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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完美姊夫愛說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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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18:05 |倒序瀏覽 | x 1
完美姊夫愛說笑 作者:方蝶心

從見到面的第一眼起,
她就愛上這超完美未來姊夫,
所以,對花蝴蝶姊姊要在情人節提分手,
她是第一個投反對票,
並求助沉迷于茅山道術的好友,
結果是沒分手,但完美未來姊夫卻──
成了失憶又聒噪的男人!
姊姊欺他失憶,竟謊稱她才是他女友,
還沒完全消化這天大消息,
上帝就製造奇跡,木訥寡言的他變了樣,
那媲美AM頻道的聒噪功力,
令她快抓狂,也令讀者大大們抓狂,
且牽手、偷香,以前不做的事全都來,
讓她臉紅得像蘋果,但儘管沉浸在愛河,
她心中依然有個秘密,畢竟她是冒牌貨,
姊姊回心轉意要接收,她,只能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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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18:35
第一章

二月十四日星期六,那是屬於情人的甜蜜週末,沉浸愛河中的女人莫不在這一天卯足勁的打扮,只為了讓自己更嬌媚動人,為了回報女人今天的別出心裁,別說玫瑰花貴,凡事能跟女人扯上邊的東西,都會在這一天身價大漲,包括號稱身材殺手的巧克力。

    坐落在臺北一隅的卞家透天公寓,二樓潔淨的窗櫺,白紗隨風飄擺著弧度,玫瑰木的歐式梳粧檯前,卞姝琦正聚精會神的描繪著臉上的彩妝,墨黑的眼線在眼角微微的挑起,別有一番韻味,沾著紫紅的唇筆及其熟練的描繪著豐滿的唇型,紫嫣紅的美態,不知羨煞多少人,她雙手靈活的拿著粗細功能不一的彩妝筆精心化著妝,壓根兒無視一旁發酸、發酵的苦瓜臉。

    對,苦瓜臉,從一個月前就苦著的一張臉,偏還不是旁人,而是出自同一家卞氏工廠出產的產品--卞姝尹,姝琦的妹妹。

    一張素淨無瑕的臉挨在玫瑰木臺上,似怨似哀的瞅著姊姊,老半天不吭一聲,只會跟前跟後的苦著一張臉,叫人看了都幾乎快便秘的難受,就連前日吃下的食物都要耐不住的吐出。

    在活力社區裏,這對卞家姊妹花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年老的卞老爹老來得兩女,活脫脫跟他嬌柔的小妻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得叫花自卑、叫人自憐,卞老爹一喜,成天賣力的做生意養家活口,偏命運多舛,挨不過幾年光景便一命嗚呼回蘇州賣鴨蛋去了。

    年少守寡的卞太太一人推著攤車繼續拉拔女兒長大,好不容易孩子大了,而後幸運遇上個好伴兒,就這麼嫁到美國去享福,新屋子還是新伴兒幫忙出資重建裝潢的,聽說豪華舒適得嚇人,現在就留給這兩姊妹花住著,羡慕死人了。

    誰說紅顏薄命,現在還不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人家母子三人目前一個可是小有規模的企業老闆娘,兩姊妹還是千金小姐呢!

    不過說起這對姊妹花,又是長篇的話題,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話說姊姊姝琦是個美人,豔麗嬌美,打從念書就是人人追求探訪的目標,卞家的信箱每天都塞滿了她的情書,現在出了社會當個會計師,多得是有為青年的傾心戀慕,成天打扮得光鮮亮麗,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成熟女人的萬種風情,男人在她身邊來去打轉,稱她一聲花蝴蝶並不為過。

    姊姊是美人,身為妹妹的姝尹自然也是掛有品質保證的上品,不同於姝琦的奪目炫麗,任教于小學的卞姝尹就像是一朵空古幽蘭,纖纖弱弱的散發著她的嫻雅之美,一張白皙素雅的臉孔,始終掛著宛若韻味攸長的甜糯似的笑容。

    比起姝琦連珠炮似的快言快語、有花堪折直須折的感情生活,姝尹總保持著輕聲軟語,對愛情更是莫名的堅持、固執與保守,兩姊妹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各自散發著她們的風采。

    卞姝琦目不旁視的對著鏡子裏完美的自己仔細審視一番,美眸冷不防的掃過一瞥,姝尹的苦瓜臉還在繼續著,叫人禁不住翻白眼。

    一個月了,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打從姝尹知道她想要跟成介之分手開始,她就是這張要死不活的苦瓜臉,見著這張臉,即便喝口足以膩死人的甜湯,都會苦得吐出來。

    攏攏發絲,「我說卞姝尹,妳這張如喪考妣的臉幾時才要收起來?老爹蘇州賣鴨蛋都幾年了,妳這應景的臉色會不會出現得太晚?至於娘,我看她還身強體壯,短時間內還用不到,況且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西洋情人節,妳好歹給張好看點的臉孔,當我這老姊求妳行不行?」卞姝琦擱下蜜粉刷,食指結實的戳上她光亮的前額,口沒遮攔的說著。

    「姊,妳今天真的要跟介之大哥提分手啊?今天是情人節耶,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她顰起眉,異常愁苦。

    成介之,卞姝尹未來的姊夫,長得體面俊俏,年紀輕輕又是竹科的RD主管,為人謙和溫柔有責任感,真不知道姊姊嫌棄他什麼,竟然想要跟這樣的好男人分手,而且還獨獨挑在情人節這一天。

    一想到成介之受傷心碎的表情,卞姝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是的,她喜歡成大哥,或者說她一直暗戀著他,明知道他是未來的姊夫,卞姝尹還是忍不住偷偷暗戀他。

    默默的愛一個人有錯嗎?若真有錯,這也該是邱比特的錯,是祂錯射了愛情的箭,讓她愛上了自己未來的姊夫,可她沒想過搶奪,姊姊很好,介之大哥也很好,他們兩個站在一塊兒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她不想他們分手。

    「今天是情人節耶,況且你們都交往了三、四年,原本不是計畫今年六月要訂婚,年底要結婚嗎?」卞姝尹再次殷切的提醒。

    卞姝琦優雅的從玫瑰木椅上旋過身,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看著妹妹,「記住一句話,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拍拍她的額,「姝尹,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完美的理由來說服我不跟介之分手。」

    「怎麼沒有!」她激動的拉住姊姊的手,「介之大哥人很好,謙和又溫柔體貼,而且他很有責任感,每次我們請托他什麼,他總是記在心上,他長得也很好看,比起那些明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還是個前途無量的RD主管,論一切條件跟姊姊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卞姝尹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串他的好,然後支支吾吾的睞了卞姝琦一眼,「只是他比較寡言罷了,那叫做耿直木訥,很多傑出的人都是那種性子的。」

    「呿,耿直木訥,我看是口拙辭窮吧!不過,妳確定他只是寡言,而不是啞巴?」卞姝琦率直的說。

    「姊,介之大哥當然不是啞巴,我們聽過他說話的!」卞姝尹抗議的嚷著。

    「唔,那請問是幾百年前聽到的?」卞姝琦挑釁的吹吹手指上的粉色指甲油,揶揄一笑,「當然,我也不能這樣以偏蓋全,好歹他在面對他的電腦跟他沉迷的古董傢俱時,話可多了。」諷刺意味十足。

    「可是姊,妳聽說過沒,吉人之詞寡,躁人之詞多,男人話少才好,穩重。」卞姝尹一急,不得不搬出八股的說法,「姊,妳別跟介之大哥分手,他那麼好,況且今天是適合情人甜蜜過節,不是分手的好日子啦!」

    「誰說不是好日子?今天我準備陪他好好的去遊樂園重溫兒時記趣,然後請他吃一頓頂級豪華法國料理,然後在一切都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候再向他提出分手,把這個情人節畫下完美的句點,」她興奮的推推妹妹的肩膀,「欸,妳說這是不是一個很棒的分手夜晚?」她笑得牲畜無害。

    「當然不是!」溫文的卞姝尹實在氣不過,一把頂開姊姊的手,用一種不可原諒的眼神看著她,「妳為什麼要跟他分手?介之大哥寡言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妳現在才嫌棄他不嫌晚嗎?我猜一定有什麼原因!」面對精明的姊姊,卞姝尹難得的機伶。

    驚訝的一聲喳呼,「哇,我家妹子變聰明了。」隨即斂容道:「沒錯,我愛上別人了。」卞姝琦直言不諱。

    約莫一分鐘,卞姝尹讓這消息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回應,只有微微的張開口,用木然的表情訴說她的詫異。

    卞姝琦從容走去闔上她的嘴,「閉上嘴,妳這模樣活像是有智能障礙的孩子,要不妳也該擔心有蚊子飛進去,那種廉價的蛋白質不補充也罷。」語畢,她逕自走向更衣間,挑選著適合的衣服。

    卞姝尹的臉更苦了,一屁股的呆坐在床沿,她怎麼也不敢想像,姊姊竟然移情別戀,那麼成介之該怎麼辦?

    下一秒,她顧不得姊姊正在更衣,一頭沖進更衣室,「姊,是誰?妳為了誰想跟介之大哥分手?」

    死丫頭,占她便宜,卞姝琦睞了她一眼,軟聲說:「喔,他叫鄭宇翔,是個帥哥醫生,上個月我朋友過生日的時候認識的,那男人冷血又刻薄,我只能說,我對他一見鍾情。」卞姝琦的雙眸流露出愛戀的甜蜜,仔細的拉整身上的衣裳。

    「怎麼可以?妳怎麼可以……」卞姝尹哀傷莫名的蹲在地上,眼眶泛紅。

    忽地,卞姝琦跟著蹲在地上,從背後勾住她的頸子,「妳悶啥?既然妳那麼喜歡他,這不是個好機會嗎?我知道妳一直暗戀介之。」擰擰她的臉。

    「啥?」她驚駭的回瞪著姊姊,「妳胡說什麼?!我……我才沒有。」

    「最好沒有,」她竊笑著,「妳這點把戲想瞞我,門兒都沒有,我可是在情場打滾的花蝴蝶,妳這純情小百合的一點心思我會瞧不出來?」食指輕輕的戳了她一記。

    「真的沒有--」她氣急的喊,然而微微發熱的臉卻不自覺的洩漏了她的真心,一股紅潮緩緩的侵佔她白皙的臉。

    「口是心非。」她伸手擰了妹妹一把,「其實妳跟介之還挺搭的,都是標準的悶葫蘆,一肚子話非擱在心口不可,真服了你們兩個怎麼有辦法憋得住,要是我,一分鐘都耐不住。」

    「姊……」她在做困獸之鬥。

    卞姝琦手一抬,「甭再說了,若不想妳的介之大哥難過,妳就別再求了,要不我會用更殘忍的方式對待他,妳知道我的性子,我是說得出口就絕對做得出手。」她嫣然一笑,「妳呢,這週末沒活動?」

    「我要去找曄雯。」她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那好,待會我順便送妳一塊兒出去吧!」攏攏長髮,卞姝琦抓起鑰匙,蓮步輕移的下樓,留下妹妹愁苦難忍。

   ****

    坐在姊姊的車上,卞姝尹依舊板著臉孔,嘴巴抿得死緊,活像尊莊嚴不容褻瀆的觀世音。

    一路上,卞姝琦不停的從後照鏡看看妹妹,最後終於發難,「欸,卞姝尹,我真的要懷疑我是在開靈車耶,因為妳像死人一樣的坐在後面不說話。我說妳跟成介之還真是天生一對啞巴奇葩大絕配,說話會不會?上帝給妳聲帶跟嘴巴就是要妳多說話,懂不懂?」

    「我說的話妳又不愛聽,現在我只想叫妳別跟介之大哥分手。」卞姝尹執拗著。

    「辦不到,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幹麼還強把人家擺在身邊充場面?我可是很有原則的女人,我的感情絕對沒有藕斷絲連這種事情,反正我愛上別的男人了,這事實誰都改變不了。」她享受著速度的快意,帶著一點刺激。

    「姊,那只是一時新鮮刺激沖昏頭,妳想想,妳跟介之大哥一開始不也是很新鮮刺激?妳們也會甜蜜的牽手、親吻、擁抱……」她突然噤聲,未盡之語在口中囁嚅。

    「咦,怎麼不說了?」卞姝琦調侃的問,「甜蜜的牽手、親吻、擁抱,接下來妳想說的該不會是我們一起在床上打滾吧?呵呵……」她笑得張揚。

    「姊!」卞姝尹滿臉通紅的瞪著姊姊的後腦勺,說得這麼白,她不羞可她羞啊!

    「害啥羞?這是成人世界的真實。」趁著紅燈,她沒好氣的回過頭看妹妹一眼,「不過妳真的是想太多了,妳的介之大哥為人凜然神聖,別說是床上打滾,就連牽手、親吻、擁抱,這三、四年累積起來都不知道有沒有超過十根手指頭,妳說情人之間會這樣嗎?不過妳正好放心,我跟他啥都沒發生,他還是妳心目中完美聖潔的成大哥。」

    「人家他或許是出於尊重。」卞姝尹還是想替成介之說好話。

    現代人的情愛關係太輕率,成介之就不會是這種人,他是君子的典範,至少卞姝尹是這麼認為的。

    她不敢想像,萬一姊姊和成介之分手之後,那她不就永遠看不到他了?難道默默喜歡一個人都不被允許嗎?

    「尊重?虧妳想得出來,妳倒不如說相敬如賓算了。」卞姝琦哭笑不得,斂斂思緒又說:「有時候我都納悶,他那張嘴是生來幹麼的,成天像蚌殼一樣閉得死緊,留著跳蚌殼舞嗎?我要的男人是要有人性、會說話,而不是個啞巴,我受不了他的最高品質--靜悄悄。」

    「那妳的新歡就好嗎?」卞姝尹賭氣的問。

    為了成介之,鮮少跟姊姊唇槍舌戰的卞姝尹幾乎要把一年份的拗性子一次用盡。

    姊姊剛剛不也說那男人冷血又刻薄,這種男人只會凍得自己渾身是傷,卞姝尹就不信他強過成介之什麼,帥氣醫生跟花心是畫上等號的。

    「好,當然好,他是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雖然有點冷血刻薄,可他知道怎麼跟女人打交道,還有他的吻技絕對是一流的,是女人都招架不住。」她露骨的話語中透著一絲懷念。

    「姊,妳瞎說什麼?妳該不會已經跟他接吻了吧?!」傾身向前,卞姝尹純潔的心大受震撼。

    他們認識才多久?連三個月試用期都還沒到呢!想當初姊姊跟成介之認識兩個月後才牽手的,親吻也是三個月後的事情,怎麼、怎麼現在……

    「嗯,是啊!我們認識當天晚上,他十分紳士的送我回家,那晚我們就接吻了,別想歪,那可是紳士的吻喔!」她一臉理所當然。

    「啊--姊,妳怎麼可以這樣?妳這樣跟劈腿有什麼差別?介之大哥怎麼辦?」卞姝尹大受打擊,空谷幽蘭再也顧不了形象的大聲嚷嚷。

    「所以我要趕快跟他分手啊!我的心已經給了鄭宇翔,他那麼霸道的男人也不會容許我還跟成介之擱擱迪的,所以我要跟介之分手,然後跟宇翔正式交往。」說得斬釘截鐵,車速證明了她的決心。

    這一刻,卞姝尹真希望一輛大卡車趕快輾斃她跟姊姊,好讓這荒謬的一切都停止,天啊!她以為姊姊只是作風率直了些,實際上,她根本就是只花蝴蝶,一個才碰面的男人,她就可以跟他接吻,這太輕佻了吧!

    「妳只是追求新鮮,不會幸福的……」卞姝尹心力交瘁的喃喃自語。

    油門的速度依然不減,車窗竄入飛揚的風把話帶給了後座的卞姝尹,「我說妹子,幸福在另一個世界,而偏偏我不住在那兒,我要的就是這種轟轟烈烈的感情,偏巧這是成介之不能給我的,但是鄭宇翔可以,他就是那個人,至於成介之,我想能跟他匹配的是像妳這樣的女人,可以相對無言,靠手語溝通,妳也知道我說話速度媲美機關槍,實在沒辦法忍受一個隻會用手中鍵盤說話的啞巴。」

    「可是姊,感情怎麼可以這麼為所欲為?難道妳就不擔心會傷害到介之大哥?難道妳就不……」卞姝尹難掩激動的叨絮著。

    「停--吵死了,我建議妳繼續穿壽衣扮妳的死人,乖乖坐在後座,而我就繼續開著這輛靈車把妳送目的地,行了吧!」卞姝琦受夠了她的遊說。

    愛情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冷不防的在兩個陌生人之間擦出火花,只要星星之火,就足夠把彼此燃燒殆盡,這時候,幸福就不是追求的重點了,卞姝琦只能說,成介之真的不是她的茶,即便他再怎麼好。

    下了車,目送著姊姊離去,卞姝尹捺著愁思的眉痕按著門上的電鈴。

    「誰?」神經兮兮的口吻傳來。

    「曄雯,是我。」

    「喔,」她松了一口氣,「快進來。」

    大門咿啞的開啟,卞姝尹直上三樓,打開鮑曄雯的家門,一屋子的水晶、羅盤、八卦鏡、桃花劍……嘖,這怪力亂神的女人又在發功了。

    「怎麼了?被雷劈了還是踩到狗屎?」醉心於論命占卜的鮑曄雯正捧著一大堆古書在刻讀著,忙裏抽空的瞥了她一眼。

    「曄雯,我的心好痛喔!」她眼眶泛淚。

    鮑曄雯是她的好友,一直以來只有她清楚她的暗戀情事。

    「怎麼,該不會是看到妳的介之大哥送妳姊所費不貲的玫瑰花,所以難受了?」她忍痛闔上書,「不是早叫妳過來我這兒避難了,情人節不妳濃我濃,那還叫情人節,所以妳要有自知之明,早點閃人,多看多傷心。」她耐不住的又打開那外皮發爛,內頁泛黃的古書,努力的研讀起紫微鬥數、易經論述。

    「才不是,我姊要跟介之大哥分手了。」卞姝尹扔出一顆炸彈。

    鮑曄雯手中的書馬上啪的落在地板上,一隻隱形烏鴉飛快的從她腦門上竄過,「妳說啥?」

    「我姊要跟介之大哥分手了。」卞姝尹重複一次。

    「哇靠!我剛剛才為你們蔔了一卦,是旬空卦,沒想到……」鮑曄雯眼睛發亮的看她,左手搭在下顎死命的搓著。

    「曄雯,別管什麼旬空掛了,怎麼辦?介之大哥一定會覺得很受傷。」卞姝尹的臉已經苦成了黃連。

    「等等,我來想想辦法。」鮑曄雯撲身陷到那堆泛黃古書裏,埋頭猛翻著書籍,口中喃喃自語。

    「妳該不會是想施法吧?」知鮑曄雯莫若卞姝尹,她真是走火入魔了,一點風吹草動就要施法作蠱,也不知道真行還是晃點的成分居多。

    神經質的鮑曄雯趕緊要她噤聲,「噓,別吵,這會打亂我的真氣凝聚,待會想施法都變不出把戲,等我找到個一勞永逸的絕妙好法子再說。」

    卞姝尹絕望的癱坐在地板上,眉糾結得像麻花,托起腮幫子,無力的哀歎。她討厭姊姊那個新男友,他要是不出現,姊姊就不會想跟介之大哥分手了……

    忽地,鮑曄雯大嚷一聲,「啊!找到了--」

    卞姝尹懶洋洋的掃了她一眼,打不起一點興致,如果可以,她只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別讓姊姊把分手的字眼說出口。

    「卞姝尹,妳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這可是失傳已久的秘技耶,要不是我遠赴大陸搜括這些古書,我看妳的介之大哥真要沒救了。」

    「妳說啥?真行還是假的?」她持保留態度。

    「妳瞧,這個茅山法術可以扭轉乾坤,把一切劣勢改變過來,只要我配合西方的水晶球略施咒語,一定可以阻止妳姊姊分手的念頭,這樣妳的介之大哥就不會被放殺了。」鮑曄雯使勁的拍著書上記載的獨門密法。

    「真的嗎?」窮途末路,卞姝尹也不得不迷信起來。

    「當然是真的,想我研讀各家精髓多年,就不信這點小事還擺不平。」鮑曄雯對自己的修為越來越有信心。

    「那還不快試試。」她催促著。

    「別急,總要先準備法器、桌案,少個步驟都不行。」鮑曄雯起身根據書上記載,開始準備放在屋子裏的道具,想好好施展她新一代茅山女道的絕妙好技法。

    三樓的客廳裏,鮑曄雯煞有其事的燃燭請示,口中滔滔不絕的念著咒語,一派怪力亂神的模樣,若不是病急亂投醫,卞姝尹實在很想把這模樣的鮑曄雯打包送到精神病院去。

    轟的一聲,金錢劍掃過百合香氛的熏香蠟燭,吐了一口清水,鮑曄雯脫下道袍轉而在水晶球前雙手胡亂搖擺,不知說的是哪門子鬼話,只見她嘴巴一開一闔的,舞弄半晌,隨即筋疲力竭的倒在沙發上。

    「好了,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她一副精力耗盡的模樣。

    「真的?」卞姝尹還是半信半疑。

    「妳等著看好了,我就不信妳姊姊還有機會跟成介之說分手。」

    卞姝尹看著好友信誓旦旦的模樣,老實說,她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總覺得有一股不安的感覺在她心頭醞釀發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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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18:58
第二章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色,倏地漫過一層烏雲,隱隱晦晦的,不過這絲毫不折煞情人的喜悅。

    看著卞姝琦興奮的在前方遊走觀看,成介之實在不敢相信習慣優雅都會的她會邀他到遊樂園來玩,這跟她的習性根本是大相徑庭,不過,他仍維持一貫的緘默,沒把納悶說出口,情人節,只要她高興就好。

    說來,他還真是一個失職的情人,木訥拘謹的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哄女人,拙于言詞的嘴巴說不出甜言蜜語,當初提出交往的人是卞姝琦,他覺得沒有什麼不好,所以允諾了,只是,這三、四年來,他們之間好象只是處於一種雞肋式的習慣,一點也沒有情人之間的澎湃情愫,他沒法兒吻她,感覺自己在褻瀆她似的;他無法含情脈脈的凝望著她,感覺這麼看她是無禮的舉動。

    是他不好,除了正事,他連玩笑話都說不出口,他們之間就像淡而無味的白開水,只是等水乾涸的一天,不過,他喜歡卞姝琦,一種不涉情愛的單純喜歡,如果可以,他甯可不是情人,而是家人的關係,他會自在些。

    一個人獨自在臺灣工作,有家人般的姊妹也不錯,他是這麼想的,或許就是把她當成自家妹妹看待,所以他做不出踰矩的舉動,那太怪異了!

