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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千千]情鍾大鏢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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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00:38:21
第九章

  離開連府後,冷非雲帶著小石頭專走僻靜的巷弄小道,在後有追兵之下,雖然他不將那群護衛放在眼底,但為避免擴大紛爭,他還是選擇先躲避再來思索對策。

  況且,小石頭現了身、露了行蹤,許多江湖人正覬覦著神偷所竊之寶物,不消頃刻,一定會有人聞風追趕而至。

  出了長安城,他往偏僻的郊外走,來到一座無名的山丘裏,山丘中一處大草原上,赫然出現一間竹制的茅屋,後有層層山巒圍繞,前有清澈溪水潺潺,茅屋前的竹籬外,一個小小的木牌上刻著「雲屋」二字,如此脫離塵囂的世外桃源,讓人忘了煩憂、退了雜念。

  竹屋裏,他仔仔細細拉高小石頭的袖口,露出蔥白似的玉臂,玉臂上怵目驚心的傷痕,直從右肩上劃下一道長長的血口。

  他寒著臉替小石頭的傷口敷上最好的刀傷藥,「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你輕一點啦!」她誇張的擠眉弄眼,若不顧左右而言它,她得小心他的怒氣騰騰。

  「還很痛嗎?」他已經儘量放輕了手勁。

  「啊!很痛……」痛是很痛,但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可是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強裝堅強,總是表現出最原始的情緒,不想隱藏。

  「就快好了,妳忍著點。」他仔細地包紮好她的傷口,一顆懸掛的心還是沒有放下。

  「你輕一點嘛!」她慧黠的眸,悄悄瞧著他專注的神情,他的冷有種拒人於千里的淡薄,他的語話是種簡明的精要,可是她的心卻繫於他不懂甜言蜜語的言詞上,或許他那種深沉的表情,才是她唯一想要的依靠及眷戀。

  他從她包紮好的手臂上抬起眼眸卻和她的晶亮大眼擦出火花,她受不了他熾熱的眸光,趕緊掉開視線。

  「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妳?」他問得又重又痛。

  她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轉了轉眼珠。

  「我不想讓你為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面對。」

  「妳到現在還把我當外人?」他握起拳頭,忍住節節上升的怒火。

  「你畢竟和連若茵有婚約在身,我怎能讓你幫我去向連旭日討回公道。」她眼眶微紅,有些委屈可憐,最近她怎麼變得老愛掉眼淚?跟以前堅強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搖著頭,氣她的不瞭解,「我從沒有答應過這件親事。」

  「父命難違,豈能容你說不?」

  看他不說話,她心裏涼了一大半。以冷、連兩家三十年的交情,豈會為了她這個有沖煞命的煞星,而壞了結兒女親家之事?!

  他還是不說話,深沉的眸直瞪著她瞧,她被他瞧得心慌。

  他攬上她的腰,避開她手臂上的傷口,低頭就是深深的吻。

  他的吻有著濃濃的心酸和無奈;她為何不明白他的感情?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清楚嗎?

  「父命是難違,可是我寧願抗父命,也不願失去妳。」他在唇舌交纏間低吼著。

  她被他吻得心慌意亂,還是趁隙解釋:「你不該為我犧牲,你不該和盜賊為伍,你會讓世人唾棄!」

  他聽進了她的苦澀裏,卻更氣她把他推向別人,「小石頭,妳給我聽清楚,我若娶妻也是娶妳,妳休想叫我去娶別人!」

  他在生氣,她卻有股想笑的衝動。她偎進他的懷裏,「其實你若不娶我,這輩子我也不會嫁給別人了。」身子都被他看光了,她還能嫁給誰呢?

  他沒聽錯吧?她可是在答應他的求親?

  他興奮著心情,「我不會錯待妳的。」

  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練,項練是由紅絲線串起的血玉,血玉晶瑩紅潤,盈盈發亮。

  他將紅絲線掛上她的脖子。

  她看著他,說:「這……」

  「我娘留給我們四兄弟的,希望紅絲線能為我們四兄弟覓得良緣,然後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她看著血玉上刻了一個雲字,心頭卻莫名沉重,雙手緊握住血玉,將它貼在胸口。

  「我……」她低垂著眼睫,「這算是私訂終身嗎?」

  「這是訂情之物,等一切風平浪靜後,我們再成親。」

  她不笑時的嘴角顯得很憂傷,「希望會有那麼一天。」她雖感動於他的誓言,可是胸口處怎麼沉甸甸的不踏實?

  「天底下沒有我冷非雲辦不到的事,妳該相信我的。」他看出她的猶豫和退卻。

  她是相信他,可是卻無法相信捉弄人的命運。

  *   *   *   *

  清晨,冷非雲獨自一人離開了山裏的「雲屋」。

  要不是為了通知童二、為了補給日常用品,他才不願離開小石頭。

  「妳小心點。」他在臨行前對她說。

  他很不想在她還受著傷時離開她,可是又不能帶著她四處行走,一來怕惹人注目引來殺機;二來她傷勢未復原,也不適合奔波。

  「才不過出去個半天,我不會有事的。」她看得出他眼底的擔憂。

  「這裏很安全,除了我冷家兄弟,還沒人知道這裏。」他離情依依,很怕再嘗到失去她的錐心之痛。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她給他保證,希望能讓他安心。

  他在竹籬前給了她一記纏綿的離別吻,「我很快就回來,妳哪兒都不准去,乖乖的留在屋內。」

  她羞紅了臉,「知道啦!又不是一去不回,我還等你回來吃晚飯呢!」這就家的感覺,原來她渴求的只是平凡中的幸福。

  就這樣,他帶著不安的心快速奔去。

  江湖上的爭權奪利、弱肉強食,他比誰都清楚。

  雖然小石頭只偷了九轉夜明珠,但是沸騰長安城的消息卻直指她身上還有一堆價值連城的寶物。

  小石頭不該莽撞的進連府,把自己置於危險中,之前雖然在挾持連若茵時,就已經現出真面目,但那畢竟是深夜,黑暗中沒有幾個人瞧清她的模樣,可是她的衝動、不顧一切的後果,跟交出自己的性命有什麼不同?!

