有人打擾了他,好讓她能夠多看那泛著幸福的眸光幾眼。
  
  不過,她果真是白擔憂了。
  
  像這樣的皇帝,怎麼會貪圖一時的美色?
  
  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皇上果然只是為了讓她一覽京城,所以才帶她來此吧!
  
  至於那面具……說實在話,若她還戴著面具,受限的視線與被阻隔的臉龐,便無法窺見京城一切的美景,亦無法感受這山丘上的涼風徐徐了……
  
  看來,他們盛國繼先皇之後,又有了個新的好皇帝哪!因為他是如此地認真,而且體貼著旁人的心……
  
  「愛卿怎麼淨瞧著朕?」東曄收回視線,這才發現景珞英正盯著自己發愣。「朕可是特地帶愛卿來瞧瞧你守護了四年的京城哪!畢竟這可是愛卿的一大成就。」
  
  景珞英被他一喊,這才連忙拉回心神,習慣性地雙手一拱,掩飾剛才緊盯著皇上的不敬之舉,低頭應聲道:「皇上言重了。京城能夠如此繁華和平,是因為皇上英明、治國得宜,絕非臣一人之力。」
  
  再怎麼說,這治理一事她可是半點忙都沒幫上,而且盛國打從先皇時便興盛不衰,所以這成就應是先皇遺留、皇上承接的,她怎能居功!
  
  「愛卿就不用跟朕客氣了。」東曄抬手一揮,止住了景珞英欲出口的回應。「其實,在愛卿四年前領軍前往邊關時,這景色根本就不是這副美麗和平的模樣……」
  
  「咦?」景珞英有些錯愕。
  
  她望向京城,實在看不出來哪邊有什麼問題,可為什麼皇上卻又說,四年前與現在是不同的?
  
  「四年前,盛國因為國力衰退,因此引來外族進犯,就連京城都無法平靜。」東曄說著,一邊指向了京城東邊的街道,「那邊原是戶部侍郎的府邸,雖然現在已抄家而納入國庫,不過當年他藉著收取百姓稅金之便,中飽私囊,將宅院建得美輪美奐,比起幾年前窮困的皇宮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語音微頓,指尖又移向了另一頭,南邊街道亦有座豪華宅院,只是如今似乎已荒廢。
  
  「那邊,四年前通敵叛國的何將軍就住那裡,他在南川山下屯兵,將兩萬大軍藏於南川山旁,從京城裡雖然看不見,但自這丘上望下去,可是一目了然……」
  
  一件件盛國的慘痛過往訴說著和平底下的真相,道盡四年來盛國自內憂外患的困境重新站起的過程,景珞英靜靜地聽著東曄的訴說,儘管已是過往,但她的心口卻泛起了疼痛。
  
  這些事……當時想必都是東曄這個皇帝獨力在咬牙苦撐吧!
  
  憐惜之心油然而生,讓景珞英覺得有股酸疼感正不停地往她心窩裡鑽去。
  
  這些年來她在邊關打仗,不是沒受過傷、吃過苦,但那都只是皮肉痛,算不上什麼,可他所承受的,卻是來自心裡的煎熬……
  
  一個讓奸臣小人環繞的皇宮,就猶如一座豪華的牢寵,而他……
  
  即使身為九五之尊,亦同等於被飼養、任人宰割的金翅鳥。
  
  他究竟……是怎麼站起來的?
  
  重新讓盛國振作,甚至是肅清奸臣……
  
  「愛卿或許有所不知吧!」東曄瞧向景珞英,不甚意外地自她眸光裡讀出了些許的痛,還有那麼點不明所以的心疼……
  
  景珞英……是在心疼他這皇帝嗎?
  
  過去,可從沒人這樣看他……
  
  大家都以為皇帝無所不能、皇帝高高在上,而且還能呼風喚雨,卻不知道一身尊貴亦是以血淚換來。
  
  可景珞英……似乎是看進他心裡去了。
  
  欣慰之感頓生,東曄扯出一抹暖笑,續應道:「愛卿,若不是你打了勝仗,讓何將軍失去後盾,無法與敵軍裡應外和,這盛國江山早已易主改名,山下的景色亦會有所不同。若非有你鎮守邊關,今外敵望而喪膽,朕也無法安心整治朝政,和那戶部侍郎清算他究竟吞掉多少人民的血汗……」
  
  他並非在誇大功績,而是陳述一件事實。今天盛國若沒了景珞英,確實早就滅亡,而他東曄的身邊若少了景珞英,寂寞的心思恐怕將一生難以傾訴……
  
  「不是的,皇上,今日盛國得以安定,只靠臣一人亦無法成就,真要論起功績歸屬,那也應該是辛苦治理朝政的皇上您,以及為臣上陣殺敵犧牲的弟兄們,絕非臣一人!」景珞英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回道。
  
  她有的,只是與皇上一樣為盛國百姓著想的心思罷了,真正勞心的,則是令她心疼不捨的他……
  
  「愛卿……是朕的良將、是朕的益友,亦是朕最信任的人。」東曄的笑容泛了開來,只因為景珞英的話每每總若暖流,足以暖和、包裹他的心。
  
  今生今世,得景珞英在旁……已足夠了吧!
  
  「那是承蒙皇上不棄。」景珞英見著東曄的笑容,心疼感霎時銳減。
  
  如果她陪伴在他身邊,就能給他一分力量,讓他的心裡有所依靠,那麼她願意,而且樂意。
  
  「既然如此……那麼,朕就再告訴愛卿一個秘密吧。」東曄聽著景珞英的回應,唇角再度揚起,只是這回,他卻是語帶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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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0:43
第四章
  
  少了盔甲、沒了面具,一身的輕裝,理該令景珞英感到舒適,只是她的表情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倒是掛著不少擔憂。
  
  令她煩惱的最大問題根源,自然就是此刻化身平民、還拉著她上街閒逛,美其名為微服出巡,但怎麼看都像外出玩樂的皇帝——東曄。
  
  不過陪著皇帝出宮遊玩,這並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真正帶給景珞英困擾的,是皇帝在前些天帶她上山後,新告訴她的「秘密」——
  
  以令、換令。
  
  為了不讓她再回邊關奔波,將她留在京城幫忙治理朝政,皇帝收走了她統領十五萬大軍的權杖,卻又賜下新的密令給她。
  
  一道自古以來,唯有皇族直系血脈,或是帝王後妃,才能夠掌握的秘密權杖。
  
  那是藏在皇家專用狩獵場的秘密,一支藏身樹林當中,直屬於皇帝的秘密軍隊,而皇上選擇將這用來暗中鎮守京城的軍隊的統帥權杖交付給她。
  
  也是因此,她才明瞭,上山看景、打獵散心,那都只是藉口,皇上真正的目的是要告訴她,那秋狩之地,事實上可以讓皇帝掌控京城動向,而且還是良好的駐軍之地,能夠讓盛國藉地利之便,驅逐入侵京城的敵人。
  
  所以至今為止,除了歷代皇帝,根本沒有其他人能上山。
  
  可那天他卻破了例,一反代代先皇的遺命,將她帶上了山,甚至將權杖相托……
  
  「唉!這真是……」景珞英覺得此刻的自己感覺像是烏雲罩頂。
  
  怪不得那天皇上堅持帶她入狩場,原來是為了給她新的工作——
  
  統帥京城的軍隊,保護盛國的京城。
  
  這其實是她應盡、而且樂意接受的責任,畢竟保護盛國、還有這位值得人拚命守護的君王,原就是她的初衷。但是……
  
  「這樣真的不妥啊!」景珞英摸著懷間的權杖,禁不住喃喃自語,而且還煩惱得連眉頭都皺起來了。
  
  「什麼不妥?」東曄正觀看著街旁鋪子的熱鬧,一聽見景珞英的感慨,立刻回頭發出疑問。
  
  還不是為了皇上的密令!
  
  景珞英實在很想這麼對他大喊,但若她真叫出來,那就不只是引來旁人的注目,還當街洩漏兩人身分了。
  
  「沒什麼……」想來想去,答案也只有這一句。
  
  景珞英搖搖頭,歎道:「只是臣……不,只是小弟著實對大哥感到佩服……」習慣的尊稱正要出口,她連忙斂了聲音,不然滿口皇上、臣子的,就失去兩人掩飾身分出宮的原意了。
  
  「哦?佩服我什麼?」東曄笑著反問。
  
  「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大哥不怕危險?」景珞英有些煩躁地隨口回應。
  
  其實她真正感到憂心的,是找不到好藉口把權杖退還給皇上。偏偏皇上丟了責任下來還假裝沒事,居然拉著她四處閑晃!
  
  這些事,她知道說了也沒用,索性先丟著不提了。
  
  秀眉微蹙地瞧著皇上的一身平民打扮,景珞英摸了摸自己少了面具的臉龐,實在是有些不習慣。
  
  由於兩人是微服出巡,她自然用不著戴面具,免得走在路上,人人都認得她是景大將軍,然後連皇上的身分也一併被拆穿。
  
  不過,皇上沒要她穿著女裝出門,已該是萬幸了吧!
  
  難得不用穿著沉重盔甲出門,而是一身輕裝打扮,景珞英的心裡多少是輕鬆了點。但是……
  
  微服出巡原就是件危險的事啊!
  
  更何況皇上只帶了她一人當伴隨,卻沒另行安排其他人悄悄在身後保護!
  
  這實在是太有勇無謀了!
  
  「珞英,你該不是不喜歡同我出遊吧?」瞧著景珞英糾結成一團的眉心,東曄不用猜,也知道她那死板板的腦袋又在擔心什麼。
  
  要不就是覺得身負權杖、責任重大,不然便是想叨念他不知提防生命危險……
  
  「不是的……大哥來尋我,當然沒什麼關係,但是在大街上晃蕩實在是有所不妥……」景珞英實在很想叫皇上早些回宮,但她也知道,皇上雖看來隨和,卻不是說勸就勸得動的人。
  
  潛藏在心裡的執拗個性,其實正是東曄之所以能成為皇帝、治理盛國的主因,所以除非有什麼更有力的理由,不然直到東曄自己想回宮之前,她這個臣子怎麼說都沒用的。
  
  「你放心吧。」東曄瞧著景珞英緊繃的神情,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他這個忠臣,就是這般性子才會得到他全盤信賴。不過……
  
  也是因為這樣,才讓他覺得稍有虧欠。因為以她一個姑娘家的身分,要扛起這麼多責任,著實是太沉重了些。
  
  有那麼點不捨,所以想讓她多少輕鬆些,近而想與她多親近點……
  
  這樣的心情,或許與已逝父皇的心境,多少也有些相似吧!
  
  「我是這京城大街裡的地頭蛇,不論是大街還是小巷,我都熟得很,你儘管放心跟著來就是。」為了讓景珞英安心,東曄索性低聲道出了秘密。
  
  「什麼?!」很熟?地頭蛇?他可是皇帝啊!為什麼會對這京城大小巷道這麼熟悉?
  
  難道……
  
  結論還來不及浮現,身邊已傳來了聲音,打斷了景珞英的思緒。
  
  「小哥!你今天又溜出來啊?不好好在家念書的話,看你這小子哪年才考得上狀元!」路旁賣草鞋的老伯瞧見東曄,立刻出聲打招呼,那模樣看來彷彿是與東曄相熟的鄰家伯伯一般,讓景珞英愣住了。
  
  「放心吧!莊伯,我天資聰穎,就算不念書都考得上!」東曄一臉笑意地同路旁幾個鋪子的老闆閒話家常幾句,才回到景珞英身邊,引著她繼續往前走去。
  
  景珞英已經完全傻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東曄往前行進的背影,根本說不出話來。
  
  「怎麼,看傻了?不是告訴過你,這京城我熟得很?!」東曄瞧景珞英傻愣愣的模樣,忍不住舉起摺扇,輕輕往她臂上敲了敲,好喚回她神遊的意識。
  
  被喚回神智的景珞英倏地一驚,她微眯起眸子,瞧向一臉輕鬆自在的東曄,低聲道:「大哥……你該不會是經常溜出來吧?」
  
  說什麼微服出巡,還真好聽的藉口,可她瞧他的態度,根本就是三天兩頭跑一趟的感覺,跟日常茶飯事沒什麼兩樣!
  
  秀眉微蹙,景珞英在腦海裡開始思索要怎麼勸諫皇上。
  
  畢竟他可是皇帝,一出了什麼問題、遇上了什麼危險,這盛國上下都要一塊兒遭殃了!
  
  再說……她個人也不希望他出事。
  
  這不只是關係到盛國的問題,而是因為她喜歡著他這個人,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像他和先皇希望她能恢復女兒身、找尋身為女人的幸福一樣。
  
  所以,一想到他竟成天將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景珞英的心裡便忍不住急躁起來。
  
  「我說你啊……要知道百姓真正的心聲,首要便是深入民間,所以我可不是出宮來玩的。」
  
  彷彿是早已看穿景珞英的心思一般,東曄將扇子一張,為兩人的談話做了掩飾,才挨著景珞英身邊輕鬆道:「你不也瞧見了?我與那鋪子的老闆熟得很,他們這些做買賣的又相當熟悉當地大小消息,因此要知道百姓有什麼困苦,與他們閒談是最簡單的方法了。」這也是為何他只要一出宮,就會找這些喜歡與客人天南地北聊個不停的老闆們閒談的原因。
  
  拉著景珞英往前走了幾步,東曄停在一家酒樓前,輕聲解釋道:「瞧,這邊也是聽得到百姓聲音的好地方。」
  
  「酒樓?」景珞英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被他拉了進去。
  
  在她回過神之時,面前已擺上四碟小菜、兩壺溫酒,東曄則像個老客人一樣,帶她在靠著露臺的位置坐下,那熟悉的模樣根本不像來探消息,倒像來玩樂散心的。
  
  景珞英帶著不贊同的眸光打量著他,畢竟酒樓向來是龍蛇混雜之處,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亂子,所以她覺得他待在這裡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只不過她紅唇剛啟,勸告之音還未出口,身旁卻已有人吐出了滿嘴的怨言——
  
  「真是天子底下沒王法!」
  
  一句話,止住了景珞英欲出口的勸阻。
  
  她轉過頭去,發現隔壁桌坐著幾名百姓正在閒談,說的是某個官吏的兒子強搶民女,女兒被搶走的老翁雖報了官,卻因為對方是高官之後,所以非但沒討回公道,還讓差爺打傷。
  
  其中兩人還提起三個月前曾下令整治的東縣水道,至今完全沒有動工,亦無工人進出,看來錢八成都進了官員的荷包……
  
  種種不滿與宮內未曾聽聞的小道消息,一件又一件地傳入耳裡,讓景珞英的眉心忍不住糾結起來。
  
  這就是皇上說的,可以聽見百姓聲音的意思吧!
  