    「介之,來啊!我們去玩大怒神。」卞姝琦在前方熱情招喚著。

    「嗯。」他簡單一應,快步的走上去。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面對電腦遠比面對女人還要容易得多,至少電腦上的一切是可預期、可掌控的,但是女人不一樣,那是最不可預期、最無法掌控的一種生物。他不懂今天的卞姝琦,或者說,他從來沒懂過。

    「你膽量如何?敢不敢玩?」她笑問。

    他沒有吭聲,只是陪她排著隊伍,她想玩,他沒道理不陪她,如果做不來體貼的情人,那總要提供基本的陪伴,只是他又做得奇差無比,只能在見面的時候滿足她。

    「在想工作的事?」見他一點反應也沒,卞姝琦問。

    「沒有。」他否認。

    工作沒啥好多想的,他向來駕輕就熟,唯一讓他感到困難的是她--名為女人的生物。

    再次被他的寡言打敗,卞姝琦索性轉過身去面對著大怒神,心理默數著成介之今天的說話量。

    手指扳呀扳的,怎麼數都數不到另一隻手上去,五句都不到,他們好歹一個多月沒見了,今天見面也超過兩個小時,他竟然可以習字如金到這種地步,嘖嘖,真是了不起啊!叫人甘拜下風、五體投地。

    不行了,她真的沒法兒再跟成介之交往下去,他很好,什麼條件都好,就是他媲美啞巴這一點,讓她絕絕對對無法容忍,她是那麼愛說話的女人,遇上一個啞巴,那她豈不悶死了!

    況且,她也沒辦法對自己說謊,她愛鄭宇翔,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就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那種召喚,愛戀的召喚,雖然有時他個性冷血得令人不敢領教,但是她就愛他說話刻薄的模樣,不跟他杠上幾句,實在對不起自己。

    「我渴了,你買飲料給我喝好不好?」卞姝琦說道。

    二話不說,成介之馬上轉身走向販賣處,他是體貼,但就是不夠貼心。

    愛情是一種很妙的東西,秤斤論兩的比較了條件之後,發現原來最重要的不是條件,而是莫名其妙的心,它可以把微不足道烘托得偉大,也可以臻至完美鄙如一文不值,心,是愛情裏最吊詭的變數。

    成介之走遠後,卞姝琦拿出手機,神速的撥了電話給鄭宇翔,心裏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會不會一句不吭的掛了她的電話?

    「是我。」她帶點嬌撒的意味。

    沉吟半晌,他的嗓音緩緩吐出,「這是我接過最有自信的電話。」冷然的溫度依舊。

    鄭宇翔調侃的意味極濃,嘲諷她那絕大的自信,這麼有把握接她電話的人都知道她是誰,而且是非知道不可。

    「可不是,在你面前若連一丁點自信都撐不起來,那豈不是真要低到塵埃裏去了,卑微不是我的風格。」

    「呿,卑微,妳想扮也扮不來。」他回暖的話語戲謔的回了她一句。

    「今天是情人節耶……」她的語氣有試探的味道。

    溫度再度驟降,「那又如何?就算今天外頭的商家巧立名目把每項花費都提高數成,但是醫院的掛號費沒有漲價,病人不會因為這天就大病初愈,病床也不會特別舒適。」他頓了一下,「妳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提醒我今天是情人節?」冷淡又冷血。

    「是啊,我怕你在手術房裏不見天日,連今夕是何夕都昏天暗地,妳的眾多女友會生氣的。」

    「甭了,跟妳男朋友好好去快活吧!不過,小心點,我可不希望今天在急診室看到妳。」他伴著冷笑說。

    「鄭宇翔,你少詛咒我--」她氣得直跺腳。

    「詛咒?我這是忠告吧!」他冷冽的口吻訕笑著。

    「你--」

    「妳可以掛電話了,因為我沒空陪妳哈啦。」話落,鄭宇翔逕自掛斷電話。

    「嘟嘟嘟……」

    要不是這聲音一直提醒著卞姝琦,她真不敢相信鄭宇翔這男人真的掛她電話了!可惡,她可是拉下臉來打電話給他耶,他還這麼高姿態,酷也要有個底限吧!

    可想想,卞姝琦又甜甜的笑了,上回打給他,他急著進手術室,還說不全一句話就掛她電話,這回他可有良心了,足足講了六句話,怎麼數都比成介之多上許多。

    愛情就是自找罪受,偏偏卞姝琦就是甘之如飴。

    遠遠的,成介之拿著飲料走來,她把手機小心翼翼的放進皮包。

    「謝謝。」接過果汁,她喝了一大口。

    成介之看了她一眼,有點狐疑,遠遠的就看見她講電話的神情又甜蜜又惱火的,怎麼現在又若無其事?

    卞姝琦看見他的眼神,「事務所裏的同事很囉唆,放假還打來問東問西的。」然後又心虛的低下頭去啜飲著飲料。

    不對,時機還不對,所以還不是坦白的時候,等到這一天畫下句點,那才是絕妙時刻,所以,原諒她撒了小謊。

    又一批手腳發軟的遊客從大怒神上走下來,等待的隊伍緩緩的前進著,「介之,快,輪到我們了。」

    卞姝琦拉著動作緩慢的成介之,拚命的往大怒神沖去,現在她渴求一種震撼的刺激,把她的思緒恢復,因為鄭宇翔的身影太大太大了,大得幾乎遮掩了她自己。

    坐定後,成介之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錯以為她是怕了,遂把手掌伸向她,卞姝琦看了一眼,淺淺一笑,也把手擱了上去,對她而言,這一刻他們是共生死的朋友,下一刻,他們的關係將更疏遠。

    大怒神盛載著滿滿的遊客,用一種規律沉緩的速度緩緩的上升,騰空的腳,越來越遠的視線,一切都是一種不可觸及的遙遠,卞姝琦期待著最高點的那一秒,因為她將失速的下墜,就像她即將投入鄭宇祥的懷抱那樣義無反顧。

    齒輪的聲音在響著,恐懼的交談聲稀稀落落的,忽地,還未觸及最高點,一記莫名的聲響,伴隨而來的是異常的下墜。

    啊--咚的,在半空中強力頓了一下,整個椅座平臺呈現傾斜,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墜,整個遊樂器材範疇都陷入一種驚恐的尖叫氛圍裏。

    瞠大眼,她該不會真要應驗了鄭宇翔的詛咒,準備用這種幾近跳樓自殺的慘狀進醫院吧?!卞姝琦死命的搖頭。

    成介之越過長臂,緊緊的纜住她,再一次的強力震盪止歇後,他們離地不過幾尺,差點都成了肉餅。

    意外發生,遊樂園的一切活動暫告終止,半掛在上頭的遊客紛紛被接駁下來,成介之先將卞姝琦交給工作人員,然後才自行脫離這驚恐的遊樂器材。

    只是雙腳一觸及地面,他莫名的一陣暈眩來襲,眼前卞姝琦的身影倏地模糊,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這麼昏厥倒地。

    那一瞬間,他被捲入無底的黑洞,迅速的被吞噬,一切一切的知覺都徹底的與他隔絕,卞姝琦的呼喚也在隔絕之外。

    「介之、介之--」她怔然的看著倒地不起的他。

   ****

    成介之無端陷入昏迷,緊急送到醫院搶救,他依然沒有蘇醒,卞姝琦當機立斷以方便照料為由,要求轉送到臺北的醫院。

    獨不挑萬不挑,就挑中了鄭宇翔任職的醫院。

    兩人在急診室打照面的那一刻,卞姝琦明顯的看到鄭宇翔臉上的一陣錯愕。

    若不是成介之情況叫人擔心,她真會滿心竊喜起來,至少這男人對她還不真那麼無動於衷。

    折騰了好半晌,依然是查無原因,卞姝琦死賴活賴的,非要鄭宇翔弄出一間獨立病房給成介之,要不,屆時她真會被苦瓜臉的始祖卞姝尹給瞪死。

    卞姝尹和鮑曄雯接獲消息十萬火急的趕到醫院,只看見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成介之,還有一臉無奈的姊姊。

    「姊,介之大哥怎麼會變成這樣?」卞姝尹擔心的問。

    「別問我,別說我不清楚,連這些蒙古大夫都搞不清楚。」

    推開門,那句「蒙古大夫」讓鄭宇翔本能的挑著眉,他不動聲色的走向病床,拿著筆型手電筒朝成介之的雙眸掃描了幾回。

    「醫生,他怎麼會突然陷入昏迷?」

    「經過剛剛縝密的檢查,可以確定他身體健康一切無恙,但是對於他何以長時間昏迷,這還需要觀察。」話落,他轉身看著一旁若無其事的卞姝琦,「卞小姐,請妳重複一次當時的情況。」

    卞姝琦起身,「不用這麼生疏,叫我姝琦就可以了。」清清喉嚨,她開始陳述當時的混亂,「早上我們在遊樂園排了一小時的隊……介之雙腳一踩上地面,馬上就昏厥過去,我連伸手拉他都來不及,他就這麼一直昏迷到現在。」

    「哇,這麼離奇?不會是我的法術讓他就此倒地不起吧?」聞言,鮑曄雯心驚膽戰的自言自語起來,倘若是她施錯了法,那她不就得賠償?

    「曄雯,妳說什麼?」一手拍上她的肩,卞姝尹問。

    一顆頭馬上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她極度心虛,「沒、沒有啊!」

    鄭宇翔端詳著病人,揣測是否因高空下墜,導致他腦部受到傷害?可為什麼任何檢查都沒有發覺損傷的異狀?思索之際,發現卞姝琦正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瞅得他無法思考。

    「如果有任何異狀,馬上通知我。」鄭宇翔命令後,轉身馬上離開病房。

    「鄭……」卞姝琦想要喚住他,發覺妹妹埋怨的眼神,又噤了口。

    「姊姊,是不是妳早上跟介之大哥提分手,讓他受到沉痛的創傷,所以才發生這種變相的昏迷?」她好急,急得心都揪疼。

    「天地良心,我說卞姝尹,妳少胳膊往外伸了,今天成介之跟我說不到五句話,我壓根還沒機會跟他提分手的事情,意外就這麼發生了。」討厭,阻礙她喚住那男人逃開的腳步。

    「還沒提?」她詫異的低喃,忽地想起早上鮑曄雯的信誓旦旦,隨即又瞥向一旁叨叨絮絮的鮑曄雯,「曄雯?」

    「啥?」她還在喃喃有辭。

    卞姝尹走去一把攢住她的胳膊,鬼鬼祟祟的拉到一旁,「妳今天到底施了什麼法,我姊姊的確是還沒來得及提分手,可結果介之大哥就出意外了!」

    「哎呀,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神,不過我可以確定我沒有施什麼叫他生死逢難的爛法術啦!」

    見卞姝尹跟好友交頭接耳的窸窸窣窣,卞姝琦好奇的靠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法術?」

    「啊,沒有、沒有……」神經質的鮑曄雯第一時間回話。

    卞姝琦精明的眼掃過兩人,停留在妹妹忐忑的臉上,還來不及說什麼,床上的人就發出細弱的呻吟。

    「我的背真疼……」一句抱怨。

    「成介之,你清醒了嗎?」卞姝琦馬上理智發問。

    「唔,好暈,我睡得好累……」他喃喃自語。

    「介之大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靠近床沿,卞姝尹拉住他的手,寫滿憂慮的臉真是悲苦至極。

    好不容易,迷蒙的眼神在空氣中找到一個焦距,眨了眨,他卻陌生的又閉上了眼,許久才又二度睜開眼,然而他隨即拋出一顆驚天駭地的炸彈--

    「妳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睡得好累,妳們好吵……」

    鬆開手,卞姝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的介之大哥竟然問她們是誰,這是玩笑吧?

    「你叫什麼名字?」隔開妹妹,卞姝琦快步上前問他。

    床上的男人本能的搖搖頭,不適的抓著腦袋。

    簡單的動作,引發三雙不安的眼睛不約而同的交換著複雜的視線,然後有志一同的落向床上的男人,因為他竟然問她們是誰?而且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誰來回答我,妳們到底是誰?而我為什麼在這裏?這枕頭真難睡,讓我睡得脖子發僵,好歹幫我換個乳膠記憶枕好嗎?」成介之難受的抱怨著。

    「成大哥,你真的不認得我們,而且還連你的女朋友都忘了?」鮑曄雯語帶提醒的問。

    保持緘默的卞姝尹難過得眼眶發熱,憂愁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女朋友?妳們誰是我的女朋友,妳嗎?」他沒好氣的回問鮑曄雯。他連他老娘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哪還知道他馬子是誰?

    她雙手拚命的搖擺,「不、不、不,我才不是。」誰這麼倒楣交了惜字如金的男友,鮑曄雯極力撇清。

    成介之努力的撐起身子,肩膀酸疼不已,他努力的撐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三個女子,其中之一打扮得嬌美動人,嘴角微微的揚著,不知在欣喜什麼。

    站在中間的那一位跟美豔的女子容貌有點神似,不過卻素雅許多,她蹙起的眉似乎說明她內心的糾葛。

    至於一旁極力撇清身分的女子,他只是隨意一掃,然後又落向中間那弱態的素雅女子--疑是愛哭鬼女孩。

    會是她嗎?她們口中的他的女友會是中間這個女孩嗎?可恨,他怎麼會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然後讓眼前的女孩這麼難過?希望她別痛哭失聲,要不他會頭疼爆裂。

    下一秒,暗地裏機關算盡的卞姝琦漾著突兀的笑容走向床沿,「聽好,你叫成介之,是個RD主管,我叫卞姝琦,她是卞姝尹,我的妹妹,一旁的是她的好友,叫鮑曄雯。」卞姝琦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一抹淺笑走向妹妹,雙手擱在她肩上冷不防的使勁一推,將她推到病床前,「喏,跟你交往三、四年的女朋友是她,你們因為一同出遊發生意外,她叫卞姝尹,記住嘍!」

    「姊姊?!」卞姝尹轉身對著姊姊驚呼。

    「姝琦姊?!」鮑曄雯也跟著瞪大眼睛。

    卞姝琦把嘴湊近妹妹的耳畔,用一種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他現在這樣,妳若不伸手拉他一把,就沒人拉他了,我是不可能繼續跟他在一起的,因為我愛上別人了。」說著,修整完美的食指刮搔過她的臉頰,「反正妳一直都喜歡他,何不趁現在好好跟他談一場戀愛?」話落,她拉著呆愣的鮑曄雯離開,把空間留給兩人。

    「曄雯,妳該回家休息了,時間晚了,謝謝妳陪姝尹到醫院來,我送妳回去吧!」不容反抗的,卞姝琦細弱的手臂十分有力的拉著她直往外頭走,恁她怎麼掙扎都無法脫困。

    「姝琦姊,妳、這……」支支吾吾的她,頻頻回頭望著一樣受到刺激的卞姝尹,然後不可置信的望著始作俑者。

    「姊姊……」砰的一聲,緊閉的門板把卞姝尹的叫喚阻擋在病房內,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著。

    謊言,天大的謊言,姊姊竟然要她當個冒牌女友!

    果真是她,只有情人才會有這樣不舍的情緒出現,成介之深信不已,不過他還是祈禱她別哭。

    「姝尹。」他喚著。

    「我去通知醫生。」她拉開門,沒命似的跑向護理站求救,整個人鬧轟轟的暈沉、心虛,讓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介之大哥。

    鄭宇翔例行性的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確定他失憶了,「初步研判,可能是高空下墜的時候,他的脊椎受到嚴重的刺激,進而傳導到他的腦下,造成記憶的損傷,是不是有其他的併發或間接傷害,還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

    「那他什麼時候會恢復?」她想估量她的謊言有多少賞味期。

    順手調整了點滴速度,「沒有一個明確時間,可能恢復,也可能過去的記憶就此成了斷層,暫時好好休息,這樣復原狀況應該會好些。」臨走前,鄭宇翔確認病房裏沒有那個招搖女人的存在,不免納悶著她的下落,繼而緩緩的離開。

    病房又陷入寂靜,卞姝尹惴惴不安,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姝尹。」成介之主動把手伸向她。

    卞姝尹沒敢吭聲,帶著詫異,被動的把手搭了上去,稍稍一使勁,她不設防的跌入成介入的懷抱中,兩人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她渾身一顫,詫異著剛毅木訥的他怎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介之大哥?」

    成介之大膽的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深深的嗅著她身上的氣味,不意外鼻息充斥一股叫人放鬆的甜香氣息,他感覺好熟悉、好喜歡。

    是的,她一定是他的女朋友,要不他怎會如此喜歡她身上的氣味?

    「對不起,我竟然忘了妳,忘了我們的過去,」抬頭看她一眼,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容,「可是別擔心,我會好轉的,我一定會把我們的一切都重新回憶起來,姝尹……」他極度愛憐的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無辜的笑容,親昵的舉止,自若的言語,這一切都不該屬於記憶中耿直木訥的成介之,卞姝尹弓著身軀,像是一種防備。

    此刻,她的內心正陷入矛盾的糾葛,她想要回抱他,卻又不敢靠近這有些不一樣的成介之,因為,不管怎麼說,他依然是她未來的姊夫。

    然而另一方面,私心又告訴她,現在他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就這樣獨佔他吧,把他永遠的留在身邊……

    「姝尹?」成介之清澈的眼直瞅著她,是那樣真誠。

    一瞬間,她的心軟了,不管將來如何,至少她還能在這一刻擁有他。

    卞姝尹抬起手,用一種小心翼翼的心情反手抱住他,然後雙眸同樣回以款款深情,她心想,就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候吧!