  他決定快去快回,絕不讓她再有任何閃失。

  晌午才剛過,茅屋的木門就咿呀一聲。

  在內室臥房裏的小石頭嚷著:「雲大哥。」她的聲調柔柔嫩嫩,夾帶著三分驚喜,等她從內室走出來,掀開竹簾片子,一看見來人,她收斂原本的淺笑盈盈,抿緊了薄唇。

  冷禦風輕搖摺扇,不顧屋外的寒風刺骨,依然一派輕鬆。

  狄劍晨持著劍緊跟在冷禦風身後。

  冷禦風環顧四周,笑得很是令人舒服。

  「這裏還是沒變,簡陋得不像大堂主的居處。」

  小石頭打量著這個白面書生,「冷大爺不在家,他出去了。」她說得不卑不亢。

  「小石頭姑娘,」他找了一張竹凳坐了下來,「我們見過,我是冷非雲的二弟冷禦風。」他輕輕頷首。

  小石頭漾起笑,笑得單純又魅人心神,「冷二爺是專程來找小的?」

  難怪大哥會為她不顧一切,甚至不惜身敗名裂,原來這個小姑娘的笑容能勾人魂魄,實在不簡單。

  「家父想請妳到火龍堂作客,不知道火龍堂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邀得小石頭姑娘前往?」

  冷禦風看似可親,其實傲氣得很,連跟她說話,都擺足了架勢,她偏不應承。

  「冷二爺客氣了,小的屈屈一個下人,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如何能到火龍堂作客。」

  「姑娘言重了,妳和我大哥的交情不同,怎能說不是重要的人物?」沒想到她小小年紀,膽量還十足,難怪可以偷遍長安城,甚至連他大哥的心也被征服了。

  爹爹的原意是要他擄人就走,大哥不交出神偷,只好由他們來做;但是,他也總得來探探大哥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姑娘,值得讓大哥這樣不顧後果。要是她是諂媚噁心的盜匪,他必定著手破壞,依了爹爹的主意,決不讓大哥被其魅惑。

  「冷二爺如果把我當成是你大哥重要的朋友,就該等你大哥回來,我們再行決定。」這個冷禦風笑容滿面,說話進退得宜,可是她怎麼看,都覺得他笑得很虛假,比起不苟言笑的冷非雲,她還是喜歡冷非雲直來直往的性子。

  冷禦風站起身,對她另眼看待了,「等我大哥回來,我就帶不走妳了。」他輕搖骨扇。

  「是連旭日要你來的?」她臆測著。

  他搖了頭,「是火龍堂的老堂主要我來的。」

  那不是他爹爹嗎?她轉了轉眼珠子,「要是我不去呢?」冷禦風背著雲大哥來找她,鐵定不懷好意。

  「我也是聽令行事,若姑娘堅持不肯前往,那在下只好失禮,強請姑娘走這一趟了。」他拱手為禮,眼神中帶著莫測高深。

  她收斂起笑臉,質問:「想抓我去向官府交差?還是覺得我不配留在你大哥身邊?」

  相信冷非雲挺身救她之事,火龍堂應該早得到了消息,否則冷禦風不會出現在這裏。

  「聽說,妳是連旭日的女兒,相信老堂主不會為難妳的。只不過,妳也知道,火龍堂一向是名門正派,絕不容許有為非作歹,大哥一時被迷惑,做出有違常理之事,我們是自家人,理當拉他一把。」

  所有的人都把她當成惡徒了!她心思在腦子裏轉著,換成之前,她或許會獨自離去,不再讓冷非雲背負不仁不義的罪名,可是經過了連府之事,他對她情深意重的表現,並公然向連旭日表明對她的愛意,她已經下定決心跟定了他,除非他開口不要她,否則她如何還能拋下他一人,再偷偷地離開?

  看她不說話,冷禦風繼續說:「難道妳願意看到他的前程被毀於一旦?」

  她左右瞥了冷禦風和狄劍晨一眼,她雖沒有和他們比劃過,但他們和冷非雲師出同門,相信兩人的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想要脫身,就得出奇制勝。

  她唇邊的酒窩又揚起一朵朵的漣漪。

  冷禦風驚訝於她此時的笑意。

  趁他分神,她一腳踢飛了身前的竹桌子,跟著飛身打算破窗而出。

  在不算寬闊的竹屋內,狄劍晨一個飛步,劍柄快速在窗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格臂一擋,和狄劍量較量起來。

  冷禦風動也沒動,搖著扇子納著涼,「劍晨,你小心一點,別誤傷了小石頭姑娘,否則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賠給大爺。」

  小石頭和狄劍晨過了幾招,就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勝算,狄劍晨只擋不攻,她就已經左支右絀,若再加上冷禦風,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急攻了一掌,逼退了狄劍晨,然後收了掌勢,退到牆角邊。

  「我不打了!」她喘了口氣,現在她不想逞一時之快,讓自己的性命陷於危險當中,她要為冷非雲好好保護自己。

  「小石頭姑娘真是識時務。」冷禦風看見她因為打鬥而露出胸前的血玉項練,溫文地笑著。想不到大哥連傳家的血玉都送給了她,看來大哥這次是認了真。

  「我跟你走吧!想你堂堂火龍堂的二堂主也不會將我如何。」

  「請!」

  小石頭走在前頭,跟著的冷禦風摺扇一揮,將屋內的椅子、廚櫃弄得凌亂一片,然後扇一丟,才跟著走出去,走到圍籬邊,他腳一踹,竹制的圍籬不堪十擊的半傾在地。

  誰教大哥惹了這麼多麻煩,卻是他在幫忙收拾,不然他早遊山玩水去了。

  總得把這個「雲屋」弄得天翻地覆,好讓他可以發洩一下情緒;再說,他也對大哥夠好的了,還故意留下扇子當線索,不然人海茫茫,大哥到哪兒去找小石頭?看來他還是很有悲天憫人的胸懷。

  看到冷禦風有著斯文爾雅的外表,卻有著暴力怪行,她任他為所欲為,沒有出聲阻止。

  回頭看了她待了三天的「雲屋」,裏面有她和冷非雲最纏綿的記憶;那種置生死於度外的勇氣此刻竟消失了,她竟在怕死!