  「大哥……」景珞英把視線調回東曄身上,正想詢問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些消息,卻沒料到竟對上一張認真而嚴肅的臉龐。
  
  以往帶笑的黑眸如今少了笑意,俊朗的臉龐添了幾分謹慎,微張的唇雖不時喝著溫酒,心思卻不在享樂。
  
  甚至,就連她喊著他,他都像是沒聽見似地……
  
  望著那專注的眸光,景珞英的心不由得狠狠地震了下。
  
  那是種很詭異、她從來沒擁有過的心情,甚至將她的視線完全定在了他身上,再也無法移開片刻。
  
  她記得,當他帶她上山、望著京城的繁華時,他的表情是多麼的滿足。
  
  所以……他確實是心系百姓的,因此出宮探民情是真、上酒樓尋消息亦是真,否則聽聞百姓受苦的消息時,他也不會露出這般認真的神情。
  
  雖然這樣的他確實是個好皇帝,也真的能給百姓帶來幸福,可是……
  
  他自己的幸福呢?
  
  他……是不是休息過?有沒有好好放鬆過心情?
  
  儘管他的外表與態度看來極為瀟灑自在,但是與此刻的嚴肅一比,他的真性情可說是一目了然。
  
  什麼玩心、放輕鬆的心情?那只是他表露在外、減輕敵人防備用的假像罷了!
  
  事實上,他不停地勞心、勞力,就只為了盛國百姓的幸福,卻忘了他自個兒的……
  
  看著他專心的模樣,景珞英感覺到自己心裡的那份感情,已不單單只是心疼或是心酸這樣的字眼可以形容,她希望的是自己能夠伴著他、守著他……
  
  即使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多少,但她想守著他!
  
  霎時,戴不戴面具、要不要恢復女兒身的問題,景珞英全給丟到腦後去了。
  
  她現在只想陪著他,甚至是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不管他遇上多麼困難、辛酸勞苦的事,她景珞英都願意陪著他走下去!
  
  只要他能夠再次展露那一天在山上所漾開的滿足笑意,而不是鎮日煩惱臣子們的貪婪與百姓的辛苦,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珞英?」
  
  「咦……什、什麼事?」低音飄入耳中,東曄的呼喚總算讓景珞英回過神來。
  
  東曄揚揚手中的扇子,笑而不答地往景珞英擱在桌上的手指了指。
  
  景珞英納悶地順著他的視線往桌上看,不期然瞟見令她錯愕之至的景象——
  
  她、她居然緊拉著皇上的手!
  
  而且還握得很緊!
  
  這是怎麼回事啊?
  
  她什麼時候拉住皇上的?
  
  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她……她只是想好好陪著他、想帶給他一絲安慰和鼓勵罷了呀!
  
  可她居然下意識地握緊他的手……
  
  這已經不只是對皇上不敬了!
  
  她身為一個女人——好吧,就算她寧願把自己當男人,她依然是個道地的女人,可她卻大剌剌地握著一個男人的手……
  
  霎時,紅雲染上景珞英的雙頰,為她白皙的臉龐添上幾許屬於女子的嬌羞,也讓東曄見到了以往從未見過的豔麗模樣——
  
  儘管身著男裝,但景珞英的模樣依然是美麗無雙的。
  
  東曄見過她的認真、她的疑惑、她的笑,但是此時此刻,景珞英這與尋常女子無異的羞怯樣子,卻令他感到極度陌生,甚至勾起一探究竟的念頭……
  
  唇微張,東曄露出了興致盎然的笑——
  
  「我說珞英,你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到底是什麼意思?」
  
  困窘的表情顯露在景珞英的臉龐上,讓她尷尬得好半天都無法出聲。
  
  「那個……我是、我只是……」景珞英鬆開了手,卻無法將原因吐出口。
  
  畢竟皇上身邊可不只有她,還有許多後妃,甚至是隨侍身邊的臣子,而她不過是比起其他人更深得皇上信賴罷了,什麼鼓勵、安慰的,這些事根本輪不到她上場……
  
  想來想去,好半天後,她只能勉強擠出幾個笑音,「對不起,大哥,是我太失禮了……」
  
  「我問的可是原因,不是要你道歉哪,珞英。」東曄瞧著景珞英與自己分開的手掌,雖有長年練劍習武留下的痕跡,但仍不脫女子的柔嫩與白皙,尤其是被她緊緊握在掌心的觸感,更是溫暖而定人心神。
  
  他知道,景珞英是有些死板、又謹守規矩的人,所以他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失控地緊握住他,甚至臉泛潮紅?
  
  這麼姑娘家的反應,可不像平日威風凜凜的景大將軍啊!
  
  「原因……這原因……」景珞英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東曄,瞧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甘休的模樣,只好隨便胡謅了個理由,「我只是在想……這兒的酒菜不太合我胃口,所以……所以我想帶大哥到其他地方去……才會拉住大哥的手……」吞吞吐吐的話語聽來心虛,卻是暫時逃過瞭解釋的必要。
  
  東曄看看景珞英,瞧她左顧右盼,就是不肯把視線定在他臉上,肯定是心裡有鬼。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珞英指點,帶我去你說的其他地方吧。」東曄好整以暇地望著景珞英,唇角微揚地露出淺笑。
  
  雖說景珞英回京也好一陣子了,但是依她認真的個性,肯定不會到處蹈踏,所以這京城裡哪邊有好吃好玩的,她九成九是不知道的,若真有,他倒想知道景珞英口中的好地方是指哪兒?
  
  「咦?」景珞英沒想到東曄會如此乾脆,居然說走就走。
  
  一團混亂的腦袋讓她有絲暈眩,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地方可以招待皇上啊!
  
  況且他出宮原就不是為了享樂,因此不論身邊有多少好吃、好玩的,他看在眼裡都只是憂愁在心裡,疲累是一樣的,所以如果她真想讓他放輕鬆、找個可以讓他好好休息的地方,那麼……
  
  「有了!」一個美景躍入了景珞英的腦海裡,讓她跟著站起身。
  
  山花開得滿地,樹蔭下是涼風,流動的雲朵宛若棉絮,被撕碎了飄浮在空中……
  
  那是在她幼時,爹爹常帶她去賞景的地方,即使沒有熱鬧而充滿新鮮玩意的鋪子,亦無賣茶賣酒的小館子,但是那裡的景色,卻美得足以烙印在她的腦海裡,久久不散……
  
  「大哥,我想起一個好地方了。」笑容重現在景珞英的唇邊,她很快地付了帳,引著東曄走出酒樓,一邊邁向目的地一邊信心滿滿地對東曄笑道:「我保證那個地方一定能夠讓你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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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1:03
第五章
  
  城郊。
  
  一路行來的結果,兩人出了城,直往秋野漫漫的美景而去。
  
  時值秋日,原野旁淨是紅楓林,地上落得青黃紅綠各色交疊,地上的碎葉重新拼出了地表,覆蓋在泥地之上,宛若是一張自然織出的毯子。
  
  除去風與草磨蹭的沙沙聲,以及間雜的蟲嗚鳥啼,此處再無人音。
  
  「這裡……是小時候爹爹常帶我來的地方。」景珞英指著前方一整片的楓紅與美景,笑著轉頭對東曄說道:「爹常告訴我,人住在京城裡,因為人太多、地方太小,時間久了,眼界都會跟著變小。」
  
  回首往天空望去,偌大的藍包裹著整片的雲,無邊無際地往四周擴散,讓景珞英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所以……只要多看看天、看看海,或是像眼前這樣的連天美景,人的心胸便能開闊無阻,也就能明白自己有多麼幸福……因為,我們能夠活著望見這樣美麗的景致……」
  
  柔聲在空氣裡飄蕩,透入了東曄的耳裡,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望向一臉開懷的景珞英。
  
  雖然沒有胭脂水粉的妝點,亦無華衣珍寶的裝飾,但此時的景珞英,看來卻遠比他身邊的後妃們更加迷人……
  
  「大哥,我帶你來,是想讓你也看看這樣的景色,更希望……你也能幸福!」笑臉突地轉向,直接對上了東曄的視線,景珞英走近東曄,往前方一指,笑道:「那邊的景色更漂亮,一塊兒去瞧瞧吧?」
  
  或許是因為少了身邊的閒雜人等,她再也用不著緊張兮兮地盯著四周,深怕有人謀害皇上的緣故,所以此刻景珞英只感覺到無比的輕鬆自在,就連與東曄談話時,感覺似乎都沒有在宮裡的時候那麼疲累了。
  
  彷彿自壓迫感當中解放的心情,再加上是自然而熟悉的環境,讓景珞英不由得想投入這片久違的清新原野當中,而她身邊的東曄因為身處曠野,在她眼裡看來也變得與常人無異。
  
  她不像個大將軍,東曄也不是皇帝,此刻的他們,或許就像是兩個普通的旅人,路經美麗的景色而迷了路……
  
  哼著小曲,景珞英腳步輕快地往前走去,太過愉快的心情使她少了注意力,因而未曾注意到,其實身後的東曄正不停地打量著她……
  
  「說起來,你比這邊的景色更美……」不自覺地,讚美之詞脫口而出,東曄頓住了腳步,望著景珞英的視線裡摻雜著些許著迷。
  
  因為在他看來,即使他無法常常見到這渾然天成的美景,但只要有景珞英在旁陪伴,那就好似海闊天空的心境也時常伴隨著他了吧!
  
  「咦?」景珞英先是一愣,才回頭望向東曄。
  
  若在平時,她一定會先劈頭冒出一句「我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之類的回應,但是一撞上東曄的眼神,她這句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的眼眸裡,有著一心想守護百姓的溫柔,還有為國事傷神的認真嚴謹,更有她從來沒見過、卻又不知道是什麼樣感覺的情愫存在……
  
  霎時,雙頰飛快地染上兩朵紅暈,景珞英彷彿是要轉移話題似地,連忙伸手在空中揮了揮,乾笑了幾聲,「大哥,你就別逗我了。」
  
  不論她再如何麗質天生,身為將軍的她,所有姑娘家應有的溫柔、美貌、細嫩,應該都已經在邊關被消磨殆盡了。
  
  更何況這些年來她從沒停過練武的習慣,因此就算她不如真正的男人那般魁梧,也不會像一般小姑娘那麼秀麗。
  
  「我是認真的。」東曄正色應道。他可不是那種成天把浮面誇讚話掛在唇邊,用來博取女人歡心的虛華男人。「在我看來,你就像圍繞在我身邊的美景,所以每回我望著你的時候,心裡才會既舒坦又踏實,也因此,我才會這麼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最好……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雖然類似的話語,他已對景珞英傾訴過,只不過這回他的話裡,比起前回僅是要求景珞英與他真心相伴,還多了點私人的感情。
  
  或許是因為景珞英曾經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甚至在他面前露出屬於女子嬌羞的一面,所以……才讓他的心亂了吧!
  
  在景珞英放開他的一瞬間,其實,他是多麼想反手拉住她,留下那僅只一瞬間、春花初綻般的美麗,以及令他心情安定的源頭……
  
  但是他不行,因為他是男人,景珞英是女人。
  
  可笑的是,在這之前,他似乎真的只是把景珞英當成夥伴、當成他的良臣益友,可方才在酒樓的一瞬間……
  
  他迷惑了。
  
  甚至可以說,他直到剛剛,才赫然驚覺到,其實在他眼前的,應該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美麗花朵,並不只是一把足以輔佐他殺敵克難的寶劍。
  
  花與劍,那都是景珞英,雖然意義不同,在他心裡卻又是並存的。
  
  而且,此刻他還為此興起了異樣的念頭——
  
  「大哥,你是不是弄錯人了啊?這樣的話……什麼留在你身邊、一輩子在一起的……應該跟你的皇后或妃子說吧?」景珞英有些心虛地迴避著東曄的眸光。
  
  雖然是平時見慣了的人,他的認真亦一如以往,但此時她就是無法好好面對他!
  
  因為,越是認真迎視他的目光,她的心便跳得越急……
  
  為什麼?這張臉、這雙眼,她就看習慣了呀!
  
  是不是為了在酒樓的事?因為她握住了他的手……這原就是不該的,雖然她希望自己是男人,可她依舊是個女人,而且既不是他的妃、亦不是他的後,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大剌剌地抓住男人的手……
  
  這事只要一想起來,就讓她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可是……她平時在軍營裡不也經常拉著同袍戰友在沙場上賓士嗎?怎麼在那些時候,她完全沒這種感覺呢?
  
  這到底是……
  
  「皇后或妃子?」高音迸發,那是東曄的驚訝之語,也昭顯了他心裡的錯愕。
  
  他的話聽起來像這樣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拿看待臣子的心情在對待景珞英,怎麼……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走了樣、變了調?
  
  難道……他不只是被景珞英的真心所吸引,甚至對她……有了男女之情?
  
  訝異,那是他的第一個感覺,只不過很快地便讓思緒所吞沒。
  
  是了,若他早已被景珞英吸引,那這分心情由君臣之義逐漸轉變為男女之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對他而言,景珞英原本就是個特別的存在。
  
  她的身上有著他所需要、身邊卻又極度欠缺的溫情,更有宮內這個險惡環境少見的真心,所以要說他愛上了景珞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久久不散。
  
  或許是因為兩人的心思早已偏離了單純的君與臣,所以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他們連說句話都不知該如何開口,直到景珞英總算鼓起勇氣,中斷了這份尷尬的靜謐感——
  
  「那個……我們……還算是朋友吧?」心虛的聲調夾雜其中,讓景珞英不知道這話究竟是在提醒自己,還是他。
  
  雖然打從剛才起,她與他之間的情況就越說越混亂,但是再怎麼說她也是大人了,在情緒冷靜後,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並不是難事。
  
  因此,她懂了。
  
  也許那樣的感情尚在萌芽階段,可事實就是……她這個臣子,對眼前這個皇帝,有了不應該有的感情。
  
  即使她沒遇過這樣的事,一心護國的那四年更是成天為敵況、軍情奔波,所以從來沒注意過身邊的男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對男女之情完全不懂。
  
  她知道喜歡人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也明白朋友、家人、情人之間的不同,因為那完全是三種不同的情感。
  
  所以……她失態地抓住他的手,以及急欲保護他、想支持他的那些念頭,儘管與友情十分相似,卻多了些許私情。
  
  想緊緊摟住他、安慰他疲憊的心……
  
  像這樣的念頭,早就超過知交應有的感情了吧?
  