    她看見成介之眼中的自己,相信他也在她眼中看見了自己。

    沉浸的當下,他凝望著她,眼中透出一種渴望的訊息,不斷的往前拉近彼此距離,卞姝尹感覺他想吻她,用情人間親密的方式吻她,她手足無措,只得看著她日思夜想的臉逐漸的靠近,兩人的鼻息交融混雜。

    頓時間,她無法睜眼繼續面對這樣的纏綿,緊張又期待的閉上了眼,等待他熱吻的親臨。

    半晌,期待中的吻沒有落下,卞姝尹莫名的睜開眼,成介之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忽地,他咧嘴笑,「哇,妳臉上長了一顆大痘痘耶,天啊!堪稱是天下第一痘。」

    卞姝尹驀然臉紅,連忙伸手捂住右鼻翼旁肆虐的痘子。

    成介之咧著嘴哈哈大笑,「別遮了,我都看見了,哈哈,豆花妹,妳剛剛幹麼閉上眼睛?不會是以為我要吻妳吧?哈哈,我不喜歡吃豆花……」他狂笑著,笑得出現叫人陌生的邪佞姿態,令卞姝尹大受打擊。

    「欸、欸、欸,」斂去笑,他猛地用食指狠戳著她單薄的肩膀,「發啥愣,還不趕快跟我道歉,要不是因為妳,我怎麼會失去記憶,快道歉!」那是威風凜凜,強迫中獎的指控。

    「啥?」卞姝尹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快道歉,妳這始作俑者。」抓起她的手,他狠狠的咬了一口。

    「好疼……」

    他咬人,成介之竟然這麼戲弄她,在她陶醉他的深情時,竟然嘲笑她的青春痘,還要她低頭道歉!不對,這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

    醫院長廊的盡頭,卞姝琦來回踅走,時而抬手看看腕上的時刻,時而探頭眺望長廊另一端的來人,正為苦等不到的人而急切著。

    等了許久,她歎了一口氣,「咳……」索性把身體的泰半重量全倚向了白牆,手中揪扯著皮包的背帶。

    忽而,在她心神不寧之際,一隻手將她整個人扯過了身,她還來不及發出驚呼,就讓手的主人吻住了唇。

    蜻蜓點水的碰觸後,她嗅到他身上的煙草味道,餘孽還在他空出的手指上燃燒著,漂浮嫋嫋白煙。

    「抽煙?我以為醫生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啥都重,絕對不會幹這種削薄生命的蠢事,看來我錯了。」

    「妳本來就大錯特錯,醫生才是最愛用生命當籌碼的賭徒,在生死中競賽的樂趣勝過一切。」鄭宇翔挑眉說。

    「為什麼這麼晚?」

    「確認妳那倒楣男友的病因。」冷漠的睞了她一眼,繼而扯出一抹訕笑,「最毒婦人心,此言果真不假,妳竟然變心拋下失憶的男友,還推自己的妹妹出線頂替,我真是小覷妳了。」

    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是前男友,」她更正他的說辭,「如果不是這意外,我早朗讀完我的分手宣言,況且那不是頂替,是牽紅線,啞巴搭悶葫蘆,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兩個更合適的了,至於你這刻薄成性的男人,看來只有我能跟你匹配。」

    鄭宇翔拋下煙,單腳踩熄,「嘖嘖,該說妳是自信過頭,還是說妳活在想像中?這世上能匹配的女人何其多,我又何必屈就於妳?」

    「哼,屈就?我想你明明就想高攀我,要不,全醫院出入口這麼多,你為什麼獨獨挑這方向來走,說我屈就你還差不多。」

    冷列的面容浮著一抹笑,「那我說全臺北的醫院多得數不清,妳又何必非來這一間不可?」

    忽地,卞姝琦嫣然一笑,眼波流轉的當下,單手攀上他的肩,手指親昵的摩娑他的臉龐,「你這男人的嘴怎麼會這麼倔?」

    「倔?我看妳挺愛的。」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她急抽了出來,「疼呢!」埋怨的看著他。

    收起邪肆的笑容,鄭宇翔不改冷冽,轉身就要離開。

    卞姝琦一把拉住他的手,「賠我一個情人節!」

    回頭睞了她一眼,「賠?妳似乎找錯賠償物件了。」欲隔開她的手。

    她不分由說,踮起腳尖便吻上他的唇,雙手緊緊的揪住他的手臂。

    鄭宇翔推開她,蹙起的眉顯示對她的不滿,「妳該知道這會是什麼下場。」

    「你怕?」卞姝琦挑釁的問。

    深邃的眼神一瞇,須臾,他拉過這招惹的女人,狠很的吻上她,帶點懲罰的味道。

    背脊擠壓在牆上,卞姝琦沒有逃,大膽的回應他的吻。

    氣喘吁吁,他低啞的嗓音說:「想當我的女人,自由、隱私是妳首先必須失去的東西,妳若評估失當,那賠上的可能包括妳的下半輩子幸福。」

    「我倒要看你拿什麼豢養我。」

    嗜血的男人一口咬破她的唇,血腥味竄入她的口中,卞姝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這男人強行擄走。

    愛情是如此的吊詭,在茫茫人海中的驚鴻一瞥,她就願意為他拋卻一切,只為了追逐他的步伐。

    不用原諒她,情人節是她背叛的證據,縱使如此,她還是選擇背叛追逐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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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19:20
第三章

為了照顧,卞姝尹與姊姊商量讓成介之請假暫住在卞家,而卞姝琦毫不考慮一口答應了,反正卞家有成介之在,她歸返的時間就可以往後延長,何樂而不為?

    不過事實上,這是成介之無賴近乎無禮的要求,被吃定的卞姝尹只有傻傻的答應。

    這天,他執意發揮自己的電腦長才,要幫卞姝尹的電腦升級,書房的地板上,全是他採購回來的東西,說好聽是幫,其實是他受不了光開機就得花費超過二十分鐘的老電腦,這有違他的職業認知。

    「天啊!跑、跑、跑啊,」成介之像個大孩子似的,命令著電腦運轉的速度,「卞姝尹,妳這根本不是電腦,而是一輛三輪車,而且上面還載著一位年華老去的老太太……太慢了,妳怎麼有辦法忍受這種處理器的速度!」

    卞姝尹聽見他的嚷嚷,一臉無奈的走進書房,「因為只是用來打些給學生家長的簡單訊息,所以……」她聳聳肩,笑得無害又包容。

    「過來替妳的電腦向我懺悔。」他伸過手,招她過來同坐地板。

    她一手托捧著水果,一手搭上他的手,緩緩走向他,-休息一下,吃西瓜。」

    成介之賴皮的把嘴巴嘟了過去,雙眼雙手還是停留在電腦上,卞姝尹只好拿起西瓜沾了少許鹽,送入他嘴巴,只見他口中塞滿水果還是念念有辭,「◎*%&……」

    他很愛說話,變得非常愛說話,彷佛這屋子只要有他的存在,都不會有片刻的安靜。

    好不容易咽下去,只聽到成介之叨念,「鹽沾太多了,妳以為妳是台鹽董事長的幹女兒啊,鹽巴沾這麼多?」

    卞姝尹趕緊撥撥西瓜上的鹽結晶,安撫的再次將西瓜湊近他嘴邊,卻又難掩心事的瞅著他,須臾,冷不防指尖傳來一陣痛,「呃--」她顰起了眉,思緒都被拉回了。

    「妳在想什麼?為什麼發呆?為什麼沒有注意到我在看妳?為什麼……」成介之長串的抗議發問,因為不容許被忽視。

    是他,是他故意咬她一口的,這樣幼稚的行徑不該發生在他身上的。

    「幹什麼咬我?」埋怨的睨了他一眼,還是不忘心軟的塞上一塊西瓜。

    他半咬著西瓜,強行湊近她的嘴,非逼她也咬下一口不可,只是這樣親昵的舉動,讓生性羞怯的卞姝尹驀然漲紅了臉,進退維谷,僵持半晌,在目光的逼迫下,她只得勉為其難的咬下一小口,然後就急著逃開。

    然而,始作俑者可不會輕易由著她,結實的手臂從身後圈住她的腰,硬是將她拖進了霸道者的胸懷中,下顎強行抵在她肩上,猛朝她的耳際拂去熱氣,「不許妳逃,又不是小偷,為什麼總是逃得遠遠的,我要妳陪我,一點距離都不准有。」

    「介之……」她回過身推拒著他的靠近。

    成介之才不理她,一陣拉扯,她為了躲開而節節敗退,在他的氣勢下,她頹然的癱倒在地板上,他趁勢撲了去,將她完完全全的囚困在他身下。

    「糟了,逃不掉了!」他俯瞰她,揶揄說道,淺淺的笑逐漸漾開,像無限擴大的漣漪。

    感覺他的重量、他的熱氣,心慌意亂的卞姝尹只得討饒央求,「介之,你好重,壓疼我了。」她的姿態怯弱弱的。

    成介之心軟的往側邊一倒,手順勢拉過她,讓她伏在他的胸膛上,「這樣總行了吧?」擰擰她發紅的臉蛋。

    「不行,醫生說你要多休息,我這樣壓著你會增加你的身體負擔,介之,快讓我下來。」

    這一回,成介之沒有推拒,鬆開環在她腰間的手,看手忙腳亂的她從他身上爬起身,只是那雙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她分毫。

    卞姝尹一觸及他的眼神,不是連忙別過臉去,就是倉皇低下頭,像是受盡驚惶的小動物。

    成介之跟著她一併正坐起身,「妳怕我?」

    她一愣,「才沒有……」話語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開似的,帶著鋸齒狀的不規則。

    「那為什麼要逃?」

    「我沒有逃。」她氣弱的說。

    「口是心非,若不是逃,為什麼不敢看著我?」成介之用言語逼她的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種靈透的氣息,不大不小,但就是汪汪泓水般的令人著迷,他喜歡她用這雙媲美小鹿斑比的眼睛看著他,然而她總是偷偷打量。

    抬起妳的頭,好好的看著我!

    心裏,他想要這麼對她說。

    為什麼不敢?對啊,為什麼不敢?她現在是他的女朋友,不再是過去那得謹守分際的關係,為什麼她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卞姝尹咬住唇,緩緩的抬起頭,眼上的睫略微挑動,如他所預期的眼眸就這麼睨著自己。

    成介之心頭一喜,一口啄住她軟嫩的唇瓣,卻再度引來她臉上狂潮般的紅一陣席捲。

    他喜歡逗她的感覺,只要看見她臉上久久不退的紅潮,他就會感到得意。

    「哈哈哈!」他笑得放肆,「妳若不是怕我,就是極度害羞的人,瞧,這臉簡直就像……」

    卞姝尹發窘的撫著不受控制的臉,發燙、發紅……

    「像一顆紅蘋果,叫人想要一口咬下。」話落,他當真在她頰上啄了一口。

    「介之--」捂著臉,她不具效力的抗議。

    「紅蘋果,以後我要叫妳紅蘋果。」成介之捧住她的臉,緊緊的抵住她的額,口中不斷的低喚著紅蘋果。

    嬉鬧過後,他突然正色斂容,「妳愛我嗎?」

    「你瞎問什麼?」她推了他一把。

    「姝尹,妳愛我嗎?我想聽到妳的回答,妳愛我嗎?妳愛我嗎……」他不斷逼問。

    他體內像是躲著兩個不同的個體,一個是任性的孩子,一個是深情款款的男人,現在任性的孩子討糖吃,賴得幾乎讓人投降。

    被問急了,她又習慣性的咬住唇,點頭發出一個單音,「嗯。」

    成介之像是詭計得逞似的狡猾竊笑,「那給妳一個證明愛我的機會,吻我!」

    「什麼?!」她瞠大眼。

    「吻我,我要妳主動吻我。既然妳不是怕我,也深愛我,為什麼不吻我?妳如果回避了,就是承認我之前的揣測是正確的。」

    拘謹的卞姝尹猶豫不決,她從沒主動吻人,對於情人間的甜品,她還是生澀的傻丫頭。

    等了半晌,仍不見她有所行動,他又慫恿著,「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那、那你閉上眼,別笑我。」她討價還價。

    「嗯。」毫不扭捏,他十分大方的把眼睛閉得連一了點縫隙也沒有。

    卞姝尹搖晃著手指,確認他真的閉上了眼,忐忑的心這才稍稍平歇,然而隨著面前的他逐漸擴大,她的呼吸又再度紊亂起來……

    她早想吻他了,一直都在渴望著他的唇,只是,偷想的時候,他的唇並不屬於她,所以她只有消極的想,只是沒想到,如今一切都被允許了。

    冰涼的唇冷不防的湊上後,她原想迅速撤退,誰知閉起的眼倏然睜開,帶著-抹賊笑,不顧她的驚訝迅速掠奪她的自主,再度密密實實的將她囚困,甩纏綿至極的吻崩潰她的理智。

    成介之的氣息強烈的入侵,她倒臥在他身下,思緒飛揚得老遠,鼻息深淺不一的混亂,一如她的心跳。

    他的手急切的拉下她的衣物,露出弧線完美的肩,激烈的啃噬讓她不由自主的發抖起來,只能伸出手像溺水的人那樣緊緊攀住唯一的浮木。

    意亂情迷、情火燎原之際,一樓傳來車聲,隨即響起的是卞姝琦的聲音。

    「姝尹,妳在家嗎?我買了妳最喜歡的蛋糕回來,姝尹--」

    驀地,那聲叫喚讓卞姝尹從澎湃的情緒中清醒,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他,拉起衣裳,「是姊姊!」隨即倉皇的跑離書房。

    成介之重重的捶了下地板,扼腕不已,懊惱這個壞事的傢伙竟然挑這時間回來,可一想到卞姝尹狼狽逃開的背影,他又不免低笑起來。

    「紅蘋果,害羞的紅蘋果……」

    這廂,卞姝尹奔下樓,神色慌張。

    不能的,她還是沒法兒忘掉成介之才是姊姊的男朋友一事,而她,不過是冒名頂替的假女友。

    「妳幹麼?遭小偷了嗎?還是在大掃除,妳的馬尾亂了。」卞姝琦擱下手中盛有蛋糕的紙盒說。

    「喔,是嗎?我在樓上小睡。」她趕緊解下馬尾,迅速的抓整發絲重新紮起。

    「怪了,又還沒到夏天,妳怎麼睡得滿臉通紅,天氣有這麼熱嗎?」卞姝琦瞅了行為怪異的妹妹一眼。

    「哪、哪有……」話落,不打自招的蘋果臉又泛紅。

    「嘖嘖!」卞姝琦挑起眉梢緩緩的走向她,「成介之人呢?」

    「在書房幫我的電腦升級。」她說得萬分急切。

    卞姝琦瞇起眼湊近她,塗著玫瑰色指甲油的食指抵在她的鼻尖上,「妳確定他只是幫妳升級電腦,我怎麼看都不像……他該不會是想把我純情的妹妹從小女孩升級為女人吧?」

    「姊!」卞姝尹一臉愧色的低叫,難掩被看穿的羞赧。

    「呵呵,我說錯了,他那麼呆頭呆腦的怎麼可能有什麼小動作,說不定是我妹妹妳主動勾引人家呢!真對不起,我竟然壞了妳的好事,下回告訴我一聲,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越過滿臉通紅的卞姝尹,她姿態優雅的走上二樓,忽地又停下腳步回過身,「我上去睡一會兒,晚上要跟宇翔去吃飯,妳可以繼續,呵呵……」

    「卞姝琦!」卞姝尹抗議的直接叫姊姊的名字,可惡,竟把她說得像饑渴女人似的,也不想想這一切都是她這偉大的姊姊捅出的樓子。

    「唔,」卞姝琦似是憶起什麼,停下腳步從豪華紙袋裏拿出一樣東西,拋給了卞姝尹,「喏,看來妳有迫切需要,就當作是我這做姊姊的送妳的成人禮。」

    莫名的卞姝尹打開紙盒低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是……是性感內衣!

    「卞姝琦,還給妳!」滿臉通紅的她一把扔了回去。

    卞姝琦接得神准,不過那刺耳的笑聲益發的張狂,一直從一樓延至二樓去。

    經過書房門口,記憶中那個剛毅木訥的啞巴王子一如往常的對著鍵盤敲敲打打,卞姝琦出聲喚他,「介之,我買了蛋糕給你跟姝尹,下去跟她一塊吃吧!」

    成介之只是回過身點點頭,露出一抹禮貌的笑容,又專注在他的電腦上。

    卞姝琦走回房間,兀自呢喃,「這對木匠兄妹真能發生什麼火熱的事情嗎?可若不是,那姝尹幹麼滿臉心虛?難不成這成介之真的開竅了?」須臾又否定,「不像,他看來還是愣頭愣腦的,開竅的比較有可能是姝尹,這悶葫蘆,嘻嘻……」

    總之不管誰先主動,卞姝琦可以肯定,姝尹跟成介之絕對是天生絕配!

    樓下的卞姝尹躲入廚房,用水拍拍臉頰,然後告訴自己趕快恢復過來。

    脫軌演出後,一整個下午,卞姝尹視二樓為禁區,連一層階梯都不敢踏上,只有像遊魂似的在廚房跟客廳之間游走,連電視上的肥皂劇演到哪個橋段都不甚清楚。

    當上成介之的女友,卞姝尹還是深感不安,覺得這樣的關係來得不踏實,然而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強烈的感受到他的轉變,回然陌生的數個性子竄入他的體內,霸佔了他的軀殼。

    慌了一下午,她關上電視躲入廚房,準備著手張羅晚餐。

    「姝尹、姝尹。」成介之嚷著,

    「我在廚房。」

    隨即一陣風掃入廚房,「聽我說,我幫妳的電腦重新組裝,然後把一些老舊的東西更換掉,至於那個三輪車處理器,改天我幫妳挑個新的,保證速度快上許多,這樣才能夠隨時升級更新軟體,要不妳的電腦根本無法負荷太新穎的東西……」成介之說話的速度明顯提升許多。

    「喔,謝謝。」她還是有點不能適應他的……多言。

    對,就是多言,也許比起一般人,他說話的量只是尋常,可是一把過去的他跟現在相比,兩者之間的差異那就不言可喻了,出院後這幾天,他說話的量已經遠遠超出過去五年份的話量。

    是五年耶,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不是有著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在準備晚餐?」他握住她的手阻止道,「妳工作了一個禮拜,一定很辛苦,晚上我陪妳出去吃晚餐,傍晚的夕陽這麼漂亮,如果可以帶我心愛的女朋友出去散散步,那就更好了。」成介之討好的說。

    對,這也是不對勁的地方,甜言蜜語!

    以前的成介之根本不會說這類的話語,哄人、討好都不是他的拿手絕活,木訥的他能應一聲就是奇跡,可是現在,他竟然舌燦蓮花起來,三天兩頭哄得她團團轉,幾乎要錯亂。

    「在想什麼?好不好嘛?當作去散散心,研究報告有說,假日若是能得到充分的放鬆,那麼上班的效率將可以大大的提高兩至三倍,我後天就得銷假上班,當作是陪我,好不好、好不好?」他體內的大孩子又萌生,拚命慫恿。

    兩頰酡紅的卞姝尹拗不過他,只得應允,他一高興,突然抱起她在屋子裏瘋狂的旋轉起來,惹得她咯咯發笑。

    「別轉了,我會頭暈,快放我下來……」她央求著瘋狂的他。

    半晌,成介之停止旋轉,兩人緊緊的挨著,冷不防四目交會,她一顆心卜通蔔通的跳著,低下視線,急於躲開他眼中熾熱的情感。

    怎麼可能?到底是什麼原因,竟讓一個剛毅木訥的男人在一夕之間轉變如此的大?

    瞧她,閃閃躲躲、彆彆扭扭,活像初戀矜持的女孩,成介之納悶他們真的交往這麼久了嗎?哇,三、四年,依他看三、四天還說得過去。

    「為什麼又不看我?」他的語氣埋怨。

    「看你做什麼?」她伸手抵在兩人之間。

    「看著我,姝尹。」他再度用命令的口吻。

    卞姝尹驚訝的抬起頭,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霸道命令。

    只見成介之瀟灑一笑,食指挑起她的發絲往耳際一勾,他的鼻息跟著靠近……

    忽地,「姝尹,我……」卞姝琦不意闖入,「喔,抱歉,我打擾了什麼嗎?」

    「沒有。」卞姝尹羞怯的否認。

    「沒有?」眼一轉,她隨即笑說,「那就是有了。抱歉、抱歉,我要出門了,你們繼續。」卞姝琦揮揮手,高跟鞋的聲音迅速消失在屋子裏。

    成介之竟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笑得幾乎岔了氣。

    「笑什麼?」

    「笑妳像膽小鬼,我們是男女朋友,妳心虛什麼?」順手擰了她的臉,唔,粉嫩嫩的,觸感還不錯。

    「我哪有心虛。」他瞧出她心虛了嗎?卞姝尹本能的咬住唇。

    「沒心虛幹麼臉紅?」他指著她洩漏秘密的蘋果臉頰,隨即啄了一口,「但是我喜歡妳心虛的樣子,粉撲撲的像桃花,人面桃花……」他笑著走開。

    臨去前又回過頭,「紅蘋果,快回神,十分鐘後我們門口見。」眨眨眼,分明是在對她大放電,下一秒又像市儈的商人,「對了,別忘了好好想想妳該怎麼付出報答。」

    「什麼報答?」甜蜜及時打住,她又露出莫名震懾的表情。

    「幫妳電腦升級的報答,沒誠意的報答我會拒絕的。」說完,成介之像吃了魚的貓,滿心喜悅的離去。

    他離開後,留下卞姝尹又在那情人間的話語以及捉弄的辭彙中神遊太虛。

    他是成介之嗎?真的是成介之嗎?

    一分鐘前那雙放電的眸子依稀還在她眼前眨個不停,她揉揉眼睛,這一切似乎花燦燦的奪目非凡,只是,這是真實的嗎?