  在連府的人工湖邊,她求死的意念堅定,希望能死在冷非雲掌下,來解脫無邊無際的恨意。

  在連府的主宅院前,她不惜以生命下賭注,希望連旭日能流露出一絲父愛,對於過往能有些懺悔。

  可是,現在的她一點都不想死。腳下猶如綁了千斤石頭般的沉重,她開始珍惜生命,因為心裏有了他──那個不苟言笑、總愛板著臉說話的冷非雲。她很想念他,真的很想他!

  *   *   *   *

  冷非雲匆匆下了山,先找到還在臭牛家的童二,然後大肆採購了食物、用品、藥材,在傍晚時分又趕忙上山。

  一回到「雲屋」,屋前的竹籬圍牆半傾倒在地,他發現有異,心知不妙,和童二沖進屋子裏。

  只見屋裏一片狼籍,桌子斷裂、椅腳飛散、杯盤碎落一地。

  他狂喊:「小石頭!」跑進室內,再厲聲喊:「小石頭,妳在哪?!」屋裏屋外,他瘋狂地尋找,直到童二抓住他的躁動。

  「爺,你平常的冷靜到哪里去了?」

  他不該丟下她的,他定下心,沉著氣,尋找可能的蛛絲馬跡。

  「會是誰?」冷非雲的吼聲震得泥巴牆搖搖晃動。

  「爺,我們仔細瞧瞧。」爺慌了,他可要冷靜。

  童二翻著倒落一地的櫃子,在角落裏拾起一把摺扇。

  「爺,這不是二爺的扇子嗎?」

  冷非雲接過扇子,如鷹般的眸閃著火亮,那用象牙做成特殊扇柄的骨扇,確實是二弟所有。

  二弟擄走小石頭,意欲為何?

  還是另有其人?連二弟也一起被擄走?

  無論如何,都和二弟有關,以二弟的聰明才智,小石頭的安全應該無慮。

  他厲聲:「童二,我們回火龍堂!」這是二弟故意留下的線索嗎?

  他不顧山林裏的漆黑,不顧暗潮洶湧的未來,他只記得她說她要等他回來吃晚飯,如今「雲屋」被毀,空虛襲人!

  *   *   *   *

  入了夜,火龍堂堂外寂靜一片,冷非雲和童二才走至大門,守門的小廝就已經大開大門,「大爺回來了!」小廝高喊著。

  冷非雲和童二互看了一眼,平常守門的小廝從來不會大聲喊叫,心知有異,但還是走進火龍堂。

  等他們一走入堂內,堂裏的十多名鏢客立刻將大門出口團團堵住。

  看來他是自投羅網了。

  他沉著步伐,一步一步走進大廳。

  廳堂上,冷然已高高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

  廳兩旁冷家三兄弟全員到齊。

  左邊站著俊秀斯文的冷禦風,右邊站著魁梧壯碩的冷拓海及活潑好動的冷浪雨。

  連早就雲遊四海、不管事的老堂主父親,今日都親自出面,看這等陣仗,只來是專程對付他來著。

  冷非雲恭敬的喊:「爹。」

  童二也喊:「老堂主。」

  冷然老謀深算地摸著他留了十年的山羊鬍,親切地對著大兒子說:「你倒來得真快,比我預料中還要快。」

  冷非雲表情沒變,直挺挺地看著父親。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是依堂規處置呢?還是讓你將功贖罪?」冷然挑明地講,一點都沒拐彎抹角。

  「小石頭在哪里?」這是他回火龍堂的唯一目縮,他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放心,我讓禦風邀她來作客,她正在客房裏休息。」

  作客?邀來作客會把「雲屋」砸成那樣?冷非雲沉著臉說:「爹,為什麼要用這種招數劫走小石頭?」

  「不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請得動你這個大堂主回火龍堂嗎?」冷然話裏明白地嘲諷著。

  「我要見她。」冷非雲絲毫沒有示弱。

  「等你娶了連家大小姐、等小石頭把九轉夜明珠交出來,我就讓你們見面。」冷然在笑,那笑容竟跟冷禦風斯文的笑有幾分相似。

  「爹,你不能這樣要脅我!」他怒吼。這意謂著爹爹是將小石頭抓起來當人質。

  冷然抓了抓頭頂微禿的髮,有點為難,「兒子呀,你怎能說爹爹在要脅你?你是老大,還是火龍堂的大堂主,做事這麼不分輕重,還像個毛頭小子,你丟了鏢不說,還跟神偷在一起,上行下效,你以後要怎麼服眾?」

  「小石頭不是神偷,偷遍長安城的另有其人!」

  冷然一副不信的樣子,摸了摸鼻子,「你是想讓我這塊火龍堂的匾額被人當火柴燒嗎?你護著神偷不說,還當著大夥的面向連大老爺毀婚,跟小石頭親視熱熱的,這要是傳了出去,你讓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冷然撇了撇嘴角,此時罵起人來,倒有點像冷拓海的大雷公。

  眾兄弟沒人敢出聲說情,這個時候罩子要放亮一點,免得受無妄之災。

  「我和小石頭兩情相悅,況且是連大老爺先對不起她……」

  冷然搖了搖手,不想聽大兒子的解釋,「小石頭的身世我已經很清楚了,不能因為連大老爺把她送人扶養,她就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只要她把所竊的寶物統統交出來,我就可以想辦法息事寧人,不讓官府追究。」

  「除了九轉夜明珠,其他寶物都不是小石頭竊的!」冷非雲說得斬釘截鐵。

  「你就這麼相信小石頭說的話?」

  「當然!」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好吧!就算其他寶物不是她偷的,她也得把夜明珠交出來。」對於兒子的頑固,冷然皺了眉,有點不耐煩。

  「該不該交出來得由她來決定。」

  「那就什麼都別再說,你就安心當你的新郎,等你娶了連大小姐後,我也才能給連兄一個交代,所以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冷然站了起來。

  「我決不娶連大小姐!」冷非雲激動地上前一步。

  「這事由不得你。」冷然用手順了順他的山羊鬍,來到冷禦風面前,「老二,通知連大老爺準備準備,後天午時是吉時,就讓他們拜堂成親。」

  冷禦風領了命:「是的!」

  冷然又來到冷拓海和冷浪雨跟前,「你們兩個好好給我守著大哥,要是給跑了,我就抓你們其中一個出來成親。」

  冷拓海和冷浪雨發起冷顫,異口同聲說:「爹爹,遵命!」他們都還年輕,還不想娶妻生子啊!