  所以她剛才才會緊張地脫口而出,直接把他的示好當成了示愛……
  
  「你希望跟我只是朋友?」東曄的聲調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既然他明白自己對景珞英有著特別的感覺存在,要他漠視是萬般不可能。更何況他對於自己九成九是愛上了景珞英這件事,可是一點也不排斥。倒是景珞英……好像比他還無法接受。
  
  這到底是景珞英對他無意,還是因為她一時之間適應不來?
  
  若要他自己來評斷,他會選擇後者。
  
  不然的話,景珞英也不會因為握住他的手就露出羞怯的模樣。
  
  畢竟他們早已是以心交心的君臣了,所以他在景珞英的心裡,一定也占著相同的分量!
  
  如果景珞英想找理由來推託、回避,那他是絕對不會容許的。
  
  「珞英,好好地看著我,你真的希望跟我只當朋友?」不管是君臣也好、朋友知交也好,或是其他的答案都可以,他要聽的是景珞英的真心!
  
  「這……我、我當然……」話剛到嘴邊,景珞英又吞了下去。
  
  她該怎麼回答?
  
  即使她下意識地想回應「當然不只是想當朋友」,但是這樣的話該說嗎?能說嗎?
  
  「是或不是?我只想聽你的真心話,珞英。」東曄往景珞英走近了幾步,試著看清楚她的表情。
  
  「真心話……有時候是說不得的。」景珞英蹙了下秀眉,淡聲應道:「關於這點,大哥應該是最清楚的。」
  
  在宮裡的生活,若是時時刻刻將真心和盤托出,早被人謀害而亡了。
  
  「就因為我太清楚了,所以我才需要你的真心!因為我從來就沒得到過真心喜愛的人,可現在我喜歡上你了,想知道你的心意也是自然的!」東曄伸出雙臂,抓住了景珞英的肩膀,逼著她抬頭看向他。
  
  他就喜歡她真實無欺的眸光,所以他不想失去!
  
  「大哥!」景珞英緊閉上眼,沒料到他一樣愛著自己。雖然聽見這般露骨的真情令她感動,可是……
  
  那不應該啊!
  
  「這句話說不得……你知道的!」景珞英搖搖頭,試著想掙脫,只是自掌心透入雙肩的溫暖卻讓她不捨,甚至是很沒志氣地使不上力。
  
  「有什麼說不得?」東曄調高了聲音,「把理由說給我聽聽。」
  
  他是天子、是一國之君,首要的責任便是傾聽百姓的心聲,若連他身邊的臣子都無法將真心說給他聽,他又怎能統領國土、身為國君?
  
  「因為……盛國需要景珞英……」虛弱的聲調吐出,顯示了景珞英心裡的無奈。
  
  畢竟,這是不爭的事實。
  
  景大將軍是邊關的常勝將軍,名號令敵人聞風喪膽,致使外族萬萬不敢來犯。
  
  所以為了盛國,她必須繼續當男人,而不該為自己的私情所動搖。因為倘若她恢復女兒身的話,那盛國的安危,又該由誰來守護呢?
  
  「如果依你這麼說,那等到你年老力衰的時候,盛國豈不要跟著滅亡?」東曄聽著這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實卻不成理由的說詞,只是輕鬆地予以反駁,「你該不會以為我在宮裡的這四年來,就只知道依賴你的保護,卻什麼事都沒做吧?告訴你,我可是好好地培養了不少將領,為的就是幫你卸下重擔,並在日後保衛盛國,所以你這位景大將軍大可不用擔心!」
  
  驚訝的心情混入景珞英心裡,她倏地瞪大了眼,因為她萬萬沒料到他早將此事算計在內,甚至已有準備……
  
  「就算是這樣……即使我不必再擔起重任,但……大哥不是已將統領京城的軍隊交由我管?」雖然一樣是藉口,但這回景珞英的聲音可紮實許多,畢竟她權杖還在身上,這理由總該有足夠的說服力了吧?
  
  既然她這盛國的大將軍景珞英非得存在不可,那她就不能在此時為他動情,至於藏在她心裡多年的景季纓的那份柔情……她亦只能繼續塵封。
  
  「原來你是在意這事。」東曄右眉微勾,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應道:「其實,我還有件秘密瞞著你,那就是……那權杖由古至今,向來只交給皇后或太子掌管……」
  
  話音斷了尾,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即使東曄一開始並不是真的如此打算,而是因為比起皇后,他更信賴景珞英,才毅然決定將大軍託付予景珞英,但是既然景珞英想拿這件事當擋箭牌,那他就好好的利用吧!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雖有皇后,但膝下無子,所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雙手環胸,東曄的笑看來有些得意,彷彿在等待著獵物主動上鉤的獵戶一般。
  
  「這……莫非……」景珞英心口一緊,感覺呼吸像是在瞬間停止了。
  
  難道東曄想為了她而廢後?
  
  「不成!這萬萬不能!」皇后可是國母,怎能說廢就廢?
  
  再者,倘若皇上真的為了她而廢後,她豈不成了萬人唾棄的罪人?如此一來,她更不能恢復女兒身跟皇上在一起啊!
  
  「不能?什麼不能?」東曄不懂景珞英怎麼突然緊張起來了。
  
  他只不過是藉口權杖之事,來暗喻他喜歡而且想與她相守一生罷了……
  
  「皇上,這事萬萬不可妄為!像這樣魅惑君王,讓您廢後、乃至動搖國之根本的罪名……臣承擔不起!」一急之下,景珞英也忘了他們兩人並非在宮內,不應走漏身分,竟當場跪下,並將權杖掏出來、雙手奉上,希望斷絕皇上的念頭。
  
  「珞英……你……」東曄先是一愕,緊跟著才掩嘴迸出幾聲竊笑,「老天爺!你將我看成了什麼人,又是廢後、又是魅惑君王……」
  
  他看來像是如此蠻橫不講理的皇帝嗎?怎麼景珞英老愛懷疑他的個性?
  
  「珞英,你平身吧,我方才說的話,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扶起了景珞英,東曄趁機將她的手一握,緊緊覆在掌心,才微笑道:「我想的是迎你為妃,讓你能與我相伴一生。這權杖原就是交由皇帝的自家人來掌管,若你成了我的妃子,你就能管理得名正言順了,是不是?」
  
  「皇……皇上!」事實竄入耳中,讓景珞英覺得有些脫力,若不是雙手皆被東曄握得死緊,她大概會在瞬間腿軟而癱坐在地上吧。
  
  雖然對於他並非想廢舊后、新立她為皇后一事,她可以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皇上並未放棄要她恢復女兒身,甚至想進一步封她為妃的事實,她就不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除了正面回應他的感情和問題,她似乎沒有別的理由可以搪塞過去了。
  
  「皇上請恕罪,臣……並不想當女人。」雖然她已經能夠面對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喜歡上了他,但是舉凡姑娘家該會的,像是女紅、廚藝……那些她一樣也不會,更沒興致去學。
  
  因為她真正喜愛的,是像男人一樣踏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可以盡心盡情地四處遊走。
  
  對於自己得擔起護衛國家的重責大任,她更是引以為榮,所以絲毫不覺得苦。
  
  若她嫁給了皇上,往後她不就得成天關在後宮裡,只能守著丈夫、守著小小的宮殿,再也沒機會踏上青嫩草地、沒機會遠眺落日黃昏……
  
  那樣的生活,她並不想過啊!
  
  「我知道你渴望自由自在。」東曄握著景珞英的手,有些粗糙的掌心與細嫩的手背形成強烈的對比,卻昭顯了景珞英與眾不同的心思。「不過你想必是忘了吧?我們是以心交心的君臣,所以……你覺得我會將你關在後宮,什麼自由也不給你嗎?我可不是那樣的暴君。」
  
  他的將軍、他的良伴……
  
  他愛的就是景珞英的忠心、她的細膩心思,以及她有別於一般女子的堅毅和溫情。
  
  他萬萬不可能親手剝奪那份專屬於景珞英的幸福啊!
  
  唯有自由的日子,才能使景珞英笑容常駐,也才能讓他的心裡得到滿足與平靜。
  
  「皇上……」景珞英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意外地發現自己已不想再逃避,反眷戀起他帶給她的這分溫柔。
  
  是因為她已明白自己的感情去向了嗎?
  
  還是說,他那形同承諾的反問,已經動搖了她的心意?
  
  抬起頭,景珞英終於正視了他的眸光,而他眼底的認真與專注,再一次令她心跳加速。
  
  她知道,他不是會說謊的人。
  
  所以他的意思是……
  
  就算她成了他的妃子,她還是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過日子?
  
  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珞英,你覺不覺得,我們是很相像的人?」東曄伸手勾起景珞英垂散在頸側的長髮,一邊把玩著,一邊柔聲問道。
  
  「相像?」她與皇上嗎?
  
  「我們一樣肯為了盛國努力不懈,一樣喜歡百姓和樂的笑容,甚至一樣喜好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偶爾依舊得屈就現實,在自己不愛的地方過日子,或是遷就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就像我得住在皇宮,而你卻生為女人……」低下頭,東曄勾起長髮送到唇邊,烙上了一個吻。
  
  雖不是吻在自個兒身上,但是那一瞬間,熱度彷彿自髮梢傳來,把景珞英的臉頰都給燙紅了。
  
  「皇、皇上……」吞吞吐吐地,景珞英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卡在喉嚨,出也出不來。
  
  「珞英,我們是如此相像,所以才會互相吸引、互相喜歡,我也才會把心放在你身上,而你也受到我的心情所牽動……」東曄滿意地瞧著景珞英紅燙的頰色,知道離自己說服心儀之人的時候不遠了,他只需再加把勁、推她一下。
  
  「臣明白!臣確實很希望成為皇上的幫手,更希望一輩子待在皇上身邊,不管是喜怒哀樂,臣都願意與皇上一同度過!可是……臣害怕會失去現在擁有的自由……如果臣失去了現在的生活,不知道日後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對皇上有所助益,所以……臣才無法欣然接受皇上的感情……」斷斷續續的音調傾訴著真意,只因為這不輕易出口的話,才是景珞英埋藏起來的真心。
  
  「這聽起來可真糟哪,珞英。」東曄聽著景珞英的真心話,唇邊卻不由得揚起了笑意,「因為我也想著與你一樣的事情……所以若是咱們成了親,我大概會成天帶著你偷溜出宮,或是想辦法讓你繼續維持將軍的身分,好讓你繼續自由自在,如此以來,想必內侍會感到很頭痛吧!因為我這個皇帝和你這個妃子一天到晚看不見人影……」
  
  雖是半帶玩笑的回應,東曄的語調卻含著些許嚴肅,彷彿這是他的允諾,一個給景珞英、給他將來妃子的絕對保證。
  
  「皇上……」景珞英覺得自己的身子竟微微的發顫。
  
  只不過她很清楚,這不是害怕,而是欣喜。
  
  「如果這是皇上的回答,那麼臣只能說……臣不只想成為皇上的良將、益友,臣還想一輩子都與皇上在一起、天天都能見到皇上開心的笑臉,」鼓起了勇氣,景珞英掙脫了東曄緊握的手,臂膀一張,便往東曄的腰間摟去。
  
  軟玉溫香闖入懷抱之中,讓東曄有剎那間的錯愕,卻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那我們就成親吧!珞英,我的忠臣、我的良將、我的益友……日後,你就是我的妃了!」
  
  低下頭,東曄勾起景珞英的臉龐,再也按捺不住的激動心緒在瞬間盡數傾倒而出。
  
  雙唇微觸,他吻上了她兩片柔軟的唇瓣……
  
  那像是一輩子的誓言,緊緊聯繫著他、也緊緊地與景珞英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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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1:23
第六章
  
  「皇上……這樣真的好嗎?」
  
  夜燈燃起,該是靜謐的景珞英閨房裡,卻響起了交談聲。
  
  越過窗影,東曄的身影明顯地烙於其上。
  
  「這話該是朕要問你的吧?」東曄有些失笑地走近景珞英,俯身便往她的嫩唇上一吻。
  
  四瓣交疊,親得火燙、吻得熱情,又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僅是小試身手。
  
  「皇上……」景珞英不自覺地探出舌尖,舔了舔東曄濕潤的唇瓣。
  
  東曄捧住景珞英的雙頰,順勢吻上她的面龐,舌尖滑過她的眼角,甚至勾上她的小巧耳垂。
  
  「啊……」景珞英禁不住吐出輕嚀。
  
  「朕還是頭一回聽見你如此多嬌的聲音……」東曄低笑。
  
  「皇上!」景珞英漲紅臉,往東曄的胸前推了一把,「皇上還是回宮好了!」
  
  原本黃昏時分,東曄就該回宮的,可因為好不容易證實兩人彼此心意相屬,他們才眷戀不捨地在房內談至深夜,甚至讓她大膽地留下了東曄。
  
  或許這樣的舉動是有些踰越了,但是……
  
  也許是因為駐守邊關之故,對於男女情事,她倒少了京城女子的羞澀,以及欲拒還迎。
  
  畢竟在那隨時都有可能丟去性命的危險之地,若是能夠尋得心儀之人,自然會想親親密密,而無法等候下聘迎娶。
  
  因為生命,隨時都會消逝。
  
  所以比起規矩與教條,真心真情地幽會交歡,倒成了另一番特有的風俗。
  
  也是因此,她才同意讓東曄留下。但他雖然留下了,卻是拚命逗弄她!
  
  「好,朕不鬧你便是。」東曄失笑地摟住景珞英,低頭汲取著她的髮香。「不過,除了言談舉止,你這柔軟的身子,依舊是個令朕心疼的美人兒哪……」
  
  放手一攬,東曄將景珞英抱了個滿懷,大手再順勢攀爬,撫上了她胸前的飽滿。
  
  「啊……皇上……」景珞英忍不住閉上了眼。
  
  像這樣的親昵接觸,她可是從來沒有過。
  
  在軍營裡,因為她的將軍威儀,大家自是不敢踰矩,所以也不會有這樣的問題出現。
  
  但是此刻……跟心儀的東曄在一起,她卻是不由得想撒起嬌來。
  
  「珞英,你的聲音真甜……」東曄低頭咬著她的耳垂,故意在她耳旁吐著熱氣。
  
  「嗯……」景珞英嫩唇輕掀,逸出一聲聲的輕嚀。
  
  「讓朕來為你寬衣,可好?」東曄低笑著將景珞英的衣衫解開。
  
  「那……是不是……要我替你寬衣?」景珞英感覺到那大掌的溫暖如今只隔著肚兜在她的胸前遊移,呼吸更是急促了。
  
  「如果你肯的話,朕當然樂意配合了。」東曄說著,手指已溜上景珞英身後的細繩。
  
  輕鬆一扯,霎時那粉黃的小肚兜已然滑落,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景珞英嚇了一跳,連忙伸手護住胸前。
  
  「皇上!」景珞英半掩住差點外洩的春光,滿臉通紅地嚷嚷起來。
  
  「你這俏臉真是紅得讓人想狠狠咬一口……」東曄失笑地看著景珞英的反應,沒敢告訴她,她這半露酥胸的模樣,更加引人遐想。
  
  「那你不咬嗎?」景珞英有些不服輸地回問。
  
  別以為只有東曄能夠逗她,她可是景大將軍,不是小家碧玉的普通人家姑娘,什麼樣的場面她沒見識過?
  