    疑慮還未消逝,果真下一秒,索討才是真實的殘酷。

    以前的成介之是大恩不言謝的信奉者,現在的他則是很會利用這些逼她屈從任何請求,她真不懂他。

   ****

    並肩走在臺北的街道,成介之理所當然的把手搭在她肩上,迎面而來的是一對對鶼鰈情深的愛侶。

    「姝尹?」

    「嗯?」她轉過臉。

    「我們交往多久了?」他突然問。

    交往多久?要說一個禮拜,還是把姊姊的交往時間拿來充數?一時間,卞姝尹感覺腎上腺素跟胃酸同時出現分泌過量的情形,可觸及他打量的目光,隨即又強作鎮定。

    「為什麼這麼問?」她咽下口水。

    「因為我全忘了?」她的模樣可憐兮兮。

    卞姝尹松了口氣的露出淺笑,摸摸他的臉,「其實我們在一起也沒多久,可是……」

    「沒多久是多久?妳姊姊說我們在一起三、四年了,真的嗎?那到底是三年還是四年?還有,妳在可是什麼?」

    「唔!」她一怔,糟,姊姊那天在醫院說過,差點讓她說溜嘴了,幾聲傻笑,「呵呵,三年多即將邁入第四年了,呵呵……」她心虛的傻笑,「才三、四年,也不算長、不算長,呵呵……」

    「喔,是這樣啊!」他半信半疑,「那妳剛剛又在可是什麼?」

    「可是?」她一陣迷惑隨即回神,「喔,沒啦,我只是想說,我喜歡你很久了。」她羞紅臉的低下頭。

    這是真的,她不想騙他,自從他第一天出現在卞家,她就對他萌生無盡的好感,看著他雖然不擅言詞,卻總是用耐心包容任性的姊姊,對於卞家人的請托,也總是放在心上努力達成,在他身上或許沒有花稍的追求手法,但是,她就是喜歡他質樸木訥的真心,因為這才是最真實存在的。

    嘖嘖,這還比較像當人家女朋友該說的話,唔,還會害羞,看來他這三、四年都沒有好好調教這個女朋友,這麼容易就臉紅,他太失職了。

    不過沒關係,從現在起他要好好調教她,讓她變得熱情又主動,哈哈,成介之笑得差點內傷。

    斂去笑容,他露出舒朗靜定的表情,展開雙臂含笑轉眸的抱住她,「對不起,我的失憶一定讓妳很擔心,但是我絕對會加倍的疼愛妳,把我忘掉的部分一同補償給妳。」

    沒有察覺他的壞心眼,卞姝尹單純的搖搖頭,「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要補償,只希望能永遠跟你在一起。」還呆呆的一相情願。

    美人入懷後,瞬間,成介之得逞的竊笑,冷不防的擰了下她的臉,「喔,看吧,當初一定是妳主動追我,現在我失憶了,妳要對我負責?」

    「啊?又要我負什麼責?」她一臉冤枉。

    怎麼說來說去都是她不對?前一秒還甜蜜蜜的,下一秒又是機關算盡的得意樣,她真快被他搞糊塗了。

    「吻我一個,當作打平。」逗她一句,瞧她傻裏傻氣、驚駭萬分的蠢樣,「傻瓜,這麼好拐騙,笨、笨、笨。」他揉揉她的發,隨即展開俊帥的笑容,「算了,請妳喝咖啡,當我好心,反正欺負傻瓜不會有好下場。」

    癡愣當下,成介之緊緊握住她的手,然後在蒼翠的人行道上一路賓士,完全不管她是不是明白他的黑色幽默。

    卞姝尹知道他變了,他不再木訥寡言,然而對他的愛,卻沒有因而減少,相對的,她更加的愛他,也更加覺得心虛,為自己私心的欺騙,和因為失憶而轉變性格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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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19:43
第四章

叮囑他凡事小心後,駛去的車輛代表成介之又要回到工作崗位上,兩人開始處於臺北、新竹之間的距離,不過這也同樣意味著,叫人防不勝防的逗弄可以稍稍止歇。

    可,她竟是不舍的,眼眶泛淚……

    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向羞怯的她唯獨對成介之有滿腔濃烈的愛,即便當上他的女朋友不過一個禮拜,被他的惡作劇唬弄過不下百次,卻絲毫不影響她對他的感情濃度。

    「擔心?」卞姝琦倚在門後問,隨即又自己回答,「是該擔心,他這麼被動,住在這兒至少早晚能照面,回新竹去,他那只能對著鍵盤螢幕說話的毛病一發作,簡直跟斷線的風箏沒兩樣,欸,妳有沒有考慮過?」

    「考慮什麼?」她哽咽的看向姊姊。

    「調到新竹工作啊!要不辭職追愛去?」卞姝琦說著任性直率的建議。

    「妳瞎說什麼?」這點,卞姝尹絕對比花蝴蝶姊姊理智許多,況且,她還有點畏懼已經變得不一樣的成介之。

    「我瞎說?好,妳等著瞧,過不了幾天,我敢保證妳會在成介之身上嘗到回來像撿到的,出門像遺失的極度不安感。」

    真會那麼不安嗎?可她卻想用距離緩和他的惡作劇,讓自己喘口氣。

    「姊,介之不好嗎?」她悠悠的問。

    「不好?妳是問哪方面?」

    「要不妳為什麼不愛他?」

    「喔,這事啊!」卞姝琦沉吟須臾,然後順順喉嚨說:「以理智客觀的面向來論述,他很好,人品、家世、外貌……能羅列出來的好男人條件他都具備,但是,我們調性不合,所以沒辦法當情人,更遑論是夫妻,至於鄭宇翔,他也不錯,可是人格端正這方面就比不上成介之,宇翔是個有人格瑕疵的男人,可我偏喜歡這樣的他,當王菲在唱,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我只能說,愛情才是一種更玄的玩意兒。」

    人格瑕疵?那麼,現在的她算不算喜歡一個有人格瑕疵的成介之?

    「成介之失憶的事情,有聯絡過他遠在澳洲的父母嗎?」

    她搖搖頭,「他說不用提了,省得他們操心。」卞姝尹看她一眼,完美的打扮,「還要出門?」

    「沒錯,宇翔喜歡夜晚的人生,一如我,所以我們能不在白天見面就不在白天見面。」卞姝琦踩著高跟鞋走向車庫,「別管我,或許我早上才會回來?」

    看著姊姊開心的約會去,卞姝尹本能的憶起成介之,這個被惡魘進駐的男人。

    會嗎?介之會讓她嘗到回來像撿到的,出門像遺失的極度不安感嗎?

   ****

    事實上,卞姝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成介之沒有疏遠,反而像在她身邊裝了追蹤器似的,嚴密管束她的生活起居,只是卞姝尹懷疑,這會不會是成介之另個捉弄的頑劣手法?

    清晨六點,電話準時響起。

    「紅蘋果,起床了嗎?昨天睡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昨晚我夢見妳了,妳提著一籃蘋果……」他雜七雜八說了一堆,「快起來,要不然太陽公公要打屁股了,卞姝尹,聽到沒有,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瘋狂的學著逐漸擴聲的鬧鐘,在她耳邊嘶吼。

    才六點,他昨晚不是得加班到淩晨嗎?怎麼一早就精神抖擻的打電話,吃了興奮劑不成?

    啪拉啪拉的說話聲還在持續,卞姝尹不需要吭聲,成介之就有辦法對著話筒連珠炮似的講上一、二十分鐘,期問還完全不用喝水也不會跳針,她一度懷疑他是預錄成錄音帶的。

    中午學校放飯,卞姝尹還來不及吃下第一口菜,手機再度準時響起。

    「寶貝,肚子餓了沒,我早上想妳想得腦下垂體異常分泌,結果十點鐘肚子就餓了,現在正要去餐廳搜括掠奪一番,可是我很想要吃妳的拿手好菜,姝尹,現在跟妳說話,我都可以感覺我的胃酸在發酵,腎上腺素也呈現異常,膽汁不斷的分泌,工作……」

    細數著他的內臟異常,報告之詳盡,滔滔不絕、辯才無礙,讓卞姝尹還來不及插上什麼話,半個小時又過去了,只能感受他時而像個孩子似的極盡撒嬌之能事,時而用款款深情的語調,不斷的促使她的心淪陷,然後才意猶未盡的掛上電話,害得她只能用僅剩的五分鐘把飯扒光,結果差點消化不良,不過這也加深她的懷疑,懷疑成介之的居心是真想念還是假想念。

    下班後直到臨睡前這段空白時段,別以為這是休息時間,成介之一時興起就會穿插數段餘興節目,每一次都弄得她哭笑不得,好氣又好笑,通話時間長短不一,全隨他高興,不過頻率高得讓她很想商請電信總局頒個最佳通話貢獻獎給他,要不給張VIP金卡也不賴,應該可以享個九五折大優待。

    終於到就寢時間,電話如預期的又響起。

    這會兒他的聲音柔軟許多,「姝尹小愛人,有沒有乖乖躺平?很晚嘍,妳該睡了,要不然明天會有醜醜的黑眼圈,就不能當美麗的紅蘋果嘍,而且還會長滿痘痘,那麼以後我得要叫妳豆花妹,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不意外,又是半個小時跑不掉。

    卞姝尹很期待接到他的電話,但是,每接一回,就會讓她覺得自己好象是個長不大的小朋友,聽著他童言童語式的哄騙,成熟度直線下降,然後在如此多言多語的轟炸下,節節敗退、招架不住,她收回期待的字眼,老實說,第一天還勉強可以忍受,可是第二天,她就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到了第三天,她已經瀕臨崩潰。

    當晚掛上電話,她頭疼的撐住前額,久久不能自己。

    到底他是出了什麼錯?怎麼會跟原來的他天差地別的改變這麼多?

    失憶的部分可以慢慢補足,可是性格大變要怎麼扭轉?

    該不會是當初發生意外的時候,一併留下什麼吊詭的後遺症,所以才會讓他發了狂似的拚命說話,像是要把過去二、三十年的存量一次出清似的賣力,即便講到沙啞還不肯停歇。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等不到他啞,她可能會先因為精神衰弱而被送進精神療養院,她一定要找出他的病因。

    「對,趁病因還未找出前,先問曄雯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瞬間轉性的法術擋著先。」

    卞姝尹拉上被子,神情嚴肅的閉上眼,疲累的睡去。

   ****

    很不幸的,這樣生活持續到了第四天,卞姝尹神情憔悴的醒來,幾近崩潰。

    頂著那氣色差極了的臉孔下樓,沉浸愛河的卞姝琦忍不住揶揄,「哇,妳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會是害了相思重症,夜晚輾轉難眠,以至於氣血不足吧,唉,就說妳不出三天,鐵定嘗到回來像撿到的,出門像遺失的極度不安感。」

    「姊,妳別再嚷嚷好不好?給我一點安靜。」

    現在她什麼都不求,只求片刻的安靜讓她好過些。

    沒錯,她輾轉難眠是因為成介之,但不是因為他消失,而是他驟然改變的一切,隨著距離的拉遠,他更為瘋狂的捉弄她,愛說話到了極點,叫她接電話接到手軟。

    不知道求神拜佛有沒有用?不過為求立竿見影,請賞她一顆普拿疼加強速效錠,讓正在上演衛兵踏步的腦袋從疼痛中解脫。

    「安靜?妳是吃到成介之的口水啦?竟然叫我安靜。」

    卞姝尹托著腮幫子,用十分認真的口吻問:「姊,介之住在這裏的一個禮拜,妳有沒有發現他哪里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卞姝琦挑挑眉,「就是記憶區少了點東西而已啊,哪有什麼不一樣?」

    成介之有地方不一樣,而敏銳的她會不知道?除非他是動了變性手術,要不卞姝琦不認為他瞞得過她。

    「妳不覺得他變得很愛說話嗎?」

    驀然,卞姝琦毫不收斂的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卞姝尹,妳瘋了不成,成介之只可能變成全啞,怎麼可能愛說話,他住在我們家一個禮拜,我只聽過他應了一聲嗯,其他就沒了。」

    她塞了一塊小吐司進姊姊的嘴裏,「好,姑且不論他說話與否,難道妳不覺得他就是不一樣,眼神、舉止……什麼的?」

    「卞姝尹,我懇求妳,妳就別讓我猜了,簡單扼要的把妳認為成介之不一樣的地方通通一次說清楚,真要我猜,我可能半年還猜不到什麼轉變呢!」

    她現在全部的重心是鄭宇翔,哪有一丁點浪費的心思分給成介之?姝尹還真是個傻丫頭。

    「姊,我敢說他變了,從他在醫院醒過來後,就變得異常愛說話,還特別愛戲弄人,妳知道嗎,介之活像個被惡鬼或者長舌公進駐的怪人,他每天可以撥上二、三十通的電話給我,重點時段可以個人獨秀講上三十分鐘,其他就當作甜點的分散在我的一天生活裏,我快崩潰了……」

    卞姝琦看著妹妹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仍是半信半疑。

    哇,怎麼可能,成介之她都認識幾年了,這輩子他只可能跟啞巴畫上等號,絕對跟長舌公、惡魔無緣,卞姝琦深信自己的認知。

    「喂,我說卞姝尹,妳該不會是因為我放殺他,還在對我心生不滿,所以故意說這種話要讓我愧疚吧?人家打虎捉賊親兄弟,妳不可以為了幫妳的男人出一口氣,就說這種謊來唬弄妳姊我。」

    「姊,我是說真的,」她急得巴不得成介之馬上自投羅網打一通電話來印證她的話,「妳一定要幫幫忙啦!讓成介之早日恢復正常。」

    「幫忙?我能幫什麼忙?我唯一能幫的就是把他再搞昏一次,不過,那可能會送了他的命。」

    「卞姝琦,我是跟妳說認真的!妳的新男友呢,拜託妳問問妳的醫生男友,請他幫忙替介之診治看看,協助找出病因,為什麼一個失憶的人會驟然轉性轉得這麼徹底。」卞姝尹拉住姊姊的手,用小鹿斑比的眼神逼她就範,「順便請教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治療方法,可以幫忙成介之扭轉心性。姊,妳也有責任的,妳別想賴喔!」

    「欸,妳不要這樣看我,別以為增加我的愧疚我就會答應。」

    「姊,拜託啦,幫忙讓介之恢復正常啦!好不好?」

    拗不過妹妹那無辜又哀戚的模樣,卞姝琦只得勉為其難的點頭應允。

    「啊!姊,謝謝妳,那約個時間,我找介之一塊去醫院?」

    「我先問問鄭宇翔再說。」

    「好,謝謝妳。」卞姝尹感激得痛哭流涕。

    瞧她一副撇下心中大石的樣子,卞姝琦忍不住又想揶揄她幾句,「哈,我說姝尹,我看成介之沒有什麼不一樣,倒是妳變得離譜,活脫脫就像是初嘗戀愛的女人,神經質的害怕驟然失去幸福,敏感的防範一丁點的改變?」

    「姊--」她無力的抗議,「算了,當我啥都沒說。」不想再跟姊姊做無謂的爭辯。

    她用臀部撞撞卞姝尹,「既然那麼想念他,就請個假殺去新竹探望他,那些惡魔小孩一天不管不會死的,反正都早成精成魔了,就算妳每天孜孜紇訖的誨人不倦,那些惡魔也不會蛻變成天使,還是自己的愛情重要些,別人家的小孩管他那麼多做啥?賺不了幾個錢還惹了一身氣受,划不來。」

    「請假去新竹是不用了,請假在家睡個覺倒是真的迫切需要。」

    吃了早餐,卞姝尹打電話向學校請了病假,便疲累的倒在床上。

    只是,她的思緒總處在極度清醒的狀況下,久久無法成眠。

    不行,她得去找鮑曄雯,請求她的幫忙,當初她也是共犯,所以有責任分擔她的情緒。

    昏沉沉的跳下床,卞姝尹連忙殺去鮑曄雯的家,看看這個沉浸在茅山道術與西方魔咒的未來宗教學碩士,能提供什麼好方法。

    叮咚叮咚--她把電鈴按到差點報廢。

    「誰,是誰?」對講機傳來鮑曄雯緊張兮兮的問話。

    走火入魔,鮑曄雯只要聽到電鈴聲,就會幻想是某遠古人士知道她虔心修習法術,準備來跟她挑戰一番。

    「是我,卞姝尹。」

    「喔,快上來。」

    鐵門一開,卞姝尹邁著酸疼的腳,直上三樓,不意外,屋子裏只有變本加厲的堆放著桌案、法器,什麼八卦、羅盤、銅鈴、桃花劍、金錢劍、燭臺、各式各樣的水晶球,鎮放在屋子四處,還有成山的古書沒日沒夜的被堆積。

    「今天不用上班?」鮑曄雯好奇的問,手中捧的是《易經》。

    「請假。」

    「喔,盡責的卞老師竟然也會請假來找我話家常?」

    「不是話家常,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妳。」

    「什麼重要的事?」鮑曄雯馬上緊張起來。

    「成介之,我懷疑他是不是撞邪還是怎麼了,總之就是怪。」

    「怎麼了?他又陷入昏迷嗎?還是在固定時間會用不同的聲音跟妳說話?抑或是出現不舒服的情況,印堂有沒有發黑……」鮑曄雯揣說著可能的情況。

    「不是,我覺得他自從失憶後,整個性格都轉變了,以前他不愛說話的,現在他愛說話到了極點,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時間,過去三十年的存話量鐵定可以馬上出清。」

    「從啞巴變成長舌公?這的確是有點怪。」

    「還有,妳也知道介之大哥過去謙恭有禮、剛毅木訥的個性,現在全變了,他不單舌燦蓮花,而且還很會說甜言蜜語,可是下一秒又會出現放肆的模樣,宣告說妳被他拐騙了,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卞姝尹抬頭看著好友,「妳確定上回做法沒有意外?我一直覺得怪,怎麼一做完法,他就出事,然後失憶又轉性?」

    「噢,這似乎有點棘手。」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恢復正常?」

    「這我得想想辦法,先讓我去翻翻古書,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記載。」

    鮑曄雯馬上陷入書海裏,用恭敬虔誠的心在尋找失傳的法術,好幫卞姝尹找回正常的成介之。

    經過數個小時的研究,挑選了傍晚的好時辰,鮑曄雯這菜鳥小道姑藝高人膽大的再度做了一次法,好讓成介之儘快恢復正常,當作是對先前的失誤聊表賠償。

    仙人打鼓都會出錯了,更何況是她這個道行甚淺的小道姑,就別計較太多了。

   ****

    卞姝琦走入公寓大廈,逕自登上視野極佳的十八樓,開燈、關門,一切的動作都是如此的閑熟。

    這是一間沒有隔間的房子,七十多坪的空間都在玻璃巧妙運用下區隔出空間,但是就是沒有多餘的一扇門。

    一如往常,她走向玻璃包圍起的透明浴室,然後一一的卸除衣物,放下竹捲簾,竹簾下端只看見一雙潔白的裸足,左腳上的銀煉閃著鑽石的光芒,隨即是如瀑的溫水企圖掩蓋竹簾內這一身的光華。

    姊,拜託嘛,幫忙讓介之恢復正常啦!好不好……

    儘管水不斷的沖刷身子,妹妹的那句話卻依然那麼清晰的竄入她耳內,在她心坎上回蕩不已。

    成介之的轉變,她還是半信半疑,失憶真會讓一個人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嗎?姝尹那般的央求讓她有些動搖,只是要讓成介之恢復正常,她卻不那麼希望,她真是好狠心的女人,不是嗎?

    對,她不想成介之恢復正常,因為不想他恢復記憶,她始終覺得現狀才是最好的狀態,至少目前來看,她和鄭宇翔的愛情如火熾烈,介之和姝尹應該也處得還不錯。

    既然如此,又何必刻意的讓成介之恢復記憶、恢復他悶葫蘆的模樣,這世界已經夠悶的了,能少一個啞巴是一個,這是一種善舉,不是惡行。

    幾番的考量,她決定辜負姝尹的請托,把這件事情當成耳邊風般的淡忘。

    水聲依稀伴著歌聲,大有享受那愜意快活人生的灑脫。

    十八樓唯一的那扇門再度被開啟,鄭宇翔絲毫不意外屋裏燈火通明,眼一掃,浴室的竹簾被放落,下方足踝上的鑽石不斷的勾引他的視線,擱下手中的贅物,他冷冽的表情沒有洩漏太多情緒,逕自解開身上的束縛,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入竹簾藏匿的世界。

    黝色的身軀肌裏分明,不是病態的死白,而是帶有陽光味的健康,手一橫攬,便輕易的將白玉凝脂攬在懷中獨享。

    「啊--」卞姝琦本能的驚呼一聲,臉上浮現淡淡的粉色。

    「嚇到妳了?」挑起眉梢,他問。

    「神出鬼沒,不嚇到很難。」她想剝除纏繞身上的手。

    手的主人存心作對似的,將她攬得更緊,「妳在想別的事,要不不會心不在焉,所以別想把妳的心不在焉賴我嚇人。」他埋首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嫩滑的口感像是香甜的豆花。

    哼,這男人就是一丁點虧都不吃,真是十足的自大。

    「我洗好了,你自己慢慢享受。」她推開他,不想在他身邊落太多勢。

    對,落勢。

    在他身邊,他永遠像天神主宰著一切,而她總落勢又卑微的依附,或者屈從,她是過盡花叢的花蝴蝶,怎可被迫停留在樹梢?若要停留,也該是她決定,怎可一再失了準則?