  「就把你們大哥關在地窖裏吧。」冷然說著,就要走出廳外。

  「爹,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冷非雲暴吼,他是很想動手,可就算他是只猛虎,也難敵群猴,況且火龍堂裏此時高手如雲,他根本插翅難飛。

  冷然跨過門檻後又回過頭,「還有,童二也關起來,這小子跟你們大哥一鼻孔出氣的。」才說著,人已遁入黑暗中。

  「爹,你不能這樣,爹!」冷非雲握緊拳頭,怒看了眾兄弟一眼。

  三個弟弟被他的怒火駭到。

  「大哥,不是我們要關你,是老爹的話不能不從,你可千萬別記恨。」冷浪雨孩子氣地先聲明,誰讓他從小就怕這個威嚴冷峻的大哥。

  「爺,我們該怎麼辦?」童二環看四周。

  冷非雲森嚴的眼環過弟弟們,最後停在冷禦風臉上。

  「二弟,小石頭呢?」他的話語平板得讓人心裏毛了起來。

  「大哥,你放心,我知道小石頭姑娘是大哥的心上人,我會好好照顧她,決不讓她受半點傷害。」冷禦風臉上依舊笑容滿面,心裏卻是七上八下。他那聰明的爹爹,罵了人、下了馬威,就趕緊落跑,留下他們三人來承擔大哥的火氣,若大哥真的執意要闖,他們也無人敢攔。

  「讓我見她,不然可別怪大哥動手!」二弟的心思是賊了點,但是說話算話,只是,沒見到小石頭,他怎能甘願被關?!

  三個弟弟面有難色。

  最後冷拓海豪氣地說:「大哥,我助你!」

  冷浪雨也表現得很有義氣地說:「既然三哥都這樣說了,我也助大哥一臂之力。」他還是放聰明點,在爹爹和大哥之間,他寧可杵逆爹的話。

  冷禦風看了兩個牆頭草弟弟後,說:「大哥,那你可千萬別為難我們,見了小石頭之後,還是得回到地窖裏,不然爹那邊我們不好交代。」

  「那是當然!」他嘴裏應著,心裏卻想著:他會乖乖留在這裏娶連家大小姐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小弟帶大哥去吧,我得去連府通知連大老爺辦喜事的事。」冷禦風隨即離開了大廳。

  「大哥,我帶你去。」冷浪雨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大哥,請!」

  冷非雲跟在冷浪雨後頭走著,冷浪雨一回頭,發現三哥還在廳內,「三哥,你杵在那裏做什麼,走呀!」

  冷浪雨擠眉弄眼了一會,冷拓海才意會過來,趕緊跑出大廳跟在大哥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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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00:38:52
第十章

  穿過回廊、走過流泉,來到東側一處專門招待客人住的廂房外。

  廂房外幾個彪形大漢守在門外,一看到他們,齊聲叫著:「大爺、三爺、小爺!」

  冷非雲認識他們,這幾個是火龍堂裏數一數二的鏢客。

  「各位大叔,我大哥想見小石頭姑娘。」冷浪雨彎腰鞠躬示好。

  「老堂主有交代,不能讓小石頭姑娘見任何人。」一位大叔擋在大門口。

  「我要見她一面。」冷非雲不怒而威,不因為前面幾個鏢客是他的長輩而有絲毫示弱。

  冷浪雨給了冷拓海一個眼神,比了比後面的房門。

  這個小弟老愛跟他打暗號,冷拓海遲鈍的神經好不容易才明白小弟眼神所代表的意思,趁著大叔和小弟在說話,他動作迅速地用他高壯的身軀去撞開房門。

  門一開,貼在門板上聽著外頭動靜的小石頭被突如其來的撞擊,狠狠地撞倒在地。

  「哎呀!」她小小的屁股重重地跌落在地。

  「小石頭!」冷非雲搶過幾個驚愕的大叔,沖進了臥房。

  她痛得小臉上的五官全皺在一起。

  冷非雲不避嫌地抱起了她,「哪里摔疼了?我看看!」

  他無心的一句話,惹來她頰邊飛滿紅霞,她揉著差點裂成碎片的屁股,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咳咳!」冷浪雨假裝咳了兩聲,提醒四目交纏的兩人,還有外人的存在。

  「大爺,你已經看到小石頭了,也該走了,不然我們對老堂主不好交代。」鏢客大叔又不敢真的得罪冷非雲,只能再次提醒。

  「大叔,你就讓我大哥跟小石頭姑娘多相處一下吧,我們這麼多人守在門外,諒他們也逃不掉。大叔,你們就行行好!」冷浪雨說著情,幫了大哥這樣個大忙,相信大哥一定會感恩在心。

  三個爺的份量跟老堂主哪一邊比較重?鏢客大叔們想了想,決定退到門外,還幫忙把房門給帶上。

  等到房內恢復清靜,冷非雲才將她輕輕放在床鋪上。

  他柔柔地問:「還疼嗎?」經過一夜的心驚膽跳,在見到她之後,不安的心情總算可以稍稍鬆懈。

  「不疼了!」就算疼,她也要裝作不疼,不然那多難堪。

  「他們有沒有為難妳?」

  聽著柔情似水他的話,看著他眼眉彎彎,眼底儘是訴不盡的相思。

  她有些語塞,吸了吸鼻,「沒有,你二弟對我很好,只是限制我的行動。」

  「我想辦法帶妳出去。」他很想一親芳澤,可是現在的時機不對,雖然這是他自己的家,可他卻有著坐困愁城的無力感。

  看看四周,這個廂房唯一的出路就只是房門,除非外頭的人肯放他們一馬,否則想帶小石頭逃出去,比登天還難。

  「雲大哥!」她喚他,等他的眼神從四周歸了位,她才說:「老堂主抓我來,是不是要我交出九轉夜明珠?」

  「嗯!」他不敢對她明說,他爹還逼迫他娶連若茵。

  「為了不讓你為難,我可以……」

  她的話止在他繾綣的吻裏。

  他的吻輕而柔,沒有激情,只有深深的愛意。

  「我不要妳為了我,才交出九轉夜明珠。」他該保護她,不是她為他犧牲。

  「我拿走九轉夜明珠是為了要報復他,沒想到卻害得你遭殃,這非我本意,既然如此,我要九轉夜明珠還有什麼用?」

  「妳若肯原諒連大老爺,那就交出九轉夜明珠。」他知道她的心結還未打開,對連大老爺無情的對待仍充滿怨意。他不想迫她,因為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有她自己想通,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我……」她低了頭。他說的沒錯,她是為了他才交出九轉夜明珠的不是因為她已經原諒了連旭日。