  「既然你這麼問,那朕就不客氣了。」東曄說著,勾起她的臉龐,便往她的唇上襲去。
  
  唇瓣交疊的溫熱感帶著甜膩,又藏著柔柔情意,讓景珞英沉溺得鬆了手,也令小肚兜滑落腳下。
  
  「珞英……」東曄的語音透著熱氣,好不容易離開那眷戀不捨的美味後,他毫不猶豫地將景珞英一把抱起,連讓她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便將她整個人放到了窗前小櫃上。
  
  「皇上……」景珞英春光大露,她有些不習慣地想掩飾,卻又貪戀著他為她著迷的眼神。
  
  「朕可要開始品嘗了……」東曄沉聲低笑著,緊跟著便往景珞英胸口吻去。
  
  「啊……」酥胸被大掌握住,另一邊則讓他的熱舌卷住,景珞英不自覺地扭動起身子。
  
  這灼熱的感覺令她想逃,但是酥麻的觸感,以及他所帶來的甜蜜感,卻又令她想迎合。
  
  東曄的舌尖畫過粉紅的蓓蕾,那微凸的果實讓他忍不住一再地啃咬。
  
  「嗯……皇上……好熱啊……」景珞英吐出熱氣,光裸的背分明涼氣襲人,胸前卻火燙得令她覺得自己被灼傷。
  
  「待會兒你會更熱,熱得像要被朕給融了……」東曄抬起頭,舔了舔唇瓣,滿意地回應。
  
  他將景珞英餘下的衣物褪去,長年被包裹在盔甲與長袍之下的白皙肌膚立刻跟著顯露出來。
  
  「朕的愛卿,你的肌膚滑嫩得令朕想狠狠啃一口。」東曄低頭往景珞英的腿上吻去。
  
  沿著修長雙腿的曲線,景珞英藏在兩腿之間的幽黑地帶若隱若現,勾人遐想,讓東曄忍不住順著她的長腿一路往上吻去,直逼大腿根部,惹來連聲嬌喘。
  
  「啊……皇上真是……太性急了!啊啊……」景珞英長年待在全是男人的軍營裡,自然對男女情事聽得多、也慣了,所以在面對東曄的調情時也格外容易接納。
  
  只是聽歸聽,這真實的感覺一旦烙在了自個兒身上,可不是如此容易把持得住的。
  
  「呀啊……皇上……快、快點兒……」景珞英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像在沸騰,令她的身子宛若烈火灼燒。
  
  「朕這就來替你消火了。珞英……」東曄分開景珞英的雙腿,稍稍捧高她的腿,令她仰躺在窗上,修長的小腿則掛在他的肩頭。
  
  令人羞怯的姿勢讓景珞英兩腿之間的幽林小徑大敞,彷彿在等候著東曄這位君王的親臨。
  
  「皇上,快點……珞英……想要皇上!」景珞英嬌聲催促著。
  
  身體的渴望令她發出呻吟,即使是初經人事,但她心裡早將自己視為東曄的妻,既是人妻,這閨房之事自然無須計較害羞,反倒該大方接受才是。
  
  「你這麼誘人,可是要朕早早卸甲投降了?」東曄感覺到自己胯下的火熱欲望已被景珞英勾起,霎時間什麼調情、前戲他都不想等了,只想一舉貫穿這白嫩的嬌軀!
  
  「我可是不敗將軍,誰在我面前能夠不棄甲投降?」景珞英露出得意的嬌媚神情。
  
  「好個不敗將軍,那朕今夜就要好好向你討教一下!」東曄被景珞英挑起了好勝心,他一個低頭,便令臉龐貼上她的私處,舌尖跟著竄入她的蜜穴,分開了柔嫩花瓣、直貫入林。
  
  「啊呀……皇上……好舒服——啊啊!」景珞英忍不住仰起小臉,迸出連聲嬌音。
  
  熱舌在體內小穴勾鑽,這異樣的觸感讓她有股希冀他能更加深入的渴望。
  
  「珞英……喜歡皇上……啊啊——再、再深一點……」景珞英吐露著渴求的聲調。
  
  東曄讓舌頭不住地深入蜜穴探索,勾引著景珞英體內的熱潮一再湧上,甚至是溢出了相互回應的愛液。
  
  「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朕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不倒金槍,絕對能夠教你這不敗將軍早早投降!」東曄自景珞英的腿間退離,勾起了得意的笑容。
  
  「皇上若真有本事……就儘管使出來啊!」景珞英還惦念著東曄的舌頭竄入體內的快感,揪住他的衣袍,半是喘息地催促道。
  
  東曄應聲脫去衣袍,結實的身軀立刻展露在景珞英的眼前,那已然勃發的欲望亦如同他所形容的「不倒金槍」一般,氣勢傲人地聳立於兩腿之間。
  
  「這就是皇上的武器嗎?那珞英可要好好見識一番了。」景珞英嬌笑著回應。
  
  「朕這就讓你嘗嘗金槍的滋味!」東曄說著,一把便將景珞英拉下小櫃,順勢令自己的巨物沖入她早已敞開的濕潤蜜穴。
  
  「啊——」瞬間的疼痛感令景珞英有些不適應,但比起沙場上的疼痛,這對她來說倒是小事了。
  
  「嗯……皇上、皇上的這武器……可真是有力……」嫩肉包裹著東曄的巨陽,很快地便適應了這般被充實的感覺,景珞英背靠著矮櫃,雙腿包夾著東曄的腰身,手臂則摟住他的肩膀,胸前的柔嫩渾圓便在半空中搖晃著,形成絕美的誘惑。
  
  「不只是有力……這槍的威力,至今可無人能敵!」東曄一邊欣賞著雙峰在眼前彈跳的美景,一邊開始在景珞英體內抽送起來。
  
  反覆的進出、一再的抽送,越來越快的節奏挑起了東曄全身的火苗,景珞英更是陶醉於東曄的激烈情感之中,除了斷斷續續的呻吟,幾乎無暇多語。
  
  一波又一波的刺激感促使景珞英發出更加狂亂的呐喊,她使勁抱緊東曄,幾乎為此美妙而無法言喻的感覺而沉迷。
  
  「啊啊……皇上……再來、再快點兒!珞英……喜歡皇上啊……」景珞英喘息不停,感覺像是隨時在與生死交戰,只是這感覺卻非恐懼,而是美好。
  
  「珞英……朕的愛卿,朕的愛妃!」東曄更加用力地貫穿著這副緊摟在懷的身軀,每一下的使勁推送都說明著他渴望將景珞英永留身邊的欲望。
  
  夜越深,窗影卻是搖曳不斷。
  
  一幕幕誘人而銷魂的春景在房內一再變換,與那微弱燭火錯開了時候,亦遺忘了將日白的時辰,只是不停地交織重疊,反覆地將甜蜜與濃情,一次又一次地烙印在兩具赤裸的身軀之上……
  
  ***
  
  景季纓,大將軍景珞英之妹,四年前景老將軍去世後即入佛寺清修,只不過……
  
  在東曄這皇帝的一道聖旨之下,景季纓立刻搖身一變,成了當今皇帝的寵妃。
  
  一道聖旨,讓景家一門忠烈再添佳話。
  
  在外人眼裡看來,皇上這舉動,為的是感念景家對盛國的貢獻,因此納了景季纓為妃,而景家也在攀上這門親事後,變得更加有權有勢。
  
  如今皇上對景珞英信任有加,連許多朝政上的問題,都會徵詢景珞英的想法。至於後宮的家務事嘛……
  
  東曄以景貴妃長年入佛寺清修、習慣清靜的居所為由,將宮裡最美麗、最寧靜,而且也最不會受人打擾的千水宮賜給了景季纓,而每個夜裡,他也幾乎都會移駕景貴妃所在的這座千水宮。
  
  所以就算不明說,皇上對於景珞英的信賴,器重,以及對景貴妃的寵愛,也是有目共睹。
  
  皇上迷戀景貴妃的傳言,已在宮裡悄悄地蔓延開來。有人謠傳,皇上被景貴妃的妖媚模樣迷住了,無心理政;也有人說,因為皇上夜夜都住在景貴妃的千水宮,所以千水宮如今是夜夜笙歌。但事實上——
  
  「皇上,這邊是有關東縣治水的事情,臣已差人去調查……」
  
  沒有仙樂飄飄,亦無美酒取樂,更沒有開懷笑言。
  
  千水宮的外邊除了守衛駐足來回,再無他人,房內則燃著燈火,飄著淡而輕柔的熏香。至於成了宮內流言的景貴妃與皇上——
  
  成疊的奏章堆在桌邊,景珞英草草紮起的長髮在腦後飄散,少了妝點的臉上是素淨的,眸光卻與即將入睡前的疲憊慵懶有所不同。
  
  遞上了奏章,景珞英一邊細心地與東曄討論政事,一邊商量著對策。
  
  即使她已成為景貴妃,但本性就是難改,皇上費心為她準備的女裝她連碰一下都嫌不便。
  
  也因此,一襲襟口微敞的輕便男裝,就這麼被她攔腰一束,成了臨睡時的衣袍。只不過她這身打扮看在東曄的眼裡,著實是哭笑不得。
  
  「珞英,不是朕要說你……」東曄的視線掃過那隨著景珞英微傾的身子而若隱若現的胸前曲線,雖然明白景珞英是很認真地在跟他商量政事,穿成這模樣只是圖個方便,但是……
  
  「你這身打扮,讓朕實在很難專心批奏章。」指指自己的胸口,東曄好心地出聲提醒。
  
  儘管有個良伴在旁,他的心情不再如從前那般寂寞,但景珞英帶給他的刺激……也實在是太過度了點啊!
  
  「咦?」景珞英看看東曄的動作,再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襟……
  
  微露的曲線在衣領的遮蔽下更引人遐想,看來皇上的視線就是被她勾走了吧?
  
  可是等會就要睡了,她實在不想再去換衣服,那很麻煩啊!
  
  「既然你在意,那這樣會不會好點?」景珞英從一旁茶幾上把面具拿了過來,往自己臉上覆去。
  
  「珞英!」東曄忍不住掩面大笑,「你這模樣只會讓朕想笑啊!」
  
  表情兇狠、身材卻誘人的惡鬼——這大概就是景珞英此刻的打扮最好的形容。
  
  「你!」聽見他毫不給面子的大笑聲,景珞英真想把奏章卷起來用力敲打他的腦袋。
  
  「你就只會注意這些嗎?」一邊抱怨著,景珞英索性轉過身背對著東曄,悶著氣繼續看其他奏章。「哼,我看你才應該像景季纓那樣,入山好好清修,把你腦子裡那些對女人的遐想和不乾淨的念頭都給洗一洗!」虧她如此真心誠意地每晚陪著他,結果他居然為了一件衣服而笑她!
  
  「你捨得?」東曄斂起笑意,自身後摟住景珞英,往她白皙的頸項上吐了口氣,勾得她渾身打顫。「少了朕在身邊,你會寂寞的。我的珞英……」
  
  「怎麼會捨不得!」景珞英伸手一揮,真的朝東曄的腦袋敲了下去。
  
  從前她是臣、他是君,她當然不能僭越,更不可能動手教訓他,可是現在私底下他們可是夫妻哪!
  
  所以如果這個丈夫的行為有什麼偏差,她自然得好好調教一番!
  
  「你是一國之君,一言一行都影響著盛國,所以更應該把你送進佛寺,好好聽師父們念經文,讓你明白什麼叫為人處事的道理!」一邊數落著東曄,景珞英一邊對他拋過去一記白眼。
  
  哼,娶她之前把話說得那麼好聽,說要互相扶持、互相提攜,一起守住盛國與百姓的幸福,現在看來……
  
  唉!男人就是男人,不論她從什麼角度看,他為的都只是自己的幸福吧!
  
  還「我的珞英」……
  
  說正確一點,應該是「我的季纓」吧!
  
  腦袋裡正經事不裝,淨留些風花雪月的雜事……
  
  碎碎念了半天,景珞英的氣也漸漸消退,畢竟她再怎麼氣,心裡的某個角落總是飽含著些許欣喜的感覺,所以氣也氣不了多久。
  
  再怎麼說,她是他的妻,他又如此愛護她,老把眼神掛在她身上,不管她有什麼大小事,他都會細心注意到,所以……
  
  其實她是很幸福的。
  
  「珞英,你這麼個打法,朕會被你打笨的,日後盛國就會有個傻皇帝,你覺得這樣好嗎?」東曄可沒因為一個拳頭就打退堂鼓,繼續摟住景珞英,把臉埋在她的香肩上,努力汲取她身上的香氣。
  
  好香……就是因為身邊總有這股又柔又軟的溫馨感,他才得以自宮裡的權力鬥爭當中放鬆下來……
  
  「那又怎麼樣?這個皇帝要是真打傻了,大不了換一個!」景珞英又好氣又好笑地攀住東曄緊摟著她的雙臂,輕笑著應道。
  
  「世上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麼盡心盡力的皇帝了。就算要有……」東曄伸長手臂,毫不考慮地往景珞英的腹上撫去,「除非是你生出來的兒子,我教出來的太子,不然可難找了!」
  
  「生不生得出太子又不是我能做主的。生不出來也是你努力不夠!」景珞英往東曄的手臂上掐了幾下,表面上像在出氣,身子卻是放軟了往他懷抱裡賴去。
  
  以往,她是不會與東曄開這種玩笑的。
  
  因為她總告誡自己,若她想當個男人,就該這樣做、那樣做。但是現在……
  
  在這座千水宮裡,因為就只有他們兩人,也是專屬於她與東曄的地方,因此不論她想以什麼樣的面貌呈現在東曄面前,那都是她的自由,女人或男人的身分已不再是爭論的重點,而是東曄的一句話——
  
  只要她開心,他也就高興了。
  
  所以她可以盡情地在東曄面前展現她偶爾流露的小姑娘風情,亦能與東曄商談國事。東曄對待她的態度,也就像他給予她的承諾那般,有著無比的自由。
  
  所以現在對她來說,當一個女人,其實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可怕,因為她有個全盛國最好的丈夫啊!
  