    卞姝琦的手還來不及觸碰到架上的浴袍,鄭宇翔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胸懷,「別走。」

    橫手抵在他胸前,「不走做什麼?」她睞了他一眼,有點挑釁的味道。

    「妳在想什麼,剛剛?」

    她顰起眉,「鄭宇翔,即便是我先開口說愛你,但也不代表我就這麼一點思想自主的權利都沒有,你少自大了。」掄起拳頭,她抗議的捶他一記。

    「別使性子,當初我就說過了,跟了我,自由跟隱私是妳首先必須失去的兩樣東西,現在反悔會不會晚了點?」

    「你--可惡!」她氣惱的低叱。

    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這男人永遠不會有錯的一天。

    鄭宇翔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囚困在角落,叫她無從脫逃,眼一深,「既然來了,就不要跟我鬧這些小性子。」

    話落,卞姝琦沒有機會反駁什麼,因為他已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將她口中的氣息完全掠奪,溫水沖洗過兩人的身軀,將他們一同淹沒在一場風雪裏。

    她愛他,愛這個人格有瑕疵的男人,儘管她用捶打抗議他對她的暴行,然而她的聲音、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親近了敵人,並對敵人發出屈從的嗓音,直到嘶啞……

    咱的一聲,打火機上的那把火燃起了黑色的Davidoff,嫋嫋白煙升起。

    淩亂的床褥上,姣好的身段被鵝黃的絲被裹覆著,她半瞇著一雙眼,怔看著他寬闊的背。

    「為什麼抽煙?你心煩?」

    鄭宇翔沒有回答,只是眷戀的又抽了一口煙,側過頭睞她一眼,浮現一抹戲謔的淡笑。

    卞姝琦拉著絲被坐起身,身體靠在他背上,手不安分的竄至他的胸口平貼著,「笑什麼,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半晌,他才淡說:「沒有,只是懷念這個味道,怕忘記。」

    卞姝琦心頭一震,忘記,他怕忘記一股味道,那成介之呢?他可是失去了人生態半的記憶,他惶恐嗎?卞姝琦本能的想著,都是妹妹逼她不得不想。

    也罷,當作是順口幫她問問,免得那小妮子成天問、成天垮著臉。

    「欸,翔。」她親昵的喚。

    「嗯?」他覆上胸口的青蔥白玉手。

    「一個人失憶後,可不可能改變了他原本的性格?」

    「改變性格?」

    「嗯,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喔!」她的手淘氣的撫著他身上的溫熱。

    「誰?妳的前男友嗎?」壓緊胸口上的手,他口氣些微發僵。

    「對,是介之,聽說他變了,性格回異。翔,像他這個樣子,有可能會恢復嗎?是不是得先恢復記憶才能找回他原本的性情?有沒有辦法在他恢復記憶前,扭轉他的性格?我很好奇,像他那樣失去了人生的記憶,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惶恐不安?」卞姝琦兀自說苦揣測的話。

    忽地,身前的男人愀然變色,漫著火氣轉過身來,拗住她的手狠狠的瞪著她,「他惶恐不安關妳屁事,他性格回異又與妳何干!」

    心一驚,她試圖縮回自己的手,「宇翔,你弄疼我了……」

    「妳剛剛不會就在想他吧?」他冷笑,「妳跟他見過面了,心疼他了?」一句一句的逼問。

    顰眉幽怨,她不知道他的怒氣所為何來,「鄭宇翔,你凶什麼?」

    鄭宇翔重重的撚熄香煙上的火苗,隨即欸身壓覆住這叫人無法掌控的女人,「在我的地方,不許妳想著任何一個男人,尤其是妳的前男友!」

    鄭宇翔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堵住她的聲音,然後放肆的在軟玉溫香的軀體上強取豪奪,一時間,兩人的激情聲音回蕩,其中夾雜著抗議和咒駡,直到又一次的攀上高峰,兩方的對峙方才止歇。

    「你不怕我懷孕嗎?我可是會拿孩子逼你娶我的女人,你不怕嗎?」她哽咽賭氣的問。

    他揩去她眼角的淚,翻身將她攬了過來,不發一語的情緒糾葛。

    「是姝尹托我問你的,她想請你幫忙診斷介之的病情,你不想理睬便罷,幹什麼這樣糟蹋我?」

    掙扎半天,鄭宇翔在她額上啄了一記,「對不起……」他緊緊的抱住懷中嚶嚶啜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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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20:09
第五章

雖不迷信什麼怪力亂神,但是這一次,卞姝尹很難不對鮑曄雯甘拜下風,昨日才求助她,今天成介之果真一通電話也沒打來,讓她的壓力跟著抒解,上起課也就精神許多。

    下午,結束課後輔導教學已是六點鐘,卞姝尹順道到超市買了一些東西,輕哼著小調往家的方向走去,正要掏出鑰匙,停放在外頭馬路邊的休旅車上,成介之白著一張臉走下來,不由分說就把她抱得緊緊的。

    「嚇,介之,你怎麼來了?!」卞姝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渾身覺得被一隻火爐密密實實的包圍住。

    「我很想妳。」沙啞的嗓子,只能勉強用氣音吐出這幾個字,可憐兮兮。

    卞姝尹抬眼看他,憔悴的面容、乾裂的唇,眼神迷迷濛濛的,伸手往他額上一探,發現他體溫高得嚇人。

    「介之,你曉不曉得你病了,在發高燒,有沒有去看醫生?」

    他搖搖頭,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抱住她,瘖啞的嗓音還勉強著要說什麼,卻總是吐不出清楚的字眼。

    可惡的重感冒,奪走他的聲音,讓他無法對著話筒和她熱線,耐不住相思的他只好飛車趕來臺北,途中沒釀成車禍,還真是祖先保佑。

    不過,閻羅王可能也不收這麼長舌的鬼魂吧?

    卞姝尹當下愧疚又難過,責怪自己折煞了他的心。

    「走,我陪你到醫院。」見他還想自行開車,她一把搶過他的車鑰匙,急得口不擇言的罵,「都病得神智不清了,還開車,你是活膩了是不是?了不起,就當你家財萬貫有錢沒處花,也不用急著為自己付喪葬費?」

    她又眼眶發紅,淚腺發達的想要發作,推著病歪歪的他,招了計程車直往醫院奔去。

    候診區的椅子上,成介之難受的把頭靠在她單薄的肩上,嘴巴不斷蠕動喃喃自語。

    「別再說話了,再說,當心我拿針線把你的嘴巴縫起來。」卞姝尹拍拍他的臉,威脅要他好好休息,真是病入膏肓的愛說話。

    紅蘋果竟然罵他,她不是害羞又膽小嗎?嘖嘖,她是到哪兒借了膽,敢這麼對他,難不成7-ELEVEN有在出售熊心豹子膽嗎?再多說幾句,他保證病好之後,一定對著她的耳朵念上三天三夜,以示抗議。

    成介之埋怨的瞅著她脆弱又強作堅強的模樣,索性乖乖住了口,頭緊緊挨著她,一刻都不離。

    反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況且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香……

    卞姝尹也宣佈投降,她沒辦法討厭他什麼,即使他變得不一樣了,她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他。

    男人宿命的被當成強者,然而許多時候,男人不過是個孩子,也希望有示弱的時候。

    看完病回到卞家,卞姝尹簡單弄了熱粥,他卻像孩子似的不肯吃,逼得她只好拿出對付學校惡魔的伎倆,強扮巫婆逼他吃下,再趁機扔了藥丸進他嘴巴,溫開水一倒,把他料理妥當,順勢操起買來的口罩,往他臉上一掛。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把口罩拿下,也不許再多說一句話,要不然,我會把你打包扔到垃圾堆去。」雙手一推,把他推到床上,被子一蓋,「快睡,不睡我就拿棒球棍打人。」

    若不是聲帶發炎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成介之怎麼可能乖乖的不說話,不過能夠見到他的紅蘋果,他就好高興。

    好不容易等他睡去,卞姝尹撫著他孩子似的臉,自言自語起來,「介之,我看我也該來學開車,以後萬一你又病了,我才能開車送你去醫院,假日也可以去新竹看你,你說好不好?」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規律的呼吸伴隨幾聲輕咳,屋子裏只有她的獨自對話。

    意識到自己的蠢樣,她搖頭低笑,再次確認他的被子是否蓋得密實,關燈帶上門離去。

    下樓時,卞姝琦正好踏入家門,「外頭有男人的鞋子,妳該不會是帶了野男人來我們家吧?」

    「什麼野男人,是成介之,他重感冒,我讓他在客房住下。」姊姊真是一點都不愛成介之,竟然連他的鞋子都不認得,真不知該替他心酸,還是為自己竊喜。

    「原來是他,我還以為妳跟老天借膽,竟敢背著成介之私藏男人。」她揶揄。

    「我又不是妳!」

    「哎呀,回嘴啦?妳今天是被雷劈到嗎?竟然知道反駁。」

    「廚房還有宵夜,餓了自己弄來吃。」卞姝尹不想跟姊姊拌嘴,反正她從來都不是姊姊的對手,只有挨削的份。

    「欸,卞姝尹,他是真病還是假病?我認識他那麼多年,別說是感冒了,連過敏打噴嚏都不曾有過,現在怎麼三天兩頭扮柔弱賴在我們家?先前失憶的意外我就認了,現在流行性感冒都還沒開始,他就先發作,說,他是不是想裝可憐博取妳的同情?」

    「姊,妳胡說什麼?!他是真的病了,剛剛才在醫院打了一針。」

    「管他真病還是假病,反正他是找對門路了,對於妳這愛心氾濫的女人,生病是最好的方法,不過妳自己最好小心,當心被吃得屍骨無存,姊姊我,微薄的喪葬費還付得起,甭替我省這些,人掛了總好歹留點骨頭。」

    「卞姝琦,妳可不可以別再詛咒我了!」

    「好了、好了,跟個語言遲緩者鬥嘴,我未免勝之不武,饒了妳了。」

    當晚,卞姝尹躺在床上,腦子不由得聯想,為什麼每次鮑曄雯一施法,成介之就碰巧出事?

    嘖嘖,看來以後少讓鮑曄雯插手,上一回為了阻止分手,結果得到的是失憶,這一回為了讓他恢復安靜,索性來個重感冒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實在不敢想像,鮑曄雯號稱萬無一失的法術,會不會讓成介之哪天連命都沒了?

    打了個哆嗦,她拉被子蒙住頭,趕緊睡覺不敢多想。

    翌日,卞姝尹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胸口被重物壓得喘不過氣來,昏沉的當下,她以為自己發生鬼壓床,痛苦的掙扎著。

    忽而,一個低啞的聲音,像箭似的不斷射來,「醒來,卞姝尹,快醒來,我餓了,餓得想要吃下一頭牛,妳再不醒來,我就把妳吃了,醒來……」

    卞姝尹睜開眼,昨日還病懨懨的男人,今天朝氣活現的賴在她身上,差點叫人喘不過氣,若不是那沙啞的聲音還不堪入耳,她真要懷疑他是裝病。

    「別壓我。」她推著,翻過身還想睡。

    「起來,我好餓,妳昨天凶我,我要報仇雪恨,再不起來我要咬人了?」伸手搖得她天旋地轉,見她還不肯離開被窩,他當真張口往她肩窩狠狠咬下。

    「啊,好疼!」她疼得全醒過來了。

    始作俑者咧嘴得意的笑,「醒了吧?就不信妳不醒,妳再不醒來,我就要宰了妳沾哇沙米果腹了。」

    卞姝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她發現他真的病得不輕耶,是不是該考慮把他轉去精神科?一個人轉性也要有個限度,總不能變得一場糊塗吧!可憐她的睡眠。

    「這麼深情款款的看我,會讓早晨的男人失控喔。」他挑逗的笑說。

    她倏地臉紅,「成介之!」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不以為意,一把拉起她,「起來,我要回新竹上班了,陪我去吃早餐。」

    念在他還病著,卞姝尹選擇順從,乖乖起床梳洗,雖然現在才不過六點鐘。

    來到巷子口的早餐店吃早餐,她一直瞅著他。

    「幹麼一直看著我,不吃?那我吃了。」成介之毫不客氣的從她面前夾過蛋餅,大快朵頤,她還是看著他,他抗議的掃她一眼,「還看,以前沒看過我?再看我要收費了。」

    「你變好多。」抽起面紙幫他拭去嘴角的沾醬。

    「我變好多?怎麼,以前我走路沒有靠右邊,吃飯不用筷子,過馬路不看紅綠燈,有選擇性色盲嗎?還是我以前會揍妳,不讓座給老弱婦孺?」

    「不是,你以前不會捉弄我。」她淺淺笑著,他真的很愛說話耶。

    「喔?那就是說跟妳在一起才變的嘍!妳完了,我要打電話給我媽,說妳帶壞我。」

    「賴我。」付了錢,她率先起身離開。

    成介之跟上來,從她身後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許走,我問妳,那妳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她回眸睞了他一眼,「你說呢?」把問題拋回給他。

    「法律有既往不咎的定則,人也有,就算妳比較喜歡過去的我,但是也非得喜歡現在的我不可,妳若不從,當心我挖個沙坑把妳埋進去。」

    「你瞧,又用言語恐嚇我,快回去上班啦,要不然叫你老闆開除你。」她玩心一起,反過來恐嚇他。

    忽地,成介之一把抱住她,沒了消遣調侃,柔情繾綣,「那就開除我吧,我不想回去上班了,我會好想妳,姝尹,我要跟妳住在一個屋簷下,我要每天都看到妳。」

    「別鬧了,你工作那麼忙,還要每天開車臺北、新竹往返,當心吃不消。」

    「很累也要看到妳,平常我來看妳,假日妳到新竹看我,就這麼說定,」他自作主張決定一切,-好不好?好不好?」搖晃著她單薄的肩膀。

    「你高興就好。」卞姝尹根本無法招架,不答應,只怕她今天又要電話接到手軟,然後吞一斤普拿疼都止不了頭疼。

    啄了她的唇一口,「妳說的喔,到時候反悔,我就把妳綁架到新竹,上班帶著妳,下班也帶著妳。」他賊賊的威嚇著。

    她苦笑的點點頭。

    成介之得到她的應允,滿心歡喜的上車,休旅車載著喜悅往新竹駛去。

    此時二樓陽臺上,卞姝琦半倚著欄杆,冷不防的問:「卞姝尹,剛剛跟妳抱來抱去、意圖妨害風化的男人是誰?」

    卞姝尹猛地抬頭,姊姊的表情像吃了大便似的怪,她淡淡的說:「成介之啊?」

    「啥,成介之?!」她兩眼大睜,眼珠子差點滾出眼眶,「卞姝尹,妳該不會喂他吃了什麼藥吧?他會光天化日之下跟妳抱在一塊?說,是不是別人家的男人?妳不要想為妳的紅杏出牆找藉口!」

    「什麼紅杏出牆,姊,妳說話好聽點行不行?」卞姝尹沒好氣的說。

    「本來就是,當心我密告給成介之知道。」她威脅。

    「不信,妳晚上自己問他,他說要賴在我們家不走了?」她說完逕自進屋去。

    「好,扯謊,要扯妳也扯個像樣的,晚上我問成介之,包准拆了妳的西洋鏡。」卞姝琦難得有機會整整有卞家觀世音之稱的卞姝尹,所以渾身充滿期待,今天晚上她絕不加班、不約會,就回家玩玩妹妹。

   ****

    卞家客廳,三個人目不轉睛的對著電視螢幕,氣氛悶得叫人直打哈欠。

    呿,瞧卞姝尹說得跟真的一樣,這個成介之還不是跟過去一樣,愣頭呆腦的,見著她也頂多點頭寒暄兩句,再多就沒有了,偏偏卞姝尹把他說得多離奇,不還是沒變嗎?要他變,比爬上天還難。

    卞姝琦受不了這種悶死人的夜晚,決定出去找鄭宇翔約會。

    「你們繼續相對無言、眼送秋波,我不奉陪了。」揮揮手,她趕緊離開這冰窖似的客廳。

    卞姝琦離開後,成介之漾著詭笑,直瞅著渾然不覺有異,專心看連續劇的卞姝尹。

    忽地,他用手指狠狠彈了她的耳朵一記,逼得她很難不正視他的惡行。

    「好端端的彈我耳朵幹麼?」

    真疼,打小跟同學玩,她耳朵老是被彈得通紅,從來沒有贏過一回,要是可以,她真希望耳朵是可以被收納起來的器官。

    「報仇啊,有個女人趁我生病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對我大呼小叫的責駡一通,讓我很不平衡。」

    「我嗎?我哪有?」她冤枉的叫著。

    「還說沒有,趁著我重病失聲不能反駁,訓得我一愣一愣的,還不道歉。」雙手出其不意的往她胳肢窩猛搔癢,惹出一聲又一聲的尖叫。

    「啊,救命,哈哈……我幹麼道歉?啊!住手,人家只是要你乖乖閉嘴休息,這樣也不行嗎?啊--」卞姝尹尖叫連連,咚的一聲,整個人滾到地板上四腳朝天,「疼!」

    成介之隨即撲了上去,「不行,一天不讓我說話我會很痛苦,就像身上有蟲在爬,很難受,所以我發誓以後每天都要在妳耳朵旁邊說上成堆的話?」

    「天啊,你饒了我吧!」她討饒的說。

    「休想,我們去吃宵夜,要不然我把妳當宵夜啃。」他作勢抓起她的手,準備大啃特啃的模樣。

    她趕緊縮回,「你是狼犬啊?抓到骨頭就啃!」

    「對,快讓我吃飽,要不然妳第一個就會遭殃?」拉住她的手,他輕而易舉的把她拖出客廳,直往外頭小巷子的攤販奔去。

    他吃東西只有神速兩個字可以形容,牛肉麵還有滿滿一桌的小菜,他瞬間就解決了大半,剩下的時間則不停在卞姝尹耳邊繼續聒噪著。

    最後,她的耳膜實在繃到極限,只得善心提醒,「你渴不渴?你聲音還啞著,這樣下去明天會啞得更嚴重喔!」

    「多嘴。」成介之夾起一口面,強塞入她的嘴,不讓她打擾他說話的興致。

    從小吃攤離開,卞姝尹不單耳朵受到傷害,連肚子都撐得瀕臨爆破,而禍首依然故我的長篇大論著,也不見有什麼重點,就是說些瑣事,還有……往事?

    腦子一閃,她驚喊,「你、你想起過去的事來了?!」

    「想起什麼?妳跟我去法國餐廳吃飯,然後我在餐廳裏喝醉的事嗎?」他不疑有他。

    法國餐廳,她沒跟他去吃過法國料理,是姊姊跟他去的,至於這件事,姊姊當成笑話說了一個月,她想不知道都難,當初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她覺得他好單純、好可愛,只是,他竟把這件事情冠到她頭上來了,因為她是他的「女朋友」。

    這代表什麼呢?是不是意味著,他開始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那冒名頂替的事不就……

    「除了這個,你還想起什麼?」她急切的問。

    他搖搖頭,「剛剛腦子閃過這件事,所以我就說了。」

    卞姝尹突然極度不安的搓著雙手,下一秒她緊緊抱住他,口中喃喃自語,「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姝尹?」她的舉動讓他不解。

    「介之、介之、介之!」她莫名激動的喚著他的名,以為這樣喚就可以把他的記憶永遠留在這一刻。

    沒有任何喜悅的感覺,他瞅著她異常的模樣,強忍著心中不斷萌芽的疑問開口,「我們去散步,剛剛吃得太撐了。」他挽著她,一路走去。

    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一如往常的挽著她的手,而愛說話的他安靜不過幾分鐘,嘴巴又本能的動了起來,可是這一回卞姝尹卻沒再阻止,因為她心頭惦念著秘密。

    她怪,真的怪,成介之出於本能的懷疑,處於他失憶與過去之間,似乎還有個環節梗著。

    視線不時瞥向她,兩人晃呀晃的晃進書店,看見架上一長排的旅遊書,他突然問:「姝尹,我們好象沒去旅行過對不對?」

    「工作都忙啊!」她隨口搪塞。

    「忙?把工作堆成山反正又沒人會搶著做,不管,我們找個時間主義大利玩,就這麼說定了。」

    卞姝尹沒有說什麼,只是抬起眼看著他,露出漣漪似的淺笑,點點頭,她也想跟他去玩,如果這能夠讓她在他的記憶裏佔有一部分的話。

    孰料,旅遊的事情馬上又開啟他的話題,成介之隨即又在她耳邊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他的旅行計畫,她想關上耳朵都不行,弄得她只好苦笑以對。

    一切都是失憶惹的禍,失去了記憶卻讓他的語言能力失常,冷不防的看見他的眼,卞姝尹不但心虛還有心疼,她也想讓他恢復記憶,可是又怕他真的恢復記憶後離開她,女人的代名詞就是矛盾。

    會不會有一種治療方式,可以讓他轉變的性格稍梢扭轉,可是卻不要讓他回憶太多的過去?卞姝尹懊惱得想撞牆,當初不要搞出冒牌女友的事情,現在就不用如此擔心了。

   ****

    叩叩。深更半夜,傳來敲門聲。

    「姊,妳睡了嗎?」卞姝尹躡手躡腳的站在姊姊房門外。

    房門打開,「報時鳥,這麼晚還沒睡?」卞姝琦縱情消磨了一夜,剛從浴室出來,發梢還不時淌著水珠,轉身緩緩走向玫瑰木的梳粧檯前。

    卞姝尹小心的將門關上,然後跟了過去,這時,客房的門被打開,成介之看了看走廊上沒人,即來到卞姝尹的房門前,開了門徑自走進房探看,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不在,跑去哪了?」他抱怨的嘀咕幾句,接著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這廂,卞姝尹又習慣的挨在玫瑰木的梳粧檯旁。

    「姊,怎麼樣?關於介之的事情,妳問過沒?」

    卞姝琦緩緩的掃來一眼,「成介之什麼事?」一臉不知所以然的模樣。

    「妳還問我什麼事!就是那天跟妳說的,他性格回異的病情啊!妳該不會全忘得一乾二淨了吧?」語調微揚,她蹙起了眉。

    「呵,」她掩嘴低笑,「我是真忘了,妳也知道的嘛,我的心思只會放在我男朋友身上,至於成介之,據說他現在是妳的男朋友嘍,所以妳不能怪我把他的事當耳邊風。」她笑得無辜。

    「可是這事情這麼重要!」她失望的坐在地板上。

    卞姝琦拍拍她的頭,「妳幹麼這麼緊張?妳該不會是厭煩了現在的他,因為他失憶又多話,妳喜歡他以前悶葫蘆的樣子,所以想藉故拋棄他,或者說妳想讓他變回以前的死樣子?」

    「才不是這樣,我只是擔心他有什麼後遺症罷了。」扭曲她的意思,這只有她親愛的老姊做得出來。

    「後遺症?能有什麼後遺症,撇開失憶,他頂多是以後不敢玩自由落體之類的遊戲罷了。」

    「妳老是這麼無所謂。」

    「欸,妳幹麼非要他恢復記憶不可?他想不起來妳卻要強逼他想起來,這不是折磨他嗎?況且就算他真的想起過去的事情,那對妳有好處嗎?現在妳跟他不是過得挺好的,何必庸人自擾?」卞姝琦就是要說服妹妹停止改變成介之的蠢事,沒錯,出於私心,人若不出於私心,怎能活得快樂?