  「別勉強自己。」他緊緊地擁她在懷裏。

  房門碰的一聲被用力推了開來。

  冷非雲和小石頭連忙分開交纏的身子,趕忙站了起來,只是他的手還捨不得離開她的小手。

  冷然抓抓山羊鬍,賊笑著一張老臉,看著親密的兩人,然後指著冷拓海和冷浪雨的鼻子開罵:「叫你們這兩個小子把你們大哥押到地窖裏去,怎麼把他押到這裏來找姑娘?!」

  兩個被罵的垂低頭顱,一句話都不敢吭,假裝在悔過。

  「還有,你們這幾個老小子,叫你們顧門,你們顧到睡著了嗎?」冷然中氣十足地叨罵著。

  鏢客大叔們被罵得臉紅耳赤,只能自認倒楣捲進老堂主的家務事中,裏外不是人。

  以老堂主疼溺四個兒子的情形來看,老堂主罵歸罵,都只是在做表面功夫,罵給底下的人看,他們還是聰明點,別去回嘴說情,不然老堂主會拉不下老臉,愈罵愈大聲。

  「老三、小四,把你們大哥給我抓回去,等到後天他跟連大小姐成親時,再放他出來。」

  「爹,我不會娶連大小姐的!」他再次重申他堅定的意念。

  冷然擺擺手,嘴角的笑和冷禦風如出一轍。

  「帶走!」他唯一慶幸的是,這四個兒子很爭氣也很孝順,他說一他們從不敢說二,這次他倒要看看,大兒子會聽話到什麼時候!

  「大哥。」冷浪雨和冷拓海面有難色地站到大哥面前。

  冷非雲額爆青筋,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石頭,緊緊牽牢她的小手,「你們想都別想!」

  冷然瞄了一眼大兒子蠢蠢欲動的拳頭,如雷地喊:「兒子呀,敢動手的話,別怪爹不認你這個兒子。」

  小石頭用另一隻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她輕喚:「冷老爺子。」

  「小姑娘,想說什麼?」冷然立刻換上和顏悅色。

  這冷老爺的表情比起臺上唱戲的戲子還豐富,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父親?可以教出截然不同性格的四個兒子?!

  「我交出九轉夜明珠,您別為難雲大哥。」

  冷然摸了摸山羊鬍,一副思考樣,一會兒他才說:

  「小姑娘,妳九轉夜明珠還是得交出來,妳的雲大哥還是得娶連大小姐,沒辦法,這是我們冷家欠連家的。」

  她不想讓他為了她背負不仁不義的罪名,忍住心底最深沉的痛楚,「聽你爹的話,我會沒事的。」

  「還是小姑娘明理,等妳交出九轉夜明珠,我就放妳走。」

  冷然下巴微抬,示意眾人動手。

  「小石頭,我不會聽我爹的話,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他有太多無奈和心酸,他竟連自己的感情都作不了主!

  「我不會走的。」她的笑仍如一泓深湖,只是她強扯出的漩渦有著一圈又一圈的傷感。

  他點了頭,在離開房門前又深深將她的人影烙進腦海裏。

  在火龍堂裏,屬二弟的武功最是高深,其他三兄弟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間,若他和童二及小石頭聯手出擊,光是他們自家的三個弟弟都打不過,況且還有弟弟們的三位貼身護衛,更有爹在火龍堂裏布下的人馬……他根本無力還擊。

  他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思考對策,他不能亂了方寸,絕對不能!

  看著他消失在房門外,房門咿呀一聲,又被重重關上。

  滿室的寂寥。她摸上自己的薄唇,唇上還留著他的餘溫,忍不住地掉下鬥大的淚珠。他真的要娶連若茵了?是真的嗎?

  剛剛強裝的勇氣,此刻完全崩解。她頹喪地跌坐在床上。她該怎麼辦?她怎能親眼看著他娶別的女子?!

  當初若不執意要討回公道,要對連旭日報仇,是否就不會造成今日這種局面?是否她就能與他雙宿雙飛?

  心中有著懊惱與後悔。她總是為了仇恨我行我素,從來沒有為他設身處地想過,一而再地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才會惹來這麼多是非;而他卻無怨無悔,從沒有責備過她,還與她一起承受眾人的責難。

  就算連旭日遺棄她,也自有上天會斷定,她何苦十幾年來執意心中那條無形的枷鎖?

  公道自在人心,她強求索回的公道又是什麼?一切的恩怨是不是應該讓它化成雲煙?!

  她想通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的雲大哥啊!

  她淚濕衣襟,只能無言問蒼天。

  *   *   *   *

  小石頭用力敲打著房門。

  「我要見老堂主!」碰碰碰!「我要見老堂主!」

  房門外的鏢客大叔被小石頭的喊叫聲吵得耳朵都快聾了,「小姑娘,妳別再叫了,已經去請老堂主了。」

  小石頭看不見外頭的動靜,怕他們只是在敷衍她,她又喊:「我有話要跟老堂主說,很重要的,麻煩替我轉告一聲。」

  「老堂主正在前廳忙大爺的婚事,等等就過來。」

  聽到婚事,她的心猶如刀割。畢竟他還是抗不了父命。

  她的思緒限入沉思當中,不一會兒,冷然出現在她面前。

  「小姑娘。」冷然喚回神智有些迷濛的她。

  「老堂主!」她回了神,不知老堂主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從包袱中拿出預先準備好的九轉夜明珠。