  雖然偶爾這丈夫會像個傻子……
  
  一思及此,她的唇邊忍不住又浮起笑意。
  
  「不過……就算生了兒子,也不能由你管教,免得長大後他學著你這爹爹,滿腦子只惦記著女人!」景珞英在東曄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擺明是賴定他了。
  
  「意思是說,太子要由你來教嗎?也好……那我負責讓你生就好,更輕鬆了!」東曄捲著景珞英散亂的長髮把玩起來,不時地拿髮梢在她臉上輕搔幾下,逗得她笑個不停。
  
  「你要負責讓我生?」景珞英側過臉,抬頭瞧瞧一臉斯文的東曄,唇邊突然勾起了詭異的笑容。
  
  「不是朕,那還有誰?」若她想去找別人,他可是會變成暴君的!
  
  「我的丈夫是你,所以要讓我生的人自然是你。可是……那也得看你治不治得了我!」語音剛落,景珞英一個俐落的翻身,立刻就讓兩人異了位置,轉瞬之間,她已經把東曄壓倒在床上。
  
  呵呵……想她行軍多年,要制伏他可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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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啊……」東曄瞧著眼前的景珞英,半敞的衣襟已遮不去她外露的春光。
  
  有些鬆脫的腰帶引誘著他動手,讓他忍不住伸手往景珞英壓在自個兒身上的腿上撫去,不疾不徐地反駁道:「要比武力,朕確實是治不了你。不過……要負責讓你生幾個孩子這點小事,朕倒還辦得到!」
  
  「你辦得到?那就試試看好了。」景珞英往前傾身,伏在東曄的身上,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身子,那溫暖的胸膛如今已成了她的慰藉,讓她即使再疲累也不覺得苦。
  
  這樣的感覺,應該與她帶給東曄的感覺是相似的吧!
  
  「既然你想試,那朕就不客氣了……」東曄翻身將景珞英壓到了身下,大掌已不安分地解開她的腰帶,衣袍順勢大敞,令春光盡收眼底。
  
  「你有哪回客氣過了?」景珞英只是笑個不停。
  
  他就愛趁機會抓她語病,然後引誘她沉迷。
  
  「疼愛朕的子民,這不是應該的嗎?」東曄大言不慚地應著,低頭舔起景珞英胸前粉嫩的果實。
  
  挺立的蓓蕾說明她亦對他的引誘興致盎然,她微微敞開雙腿,攀上了他的腰身,甚至主動弓起身子,迎合他的吞食。
  
  「那你今晚可要好好疼我……」景珞英邊笑,邊逸出混入喘息的呻吟聲調。
  
  「朕每回都用力地疼愛著你,不是嗎?」東曄鬆開被自己舔得水嫩柔亮的小巧紅果,手指畫過肚腹,停留在她的密林之上。
  
  「是啊,你每次都不知節制,老愛拿你那金槍跟我比畫到天亮……」景珞英嬌笑道。
  
  「你不也每回都比試得挺樂的?」東曄挑了下眉,這罪名他可不想自己擔。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景珞英笑著,一個伸手便往東曄的欲望握去。
  
  「唔!」東曄沒料到景珞英會有此舉動,一時沒來得及防備,胯下欲望已被她的雙手牢牢牽制。
  
  「我只是先替你擦擦槍,好讓你等會兒上場打仗時更容易勝利。」景珞英說著惑人的暗喻。
  
  「你要替朕擦槍嗎?」東曄揚唇反問。
  
  「是啊。就像這樣……」景珞英說著,握住他的欲望套弄起來。
  
  東曄撐著身子讓景珞英的十指在他的金槍上大玩遊戲,可天知道他根本用不著擦槍了,他現在只想拿她的濕潤水穴當成槍套,緊緊地與她密合在一塊兒!
  
  「我看你這樣撐著頗辛苦……」景珞英不是沒感覺到東曄那隱隱約約就要爆發的欲望熱流,玩心大起的她卻停了手,又是翻身一推,把東曄壓坐在身下。
  
  敞開的雙腿令她的私處嫩肉貼上了東曄的身子,她故意往東曄結實的腿上磨蹭了幾下,笑問道:「這樣可舒服?」
  
  「舒服……得不得了!」東曄吐出一大口氣,剛才她的舉動差點令他早就勃發的欲望將熱泉湧出。
  
  「那我就讓你更舒服點……」景珞英彎下身子,伏在東曄身上,以她的雙峰夾緊那挺立的巨物,刻意左右來回搓揉著。
  
  「皇上,臣妾這樣伺候,心情可好?」景珞英笑問。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東曄死命地咬牙硬忍,就是不想在她蜜穴之外的地方洩了熱源。
  
  他可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讓景珞英懷孕的!所以這珍貴的龍泉半點也不能浪費!
  
  「那麼……如果是這樣呢?」景珞英越逗越上癮,索性低頭含上了東曄的分身。
  
  「啊……」東曄吐出沉聲,感覺自己的欲望像是沉進了濕熱的沼澤,揪緊了他,讓他脫不了身。
  
  這景珞英,可真是越玩越過火了!等會兒看他如何教訓她!
  
  「唔嗯……」景珞英來回地以舌頭卷弄著東曄的堅挺,任由那碩大的欲望在口中進出。
  
  「哈啊……珞、珞英……夠了!」東曄再也忍受不住,突地拉開了景珞英,將她的身子往上一提,跟著便壓住她,令她跨坐在自己逼近爆發邊緣的欲望之上。
  
  「啊——皇上!你也……太粗魯了……啊啊……」景珞英嘴上雖是這麼抱怨,語音卻是甜蜜而膩人的。
  
  其實在感受著他欲望傳來的熱度時,她的私處早已跟著濕潤,所以即使他突然直驅而入,她亦能輕鬆容納他的衝擊。
  
  快速的推送在水穴裡推擠出淫靡的聲響,嬌音四散,乳峰在半空中晃蕩,東曄緊緊抱住景珞英的大腿,身下的金槍宛若龍探深池,不停地尋找著泉水的源頭,直至那水穴湧出一道又一道的黏膩熱液。
  
  「嗯啊……皇上……珞英想要啊……」景珞英配合著東曄的律動擺弄著嬌軀,那戰慄感令她不由得再次縮緊幽徑,夾緊了他的巨物,好令他將熱源盡數灑落自己體內。
  
  熱泉在體內衝激的感覺讓景珞英連番尖叫,亦令東曄吐出滿足的嘶吼聲……
  
  交歡的聲響與呢喃愛語不停重複,那細碎的呻吟聲混入了輕笑的聲調,在千水宮裡起起落落,就如同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的燭火,又像似被雲霧掩去半面的月色。
  
  夜漸深,愛意,卻益發濃厚——
  
  ***
  
  「果然……還是只能讓景珞英將軍告假了。」
  
  低音在千水宮專屬的花園裡飄蕩著,景珞英歎了口氣,臉上有著不明所以的煩惱。
  
  今日依舊一襲男裝的她,還是一樣陪著東曄在花園裡散心。
  
  反正只要是在千水宮裡,絕對沒人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因為除了特地挑選過、守得住秘密的人以外,千水宮根本沒有人可以任意進出。
  
  因此景珞英才能自由到穿什麼衣服都成,而不用非得妥協,穿行動不便的飄柔女裝。
  
  儘管外在的一切麻煩都能夠避開,可她身為女人的煩惱,終究還是有的……
  
  撫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景珞英真不知道該喜該憂。
  
  雖然只是半開玩笑地與東曄說要生個孩子,但她卻沒想到會一語成真——
  
  她真的有了身孕!
  
  「也沒別的方法了。幸虧朕事先安排過人選代替你接任將軍一職,否則你一不在宮裡,只怕有心人會立刻聯合忠誠度不足的臣子叛亂逆上吧!」東曄苦笑著望向景珞英的小腹,微微鼓起的模樣讓他心疼景珞英的辛苦,可心裡還是有著幾分喜悅。
  
  他的孩子啊!
  
  而且,還是與他最愛的景珞英……
  
  「你還好意思提這事?!」景珞英瞪了東曄一眼,隨即又有些無奈地望向滿園花景。「真是的……明知道景大將軍的地位在朝中是絕對不可動搖的,你還給我惹來這種麻煩……」
  
  「珞英,那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怎能說是麻煩?」東曄摟了摟景珞英,輕聲安撫。
  
  「嗯,這麼說是有點怪……」景珞英望了眼自己的肚子,那微微凸起的腹內,正孕育著延續了她與東曄生命的新血脈……說起來,可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哪!
  
  但一想到她身上背負的將軍職責——
  
  「唉……所以我才不想當女人啊!」生個孩子,就得懷胎十月……
  
  十個月哪!
  
  這代表她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能隨意亂動,更不能跑、不能練劍,什麼都不能……
  
  「朕會好好陪著你的。更何況朕是讓景大將軍告假,可你事實上還是在宮裡,有什麼事朕都會告訴你的。」先前景珞英一人扮成兩人,其實是挺累人的,如今趁著有孕在身好好休養一番,其實也是好事。
  
  「哼,早知道我就不成親了。一成親就帶來一堆麻煩……」說到底,景珞英就是對於自己接下來得受限於腹中胎兒,因而無法隨心所欲一事感到不悅。
  
  「朕都說了,這不會是麻煩的。頂多……」東曄說得心虛,想了好半晌,才接續道:「你就當是朕放你這大將軍一個長假,如何?」
  
  「長假?」景珞英鼓起腮幫子瞟了東曄一眼,聲調透著不悅,「我還真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跟朝臣交代?景大將軍又不是能隨便告假的……你可別搬出水土不服、所以生重病這種不可能的理由。」
  
  她在邊關時,雖然環境不比京城好,可依然每天精神奕奕地四處巡查,根本沒遇過什麼水土不服的問題,所以這理由根本不可能成立。
  
  而且倘若盛國的景大將軍是個如此病弱之人,這消息傳出去還得了?
  
  「朕當然不會拿這麼蹩腳的理由來說。」東曄捏了捏景珞英水嫩的臉蛋,低笑著應道。
  
  「那你打算說些什麼?先說來讓我聽聽吧。」景珞英向來是實話實說的直腸子性情,要她想個足以掩飾的謊言,她反倒想不出來,不過聽聽東曄為她盤算的藉口,稍稍幫忙出點主意,她倒還成。
  
  「朕是打算知會朝臣們,景大將軍近期將告假離京,前往過去習武之地探望恩師,順道尋找後起之秀,為朝廷招攬賢才良將。」一段話說得合情合理,絲毫沒有可以反駁之處。
  
  語畢,東曄還朝景珞英投以稍嫌得意的笑容,問道:「不知朕的愛卿對於這個理由是否能接受?這可是朕苦思出來的,代表著你這大將軍即使告假,依舊是一心忠誠,為了我盛國在努力。」
  
  「嗯,還算不錯。」景珞英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東曄見景珞英總算能接受讓景大將軍告假暫離,然後以景貴妃的身分好好養身待產,終於鬆了口氣。
  
  他實在很擔心景珞英會硬著脾氣胡來,到時候母子兩人都會有危險,那最痛的可是他啊!
  
  常聽人說,有了身孕的女人因為行動不方便,心情總是比較不好,現在看來倒是所言不假。
  
  瞧他這小愛妃,才剛懷胎沒幾個月,脾氣就已經這麼大了。
  
  若是不早些安撫她的話,真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會不會帶著她的脾氣出來當小霸王?
  
  「既然你也同意,那朕就讓人把這消息散佈出去。」不管怎麼樣,這消息只要一出去,景珞英就非得乖乖待產不可。
  
  「等一等,我還有個問題。」景珞英突然扯住東曄的衣袖,低聲道:「雖說讓我以拜訪恩師為由暫時消失是沒什麼問題,但朝裡的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細眉微蹙,景珞英瞧著東曄笑得自然而優閑,雖然明知這是他的習慣,總愛以瀟灑自在的外表來放鬆緊繃的內心,但是因為她明白他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所以看著他這亦真亦假的笑容,她還是會忍不住擔憂起來。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朝臣,懷胎期間我既然非告假不可,那這段時間朝中的事情你一定得小心些,好嗎?」
  
  東曄已不是孤獨一人,他有她,將來還會有孩子。
  
  所以她不願他再孤軍奮戰,看得她心疼。至少她希望他記得,無論在什麼時候,她都在他的身邊。
  
  「朕會的……朕現在有你、有腹中的孩子,還有天下蒼生要顧著,怎能不更加小心謹慎?」東曄欣慰地牽起景珞英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我就擔心你太逞強……」因為她自己也是這麼個硬脾氣,所以景珞英很清楚東曄在急著保護她的時候會做出什麼舉動。
  
  原本她是打算與東曄聯手重整朝政,好將東曄整治多年、貪官明顯減少的盛國治理得更加強大、安穩,還百姓一個平定的居所,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有了身孕……
  
  目前的盛國,依然有人仗勢胡作非為,朝中結黨營私、欺君瞞上的臣子更不在少數,一想到東曄得暫時獨自與他們周旋,那份辛苦的感覺著實讓景珞英感到不捨。
  
  之前她初回京裡的時候,由於扛著景大將軍及皇上寵臣的名號,因此想藉著她攀權附貴的臣子,多少會倚靠在她這邊,而她又是支持皇上的人,所以曾一度壯大了皇上這邊的勢力。
  
  但是現在她一告假,這些得不到好處的牆頭草,八成又會倒向貪官那邊吧。
  
  如此一來,東曄在決定朝政的時候,只要一與他們有利益衝突,這群貪官一定會找東曄的麻煩……
  
  心頭一緊,景珞英忍不住拉緊了東曄,再度出聲叮嚀,「答應我,百姓固然重要,但失去你這個好皇帝,他們的生活會更加辛苦,所以你一定得先護著自己,知道嗎?」
  
  利益這回事,原就難以取捨,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卻是個不變的真理。
  
  「放心,朕自會注意的。」東曄怎麼會不知道景珞英在擔憂什麼?只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景珞英才是他最無法放心的人,所以就算景珞英不提,他也會小心翼翼地處理,畢竟他還有妻有子等著他疼呢!
  