    「姊,介之他想不想得起來根本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但是,他現在已經開始想起一些事情了。」她垮下了臉。

    「什麼?!他想起什麼了?」放下冷霜的罐子,卞姝琦離開椅子,蹲到妹妹面前追問。

    「片段的記憶,在法國餐廳吃飯,只是他把你們相處的情況套在我和他的身上,以為和他去吃的人是我。」

    卞姝琦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喔,瞧妳說的,害我以為他已經想起很多往事,準備向我索討傷害賠償呢!不過是一些殘缺的片段,別瞎操心。」她逕自坐回椅子上。

    「姊,妳真的不希望他恢復記憶嗎?這樣介之不是很可憐?」

    「我不認為他恢復記憶後對我有什麼好處,既然如此,那就維持現狀吧!我承認這點我是鴕鳥心態,但是我告訴妳,為了妳跟他的未來,妳就放棄讓他恢復記憶吧!天知道他發現一切真相後,會不會殺了我們兩姊妹以茲發洩報仇?」卞姝琦世故的側過頭,攏攏頭髮,不意卻露出千方想掩飾的秘密。

    「姊--」卞姝尹發出驚呼,隨即一把揪住她浴袍的領口,「妳這淤痕是怎麼搞的?!」

    她緊急反手壓住證據,「唔,」粉色俏俏爬上她的臉,「還是被妳發現了。」

    「姊,妳該不會是……」卞姝尹詫異得說不出口。

    「ㄏㄡ,卞姝尹,妳不要露出那種表情行不行?男歡女愛是很正常的,妳這模樣好象我污染妳純潔心靈似的!」

    這是一段發展迅速的愛情,第一天,他吻了她,情人節那晚,她就把自己給了他,至於為什麼,卞姝琦也很難說出個所以然,就是迷戀上了。

    「妳就真的那麼愛鄭宇翔?」卞姝尹很難理解,或者該說她永遠都不懂姊姊的愛情。

    卞姝琦換男朋友的速度跟她說話一樣快,只是她花心卻不忘嚴守著底限,當成介之出現時,她以為是奇跡之神來終結姊姊的多情。

    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是鄭宇翔改變了一切,他出現後,平靜的日子都被扭轉了,姊姊投入他懷抱的速度快得驚人,進展速度更是超乎以往,就連她向來嚴守的分際都……破功。

    她不懂,這個鄭宇翔究竟有什麼魔力,讓姊姊寧可捨棄成介之,義無反顧的奔向他。

    「你們決定要結婚了嗎?」卞姝尹問。

    她很保守,思想觀念、行為都保守,既然兩人親密至此,那勢必有更進一步的計畫才是,她是這麼以為。

    搖搖頭,卞姝琦斂下一貫的揶揄招搖,帶著一絲悵然開口,「他是害怕婚姻的男人。」

    「而妳竟然甘心這樣對待自己?」卞姝尹覺得不可置信。

    側著臉,卞姝琦反問:「那妳為什麼愛成介之?他跟我交往的時候,從未跟妳說過一句話,而且那時他是站在我身邊,可妳就是喜歡他,這又是為什麼?」

    論說話,她向來不是姊姊的對手,果真三言兩語,她又語塞辭拙的說不出辯駁,只有瞠目結舌的看著姊姊頸上那抹激情後的淤紫。

    是啊,為什麼?卞姝尹無言以對。

    「唉,妳不用這麼拘謹的看待人生,尤其是愛情,很多時候事情會超出妳所想像的。」卞姝琦抓起長柄梳,梳著頭髮,掃過一瞥,「成介之也是個男人,過去他不會做的事情,不代表他未來不會做,何況,妳不也說他變了,所以他也會有向妳求歡的一天,不是嗎?」

    低下頭,她心虛的不敢多看姊姊一眼,「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只希望他能過他想過的生活,如果他想找回失去的記憶,我會幫助他。」

    不敢再多加逗留,她匆忙起身,拋下一句,「我回房睡了。」火速往房門的方向奔去,臨去前又補充說:「我會找一天陪介之到醫院去。」

    砰的關門聲落下,卞姝琦對著化妝鏡裏的自己苦笑,忽地,手中的梳子驟然松落,狠狠的砸上她的腳背,痛得她無法忽視,眉眼一蹙,她伏在梳粧檯上低低的啜泣起來,雙肩劇烈的顫抖。

    為什麼那麼愛鄭宇翔?為什麼要愛他?明知他是個人格有瑕疵的男人,極度害怕婚姻的枷鎖,寧可獨佔女人的心跟青春,也不願回報一場婚禮、一張證書,而她卻偏偏愛上這樣的男人,是懲罰嗎?老天懲罰她對成介之的無情。

    而從姊姊房裏逃回自己房問的卞姝尹,一倒在床上就用棉被把自己蒙得滿頭大汗,然而這身汗有絕大多數是因為自己的心虛。

    震驚于姊姊的戀情轉折,她連房門被打開都渾然不覺,直到她翻開被子不斷的喘氣時,床的另一邊突然凹陷,黑暗中她驚駭的翻身想坐起,隨即一隻手密實的捂住她的嘴,阻止了她的尖叫。

    「妳去哪里了?我剛剛找不到妳。」成介之晶燦的眼珠在黑夜中特別清晰。

    是他,卞姝尹放鬆了警戒,順手拉下嘴上的手,埋怨道:「你嚇到我了,三更半夜不睡覺,偷偷跑到我房裏做什麼?」

    他一把抱住她,「我想妳,好想妳,我突然想要抱妳。」

    「你這傻瓜?」她無奈的低笑,隨即腦中閃過姊姊方才的話,機警的推開他,「回去睡覺,已經很晚了,以後晚上不可以偷偷跑到我房裏來?」

    「為什麼?」他像個孩子似的問題特別多。

    「因為不可以。」

    「我不管?」他撲上去,將她推倒在床上,而他也順勢的抱著她。

    「介之?」她趕緊掙扎著想推開他。

    只見兩個身軀不願屈服的彼此扭動著,倏地,一記不尋常的抽氣聲發出,卞姝尹趕緊停下動作瞪著他。

    誰知他卻趁隙抱緊她,「別亂動,我怕我會忍不住想要。」

    「成介之!」黑暗中,她仍感覺自己羞紅了臉。

    「快睡,紅蘋果,要不然我們……」他威脅的逼她安靜。

    一整晚,她僵直著身體不敢亂動,腦子又不斷回想姊姊的話,身心遭受極大的折磨,倒是他,香甜的呼呼大睡,蹭得她腰酸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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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20:33
第六章

請托被姊姊當成了耳邊風,卞姝尹對於成介之的轉變束手無策,但反正近來他似乎也沒怎麼想起過往,她也就豁出去,當個盡責的好女友,也順遂了自己長久以來的暗戀。

    這幾個月來,她真的是以成介之的女友自居,儘管不安,可是一對上與他之間的甜蜜,再多的不安都化整為零。

    鮑曄雯勾著她的手去逛街,一身叮叮咚咚的飾品,不是佛珠就是水晶,又是什麼符、什麼卦的,綴了她一身活像出土文物,襯著滿滿的戰利品,更見輝煌。

    「曄雯,妳還是這麼沉迷論命相街啊?」她甩甩酸疼的手。

    幸虧三月已過,要不然鮑曄雯那身打扮,真會讓路人誤會他們是打算參加三月迎媽祖民俗盛事的虔誠信女。

    「跟妳迷戀成介之是同樣道理。」鮑曄雯回了一記揶揄,「怎麼樣,自從上回幫妳二度施法,妳好久沒出現什麼需要我解決的疑難雜症,是不是進行得很順利?」鮑曄雯語氣難掩對自己的贊許。

    卞姝尹苦笑一番,搖搖頭。

    不是沒有疑難雜症,而是她怕了鮑曄雯那半生不熟的法術,只要一施法,成介之就會倒楣,為了不讓他英年早逝,她決定不再胡亂向她求救,免得一個不察,他一命嗚呼歸天去,那可得不償失。

    「難得妳今天不用陪他,要不我都不知道要被晾在家裏多久,沒機會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

    「曄雯,不是我不找妳,而是妳醉心在妳的法術鑽研,每回出門還看時辰,找方位,我這周休二日的小教師哪有多餘的時間配合妳的黃道吉日,所以別窩到發黴還怪我。」

    「喲,會酸人啦?妳這張嘴巴幾時變得這麼牙尖嘴利的,說,誰教妳的?」鮑曄雯抗議的捏捏她的臉。

    「別捏,臉皮會鬆弛耶。」回捏她一記,卞姝尹淘氣的奔向手扶梯,直上百貨公司二樓。

    「說,是不是成介之帶壞妳了?」鮑曄雯在她身後問。

    卞姝尹笑著搖搖頭,一下子消失在乎扶梯上,剎那間,鮑曄雯被她沉浸在愛情裏的美麗所震撼。

    記憶中的卞姝尹總是怯怯弱弱的像朵嬌弱的花,今天她卻是朝氣爭妍的充滿活力,她又不像成介之得了失憶症,難道不單失憶,就連愛情也會讓一個人的轉變如此之大?

    「今天回去再幫她蔔一卦,未雨綢繆,免得這朝氣蓬勃的花哪天又凋謝了?」鮑曄雯一想到又有名堂測驗自己的功力,即神清氣爽的快步尾隨上樓。

    一上樓,卞姝尹站在前方講著手機,鮑曄雯走去拍了她肩膀一下。

    卞姝尹笑得無奈,用唇形說著成介之三個字。

    「妳在哪里?」成介之發酸的問。

    「百貨公司,我跟曄雯出來逛逛。」

    「啊,妳竟然拋棄我出去溜達,妳這算哪門子的女朋友,我要到101頂樓去向全臺北的市民放送妳的寡情寡義……」

    「你在加班,不是嗎?」卞姝尹好笑的說。

    「對啊,我看電腦看到眼睛紅腫,敲鍵盤敲到肌腱瀕臨斷裂,脊椎僵直得快要斷掉,雙腳麻痹得近乎殘廢,而妳,竟然在快活逍遙,我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嗚嗚……」成介之任性得像個小奶娃,拚命的裝可憐,「妳該不會等著坐擁我的高額保險金吧?」

    「你乖嘛,我晚點帶晚餐去給你吃,好不好?」

    「乖?我幾時不乖?每天早睡早起,走路靠右邊,開車不爭先恐後,回家馬上把臭襪子洗乾淨,不抽煙、喝酒、泡夜店、把妹,不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血壓、體重、身高都控制在標準值,妳說我哪天不乖?」成介之變本加厲,「不好不好,晚一點來是想來收屍嗎?那妳乾脆把整團的五子哭墓、孝女白琴、牽亡魂……一併都請來還比較省事方便。」

    成介之叨叨絮絮的念了一大串,卞姝尹把手機稍稍拿離耳朵給耳膜一個喘息的空間,鮑曄雯好奇的湊了過去,一塊聆聽,沒多久時間,身經百戰的她都受不了他的長舌,閃到一旁猛掏耳朵。

    怎麼有男人這麼長舌的?鮑曄雯懷疑他從前的聲帶是發育不全,以至於老不說話,要不然就是聲帶被放到冷凍庫儲藏了,直到情人節那天的意外撞壞他的冷凍庫,聲帶才順便被拿出來解凍。

    「介之,別鬧了,晚上我再陪你,行不行?」卞姝尹好聲好氣的安撫。

    一定得安撫,不安撫他,晚上倒楣的不單是她的耳朵,還有她全身上下,成介之一定會整得她求助無門、卑微討饒,因為他是惡童的典範。

    「不要,我現在馬上要見到妳,要不然我就會把妳掐得滿頭包,宰了妳沾哇沙米當作晚餐,讓今天成為妳的忌日,而妳這俗辣有種就不要討饒。至於那個鮑曄雯,我要把她釘在八卦圖上,用力的三百六十度旋轉,把她轉到昏死為止……」

    抗議的聲音筆直的透過手機傳了過來,鮑曄雯遠在五步之遙,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可能下場,直打哆嗦。

    卞姝尹莫可奈何,捂著手機一臉無奈的看著一旁搶救聽力的鮑曄雯,「怎麼辦?他又在吵了……」

    鮑曄雯舉起雙手投降,「我讓他、讓他,我只希望他能閉上嘴巴。嘖,他這麼愛說怎麼不怕聲帶長繭?算了,我要回家去,寧可對著我那堆成山的古書,也不要繼續聽到他如雷的嗓音,幼稚!」

    卞姝尹一拿起電話,冷不防迎面接收到成介之的咆哮。

    「誰?是誰敢罵我幼稚,我一定要把她剁成肉醬,包成餃子,然後拿去喂小狗吃!」

    「成介之,你馬上給我安靜--」卞姝尹忍無可忍的喊。

    對,忍無可忍,現在她的腦袋就像是十萬大軍壓境,砰砰砰的難受極了,煞到成介之這種瘟神煞星,求神拜佛吃全齋都沒用,吞一斤普拿疼速效錠來止痛還比較快。

    「妳、妳竟然凶我!嗚嗚……」成介之都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竟然在電話裏使性子,馬上掛了電話暗自飲泣去。

    「鬧完了?」鮑曄雯問,因為卞姝尹對著電話發愣:

    瞬間,鮑曄雯恍然大悟,卞姝尹的活力不是愛情灌溉出來的,而是成介之這個惡魔給激發潛能磨出來的。

    「曄雯,我看我們今天……」

    「我瞭解、我瞭解,算我敗給他了,現在我只想當個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的正常人,不想讓他有名目虐待我,我得回去好好研究有什麼更精湛的法術,可以對抗他,電話聯絡,拜。」

    拎著袋子,她匆匆忙忙的回家去,看來她有好一陣子可以忙了,不單要為卞姝尹卜卦,還要找個永絕後患的好法子改正成介之的多言惡習,這次非讓他住口個十天半個月不可。

    看著鮑曄雯落荒而逃,卞姝尹一臉無奈的拿起手機撥了成介之的號碼。

    「幹麼?」他還在要性子,「妳還有良心打來給我,妳這麼無情無義一定會遭天譴……」

    「別生氣了,我現在就去看你,行了吧,大少爺?」

    聞言,成介之欣喜若狂的問:「妳決定不逛街了?」

    「曄雯回家休息了。」

    「站在原地別走,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到。」不等她回答,成介之隨即掛了電話。

    一分鐘?他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可能一分鐘後馬上出現?就算他搭高鐵也沒這麼迅速。

    卞姝尹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個力量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去,她還來不及發出詫異的聲音,蜻蜓點水的吻就碰上她的唇,讓她錯愕呆傻了許久。

    他真的到了,而且不到一分鐘!

    「看到我不需要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吧?」成介之用食指戳戳她的臉龐,戳得她發疼。

    「很痛耶!」撥去他惡作劇的手指。

    「欸,妳說我們去哪玩好呢?想上山還是下海?」成介之瀟灑的側過身,用那迷死人的笑容睞著她的困惑。

    「你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

    「我是加班啊,但是不在新竹。」

    「那在哪里?」

    「這裏啊!」成介之拿出他的PDA晃了晃。

    「你騙我。」

    「我一分鐘前的確是還在跟園區的同仁討論工作,誰騙妳了,騙人的衰三年。」他強行攢勾過她的手,大搖大擺的在百貨公司裏走著。

    「所以你一直都跟著我?」

    「誰又跟著妳了,我不能出來逛街嗎?逛街不是女人的專利好嗎。發什麼愣?快走,囉哩巴唆的,我肚子快餓死了,妳這沒幾兩肉的女人不要阻撓我吃飯,要不然就算嗑光了妳的骨頭,也起不了半點作用。」

    成介之霸道任性的舉止足令人神共憤,可另一方面又不忘體貼的拿過她手中的大小提袋,把她當成受盡嬌寵的小女人,緊緊的護在懷裏。

    在美食街簡單吃了午餐,成介之習慣的把嘴湊了過去,讓卞姝尹幫他將嘴角擦拭乾淨,這是他獨享的福利,不管在家或是在外頭,他都不願錯過。

    「走了,回家去。」

    「回家?」卞姝尹很訝異他竟是如此戀家的男人。

    他又遲疑了一下,歪頭靜想半晌,「先去個地方拿件東西。」

    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然而眉目相交,又是一派多情甜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被浸在一缸蜜中,久久無法脫身。

    這男人叫人怎麼捨得放手?卞姝尹心底悵言。

   ****

    近仁愛路的巷子裏,一家深褐色調的古董傢俱店隱身于繁華,上頭寫著「玉生煙」三個字,那是古董傢俱店的店名,幾盞暈黃的古燈透過白色紗幔,令深褐色的木質傢俱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柔和。

    「有人在嗎?」成介之十分頑皮的掛在門上,大聲嚷嚷。

    櫃檯裏,一雙黠慧的眼睛抬起,女子快步的迎來,「成先生,真巧,你訂的東西剛到,我們正要打電話聯絡你。」

    說話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渾身散發出跟這些雅致傢俱一樣的氣質,但眼神卻透露著頑皮。

    「以玉生煙的效率,我猜想東西該到了,所以等不及通知就來了。」成介之拉著卞姝尹一道走進來,「只有妳在?」

    「嗯,他盯車送貨去給一個老主顧。」

    「這些事他還是習慣親力親為?」

    「當作是去看看老朋友,反正他也愛。」容貌清素的女子睞了卞姝尹一眼,沖著她親切一笑,「第一次來吧!讓成先生帶妳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他可是個老行家。」

    「卞姝尹,」他推了她上前幾步,「一個……不大盡責的女朋友。」

    聞言,卞姝尹抗議的睨他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盡責,什麼樣的女朋友才是盡責?