  她知道火龍堂上下都是正人君子,不然以她三腳貓的功夫,九轉夜明珠怎麼可能還安然在她手上。

  「妳交出夜明珠,非雲那個小子還是得娶連大小姐,妳得考慮清楚。」冷然好心提醒她,希望她別後悔。

  「老堂主,因為這件事而連累到火龍堂,實非我所願;我交出夜明珠是心甘情願的,希望您能幫我還給連大老爺,也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別再為火龍堂增添任何麻煩。」她說得誠懇,真心誠意地道歉。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從此和連府沒有任何關聯,她更能瀟灑離去。

  「孩子,難為妳了,這件事說到底是連旭日那老小子的錯,這個罪不該由妳來承擔,妳能想通最好,帶著恨意活一輩子會是件很痛苦的事,如今妳能真心放下夜明珠,表示妳已經沒那麼恨那個老小子了。」冷然慈祥地開導著。

  「老堂主,其他的寶物真的不是我偷的,我……」她想為自己辯解。

  「我知道,妳一個小小的姑娘家不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她沒想到老堂主竟相信她,就如同冷非雲從來沒有懷疑過她一般。她承載著滿滿的感動。

  「謝謝老堂主這麼信任我。」

  「妳可別怪老堂主把妳抓回來,我若不把妳抓回火龍堂,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一干江湖人士去搶奪妳身上的寶物嗎?非雲這孩子想以一己之力保護妳,可是江湖險惡,他保護得了妳嗎?」冷然嘴上罵著,心裏還是憂心孩子的安危。

  「所以老堂主把我和雲大哥都關在火龍堂裏,為的就是保護我們的安全,不讓我們輕舉妄動?」

  「非雲那小子,妳別看他一副沉穩老練的樣子,可是脾氣卻固執得可以,有時候腦筋直得像個三歲娃兒,從來也不會拐個彎來想事情,這話若說給那小子聽,他半句話也不會聽進去,也不會感謝我抓你們回來的好意。」這個小石頭聰明又善解人意,他愈看愈喜歡;終於知道兒子為什麼連名譽生命都不顧,就一頭栽進去。他唇畔興味地笑了笑,她來當他的媳婦肯定比若茵那小女娃好太多。

  聽老堂主在罵雲大哥,她也笑了起來,「雲大哥有時說起話來還真傷人呢。」她現在才感覺到這一家人的用心良苦。他們那父與子、兄與弟的親情,對她來說是既陌生又感動。

  看見她那對絢麗的酒窩,冷然突然歎了一口氣,「妳跟妳娘還長得真像,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堂主認識我娘?」聽老堂主提起娘,她忍不住睜大眼睛。

  「當然。我還記得她笑的時候,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連旭日那老小子,被妳娘迷得團團轉,還規定妳娘不可對別的男人笑,只能笑給他一個人看……」

  冬日的午後,她聽著老堂主談著娘親的事。第一次,她如此貼近娘,知道了娘親過往的點點滴滴和許多她不曾知道的小故事。

  雖然師父也會說,但師父和娘,畢竟一個是護衛,一個是主子,能有所交集的並不多,不像老堂主和娘來得親近。

  她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體會連旭日因為深愛娘,才會因為術士的一番話,怕娘有任何不測,而寧願強行送走才剛出生的她;但沒想到術士的話一語成讖,娘最後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他因深愛著娘,而怪罪她害死了娘。

  她也因深愛著娘,而怪罪他害死了娘。

  事情有好幾面,端看由哪個角度去思考。

  過往已矣,對與錯,似乎已不重要了。

  *   *   *   *

  火龍堂裏張燈結綵,到處可看見大紅的雙喜字。

  眼看時間逼進,冷非雲在釀酒的地窖中仍苦無對策。

  「爺,你再走來走去也想不出辦法的。」童二叫住在小小地窖中來回踱步的冷非雲。

  「該怎麼辦?」他心浮氣躁,無法使自己定下心來。

  「我看只有等迎娶時,趁眾人混亂之際,你才有機會帶小石頭逃走。」

  他眼中一亮,燃起一絲希望。他怎麼沒想到,迎娶時他們必定會放了他,只是,這兩天見不到小石頭,不知道她的狀況,他掛念著她,根本無法平靜待在地窖裏。

  此時地窖門開了,能言善道的冷禦風搖著摺扇走了進來。

  「大哥,迎娶的事都已準備妥當,大哥只管安心當新郎。」

  冷禦風簡直在說風涼話!冷非雲微瞇著眼,忍住滿腔無處發的怒火。

  「小石頭還好嗎?」

  「她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好得不得了。」

  離迎娶的吉時,只剩下兩個時辰了。

  「二弟,放了我吧,我決不娶連大小姐!」

  「大哥,爹把你的火龍令給拿走了。」冷禦風表現出一臉愧疚樣。

  「你,」他握緊拳頭,忍住想要出手打扁二弟的衝動。

  「大哥,你別怪我,爹知道火龍令被我攔下來,還把我大罵一頂,不得已,我只好把火龍令交給了爹。」

  火龍令是火龍堂裏至高無上的信譽保證,動用了火龍令,就算要下刀山入油鍋,也得任爹擺佈。

  冷非雲這下完全死了心。難道他今生註定跟小石頭無緣嗎?

  「告訴爹,我會娶連大小姐,請他老人家放心。」從小到大,師尊長輩的教誨,讓他明白一個信字該怎麼遵守。

  冷禦風看著大哥痛苦欲絕的表情,大哥看似威風八面,其實骨子裏正直得很,從來不做偷雞摸狗之事,換成是他,若遇上心愛的女子,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拐個彎取個變通!何苦當個正義的俠士,白白錯過一個心儀女子?

  「爹從來不擔心你會違背他,況且娶了連大小姐,可以換來你的自由,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呀。」冷禦風的話裏透露著玄機。

  「不過到時我若負了連大小姐,你們可別怪我。」要他娶連大小姐可以,要他對她負起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他辦不到!