  唇瓣微掀,東曄說出了足以令景珞英安心的承諾——
  
  「若是朝中有什麼事發生,朕一定會先過問你這忠臣良將的意見,好讓你能在千水宮安心待產。這樣愛妃總能安心了吧!」
  
  ***
  
  夜越深,千水宮的燈卻越亮。
  
  說到做到的東曄在景珞英假裝告假離京、其實卻是躲在千水宮待產的期間,朝中無論大小事,他都會先問過景珞英的意見,再做決定。
  
  至於他應批的奏章,原本他是先在禦書房看過,沒看完的才差人送到千水宮繼續批,不過因為景珞英懷了孩子,他又希望多陪陪景珞英,便令人直接把奏章送到千水宮批閱。
  
  也因此,在外人眼裡看來,自從景貴妃懷孕之後,皇上不只每晚往千水宮跑,根本是從早到晚都待在千水宮了!
  
  與其說千水宮是皇上賜給景貴妃的宮殿,倒不如說這兒是皇上的禦書房、亦是皇上的寢宮。
  
  而樂得避開閒雜人等的東曄與景珞英……
  
  「珞英,你先休息一下吧?」東曄放下手邊的奏章,回頭瞧景珞英正一臉認真地盯著奏章,讓他忍不住想搖頭歎息。
  
  真是的,究竟是誰比較放不開工作,又愛逞強?
  
  他原先是想讓景珞英好好休息,才說了個景大將軍要告假的理由。
  
  之所以搬奏章過來千水宮,為的也是不想離景珞英太遠,二來又可多陪伴她,讓她輕鬆度過這懷胎十月的辛苦日子。但景珞英顯然是誤會了他的用心——
  
  她居然看奏章看得比他還認真,連休息都忘了!
  
  「休息?」景珞英連把視線移到東曄的臉上都懶,揮揮手當成回應,頭也不抬地應道:「不用了。反正我成天坐著等生孩子,又不像之前是在練箭騎馬,所以一點也不累。」
  
  「你別以為坐著不動就不會累。」東曄實在看不過去,索性起身走近她,直接將她手邊的奏章抽走。「聽話,休息一下吧。」
  
  「什麼聽話啊……」景珞英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仰首瞪向東曄,抱怨道:「別把我說得像個孩子似的。我是你的妃子,又不是你的孩子。」
  
  「這個朕知道。」東曄扶起景珞英,半推半拉地引著她到一旁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塞進她手裡。「但休息還是必要的。」
  
  「可是我想幫你啊!像那些大臣請求賜婚、家中設宴,所以延請皇上賞光這樣無聊的奏章,我至少可以先幫你處理掉……」像這種連想都不用想的奏章,她可不希望東曄花腦子跟時間去看。
  
  再說她為的可是讓他早些忙完、早點休息,他居然要她這個成天沒事做的人休息?!
  
  在她看來,東曄鎮日忙進忙出的,才應該好好休息!
  
  「這原本就是朕的工作,珞英。」東曄出聲提醒,「朕明白你是想減輕朕的負擔,也知道你成天留在宮裡沒什麼事做,應該很無聊,但是懷了孩子之後就是這樣,即使表面上看起來輕鬆,但挺著肚子還是會累的。」
  
  為了照顧景珞英,他可是事先好好詢問過宮裡的禦醫,看孕婦要注意哪些事,所以景珞英若是想與他辯論休不休息的問題,那是絕對贏不了他的。
  
  「光會說我,怎麼不說說你?雖然你不用挺著肚子,但皇帝這工作看似輕鬆,其實卻比尋常人更費心又費力……」景珞英伸手勾住東曄,拉著他雙臂,把他的兩隻手掌覆在自己臉上。
  
  輕歎了口氣,她搖頭道:「我一樣捨不得你累啊!」
  
  「傻瓜,朕都熬過這些年了,累這麼點時間有什麼關係?再說你懷孕又不是永久的,等你生了孩子,再以景大將軍的身分回宮,到時候我們就能好好整治一下朝政,日後便不用如此忙碌了,所以你暫時忍耐一下吧?」東曄好聲好氣地安撫著景珞英,就盼她別老是累過頭,到時候不只對孩子不好,更重要的是連對她自己的身子都不好。
  
  「可是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啊……」這些日子來,她說累不累,但卻悶壞了。
  
  「只剩兩個月就要生了,比起之前的八個月,應該夠短了吧?」東曄苦笑著摸摸景珞英的小臉蛋。
  
  這段日子她豐腴不少,臉龐也圓潤了點,只要別太累,生孩子時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嗯,相較之下是變短了……」景珞英不得不服輸。
  
  「所以你現在就好好休息,別再逞強想替朕看奏章了。反正再過兩個月,你這景大將軍就得回宮了,到時候有你忙的。」東曄語帶輕鬆地安撫。
  
  「才不要,要忙你自己去,到時候我留在千水宮陪孩子玩就好。」景珞英笑著攀住東曄的雙臂,心情總算輕鬆了點。
  
  「是是是,到時候你陪太子就好。」東曄哭笑不得地聽著她的反駁,一邊扶起她,想哄她回床上休息去。
  
  可景珞英原就不是這樣乖乖聽話的性子,所以她還是掙紮著想留下來幫忙,這一拉扯之下,桌邊一疊奏章就這麼被撞散了……
  
  「啊……都是你啦!看過跟沒看過的都混在一起了!」景珞英忍不住抱怨起來。
  
  她剛才好不容易把一些淨說芝麻蒜皮小事的奏章放到一旁去,現在全都白費工了!
  
  「是是是,是朕不好。朕先整理,你坐著吧。」顧及景珞英挺個大肚子,彎腰不便,他索性自己撿拾起散落的奏章。
  
  景珞英沒轍地看著散落滿桌滿地的奏章,順手便將桌上剩下的疊起來,可因為這些奏章全都散開來了,因此她收拾時總免不了瞥見部分內文,就在此時,一分異樣的奏章勾住了她的視線,而幾乎就在同時,東曄也正為手邊的另一份奏章而怔住……
  
  靜謐過後,兩個人面有難色、眉心緊蹙地同時開了口——
  
  「皇上……」
  
  「珞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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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2:08
第八章
  
  內憂外患。
  
  即便是這個可怕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目前的情況。
  
  朝臣聯名上奏,指責景貴妃在後宮幹預朝政。
  
  因為這幾個月來,東曄對於朝廷大事,幾乎都是在下朝之後,與景貴妃商量過,再於第二日早朝時做定奪。
  
  而且由於奏章全數都搬到千水宮去批閱,因此也有人懷疑奏章根本不是皇帝在批,而是景貴妃在處理。
  
  基於這種種情況,朝臣們開始反對起景貴妃,認為她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只差沒請皇帝廢了這個妃子。
  
  不過,這並不是最麻煩的。
  
  因為在東曄手中的那份奏章,講的是邊關外族再度入侵的緊急消息!
  
  由於外族軍隊聽聞景珞英回京,於是趁機重振聲勢、再次攻打,而東曄之前派去接替景珞英的守將,非但沒有盡責,反倒叛國通敵去了!
  
  「皇上……」景珞英忍不住蹙緊了眉心。
  
  照這情況看來,不管是皇上手邊的奏章也好、她手裡這份也好,問題的源頭都是出在她身上。
  
  畢竟她這個景貴妃就等同於景大將軍的事情,是先皇交代下來的秘密,因此她的身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外洩的,所以對於朝臣們指責她幹預政事的問題……即使心裡有再多不滿,她也無法辯解。
  
  朝臣們根本就不知道景季纓便是景珞英,而景貴妃就是在朝中握有大權的景大將軍。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臣子們對她這個貴妃有所不滿也算常理,誰教皇上時常和她在後宮商議朝政呢。
  
  至於邊關告急一事……
  
  唉!她都說過了,盛國真的沒景珞英不成啊!
  
  「皇上,請讓臣帶兵出征吧!」一拱手,景珞英的決心在語氣中表露無遺,因為守護盛國是父親的遺志,亦是她與先皇的約定,而現在,她更多了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保護東曄,她的丈夫。
  
  只是,她很顯然地忘了一件事——
  
  「珞英,你不會是打算帶著這孩子出征吧?」東曄蹙起眉心,不怎麼贊同地瞧著景珞英。
  
  都八個月身孕了,還老是忘記自己懷孕的事!
  
  也不想想她挺著這肚子,怎麼可能出去打仗?
  
  就算她可以,他也不會允許的!
  
  「這個……」經東曄一提醒,景珞英才猛然憶起這個大問題。她瞧瞧自己的肚子,心裡也很清楚,不管她再怎麼厲害,有了這孩子便不可能像從前那般英勇殺敵了。
  
  可是,若她不上陣的話,那邊關該怎麼辦?
  
  唯今之計,除了派她出征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我會小心的。若是順利的話,打著景家名號,也許不出半個月就能嚇退敵軍,到時候也不會在邊關生孩子。至於這肚子大起來的問題嘛……」景珞英撫著自己的小腹,有些心虛地應道:「大不了說我回京後因為日子過得太舒服,所以胖了起來……應該可以蒙混過去吧?」
  
  總之說到底,她就是想自己上陣。
  
  即使她也擔心腹中的孩子,但若是邊關失守,那就會有更多百姓的孩子流離失所啊!
  
  景珞英悄悄瞟了東曄一眼,見他一臉嚴肅,擺明瞭是不肯點頭,讓她實在是無法開口。
  
  但是,她還是想去啊!
  
  雖然她與東曄一樣捨不得對方吃苦,也捨不得孩子,但若是要她狠下心作個抉擇,她還是會選擇保護百姓,因為那樣就會有更多孩子能夠在安定和平的盛國裡快樂生活……
  
  「珞英,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孩子有個萬一,不只是孩子沒了,就連你的身子都會出問題,那日後邊關與朝政的問題,朕該找誰商量去?」東曄沉下臉色,對於景珞英還妄想帶著身孕出征一事感到不悅。
  
  她就不能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狀況嗎?
  
  要保護百姓之前,先要好好照顧自己!這話可是她時常拿來叮囑他的啊!
  
  「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但是……」現實就是如此,即使她考慮再多也沒有用啊!
  
  「既然你也明白危險,那為什麼還要堅持——」
  
  「皇上,因為邊關非我不可啊!」
  
  景珞英,是盛國的常勝將軍,只有勝、沒有敗,這是盛國軍隊裡人人認同的事實。
  
  因此,外族懼怕她的存在,光是看到景字型大小旗幟,敵軍的氣勢便會短少一半,所以她才能在邊關鎮守,保住四年的和平。
  
  再說,帶兵的將領所需要的不只是能力、武藝,還要能引領士兵的心。
  
  在大家都相信她景珞英出馬必能勝利的情況下,士氣自然會提升,在人人信心十足、勇氣毅力漲滿胸口的同時,當然可以奮勇殺敵。
  
  可是……
  
  看看奏章上寫的——
  
  守將叛國通敵……這樣殘酷的事實,對於邊關的士氣將會是多大的打擊?
  
  「皇上,現在的問題,就算找個武藝高超的將軍,到邊關接下這擔子,都不一定能解決得了。」景珞英把臉靠在東曄胸前,聽著那規律的跳動聲,心裡也跟著平靜許多。
  
  此刻邊關的士兵所要的,應該與她相同。他們需要的是一顆定心丸、一個能激起士氣的因數。
  
  「皇上,臣認為……如果無法激勵士氣,那麼這場仗,就算派去再多兵也打不贏的。」若說東曄是她的定心丸,那麼她景珞英便是士兵們需要的士氣來源,只要見到她,以一擋十也絕不是問題。
  
  偏偏她有了身孕……
  
  低下頭,景珞英撫著自己的肚子,心酸的感覺油然而生,只不過她惦著的,除了未出生就得面對驚濤駭浪的孩子,還有遠在邊關、曾陪伴她度過四個年頭的兄弟們。
  
  「朕明白,你捨不得任何人。」東曄與她夫妻一場,怎麼可能看不出景珞英在想什麼?
  
  依著她的性子,哪怕是要她冒著生命危險,她也會帶兵出征,因為百姓的笑容與幸福才是她最重視的一切。
  
  可他是景珞英的丈夫,是這盛國的皇帝,所以國家的安危問題原就不該留給景珞英去扛。
  
  「珞英,你說的激勵士氣,朕雖也認同,但朕認為不一定得由你出面。」東曄溫和的臉龐上閃著複雜的神情,他輕撫著景珞英的雙肩,柔聲低道:「其實,朕還知道另一個方法。」
  
  「咦?」景珞英猛地抬頭望向他,訝道:「什麼方法?」
  
  有比她出面更好的主意?那到底是什麼?
  
  東曄在她的額前烙了個吻,火燙的感覺像在原野上延燒的野草,迅速地在她的臉頰上熱了起來。
  
  瞧著景珞英黑透的眸光,東曄的薄唇扯開了一抹柔笑——
  
  「朕,打算禦駕親征。」
  
  ***
  
  旗海飄揚,盛國軍隊的歡呼聲響徹邊關。
  
  因為皇帝禦駕親征,為邊關的士兵帶來莫大的鼓舞,因此打了場漂亮的勝仗,除了順利將外族逐回關外,更活捉了叛國的將領。
  
  東曄身著戎裝站在關口城樓上,往下望著曾與景珞英相守四年的士兵們,唇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想必景珞英當年也是以這樣的心情站在城樓上觀望的吧!
  
  帶著沙味的風、士兵們的歡欣鼓舞,還有勝利後的莫大滿足感——
  
  他守住了盛國的和平,保住了百姓們的安危……
  
  心情真好!
  
  怪不得景珞英會眷戀著這裡啊!
  
  不過,也幸虧他兩個月前的賭注沒有下錯……
  
  在他禦駕親征後,邊關的士氣一下子高漲,因為這等於是在宣告盛國朝廷並未疏忽邊關安危,亦沒有背棄士兵們的打算,因此此回出征幾乎是每戰必勝。
  
  他當初還和景珞英爭論到底該由誰出征,如今看來,他的決定並沒有錯。
  
  雖然景珞英是受到百姓和士兵們愛戴的大將軍,但皇帝終究是掌管盛國的人,這名號自然也能夠成為最有用的定心丸,確實地達到鼓舞軍隊的作用。
  
  再者,他此回禦駕親征,一定得暫時離宮數月,正好可以一併解決朝臣們指責景貴妃在後宮幹政的問題。
  
  因為他這皇帝既然要出征,朝政就只能委託給信賴的臣子,而他們又不可能找景貴妃議政,因此問題自然會平息下來。
  
  等到他回宮,景珞英也生完孩子、休養過了,到時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再度讓景大將軍回到朝中,繼續與他這個皇帝一塊兒整治朝政,如此一來,什麼後宮幹政的疑慮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這回禦駕親征,還真是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心情大好地自懷中取出前幾日景珞英自京城送來的書信,東曄滿懷喜悅地反覆讀著上面的內容,雖然信裡一如以往少了點柔情蜜意,但是他已有兒子的消息,卻令他精神振奮不已。
  
  兒子……
  
  他們盛國有了太子了!
  