    女子掩嘴調侃,「你也未必是個盡責的男朋友,要不怎麼現在才帶她來?」

    「素心,妳真是……回頭讓他給妳訓訓。」成介之報仇的說。

    「千萬不要,我還是讓你快去瞧瞧你的東西,好讓人給你送去,要不然罵又得挨上一天。」白素心討好的說。

    「少假慈悲了,我自個兒下去。」成介之拉著卞姝尹直往地下室走去。

    扶著木梯,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

    「你跟素心小姐很熟?」剛剛聽到他喚她素心。

    「嗯,很多年的朋友了,打從我買第一件仿古傢俱開始。」

    「可你不是……」

    失憶了。這三個字,卞姝尹活生生的梗在喉嚨。

    「失憶?」他笑得無害,「可卻從一張訂貨單依線重新拉上了交情,她不知道我出了意外。」

    來到地下室,琳琅滿目的傢俱各顯風雅的陳列著,儘管包裝未卸,其中一張貴妃煙榻,叫卞姝尹都不免喜愛起來。

    「哇,來瞧瞧我訂的好東西。」放下她的手,成介之對古物的喜愛之情瞬間展露無遺。

    方方大大的貴妃煙榻,色彩顯得沉穩內斂,傳統的中國刻飾在細節處展露無遺,幾朵貝殼紋飾的花朵畫龍點睛,讓這張貴妃煙楊憑添一抹富貴。

    「珍貴的紅豆杉木難得,所以用了柚木,妳瞧,這上頭的花紋有龍紋跟如意兩種。」成介之蹲在一旁,細細的用手撫過,隨即使勁扯開上頭的包裝泡棉,「來,快來坐看看。」他回頭伸手邀她。

    「我?!」她驚喜的一呼。

    「嗯,當然,我喜歡妳也喜歡它,所以當然要試坐看看。」

    卞姝尹拗不過他的催促,小心翼翼的踩上木腳踏,緩緩的端坐而下。

    「躺看看!」他又一股勁的催促。

    她只得彆彆扭扭的半躺著,沒想過要躺在這古意盎然的傢俱上。木質給人一種安穩戚,足以穩住所有慌亂的心思,變得內斂沉穩。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笑,轉過身,又端詳起小茶几上的刻紋,如癡如醉得叫人以為他是另一個成介之。

    「姝尹,上樓去幫我向素心要支放大鏡,怏去。」他連回頭都沒有的說。

    卞姝尹見他如此沉迷,便逕自上樓去,「抱歉,介之他……」

    「又要放大鏡嗎?」白素心皺起眉頭,接著揶揄,「他真是夠仔細了,一絲一毫的紋路若不夠流暢優美,他鐵定又要退貨。」

    她嘴裏叨念著,不過還是轉身去拿一支仿青銅的放大鏡,交給卞姝尹,「我就說成先生變了,一定是有要好的女朋友,果然不出我所料。」

    「變了?」她直覺抓住白素心的話,「他以前跟現在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以前愣頭愣腦的,就是對這些玩意兒有一股熱忱,悶著頭潛心研究,不大讓人打擾他,即便發現紋路上有瑕疵,他也只是沉默不語,但現在不一樣,一來就先揶揄我幾句,要不就拉著店裏的客人跟著他一塊賞析每一件作品,結果客人們因為他的調教,個個成了專家,偶爾想唬弄打混幾句都不行,妳說,我這生意不是更難做了?」

    「真抱歉,他就是這麼任性。」她歉赧。

    白素心雅笑,「別這麼說,我只是當妳是自個人,隨口發發牢騷,成先生也替我們拉了不少客人,很多人都沖著他的專業來買東西,這先拿去給他吧,要不他又要吵吵鬧鬧說我拿喬不給他多看幾眼,回頭再上來聊,反正他沒有一、兩個小時是脫不了身的。」

    「謝謝。」卞姝尹拿著放大鏡,快步的重回地下室。

    只見成介之閉著眼躺在貴妃煙榻上,身體蜷縮著,像個沉睡的孩子。

    「介之?」她直覺以為他可能不舒服,不安的喚了他一句。

    「姝尹,以後我們可以一塊躺在這貴妃煙榻上,說話、談天、喝茶,一定很愜意。」他睜開眼,眼中儘是萬般柔情。

    「嗯,是啊!」她怔然應語。

    緩緩走近身,遞了放大鏡給他,他不接反倒拉了她一下,下一秒卞姝尹跌坐在他身上。

    「介之--」她驚呼。

    仰頭放肆的啄了她的唇一口,然後正坐起身,「今年一塊去義大利米蘭參觀傢俱大展。」

    卞姝尹沒有多想,盯著他深邃的眼眸,便不由自主的點頭應允。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接過放大鏡,再度沉迷於這一件件的作品,哪怕只是一條紋路、一片嵌貝,都足夠讓他沉浸許久。

   ****

    義大利之行不是隨口說說的,成介之如火如茶的著手準備了起來。

    「不行,我還要上班,等暑假好不好?」卞姝尹請求。

    「不行,等暑假別說傢俱大展,搞不好連機位都訂不到。」他一口回絕。

    「可是學校方面我得……」哪有半路落跑的老師?除非是不想繼續在這教育圈混了。

    「請個代課老師,要不就說妳身體微恙,請長假,反正離暑假也沒多少時間了,妳姊的男朋友不是在醫院工作嗎?可以請他幫個忙開張診斷證明。」

    「可是我還……」

    為了玩,偽造診斷證明,就成介之這任性到了極點的男人才想得出這種荒謬名堂。

    成介之扳正她的肩膀,「不管,就這麼說定了,我的年假好不容易排定,不准改。」他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反正我會幫妳搞定,妳把旅行的心給我準備好就好。」

    別說女人刁蠻任性,其實男人一霸道起來,更是無理得連十匹馬也拉不住。

    盯著他送的橙紗綠菊古扇,卞姝尹煩躁的搧呀搧的:心想,反正不是被他叨念到死就是被學校的虎頭鍘處決革職,而她寧可冒著被革職的危險,也不想被他的叨念不休逼到絕境,只好牙一咬,狠心跟著他天涯海角的旅行流浪去。

    打包行李那晚,卞姝琦雙手環胸的倚在門旁掩不住驚訝與好奇。

    「嘖嘖,這是我認識的卞姝尹嗎?膽敢在學期中撇下那群等待師長循循善誘的國家未來棟樑,跟著情郎到義大利逍遙。」

    「別再消遣我了,妳增加我的內疚也改變不了我明天上飛機的事實。」雖然她想臨陣脫逃,但是昂貴的機票阻止了她。

    她知道這很荒唐,但是為了成介之,她還有什麼荒唐的事幹不出來?冒牌女友都當了近半年,哪里還差這一件?她鎮定的掃了下卞姝琦。

    「成介之幾時這麼有生活情趣了?」卞姝琦好奇的問。

    「從他自醫院醒來那一秒鐘開始。」她悻悻然的答。

    「欸,聽妳的口氣,我怎麼覺得妳似乎還在責怪我?」卞姝琦莞爾的問。

    「並沒有。」

    「沒有最好,這本來就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他當初太叫人索然無味,逼得我不敢太靠近他,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姊,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停下動作抬起頭。

    「我有什麼意思嗎?」卞姝琦反問,「我要出去了,好好享受妳的義大利之行吧!卞家的老古板。」

    卞家的老古板!姊姊說的是她!

    「姊、姊--」卞姝尹一陣強力呼喚,然而卞姝琦連理睬她的時間都沒有,就出門去逍遙了。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卞姝琦的一番無心話,在卞姝尹纖感的心坎上,留下餘波蕩漾。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她蹙眉苦思。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難道姊姊對成介之其實是……

    當下心口一窒,卞姝尹慌了手腳的刷白了臉,儘管她再怎麼控制,紊亂的呼吸仍洩漏了她的心思。

    結果她這一夜遲遲不能成眠,輾轉反側,等著卞姝琦歸來。

    好不容易歸反的腳步上了樓,卞姝尹翻開被子下床,直直的往外走去。

    「啊!卞姝尹,妳嘛幫幫忙,三更半夜悶不吭聲的站在樓梯上做啥?妳以為妳在演恐怖片啊!嚇死成介之也就算了,萬一嚇死我,我看妳怎麼跟我老闆賠償一個優秀的員工,怎麼跟娘賠償她秀外慧中的長女,怎麼跟天下的男人賠償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平白受驚的卞姝琦不得不一吐為快。

    「對不起,我不是要嚇妳。」

    「明天一早的飛機,幹麼不去睡飽飽?」卞姝琦上樓越過她,逕自走回房間,「嘖,妳該不會像小學生一樣,想著明天的遠足,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吧?」

    「不是啦,我只是……」

    「吞吞吐吐,妳這毛病幾時才改得掉?不是跟妳說過了,有什麼話、有什麼疑問,都要一吐為快,才不會悶出一身病,我醜話說在前頭,萬一以後妳真的病了,我可不想養妳。」

    「姊,妳愛鄭宇翔吧?」

    觀了她一眼,「妳的問題怎麼千篇一律沒有長進過?」卞姝琦走入更衣問。

    「愛不愛嘛?」

    「不愛--」卞辣琦大聲的喊。

    啊!又受到驚嚇了,卞姝尹沒料到姊姊會這麼說。

    卞姝琦采出頭,含笑轉眸,果真就看見妹妹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呆坐在梳粧檯前的玫瑰木椅上,她真是沒用,幾句話就足夠讓她驚得發蠢。

    「我現在恨他都來不及,哪有那麼多氣力愛他。」

    「你們吵架了?」

    「對,大吵一架,吵得我氣不過,拿起東西便往他腦門一砸,我真希望把他也砸成失憶,像成介之一樣來個性格大轉變?」

    「你們為什麼吵架?」

    「吵架就是吵架,哪有為什麼,拿筷子的姿勢、說話的語調、買東西的習慣……反正什麼不一致的地方都可以吵,包括他恐懼婚姻這一點?」換好衣服卞姝琦走了來,盤腿坐在床上,使勁的搓揉起小腿,「跳了一晚的舞,腳酸死了?」

    「妳一個人出去跳舞?」

    「不行嗎?」她睞了妹妹一眼。

    「不是,我以為妳和鄭宇翔出去了。」

    「哼,我在跟他冷戰。」

    「妳打算冷戰多久?」

    「等他願意點頭娶我。」卞姝琦嚴肅的端坐,「有時候這是一種面子問題,我不見得想嫁,但是他卻姿態高傲的表明不想娶我,我怎麼能咽下這口氣?自損女人的自尊,好象我非要他不可。」卞姝琦一副很生氣。很不滿的樣子。

    卞姝尹吶吶的沒說話。

    「還是妳幸福,有個死心場地的成介之,還會帶妳去義大利玩,天啊,鄭宇翔連花蓮都不願意陪我去了,更遑論是義大利。」卞姝琦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如果知道成介之會變成這樣可愛,如果知道鄭宇翔這麼無情無義,我一定不那麼衝動。」

    「妳還喜歡介之嗎?」

    「喜歡?」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沒什麼好讓我討厭的。」

    「假設,如果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那……」卞姝尹揣測的問。

    「那、那……妳以為妳在演臺灣娜娜喔,一堆那、那、那個沒完。」卞姝琦實在受夠妹妹的龜毛溫吞,「如果有一天成介之恢復記憶,發現他依然對我愛不釋手,那我就嫁他好了,反正他也越來越懂得生活情趣,我何樂而不為?」忽地,她掐住妹妹的臉頰,「喔喔,到時候我們這朵純情小百合怎麼辦好呢?愛人啊變姊夫,欲哭無淚。」

    「姊--」她撥去肆虐的手。

    「說真的,如果我又回心轉意了,妳會怎麼樣?」她眼眸直視卞姝尹。

    「我……」喉嚨一梗,她啞口無言。

    她能怎麼樣?只能黯然神傷的退出。

    論姿色,她永遠比不上姊姊的婀娜風情:論手腕,她也比不上姊姊的八面玲瓏:論先後,姊姊還是在她之前認識成介之,他們本來就是情人,只是……失憶讓她有了可趁之機。

    「真的嗎?妳會再愛上成介之?」

    「很難說,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玄妙又荒唐的,也許我討厭過他的最高品質靜悄悄,但是,難保幾天後我又愛上他失憶後的新個性,愛情沒個准的。」

    卞姝琦充滿真情的話,無疑在卞姝尹猶豫的愛情裏,扔下一顆威力強大的原子彈,這讓她又擔憂起未來。

    她深深愛著成介之,即使只是冒牌的女友,她都甘心愛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可是萬一姊姊又回頭來找他,她該怎麼辦?

    「我去睡了。」卞姝尹無法掩飾心中的落寞,唯有逃走。

    「我說小姝尹啊,」卞姝琦出言喚住她的腳步,「沒有把握的愛情就得防備,因為愛得太深會醉,恨得太深會碎,分際要拿捏得宜,除非妳願意放手一搏。」

    卞姝尹將話聽得清楚,難掩憂傷的她只有落寞的回到房間。

    妹妹一走,原本還無懼無畏,逗得妹妹方寸大亂的卞姝琦,突地眉頭一蹙,趴在床上。

    今晚,她刻意到鄭宇翔留連的夜店,只為了跟他賭一口氣,可是那口悶氣沒賭成,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氣。

    是報應,讓她在鄭宇翔身上栽了大跟鬥,他竟然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周旋在他的眾多新歡身邊,無視她的傷心,男人,怎麼會如此可惡,難道婚姻真是枷鎖、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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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20:54
第七章

旅行未必是盡情享受快樂的開始,因為--卞姝尹的行李遺失了。

    「怎麼辦?」從未遇過這種情形,她在機場不知所措。

    「沒關係,遺失了就重新買,幸虧妳人沒有遺失。」成介之隨性的說。

    「可是那裏面……」

    「別可是了,我已經向航空公司反應,如果有找到他們會送到飯店,如果沒有,妳著急也沒有用。」他拉著她的手,大步的走著。

    遺失沒有什麼不好,那只是給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就像成介之遺失的記憶,並不影響他美好的生活。

    「我們要去哪里?」

    「去飯店Checkin,然後當然是好好的玩、好好的吃,來義大利不就是要這樣嗎?」

    成介之握緊她的手,即使在陌生國度,都感覺目標就在前方那麼篤定。

    離開飯店,米蘭市內陰雨綿綿,路上漉濕難走,以為是一片的陰霾,然而前方展場的華麗花稍,卻鼓振了他們兩人的精神。

    「走,快走,錯過了可是損失。」成介之就像看見心愛玩具的孩子,一古腦的往前奔去,逼得卞姝尹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急起直追。

    「介之,你明明是RD主管,不是傢俱設計師,卻偏偏熱中此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這圈子的人。」她微喘著說。

    「我是啊,因為我喜歡,所以我是這圈子的人,目的工作是我表現專業的領域,但是專注研究收藏家具,則是一種難以詳說的樂趣。」

    視線所及,卞姝尹覺得自己是誤闖了,錯落在米蘭市內上百個大小展場,有乳酪、風乾火腿、披薩、巧克力、霜淇淋,這地方根本是飲食博覽會,哪是什麼傢俱大展?

    「介之,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沒有,吃就對了。」他把披薩餅放在她手上,催促她享用,「在義大利,吃是一件很重要的藝術,不比傢俱展還遜色。」

    為了那句吃是藝術,卞姝尹很盡情的享用他拿給她的每一樣食物,好一會兒之後,她抹抹唇上的油漬,發現這樣的品嘗令人飽足得幾乎要暈頭轉向。

    「嗯,走了,不該忽視那些心血結晶的,雖然食物魔力強大。」

    兩人來到傢俱大展會場,來自世界各地的創意皆可見,有日本設計師所設計,純粹透明的椅子,有藤織的質樸民間桌椅,還有為了好笑好玩而做出的作品,卞姝尹在他如數家珍般的解說下,覺得每一樣都好新鮮、好有趣,每每放聲開懷而笑。

    「介之,你看那邊。」卞姝尹也跟著挖掘奇特的創意。

    一張翠綠的椅子,兩側豎著燈,一體成型的模樣讓人覺得像青蛙。

    「這是S.Giovannoni與Torres替DOMODIANMICA設計的亮眼青蛙椅,如何,不錯吧!充滿了趣味。」

    她佩服成介之的詳知,「嗯,就像坐在青蛙的腦袋上,青蛙不快的用兩隻眼睛瞪著。」她哈哈大笑。

    他側過臉看著她,「喜歡嗎?把這代理權送給妳當結婚禮物好不好?這樣妳就是全臺灣第一個擁有這張椅子的人喔!」

    「啊,你別開玩笑了。」她直覺認為他是逗她的。

    他輕扯嘴角,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端詳著一件件作品。

    除了青蛙椅,還有以乳酪、電腦接頭為概念的創意設計;糾結的鐵絲錯綜複雜的扭成了椅子;竹簽為概念發想而成的水果籃,每一樣色彩都鮮豔得叫人無法直視。

    自在的吃,自在的從一個展場穿梭到另一個展場,讓卞姝尹高興的不單是這些新奇的經驗,還有一路上把臺灣那套滔滔不絕原封搬來義大利的成介之。

    忽地,他停下腳步看看四周。

    「怎麼了?」

    「去買點東西,要不然,今天有人會困窘得連一套換洗衣物都沒有。」他揶揄的拉她在米蘭的街道跑。

    以為只是簡單的買套換洗衣物,結果卻被推進精品店,像伸展臺上的女模特兒般,一套一套的更換變裝。

    卞姝尹發現,原來成介之的義大利文說得那樣好,她竟然不知道。她對他也太一無所知了,唯獨知道他失憶前的那段感情。

    他十分大男人的刷卡買單,挽著她回飯店去。

    「只是想買簡單的換洗衣物,結果花了一大筆錢!」她心疼荷包。

    「笨,義大利的米蘭是時裝重鎮,來這裏不好好的血拚,那根本不算來過米蘭,妳想想,這些東西進到臺灣更昂貴,我們何不在這兒用便宜的價格,多買一些,回臺灣的時候,變賣都可以小賺一筆,笨丫頭。」他揉揉她的發,明著在教育她,實則是想讓她別胡想些罪惡。

    「那回臺灣記得把帳單給我,我好還你錢。」

    忽地,成介之安靜了下來,凝視她半晌,原本一臉認真的他下一刻卻又含笑轉眸,「不給。」他斷然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妳永遠都虧欠我,不管是感情或是物質。」他笑著靠近她的臉,「紅蘋果。」

    「嗯?」

    「妳說妳該用什麼來償還我呢?」他鼻尖碰上她的。

    她一驚,「償還……」本能的往後仰退著頭。

    她該用什麼來償還他?她不知道,成介之對她十分寵溺,若要償還,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償還,唯有對他的一片愛意。

    「對,償還,償還我對妳的疼愛,好好的想一想喔!」他笑得像夏日的太陽。

    語罷,他冷不防的襲擊她的唇,霸道激烈得叫她措手不及,只有在霪雨霏霏的街道上,漲紅了臉,成了名副其實的紅蘋果。

    迷惘之際,她就這麼被成介之拎回了飯店。

    這是一間舒適典雅的雙人房,因為成介之堅持。

    「兩間單人房。」她說。

    「不行,只能住雙人房,這不是臺灣,凡事要小心。」

    「可是……」

    「妳不會說義大利文,英文又二二六六的,義大利是黑手黨的大本營,別以為這裏時裝業、觀光業發達,這裏的個人手工藝更倡狂。」

    「個人手工藝?」她不明白。

    「就是小偷扒手啦!笨。」

    那是白天他們在飯店櫃檯前爭辯的過程,結果想當然耳,她是落下風的人,幸虧床有兩張,要不然,卞姝尹又會被這賴皮的男人蹭得一夜無法安睡。

    梳洗後的她穿上飯店準備的浴袍走來,成介之倒在他的床上,身體成大字型的睡著,身上襯衫的扣子隨意的解開,露出結實胸膛。

    安睡的他就像個孩子,微亂的發散蓋住他部分的臉,卞姝尹緩緩的走過去,伸出手輕拍著他,「介之,你睡了嗎?先起來洗澡後再睡好不好?介之……」

    倏然,一股力量拉住她的手,像黑洞似的將她完全吸去,卞姝尹重心不穩的跌向他,隨即一個翻轉,剛剛還安睡如嬰孩的男人,此刻正漾著惡魔得逞的笑容。

    「你根本沒有在睡覺!」她推著壓在身上的沉重身軀。

    他將臉埋在她浴袍的襟口,深深的一嗅,「嗯,好香好軟……」

    「成介之,不要鬧了,讓我起來,你又騙我。」她四肢扭得像泥鰍。

    「誰說眼睛閉起來就應該在睡覺?小笨瓜!」啄了她滔滔不絕的嘴一下。

    「別亂親,快去洗澡,我要睡了,要不然……」她下通緝令。

    「要不然怎麼樣?」他莞爾的睞著。

    「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咬你。」四肢被囚困的她動彈不得,只剩下嘴巴還可以發出攻擊。

    「咬我?」他大表驚訝,隨即開懷的朗笑著,「快呀,我倒要看看妳能怎麼咬我,妳真是我的小寶貝,知道我喜歡玩嘴對嘴的遊戲?」二話不說,又密密責實的吻她一串震撼。

    酥酥麻麻的吮吻,惹來卞姝尹渾身發熱發昏,連掙扎都只剩那麼微不足道,只能在呼吸時發出微弱的喘息,證明她的存在。

    成介之很滿意她沉醉臣服的模樣,湊近她耳畔,低喃哄說,又吻得她連最微弱的抗拒都消失。

    她是那麼的青澀,哪是他這成精惡魔的對手,一個吻,都足夠撂倒她,何況是如蜜的喃語。

    「我以前這麼吻過妳嗎?」他問,嘴還在她頸項上挑逗著。

    以前?卞姝尹迷迷糊糊的搖頭。

    成介之笑著,臉上舒緩的線條說明他的得意,一個翻身,卞姝尹伏在他胸膛上,浴袍的襟口微敞,洩漏不少春光,他眼一深,笑都僵住了,腦海中有個聲音不斷催促他探訪那美麗的身軀。

    「我要過妳嗎?在失憶之前。」他又用低啞的嗓音問,「這段時間我不確定我們之前的關係究竟進展到哪個階段,所以我忍著不對妳更進一步的要求,可是天知道,我是多麼想要徹底擁有妳,給我……」攬住她,不斷的翻滾著,卞姝尹暈陶陶的無法招架,覺得自己彷佛要被火給吞噬了。

    依附著他,他的手緩緩拉下她肩上的浴袍,一陣涼意來襲,成介之帶著火熱擁上那裸露的線條,在她的肩上、胸口激吻綿綿。

    「介之……」她低喚。

    他露出幾抹低笑,更為積極的掠奪,就在兩人關係如火如茶的進展時,卞姝尹眼前突然閃過姊姊的臉孔,同一時間,姊姊說過的話像刀刃般長驅直入,坎入她的理智,讓她驟然從情潮裏清醒,詫異的推開身前陶醉的成介之,起身倉皇退去。