  「大哥,乾脆今天的喜筵,我們幾個弟弟就設法將大哥灌醉,這樣大哥就可以免去洞房花燭夜。」

  「就算你們不把我灌醉,我還是不會跟連大小姐洞房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大哥,說話得算話,新房你可千萬別踏進一步。」冷禦風忍不住笑得很開心。

  冷非雲隱隱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   *   *   *

  在地窖中,外頭的聲音一點都聽不見;這種被煎熬的焦慮,讓冷非雲非常挫敗。

  他坐等著,直到吉時都快過去,讓他差點以為可以逃過一劫,不用當新郎了。

  可惜他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這時,下人拿來了大紅的新郎衣衫。

  童二連忙捉住下人問:「大爺不用去連府迎娶嗎?」

  「回童爺的話,好像新娘前一晚就已經在火龍堂裏了。」下人放好了衣衫就離開地窖。

  「老堂主真是賊,連迎娶的儀式都省了。」童二替爺氣憤了起來。

  這下連唯一的希望都落了空,冷非雲橫眉豎眼的看著喜氣的紅衣,一揮手,衣衫被甩落了地。

  「爺,你這是何苦。」童二彎腰拾起沾滿塵灰的新衣,拍了拍衣上的塵灰。「爺,穿上吧,好歹你已經答應要迎娶連大小姐了。」

  冷非雲原本炯然的眼變得死氣沉沉,僵直的四肢連動都不想動,還是童二強行幫他換了衣衫。

  冷浪雨打開地窖的門往下頭喊:「大哥,衣衫換好沒?吉時已經到了!」

  要不是童二強拉著他走上階梯,要不是冷禦風、冷拓海和冷浪雨在身邊挾持著,他根本不可能踏入禮堂一步。

  他如同行屍走肉般任人擺佈著,連紅彩緞綰成的同心結什麼時候放進他手裏他也不知道,甚至身旁鳳冠霞披的佳人,他連正眼瞧都沒瞧上一眼。

  他如喪考妣,完全沒有喜事之樂。

  「一拜天地!」

  他僵硬的跟著拜。

  「二拜高堂!」

  他看見爹正眉開眼笑,而連大老爺的神情似乎有那麼一點勉強。

  「夫妻交拜!」

  頭戴鳳冠的新娘先彎身,他則在二弟的強壓下才勉強彎身。

  「送入洞房!」

  新娘在丫鬟攙扶下,站起了身。

  他仍彎著的腰身突然瞥見她小巧的下巴,還有下巴下那被紅絲線串住的血玉。

  這是怎麼回事?

  他全身如被五雷轟頂,驚得無法置信。

  新娘走了一步,新郎站直了身軀卻文風不動,礙於兩人之間的紅彩緞,新娘無法再前進,只能僵在原地。

  「大哥,走呀!」冷禦風強推著大哥往前走。

  冷非雲深沉的眸發出危險訊號,似乎他被眾人強擺了一道?

  看著大廳裏密密麻麻的觀禮人潮,除了自家兄弟、兄弟們的貼身護衛、火龍堂裏的鏢客及一些德高望重的名門各派外,他的眼睛一亮!大樹、臭牛、臭皮、胖妞和大娘,他們竟然也來了。

  司儀看著儀式進行到一半,只好再次高聲:

  「送入洞房!」

  他回了神,全身上下打量著新娘。

  新娘穿著厚實的新嫁衣,看不出原有的身段,為了證實心頭所想,他跨前一步,將手裏的紅彩緞往懷裏一帶,新娘順勢被帶入了他懷裏。

  「呼!」眾人驚呼,不明內情的都以為新郎等不及要抱得美人歸,明白內情的,卻面面相覷,不知新郎要使什麼把戲。

  冷非雲聞了聞四周的空氣,尋找著屬於她的味道,突然他放聲大笑。

  他攔腰一抱,顧不得禮儀,將新娘打橫抱入懷裏,掂掂重量,剛剛好,他心滿意足地抱著新娘,邁開步伐就要往新房方向前去。

  新娘沒有驚呼,還將雙手攀住他的頸項,好維持身體的平衡。

  冷然從主位上站了起來,擋了兒子的去路。他摸摸那把花白的山羊鬍,「露餡了嗎?」

  冷禦風再聰明也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只是一臉的懊惱!這下不但看不到新郎的愁苦,更等不到新娘的孤守洞房,他本來的幸災樂禍,這會兒卻有點莫名的遺憾。

  殊不知是新娘趁著彎身交拜時,甩出了原本藏在衣襟裏的血玉。

  冷拓海和冷浪雨全身一顫!這樣拿大哥的終身大事來玩,雖然是老爹下的令,可是他們是共犯,要不要先開溜?不然大哥發起火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冷非雲勾動薄唇,表面上無所波動,內心裏卻是暗潮洶湧。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心情從蕩到谷底到步上雲端。新娘能變成她,可見這曲折的過程,有多少事是隱瞞著他在偷偷進行。

  礙於眾賓客在場,冷然要說明白也不方便,「童二,先請客人到偏廳去享用美酒佳餚。」

  「恭喜冷老堂主!賀喜連大老爺!」眾賓客齊聲祝賀,雖說才短短兩日的籌備,但風聲一經放出,賀禮就如雪片般飛來。

  「客氣了,謝謝大家今天光臨寒舍……」冷然不免講了一堆寒暄的客套話,才讓童二引領大家進入偏廳。

  等到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冷然飄了飄眼尾,挑高了有些稀疏的眉,才說:「如你所願呀!」

  「爹,你口口聲聲的連大小姐呢?」事情得問個清楚,也好讓懷裏的十聽明白,更要讓他這幾日所受的折磨與痛苦有個好交代。

  「她是連大小姐沒錯呀,不信你問你丈人。」冷然比了比一旁的連旭日。

  冷非雲沒給連旭日好臉色,看著他,想聽他解釋。

  「她是心兒,心兒是我的大女兒。」要不是冷然的幾番開導,又送回九轉夜明珠,連旭日恐怕也不會以主婚人的身分出現在火龍堂上。

  連旭日雖不是心甘情願,但也無法可想,畢竟冷非雲不喜歡若茵,若堅持強逼下,若茵也不會幸福。

  況且,若不認了小石頭這個女兒,不但攀不上火龍堂這門親,還會和火龍堂決裂,權衡得失,他何不選擇做火龍堂的姻親,還得了人人稱羨的女婿。

  懷裏的小石頭聽到連心兒三字,更聽到連旭日承認她是他的大女兒,她全身發起顫來,完全無法思考這情勢的發展。

  冷非雲感覺到她的異樣,將她抱得更緊,並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說:「有我在,別怕。」