  而且是他與景珞英的孩子哪!
  
  這是個好兆頭吧?
  
  在他兒子出生的同時,外族平定、後宮的問題亦同時消失,可說是再好不過的情況了!
  
  不知道景珞英現在怎麼樣了?身子恢復了嗎?
  
  她是不是時常抱著孩子逗著玩,或是對孩子數落他這個爹爹還在邊關不回宮?
  
  他好想見見景珞英,好想親手抱抱他的兒子……
  
  小心翼翼地收起景珞英的信,東曄回身下了城樓,順道吩咐隨從,打算設宴慰勞將士,回京之後還會再送來新衣鞋、糧食,好好犒賞這些勞苦功高的士兵們。
  
  一道命令惹來大家的連聲高呼,讓東曄都忍不住跟著笑了。
  
  就在他正打算回到軍營裡,大家也熱鬧地準備開慶功宴的時候——
  
  「皇上!京城有急事來報!」
  
  一名傳令兵氣喘吁吁地躍下同樣疲累不止的馬匹,往東曄面前一跪,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道:「吳……吳尚書……叛變了!」
  
  「什麼?!」東曄腳步一頓,驚愕地瞪著傳令兵,「什麼時候的事?」
  
  他這回禦駕親征,點了幾名老臣掌理朝政,其中以秋宰相、吳尚書兩人為主事者,兩人雖經常意見相左,但互相輔政應可平衡朝中勢力,怎麼會突然冒出這種亂子?
  
  還有,珞英呢?這消息她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那麼她與孩子可還安好?
  
  「稟皇上,叛變剛發生不久,至於原因……是因為景貴妃生下皇子……」傳令兵頭一叩,戰戰兢兢地說明起事情的經過……
  
  景珞英生下皇子的時候,邊關還在打仗,所以景珞英便找了人送信到邊關,為的是通知東曄母子均安,要他放心,並且保重身體、早日回宮。
  
  但就在皇子即將滿月之前,宮裡卻突然起了亂子。
  
  東曄底下成日遊手好閒的七皇弟東微,也就是七王爺,竟然與皇后、吳尚書等人,聯手搶奪了王位!
  
  「七皇弟他……竟與這些人勾搭在一起?」東曄蹙起了眉心。
  
  他萬萬沒料到平日閒散又不學無術的七皇弟,竟然會與皇后等人一起叛變!
  
  皇后他們起異心的原因,他倒還能理解,畢竟他後來隻寵著景珞英,看在其他後妃眼裡,自然不是滋味。
  
  而今景珞英又生下皇子,將來他亦打算立其為太子,所以在朝中,景家的勢力幾乎是如日中天,在宮中的地位也會更加不可動搖。
  
  皇后想必是擔心日後失勢,才會聯合早對景家有所不滿,又一直處心積慮想爭權奪勢的吳尚書,並拉攏與皇帝寶座無緣的七皇弟東微,打算日後將東微當傀儡皇帝操縱吧!
  
  如果事情與他所料想的相去不遠,那麼……
  
  「景貴妃和景大將軍呢?你自宮中來報訊時,可有聽見他們的消息?」東曄強壓下心裡的慌亂,沉聲追問著傳令兵。
  
  皇后等人已將景家視為眼中釘,如果景珞英來不及逃走,勢必會成為第一個犧牲者啊!
  
  「景、景貴妃……這景大將軍嘛……這個……」傳令兵一聽見東曄的問話,身子突然瑟縮了下。
  
  他抬起頭,往四周焦急等候消息的士兵、眾多將領瞄了眼,露出有口難言的表情,支支吾吾地沒把話往下說。
  
  「快說!」東曄的心情已焦急到最高點,自然沒耐性聽傳令兵吞吞吐吐。
  
  「是!」傳令兵被皇帝的金口一嚇,立刻把消息全數吐出,「回稟皇上,景貴妃在叛賊帶人進千水宮時,已經帶著皇子殺出重圍了!」
  
  「什麼?!」
  
  「景貴妃殺出重圍?」
  
  「沒說錯吧?不是景大將軍前去救人嗎?」
  
  「這不可能吧!」
  
  除了早就知道秘密的東曄之外,一聽見傳令兵這麼回答,大夥兒立刻議論起來。
  
  此起彼落的爭論像潮水波浪一般,以東曄為中心點往外散去,頓時整個軍營變得鬧烘烘。
  
  因為大家根本無法想像向來被傳為幽靜柔順的景貴妃,竟然會帶著皇子殺開血路逃離宮中!
  
  相較於四周圍的人聲,東曄卻覺得心口大石像是落了地,讓他心安許多。
  
  原來,景珞英與孩子都逃出來了……
  
  這就好。只要景珞英沒事,他相信她一定會有辦法的,因為他早為景珞英、也為盛國留下了一條秘密生路……
  
  「等等!那景大將軍呢?將軍怎麼了?」
  
  「是啊!宮裡有景大將軍的消息嗎?」
  
  幾名將領跟著追問起來,畢竟景珞英是他們崇敬的對象,可聽傳令兵說了半天,卻完全沒提起景珞英的事,讓他們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其實……」傳令兵咬了咬牙,把心一橫,應聲道:「稟皇上,景貴妃因為急著帶皇子離去,沒來得及帶走景大將軍的面具,所以面具被遺留在千水宮裡,因此景大將軍……無法現身!」
  
  霎時,四周突然靜默了下來。
  
  因為傳令兵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景貴妃是不可能獨自帶著孩子逃出宮中的。
  
  景珞英將軍更不可能坐視妹妹被追殺卻不伸手救援。
  
  可面具為什麼會出現在千水宮,卻不是將軍府?景珞英又為何無法現身?
  
  前因後果一交疊起來,這事實就是——
  
  「景、景大將軍是女人?!」
  
  群眾中有人迸出驚叫聲。
  
  「那……景大將軍就是景貴妃?」
  
  繼宮中的叛亂之後,這消息大概是令邊關將士最驚訝、也最不敢相信的了!
  
  帶著他們打了四年勝仗、騎馬劍術全然不輸給士兵的景珞英,居然是個女人?!
  
  
  
  雖然景象相同,一樣山高樹綠、曠野朗空,但此時的皇家狩獵場卻少了微風輕拂的涼意,取而代之的是三萬精英軍隊整齊排列時所散發出來的凜然正氣。
  
  黑亮的盔甲在綠野中顯得突兀,卻是威風八面,氣勢驚人。
  
  領導著這三萬大軍的,則是身覆絳紅披風,同樣披著一身銀盔的景珞英。
  
  只是如今,跟隨多年的面具不再,素淨的臉龐清楚地顯露在外。
  
  精緻五官勾勒出來的小巧臉龐填著堅毅的神情,黑澄的瞳眸則泛著令人熟悉的威儀,只消望上一眼,就能明白那確實是過去的景珞英,那個帶著盛國打上四年勝仗的景大將軍——
  
  「貴妃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怎麼說您都剛生下皇子,身子需要調養,還是多休息比較妥當。若是您累了,校閱大軍這事可以另找副將代替……」秋宰相跟在景珞英身後,聽似體貼的關心之語打從閱軍起幾乎沒停過。
  
  「無妨。」景珞英冷冷地瞥了身後的秋宰相一眼,並未對他的關懷多給幾分好臉色。
  
  她很清楚,秋宰相可不是因為忠君愛國,才會站在這裡與她並肩作戰,而是因為向來與他意見相左的吳尚書與皇后聯手叛變、扶立新王,秋宰相才趕緊跟著逃離宮裡,免得被下手加害。
  
  因此他在得知她帶了皇子從宮中逃出後,立刻跟著糾纏過來,為的則是找個新的靠山好自保。
  
  可景珞英其實並不想留他下來,畢竟這宰相只是空長了張嘴,除了講廢話,什麼忙也幫不上。
  
  再加上他只是想找個地方暫時棲身保命,可不是與她還有三萬兵馬一樣,為的是盛國百姓,所以多這傢夥在,只會讓她火氣更大。
  
  但是此時此刻,她依然需要這個任職宰相多年的人。
  
  因為盛國國政的推動與各種情況,秋宰相可算是比較清楚的人,等到皇上回到京城、想重振朝綱,秋宰相的這份經驗還是派得上用場。
  
  因此對於他表面斯文、實則一樣貪權的毛病,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只不過……
  
  他實在是有夠煩人!
  
  她正忙著閱兵,點派軍馬,他這沒用的傢夥在旁邊吵什麼吵?
  
  「貴妃娘娘,為了您的身子著想,還是別太逞強勞累吧?」
  
  秋宰相的勸告再度冒出,讓景珞英不由得怒斥出聲。
  
  「秋宰相,稱我景將軍!」就算她沒戴面具,但她手執軍令、身覆盔甲,此刻她就是景珞英,盛國的大將軍!
  
  「是、是的,景大將軍……」嘴上雖換了稱呼,但秋宰相還是拿對待貴妃的態度在對待景珞英,「臣只是認為,這正午的陽光太毒人,若將軍要閱軍,不如等晚一些、天涼點……」
  
  「用不著!」景珞英咬牙應道:「本將軍叱吒沙場多年,這點太陽算不了什麼!倒是秋宰相是個斯文人,恐怕無法承受這勞累奔波,為了日後替皇上輔佐朝政著想,你可比本將軍更需要保重!」
  
  哼!想回一邊去休息就直說吧,在旁邊吵什麼吵,害得她連點派軍馬都無法專心!「來人,送宰相回營帳休息!」
  
  也不管秋宰相心裡到底想什麼,景珞英立刻召來兩名士兵把秋宰相送走,省得她等會頭一個痛宰的就是他。
  
  秋宰相一聽,原就打算偷懶不想曬太陽、吃苦頭的心情立刻浮上表面。
  
  他匆匆跟著士兵回營,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狽樣,教景珞英是看得火從心起。
  
  真是……哪門子宰相啊!
  
  說什麼體恤軍民?連這點小苦頭都吃不了,只知道成天享受!
  
  若非奪回京城後,宮裡還是需要個熟悉國政的人,好早日讓朝政恢復原本的秩序,不然她就趁機換個新宰相!
  
  哼!她這個帶傷的女人都還沒喊累,他居然有臉偷懶!
  
  動了動手臂,景珞英秀麗的臉龐上忍不住浮起一絲痛苦。
  
  由於要保護皇子,無法完全行動自如,因此她自宮中逃離時,還是不小心受了刀傷。
  
  一道血痕自她的肩膀到左臂劃成一道紅河,讓她的左手直到現在都有些發麻,甚至不太能使得上力。
  
  原本她這時候就該好好休養的,更何況她還剛生完孩子,照理說應該是坐月子,等著丈夫關懷的時候……
  
  「皇上……」不自覺地,幽聲悄悄吐出,景珞英回身望向京城,那片原本美麗的景色如今卻蒙上了一層灰影,她的丈夫則依舊遠在天邊。
  
  雖然征戰多年,見過無數爭戰,但是自從與東曄成親、得了他的疼愛之後,她嘴上不說,心裡卻多了分對他的依賴。
  
  眷戀他溫暖而結實的胸膛,盼望他的柔情安撫,瞧著他深情又溫柔的眼眸,看著他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這些大小事,早已與她的生活密不可分。
  
  輕輕按了按眉心,疲累感不停地竄出,提醒她需要多休息的事實,可景珞英也明白,此時能領導大軍的人僅剩她而已。
  
  若是她不撐著點,即使皇上帶兵自邊關趕回,也沒那麼容易攻下京城。
  
  更何況皇上託付給她的三萬軍馬,原就是為了保護京城的,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替他再打一場勝仗。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他……
  
  不知道他在邊關可收到消息了?
  
  他是不是在趕回來的路上?
  
  他的身子,又是否健康如昔?
  
  畢竟他從來沒領兵作戰過……
  
  被思緒填滿的腦袋顯得混亂,只是重重疊疊的身影,依舊是同一張面孔——
  
  東曄,她的丈夫。她真想早日見到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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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6 00:12:27
第九章
  
  「景將軍,京裡的探子回來了!」
  
  一聲通報拉回了景珞英的思緒,她回身看著在面前跪下的士兵,低聲問道:「有何消息?」
  
  「稟告將軍,反賊發出通緝令,要抓景貴妃與皇子,甚至私下與外族聯手,條件是讓出邊關一帶的土地,換得他們的合作,好殺害正在邊關的皇上。而且為了確保能夠除去皇上,反賊還打算派軍隊離京幫忙攻打,免去皇上回京的隱憂!」士兵看著手中的秘密消息,一五一十地詳細報告著。
  
  「不但通敵叛國,還想出兵打皇上?」景珞英禁不住擰起眉心。
  
  這些亂臣賊子,可真是膽大包天!
  
  「景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原本負責督導率領秘密大軍的將領們聽見這個令人憂心的消息,心裡不免跟著緊張起來。
  
  「先別緊張。」景珞英揮手制止了大家接下來的發問,才朗聲應道:「反賊急欲攻打邊關,正好給了我們大好機會,也等於是在告訴我們,皇上目前平安無事。」
  
  「咦?」幾名副將面面相覷,不懂景珞英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原本我們的三萬人馬完全無法與皇上、以及邊關大軍取得聯絡,不知道皇上的情況究竟如何,但皇后他們既然如此處心積慮地想派人去邊關,就表示皇上一定平安無事,他們才這麼擔心皇上回宮的問題。」景珞英原本一直掛著擔憂的表情,此時終於稍稍鬆懈了下來。
  
  東曄……她的丈夫!
  
  他果然是平安無事的!
  