  她攀附在他頸上的雙手稍稍用了力道,就怕他又會消失。

  冷然看見大兒子不滿意的表情,就知道話說得不夠明白,他才又繼續說:「冷、連兩家訂下親事,說了是我大兒子要娶他的大女兒,我從來就沒指名要你娶誰,我只是遵照婚約,讓你娶了連府的大小姐。」

  「哦?那意思是我會錯意?!」他濃眉攏聚,這老奸巨猾的爹爹。

  「本來就是,我從頭到尾只說讓你娶連大小姐。」冷然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冷非雲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爹,那你關了我,就不怕我逃跑嗎?」

  「我就是算准了你不會逃跑,若你逃了,就表示你是一個不仁不義不守承諾之人,像這樣的人,白白失去這麼個標緻的美人兒,正好活該。」冷然說得理直氣壯。

  原來爹爹是在試他,更是在懲罰他。他是個鏢客,丟了鏢不說,還吃裏扒外的幫助偷兒,更對火龍堂的名聲造成嚴重的傷害。

  爹爹若不罰他、把他關起來,以後如何帶領火龍堂上下鏢客?他想,雖然非常氣憤被擺了一道,但是他錯在先,又怎麼能怪責爹爹使出這種卑劣手段?!

  況且若沒有爹爹出面,連大老爺怎麼可能認了小石頭!雖是拐彎抹角地承認她是連府的大小姐,不過在這麼多賀客的見證中,相信連大老爺也是經過一番深思,且有相當的勇氣,才能坐在這裏當主婚人。

  「謝謝爹爹和岳丈的成全。」他抱著小石頭彎身鞠了個躬。

  冷然的老臉笑得有點尷尬,而連旭日得到一個乘龍快婿,雖說與他預期的不一樣,不過在冷然威逼下,似乎已是最好的結局。

  「兒子呀,你娶了小石頭,從今以後小石頭就是火龍堂的人,是火龍堂的人,在火龍堂的羽翼保護下,就沒有人可以動她半分,你明白了嗎?」

  「爹!」多日來的怨懟和怒意,如今才明白爹爹的用心良苦,他的感動溢滿胸口。

  冷然看了兒子那張要哭不哭的臉,「良辰吉時,快入洞房,別杵在這裏!」

  冷非雲笑了。對,良辰美景,他抱著新娘快步往新房前去。

  遠遠的身後傳來冷禦風的譏諷聲:「大哥,說好不要洞房的,你可要快點出來陪賓客們喝酒。」

  冷浪雨聽到二哥還不怕死地激大哥,連忙抓住神經遲鈍的冷拓海,「三哥,走了啦!」

  「去哪?」冷拓海不明白地問。

  「愈遠愈好。」大哥現在喜事當頭沒空跟他們計較,可他們畢竟聯手騙了大哥,趁人多混亂,趕快落跑,不然將來有得受的。

  冷非雲沒回頭,當二弟的話是耳邊風。現在什麼都激不了他,他眼裏只有懷裏的美嬌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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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1 00:39:10
尾聲

  春天的風微微吹拂,吹動躺在「雲屋」前草原上的兩個人。

  「聽說,神偷又出現了。」小石頭一個翻轉,將冷非雲的肚腹當枕頭,她看著滿天星海,聞著淡淡的花草味,享受著寧靜的幸福時刻。

  成親後,她沒有回去過連府,也沒再見過連大老爺,他們本來就沒有交集,就讓一切回到不相識的最初,這樣對彼此都好。

  「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他閉目養神。明天得出一趟鏢,不趁機休息,恐怕又要好幾日無好眠。

  「也對。沒想到我們拜堂那天,我師兄又上林府偷了翡翠玉珠。」師兄這一偷,還了她清白,因為大家本以為的神偷正在火龍堂裏享受洞房花燭夜,哪有可能上林府去行竊。

  「看來這是妳師兄送妳的新婚賀禮。」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將她小小的頭顱改枕在大腿上。

  「師兄對我一向很好,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她的思緒飄向遠方,感覺有些愁緒。

  他怎能容許她和他在一起時,想起別的男人。

  他低了頭,輕捏了她的粉頰一把。

  眼前的星空變成了他深情的眸,她深深凝望進他眼底,唇畔的笑凝聚成一泓湖水,漾開最動人的美麗。

  她雙臂攀上他的頸項,拉下他的後頸,主動獻上吻,這個男人一臉的吃味樣,她只能好好安撫。

  小石頭真的是愈來愈大膽了,連在戶外都敢偷偷親吻他,不過他還是很享受她嘴上的情意。

  「對了,你需要帶什麼東西出門,我去幫你整理整理。」成親後,這是他第一趟走鏢,雖然離別在即,她還是要學習如何當個賢慧的妻子。

  「我只要帶妳就夠了。」

  「帶我?」

  他點了頭,顯得有些莫測高深。

  「你是說你要帶我一起走鏢?」

  見他又點頭,她興奮地跳了起來。

  「不然妳以為我忍受得了這漫漫相思嗎?」

  「相公,你真好!從此我們夫唱婦隨,江湖上又多一對神仙伴侶。」她自得其樂地想像著日後江湖上的許多新鮮有趣的事。

  少有丈夫願意帶妻子抛頭露面,也許他在江湖上來來去去,沒了一般男子的眼界。

  他牽起她的小手,看她高興的樣子,「走鏢很辛苦的,妳卻當去遊山玩水。」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怕的。」她信誓旦旦保證。

  「不過妳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揚起小小的臉蛋,等著他。

  「妳得扮回原來的小石頭。」

  又是這樣不清不楚的話,幸好她已經習慣他的簡單扼要,「你要我女扮男裝?」

  他點頭,帶著她一同走回雲屋,「還有,只能笑給我一個人看。」她的笑容太魅惑人心,沒有幾個男人會對她的笑容視而不見的。

  她感受到他的醋意,心裏卻樂得很。「遵命!冷大爺!」

  星也燦爛,月也明亮,她調皮地笑鬧著,月光下,兩道甜蜜的身影相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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