  等這場混戰結束後,她一定要好好抱緊他,向他訴盡這幾個月來的思念,也讓他好好瞧一瞧他們的孩子,替他取個好名字……
  
  想起令她懷念的邊關,景珞英幾乎可以想像皇上站在城樓上望著勝利成果的模樣,再加上皇后等人的舉動,讓她更加確定,皇上果然打了勝仗,因此皇后等人才會急著與外族聯手想將他滅口。
  
  「原來是這樣!」副將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可惜這份喜悅並不能持久,因為他們還得想出下一步計策。
  
  「那麼請問景將軍,我們現在該帶兵去救駕,還是先對叛賊發兵?」雖然知道皇上平安是好事,但下一步棋到底該怎麼走,卻教將領們陷入了苦思。
  
  「這……」景珞英輕蹙了下秀眉,「我們當然不能放任他們去攻打皇上,但是……」
  
  轉頭往大軍望去,景珞英忍不住眯起了眼。
  
  這三萬兵馬,是盛國京城最後的王牌,皇后他們之所以敢如此胡來,想必是對秘密軍隊一事毫不知情,可只要他們一有動作,盛國百年來的秘密便會立刻被揭露。
  
  因此,一旦發兵京城,他們就只能得勝,否則非但無法救駕,更得賠上三萬人的性命。
  
  可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不然她就對不起皇上的託付,更對不起士兵們對她的愛戴與信賴。
  
  若只以人數來算的話,相較於皇后那邊的五萬士兵,她這邊的三萬人都輸定了。但既然皇后他們出了這步棋——
  
  那她就來個將計就計吧!
  
  「讓他們起兵去找皇上吧!」景珞英下了決定。
  
  雖然是個龐大的賭注,但是也非賭不可,而且只許贏,不能輸。
  
  「將軍!」一旁的將領們個個瞪大了眼,錯愕不已。
  
  不管怎麼比,他們都覺得救皇上比較重要,怎麼景將軍卻想放任反賊攻打皇上?
  
  「放心,他們就算即刻起兵,趕到邊關都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在這一個月的期限內,皇上需要面對的只有外族的侵攻,但以邊關大軍的實力絕不成問題。可一個月後……一旦皇上得同時面對京城大軍以及外敵的侵犯,那一定是凶多吉少。」邊關的情況,她景珞英比誰都清楚。
  
  「這我們明白。所以我們更應該出發救駕不是嗎?」副將們是越聽越不解了。
  
  景珞英一臉嚴肅地搖頭,「不,皇后的五萬大軍只要一離京,叛軍便形同空殼,完全失去武力,此時我們要靠著三萬兵馬奪回京城,便有如囊中取物,再簡單不過。」
  
  「那皇上那邊……」將領們還想問些什麼,卻讓景珞英揮手制止了。
  
  「我相信只要我們取回京城、拿下反賊頭子,那五萬士兵就等於是群龍無首了,如此一來他們若不是自亂陣腳,便是立刻倒戈投降,所以他們根本到不了邊關。」這就是景珞英在心裡盤算的計策,一場賭命、也賭運氣和經驗的戰爭。
  
  「那麼,景將軍的意思是……」副將們聽著景珞英的計策,感覺他們的眼前似乎有了一絲生機。
  
  「我打算讓那五萬大軍先離開京城,在他們到達邊關的半路上,還無法對皇上造成要脅的時候,立刻發動三萬兵馬奪回京城。」景珞英細心地對將領們解釋。「如此一來,他們就算收到消息也來不及趕回京城救援,又無法立刻趕到邊關殺害皇上,只會身陷兩難之地,這時的五萬人馬就等於是一支無用武之地的軍隊,這麼一來,不但能讓我方損傷降到最低,又可替皇上保住京城,亦能出兵與皇上一起夾擊五萬大軍,可說是一箭雙雕之計。」說著,她的眸中透出了異樣的自信神采。
  
  雖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她景珞英可是盛國的常勝將軍,從未吃過敗仗,因此這一回,她一定會再次締造百姓眼中的神跡!
  
  不管是忠心為國的大軍,或是她的丈夫,她哪一邊都不打算犧牲,她要一起保住!
  
  「這真是好計策!」圍繞著景珞英的將領們聽著這計畫,紛紛露出了敬佩的眼神。
  
  真不愧是帶兵四年的常勝將軍景珞英,居然可以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不像他們,雖有武勇,但用兵上就是差了那麼點。
  
  記得剛開始見到帶傷的景貴妃拿著權杖出現,說要調度大軍的時候,大家還曾經懷疑過,即使景貴妃言明她便是景大將軍,也有貨真價實的權杖在手,但少了那張熟悉的面具,大家依然是半信半疑,只能暫且聽令行事。
  
  可看現在的樣子……
  
  眼前這個一臉柔嫩,眸中卻帶著幾分英氣凜然的景貴妃,果然正是他們熟悉的景大將軍景珞英!
  
  他們盛國還是有希望的!
  
  因為他們有景珞英將軍啊!
  
  「景將軍,就請您領導我們吧!我們一定要奪回京城、迎回皇上!」不約而同地,大家對景珞英行了大禮。
  
  無關身分、無關性別,只因為她是景珞英,他們盛國的光明與希望。
  
  只要明白這一點,那就夠了。
  
  「我會的。」景珞英微眯起眸子,在人前展露出久違的笑容,宛如和煦春陽,映射在這片綠野上,有沒有面具都無關緊要了。
  
  即使她是女人,大家也都明白她是景貴妃,但是,大家願意聽她的命令,也承認她的實力。
  
  霎時,過往的辛苦宛若流水,盡數隨波而去……
  
  「下令全軍戒備,時機一到立刻出兵討伐反賊!」
  
  清亮的聲音不再是透過面具的詭異低音,卻有著相同的效果。
  
  將領們各自分頭忙碌起來,調兵、清點糧草,這景象就宛如景珞英在邊關的日常景象……
  
  「皇上……」粉唇微揚,景珞英閉眼複張眼,望著朗朗晴空,吐出了呼喚般的誓言——
  
  「我會好好保護你、保護京城,更會保護好百姓的!」
  
  經過這次的劫難,忠臣反賊一目了然,盛國將因此而更加和平、強盛。
  
  屆時,她將能再一次看見皇上對著她露出滿足而幸福的笑容吧!
  
  ***
  
  結果,就如同景珞英的計畫。
  
  三萬大軍入京後,輕而易舉地擒下皇后與吳尚書兩名反賊頭子。
  
  緊跟著,他們追到邊關,與東曄的邊關大軍夾擊皇后的五萬人馬,最後甚至抓住外族首領,將他們的領地一起併入盛國,解決了內憂外患的兩大問題。
  
  由於這回的良計全是景珞英策畫的,因此景珞英等於景季纓、景大將軍便是景貴妃的秘密已洩漏出去。
  
  但盛國人早已不在乎她的性別,大家只知道,他們的景大將軍是個連男人都比不過的偉大將領,而他們盛國則會有個美麗又有才能的新皇后,以及剛出生的太子。
  
  只不過,這當事人景珞英——
  
  由於接二連三地奔波勞累,她早就累到體力不支,因此在盛國大軍凱旋回朝時,她沒再堅持要騎馬,而是賴在東曄身邊,與他一起坐馬車。
  
  「瞧你睡得這麼熟……」東曄愛憐地撫摸著景珞英熟睡的臉龐,瞧她因為過度疲憊而明顯削瘦的雙頰,心裡不由得有些泛疼。
  
  今生今世,能得如此愛妻,還有一班忠臣良將,他東曄已經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回去還是讓人給你好好補一補身子吧……」東曄自言自語地轉頭,撥開了馬車上的簾子,外邊湖光山色的景致令人心曠神怡,只可惜他懷裡的妻子卻沒機會與他一同享受。
  
  「嗯……」景珞英不知是聽見了東曄的聲音,還是真的睡飽了,只見她翻了個身,有些迷蒙的睜開雙眸,意識不清地爬到東曄身邊,跟著瞄了眼外邊的景色後,才吐出有絲倦怠的柔音,「原來到穆州了啊……」
  
  伸了個懶腰,她一臉滿足地抹了抹臉,笑道:「這一回可睡得真好,不像前些時候,我連睡覺都不舒服。」
  
  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她總算能安心入眠。再者,現在東曄可是坐在她身邊哪!
  
  這久違的溫暖,她當然要好好享受了。
  
  「前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東曄往景珞英唇上輕吻,將她有些散亂的長髮往後撥去,捧著她的小臉,他一臉認真地看了看,才應道:「你都瘦了,回去後多補補身子,不然朕會心疼的。」
  
  「別光說我,你也瘦了啊!你在邊關到底有沒有好好吃啊?」景珞英近距離地盯著東曄的臉龐,仔細地打量了一回後也跟著吐出質問。
  
  「朕是太擔心你的安危,日夜都難以安心,所以才瘦了點。」東曄摟住景珞英,讓她躺在自個兒懷裡,那溫暖的感覺著實令他眷戀不已。
  
  曾經,他一度以為自己再也碰不到她了,所以現在的每一刻,他都格外地珍惜。
  
  「唉……我這個將軍兼妃子,還真是太不稱職了。」原本當皇帝的臣子,就該為皇帝分憂解勞,當妃子嘛,就該顧好龍體。偏偏她兩樣工作都沒做好,還勞累皇帝親自上陣。
  
  「怎麼會沒做好?在朕看來,你是做得太多了。」不管是以什麼身分來看,景珞英做的都已足夠,再沒有人可以對她挑剔半分。
  
  她盡責地保護了他們的孩子,更保住了盛國江山,甚至帶兵救駕,這種種事蹟在盛國的歷史中,可都是前所未見的哪。
  
  「朕決定,回京後一定要好好地賞你。」輕掐了下景珞英的鼻尖,東曄沉聲低笑道。
  
  「賞我?」景珞英大眼一眨,突然進出了笑聲,「你還能賞我什麼?」
  
  要說宮位、財富、權力,她都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啊!
  
  「怎麼沒有?」東曄的唇角露出了笑意,「賞你皇后的印璽,如何?」
  
  他的前皇后因為叛變而被廢去,因此皇后之位現在可是空著的。
  
  而他唯一信賴、又能得到全百姓愛戴的妃子,就只有景珞英一人,所以皇后之位不賞給景珞英,還能封給誰呢?
  
  這樣的結果可是眾望所歸啊!
  
  「你要封我當皇后?」景珞英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應聲,「對了,皇后已經被我抓進牢裡,所以你身邊就沒皇后了……」
  
  「不過朕還真沒想到,這事竟會一語成真……」東曄笑了笑,心裡不住回想起他剛把權杖交給景珞英那一幕。
  
  當初景珞英知道秘密大軍的權杖只交由皇后或太子掌管時,還擔心他要廢后,他再三保證絕不會發生這種事,才讓她點頭應允。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開了先例,將權杖給了忠心的大將軍,卻沒料到會碰上叛變,前皇后就這麼失去了身分,握有權杖的景珞英則能名正言順、理所當然地當上皇后。
  
  這事想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不愧是開國先皇的遺令,不論這事怎麼繞,最後這權杖還是跟著皇后走了。
  
  「珞英,等我們回了宮,朕就下詔封你為後吧。」既然權杖在手,景珞英又深得民心,他若不封景珞英為後,還有誰能封呢?
  
  「還是算了。」景珞英揮了揮手,對此話題顯然不感興趣。「我還是當我的大將軍舒服點。」
  
  這當然不表示她不願再當他的妻子,畢竟她是喜歡他的,只不過她也知道,一旦封了後,她日後的自由八成會更少吧!
  
  往東曄懷裡一鑽,景珞英賴在他暖和又結實的胸膛上,輕聲應道:「自從我從你的臣子變成你的妃子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論是分身兩地奔波,或是懷孕生子,還是被誣指後宮幹政,或是剛解決的叛亂問題,這些風波都讓她感到有些累了。
  
  所以她只得到一個結論——
  
  「皇上,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當個大將軍好些,這樣不但可以跟著上朝、參與國政,還能為百姓做點事,卻不用像女人一樣窩在房裡,只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只美麗的鳥兒給人飼養著。」說到底,她就是對於當皇后一事興致缺缺。
  
  「朕又沒打算關著你,這些事你用不著擔心。」東曄忍不住想笑,怎麼她還沒想通啊?
  
  現在她這個景貴妃等同於景大將軍的事,早已是人盡皆知,所以不管她想上朝參政,還是留在後宮休息當皇后,都不會有人對她有所異議的!
  
  「才不呢,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說什麼後宮幹政的,所以……」景珞英揪住東曄的衣襟,有些撒嬌地道:「與其讓我當皇后,皇上不如封我當護國公之類的顧命大臣吧,這種賞賜我收了才會高興啊!」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是妃子還是皇后,她希望的是自己的才能可以被認同啊!
  
  「朕的好珞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你安心吧!」東曄聽著她的擔憂,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地迸出大笑,「之前你之所以分身乏術,一下子要扮景貴妃,一會兒又得變回大將軍,是因為全盛國上下只有朕和你,以及幾個忠心侍女知道你是女人,可現在大家都知道你便是景季纓了,所以就算你這皇后跟朕一同上朝,也不會有人非議的!」
  
  「你在說什麼啊!戰爭打太久讓你昏了頭是不是?」景珞英蹙起秀眉反駁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所謂的皇后、管的可是後宮,若我被你封了皇后,還跟你一同上朝,那可不只是後宮幹政,而是皇后亂政了!」
  
  這麼大的罪名她可不想擔!所以她還是乖乖當景貴妃、當她的景大將軍就好。
  
  反正皇上日裡會與她商議國事,夜裡又會疼她、愛她、寵她,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至於那些地位功名利祿,留給想搶的人去搶吧,她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珞英……」東曄勾起景珞英纖指送到唇邊吻了吻,才低笑著反駁,「你忘了,那些指責你後宮幹政、鎮日為權勢爭吵的人,經過這回叛變後,全數送進了天牢。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剩下來的那些忠臣還會批評你什麼?」
  
  在他看來,一心爭權奪利的人,就算沒有後妃在後宮幹政,他們只要大權不在手中,便會使盡方法、要盡一切心機來陷害他人。
  
  也因此,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奪到權勢的時候,他們才會鋌而走險,踏上叛變之路。
  
  可如今托了景珞英的福,這些讓他頭疼許久,也殘害盛國朝政多年的奸臣,終於都進了天牢。
  
  如今剩下來的,大多是真正忠於盛國的臣子,而景珞英不但功績大家有目共睹,亦為眾人愛戴的物件,更是多數將領認定具備母儀天下風範的皇后,所以……
  
  他豈能因為一個古老的束縛而扼殺了景珞英的才能?
  
  「珞英,其實這趟回宮,朕的心裡已經有了另一個打算……」
  
  景珞英好奇地仰首反問,「什麼打算?你決定封我當護國公嗎?」
  
  「不,朕決定重制宮中的規矩,好讓你這個新皇后能與朕一塊兒上朝!」東曄咧開了笑容,發亮的瞳仁帶著光彩,因為他幾乎已能預期,未來會是個怎麼樣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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