    「姝尹?」成介之不明所以的起身追她。

    「不要、不要!」拉住浴袍,她慌亂的逃開。

    「姝尹……」

    卞姝尹一時情急,使勁的推了他一把,很不妙的是她出於本能的反應讓成介之退了幾步,卻不意絆上地上的行李箱,硬生生跌了下去,而腦袋很不湊巧的先撞到床沿,前額又側撞到一旁的櫃子,接連發出兩聲巨響後倒在地上。

    「痛……」他捂著腦袋,痛得跪坐在地上,老半天起不了身。

    瞠目結舌,卞姝尹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況,看著他跪在地上久未起身,她驚覺大事不妙,慌了手腳的跑過去。

    「介之、介之,你沒事吧?」

    成介之順勢把受創的腦袋伏在她肩上,實在是太痛了,救命啊,這些義大利飯店的傢俱還真結實,撞得他腦袋像是被小鳥圈繞著似的分不清楚方向,真是滿天全金條,欲抓沒半條。

    「介之,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她歉疚不已,看他疼得說不出話來,得求救送醫,「你忍忍,我馬上找人來。」

    卞姝尹讓他倚著床沿,連忙起身要去求救。

    「姝尹,」他緊拉住她的手,「別走?」

    「我只是去求救,馬上回來。」

    「不用了,別走。」他堅持不放手。

    她一臉歉疚的蹲在他身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介之。」對著他的腦袋探前探後的看著,「真的不要到醫院?我怕真的打傷你了……」

    頭上的疼痛逐漸退去,兩個大包隱隱浮現,氣到想吐血的成介之不想太早讓她好過,依舊頹著身軀靠在她肩上,「扶我上床休息,我頭疼。」

    卞姝尹趕緊攙扶起他,他索性將全身重量挪向她,假藉傷患之名,光明正大的將她壓倒在床上,埋首在她軟玉溫香的胸口。

    「介之……」她推也不是、閃也不是。

    「別亂動,我頭會好昏,就讓我這樣靠著休息,拜託。」他虛弱的請求。

    卞姝尹見他如此難受,深感虧欠,一心想要賠罪,便不再抗拒。

    成介之心裏咬牙切齒,好好一個花前月下的良宵,怎麼會突然搞成這樣,好樣的,最好有什麼原因,要不然他腦袋上的腫包一定會向她討回公道。

    疼啊……

   ****

    規避了繁華大道,行程在羅馬與米蘭之間的密徑,一整個早上,成介之都凝著一張臉,嘴巴閉得像蚌殼,讓一旁的卞姝尹十分不安,連聲的道歉。

    他陷入一種迷惘,昨夜以前,他並末想起什麼,可是昨夜,他卻意外的夢見了一張臉,不是姝尹,而是姝尹的姊姊--姝琦,他和她坐在餐廳裏,生疏的吃著飯,拘謹的對話,可卻又肩並肩的走著,那是一種吊詭的關係。

    喔不,應該是聆聽她的說話,那像是夢境,可又清晰得像一件往事,幾番回想,他發現那根本是過去的一件事情,他活生生的經歷過。

    他和姝琦怎麼會湊在一塊?不大可能的……

    走在ViaAppiaAntica僻靜舒適,偶爾幾匹馬輕快而過,偶爾孩子騎著腳踏車賓士,在古道上,有過去的榮景也有現代的生活顯影。

    她看他不說話,一雙眼睛不安的看著他,走在這麼悠閒的古道上,她一心掛念著他,儘管他就在身邊。

    「介之,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睞了她一眼,僅是搖頭,卻不發一語,他還在想昨夜竄出的回憶。

    卞姝尹更加不安了,尤其看到他前額上的腫包,在在都說明她昨夜的過失。

    心一慌,該不會這一撞,又把他撞成了過去的耿直木訥吧?可他的記憶恢復了嗎?還是僅只是個性上的轉變?萬一他想起來,她要怎麼圓這個謊?

    卞姝尹心虛的看看他,又企圖掩飾不安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腳,這一急,眼淚都幾乎要潰堤。

    過午,在露天咖啡館吃了美味的甜點,喝了一杯濃醇的咖啡當作是一餐,他們轉而向台伯河沿岸散步著,食不知味的卞姝尹捧著惴惴不安的心,心不在焉的走馬看花。

    「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憋了一個早上,成介之首開金口就是問起過去的事。

    「什麼?」她突然驚醒。

    「我說,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

    「介之,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她試探的問。

    「沒有,只是突然想知道。」

    有時候他覺得姝尹很怪,他們不像是交往三、四年的情侶,他們之間似乎還有著生疏,連牽手,她都會慌亂得像初嘗愛情的小女孩般不知所措,更遑論是親吻了,她青澀羞怯的連回吻他都不敢,更多時候,彷佛他只要想起什麼,她就快崩潰似的,就像現在這樣,所以這一次他決定不告訴她實情。

    「喔,」她稍稍寬心,「我們……我們是在聯誼場合認識的。」她依稀記得姊姊這麼說過。

    「聯誼?什麼樣的聯誼?」他又問。

    「什麼樣的聯誼啊……」她哪知道,姊姊又沒詳盡報告過。面對他的問題,她覺得頭疼,「啊,我也忘了,已經那麼久了。」她心虛的搪塞。

    「喔,這樣啊!」他有點失望。

    「對了介之,早上幫你整理行李箱,你為什麼還準備了一套西裝?」卞姝尹趕緊轉移話題,另一方面則是她好奇。

    他們是出來旅行,應該不用穿到那麼正式的服裝,他連上班都不那麼嚴肅了,怎麼會帶著西裝出國旅行?

    「喔,以備不時之需,或許在義大利會有什麼新鮮的Party,妳是女人,到處都可以張羅禮服,我不一樣,獨愛那套西裝,所以只好帶著它一塊出國。」

    「喔。」她半信半疑,不過也覺得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

    成介之率先往台伯河前方走著,仰頭看天、低頭望河,卻緘默得叫卞姝尹很不習慣。

    忽地,她奔了過去,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仰著頭看他,「介之,我真的很抱歉,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她眼眶泛紅。

    成介之有些錯愕,「妳幹麼哭?我沒生氣,該生氣的人是妳。」

    她猛搖頭,「對不起、對不起……」她索性埋在他胸前痛哭。

    她想把這陣子的不安哭出來,因為利用了他的失憶,所以享有了他的疼愛,因為愛他,所以自私的不願他想起過去,她實在太可惡了……

    成介之心中的困惑之池又更大了,池面的漣漪逐漸的漫開,大到幾乎漫過他自己,或許他失去的記憶遠比他想像中來得重要也說不定,要不,她為什麼如此痛哭?

    他捧起她的臉,只見淚水橫流,「愛哭鬼,醜八怪。」抹抹她的臉。

    「不要離開,永遠都不要離開……」揪住他的衣服,她激動的喊。

    她不能忍受他的離去,不能忍受姊姊的回心轉意,因為她自始至終都只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那種無助不是她要的,她想要完全的擁有他,因為她是那麼的愛他。

    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要退出他身邊的位置……

    成介之抱著身前情緒失控的她,一股傷感沒來由的浮上心頭,然而困惑那麼的深,他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失憶!

    卞姝尹脆弱的緊靠著他,不管是在中央市場,還是在哪里,她已經沒心思欣賞義大利的美景,只有緊緊的抓附著他,沉浸在夢醒時的感傷。

    「我們回去吧!」成介之說。

    「回去哪里?」

    「飯店、臺灣,妳想回去哪里我們就回去哪里,好不好?」他深情款款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別這麼溫柔……卞姝尹心裏低語,垂下頭,淚水又要氾濫。

    這個黃昏,她是靠在他懷裏睡著的,屬於成介之的氣味讓她無止境的放鬆,連他抱她回到飯店也不知道,直到長串的啄吻讓她不甚安穩的醒來。

    「睡美人終於醒了,看來獨一無二的王子非我莫屬了。」他的笑容在她眼前。

    「別咬人,人家還想睡……」她翻過身去,躲著他的攻擊。

    這時,一股重量跟著壓下,她深陷在他的懷中動彈不得,成介之的下顎抵在她頸窩上說:「姝尹,我們結婚好不好?」

    結婚?!

    卞姝尹當下清醒過來,瞪著眼睛,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好不好,嫁給我?」見她一臉呆滯,他狠狠的咬了她的肩頭一下,「發什麼愣,快回答我,要或不要。」

    這女人真不識相,面對求婚竟然擺出這麼遲緩的表情,這讓成介之面子大受打擊。

    「好疼……」她又被咬了一口,可是心裏卻甜甜的。

    「要不要?要不要?」他逼問著,「女人,我奉勸妳最好趕快給我點頭答應,要不然,我就把妳扔在義大利,讓黑手黨的成員把妳抓回去當黑市夫人,聽到沒有!」他狠狠的恐嚇著。

    「哪有人求婚還這麼凶的?」她幽怨的說。

    「那這樣呢?」他欺身吻上一記溫柔,果真一出手,就讓她棄械投降。

    然而,這一出手,很多情緒就止不了的傾泄而出,只見床上兩個身軀糾糾纏纏的不忍分離。

    「怎麼辦,我想要妳,想要完全的擁有妳……」他痛苦的呢喃,不住的在她嬌軟的身軀中碰觸揉撫,感受如絲緞般的肌膚。

    卞姝尹渾身癱軟,任著他貼近,美眸半闔,檀口微啟,那是一種無言的召喚。

    「回答我,願不願意,快回答我……」他催促著,在她身上的每一寸灑下火苗,在柔情似水的當下,冷不防的咬她一口,刺激她的情欲。

    「唔……」她蹙眉輕哼,然而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靠近他,感受他的碰觸。

    「以前,我這樣要過妳嗎?」他低啞的嘶喃。

    她神智迷蒙的她搖搖頭。

    「那我這樣渴求的吻過妳嗎?告訴我。」

    「介之……」

    「天啊,真不知道我當初是怎麼壓抑我的欲望,竟然保有妳的純真,沒有越雷池一步,我懷疑我過去是瘋了、傻了,竟然可以看著妳,卻不碰妳……」他瀕臨發狂。

    衣衫褪盡,美好的身軀就在眼前,成介之已經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

    放肆的攻勢火力全開,糾纏翻滾,綿密的嚶嚀喘息下,他闖入了她,那是永難忘懷的刺痛與喜悅,她忘情的更附和他的動作,讓兩人同享了一段親密的歡愉,直到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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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21:19
第八章

回程的飛機上,卞姝尹看著手上的戒指,還是覺得有點不切實際。

    翌日的上午,他消失不見蹤影,不久西裝筆挺的他回來之後,就在她手上套了一枚戒指,象徵了他們的「盟約」。

    只是……買戒指需要這麼慎重的穿上西服嗎?成介之笑著說,他去談了一項工作,至於是什麼,他說是秘密。

    秘密,會是什麼樣的秘密?卞姝尹困惑。

    瞥過視線看著翻閱雜誌的他,她伸出手不由自主的碰觸他的臉。

    他回過眼瞅她,瞇起眼,用薄棱的唇吐出幾聲低語,「妳在做什麼?不會是想在飛機上勾引我吧?」

    驀地,她縮回了手,一臉羞赧。

    只是手被他攔截了,嗜啃如命的他又把她的手啃了一口,痛麻竄入她心窩。

    「很疼的,你咬人。」

    「誰叫妳這麼看我。」他把過錯賴給她。

    卞姝尹別過臉,聊表抗議。

    他闔上雜誌,「欸,說說以前。」

    「什麼以前?」她驚問。

    「就是這三、四年來我跟妳交往的點點滴滴啊,快點,我想知道。」他推推她的胳膊。

    「好端端的,幹麼突然想知道?」她又不安了。

    「就是想知道啊,想聽聽過去我是怎麼追求妳的。」他頓了一下,「喔不,是想知道容易臉紅的妳當初是怎麼追求我的,說嘛說嘛,說來讓我懷念一下,妳不老說我變了,我也會對自己的過去好奇啊!」

    「也還好啊,沒太大的變化,以前比較少說話,現在話多了些,就這樣。」她避重就輕,不敢正視他的眼。

    「真的只有這樣?」他質疑。

    「要不呢?」她噘起嘴問。

    「敷衍。」他責怪的擰擰她的臉。

    近來,他越來越常問起過去的記憶,上至認識的每一個環節,下至相處的每一個節日,他都想要巨細靡遺的得知,可每每他一追問,她就無從招架,因為他的過去並沒有她的存在,她只是像個旁觀者一樣,安靜緘默的看著他的來去,這樣的她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卞姝尹掩飾的低頭扭轉著手上的戒指,好幾次,她都快脫口而出欺騙的真相,只是,她又眷戀這枚戒指意味的關係。

    回到卞家,卞姝琦在二樓陽臺迎接他們。

    她雙手圈起嘴,當作大聲公,「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義大利定居了。」她上身倚在欄杆上,朝一樓的他們揮著手。

    卞姝尹掙扎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姊姊,還是成介之抓起她的手,朝二樓上的姊姊揮手打招呼的。

    一進屋,卞姝琦從樓梯上走來,「妳的行李航空公司送回來了,在樓上房間。」

    「喔。」她臉色不由自主的刷白。

    「妳也真是倒楣,難得出國玩一趟,人是出去了,結果行李卻被航空公司撂在國內。」

    「妳很累嗎?」成介之注意到卞姝尹疲累的臉色。

    「還好,只是還有點困。」她勉強的笑著,「我先把東西拿上去,一會兒就下來。」她拿著行李,像逃難似的奔上了二樓。

    越過姊姊,卞姝尹手上的戒指落入姊姊眼裏,只見卞姝琦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目送她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隨即轉身面對成介之。

    「說吧,這趟義大利之旅,你把我妹怎麼了?」

    「我有把她怎麼了嗎?現在還不是完完整整的送她回家?」

    成介之看著卞姝琦,眼睛不意的瞇了些許,隨即又機警的睜開,對,就是這張臉,在義大利的夜晚,他誤以為是夢境的想起了片段的記憶。

    畫面中,他和卞姝琦坐在餐廳裏,生疏的吃著飯,拘謹的對話,然後並肩走出餐廳,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吊詭的關係,他想采知又不敢正視。

    「完完整整?這很難去定義完整的意思,不過我看她三魂七魄還沒完全回來,失神失神的,欸,她手上的戒指是什麼意思?」她往沙發上坐下。

    「男人送戒指給女人是什麼意思?」成介之理所當然的反問。

    卞姝琦撐起眉看著他,發現這男人不只變得愛說話、懂那麼一點情調,還挺霸氣的嘛!以前溫溫吞吞的啞巴男,現在竟敢這麼跟她說話。

    「你跟她求婚了?」她掩笑好奇的追問。

    「算是。」

    「你把她吃了?」她大膽的追問。

    「妳干涉太多了。」他技巧的閃躲了回答。

    「嘖嘖,你手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迅速俐落。」

    「妳想像中?」抓住她的語詞,他本能的追問,「那麼妳想像中的我應該是怎麼樣?」

    「嘴巴像蚌殼、體貼不貼心、溫吞當有禮……」卞姝琦不客氣的數落著。

    「聽起來很糟,我真是這個樣子嗎?」

    「你說呢?」她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我們之間有什麼牽連存在嗎?我是說以前,失憶之前?」成介之看著她的臉,疑惑漸深,不免試探的問。

    卞姝琦有一秒鐘的詫異,不過仍馬上反應過來掩飾而笑,「若說真有什麼牽連,那就是你為了姝尹,三天兩頭來我家周旋留連,要不,我真想不出我們之間能有什麼牽連。」她擋得乾淨。

    他揣度著她話裏的真實性,因為雖然是片刻的回憶,但卻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吊詭的氛圍。

    「那倒也是。」成介之附和說道,低頭看看手錶,「唔,這麼晚了,我上去看看她便走。」

    起身上二樓向卞姝尹告別後,成介之離開了卞家,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回憶著失去的回憶,分析著卞姝琦與卞姝尹臉上的細微表情。

    一定有隱情,就藏在他記憶的斷層下,有一個秘密。

    送走了成介之,卞姝琦上樓直往妹妹的房間,連敲門都省了。

    「欸,我的禮物呢?還不捧著送來。」她推推床上的妹妹。

    「喔,還在行李箱,妳自己找,喜歡什麼就拿去吧!」對她而言,成介之買的每一樣東西原本就屬於姊姊,是她私心侵佔了。

    「這麼慷慨?成介之是中了大樂透不成?」卞姝琦朗聲說,「哎呀,真是讓人好生羡慕……」意有所指的睞了妹妹一眼。

    唼,又是苦瓜臉,卞姝琦實在不懂這個妹妹,哪有那麼多事情可以擱在心裏思前想後的,想愛又不敢愛,想搶又下不了手,這種軟弱的角色怎麼會出現在他們卞家成員裏?慚愧。

    「欸,他跟妳求婚了?我瞧瞧,」抓過她的手,她仔仔細細的端詳她手上的名貴戒指,「嘖嘖,他還真是捨得,出手這麼大方,要是我,赤腳奔在石子路上都要趕著去嫁給他。」

    「姊……」

    「什麼事?」專注在戒指的奢華光芒,她無暇理會妹妹一眼。

    「介之剛剛有跟妳問起什麼嗎?」

    她放下妹妹的手,挑弄的睞她一眼,「既然想知道,幹麼躲在樓上不下來?」

    「我、我收拾東西。」

    「呵呵,收拾東西,妳收拾了什麼?一地的東西也沒見妳撿起什麼來。」卞姝琦毫不客氣的戳破妹妹的謊言。

    心思沒收好、情緒沒收好,那如喪考妣的表情也沒收好,天知道她到底收了什麼。

    卞姝尹當下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你們兩個真要結婚啦?」托著下顎,卞姝琦笑問。

    她搖搖頭,「沒有、沒有……」

    「沒有?妳跟他出了國旅行,讓他給妳戴了戒指,卻還沒要結婚,妳這等伎倆也不比我高明許多嘛,那天還敢義正辭嚴的訴說我的不是,哇,沒用的傢伙。」推推她光潔的額頭。

    「姊,先別說這事,我懷疑介之可能已經想起過去的事了,他這幾天更加積極的探問我過去的點點滴滴,可是我……」

    「可是妳什麼,就不會撒謊騙人嗎?不過是善意的謊言,妳怕什麼?」

    「說不定他早就什麼都記起來了,只是……」

    「只是,只是什麼?」卞姝琦沒好氣的笑,「姝尹,除了只是、可是、這呀那的,妳還有什麼有建設性的字眼?我都聽膩了。一不做二下休,這妳會吧?」

    「但是……」

    「但是什麼?妳如果有那麼多顧忌,那早點把實情告訴成介之,幫助他早日恢復記憶,反正他最近個性長進不少,比鄭宇翔優上百倍,妳若下不了手,我就把他接收回來,反正我現在越看他越順眼,嫁給他當老婆應該也還不賴。不過,屆時,妳得把手上的戒指交出來?」卞姝琦十分坦白的說。

    「鄭宇翔呢?你們分手了嗎?」

    「他呀,不知道倒在哪個溫柔鄉還沒醒來呢,不過我現在已經對他沒感覺了,反倒是對逐漸恢復記憶的成介之有興趣些。」她頓頓話語,「欸,先說好喔,是妳不敢要成介之的,到時候可別反悔,萬一他真娶了我,妳可不准再繼續對妳的姊夫流口水。」

    卞姝尹臉部僵硬,渾身發冷,難道那一天就要來臨了?姊姊將取回屬於她的感情,而她,只有退回原處的宿命。

    卞姝琦挑了幾件東西,「這些都給我嘍!」

    「嗯……」她勉強發出聲音。

    卞姝琦優雅的離開,在門口,她回過頭,「姝尹,妳說,如果成介之恢復記憶後決定要跟我結婚,我們應該辦場什麼樣的婚禮?不過,一定要獨特、有紀念性才行,妳說是吧?」

    她腦子一片空白。

    「對了,媽那天打電話來,不斷催促我們兩個幾時才要出嫁,不過看來她是多操心了,說不準我跟成介之年底就可以完婚,哇,那我得趕快打電話跟媽預告一聲,叫她跟叔叔幫我準備一場風光的婚禮。」

    卞姝琦邊說邊離去的背影和她說的一段話,又竄入卞姝琦的心坎。

    「咳,沒想到我跟成介之拉拉扯扯了奸一陣子,兜來兜去,到頭來,我們還是比較適合的一對,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

    卞姝尹難受得心口發疼,老天爺真的很愛開玩笑,在她和成介之之間開了這麼大的一場玩笑。

    好吧,她會離開,只要介之大哥恢復記憶,她就退出。

   ****

    深夜,成介之獨自一人來到玉生煙,無視一室的黑暗,逕自開了門往地下室走去,牆側一扇門微微打開,果然,裏頭正燈火通明,成介之理所當然的走了進去。

    「你總算是來了,料想你該回來才是,拖拖拉拉急死人了。」白素心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出現。

    「素心,別沒大沒小。」一名約莫四十歲的男人,拄著拐杖一拐一拐的走來。

    「震楠哥,久等了。」成介之打著招呼。

    「知道久就好。」白素心細聲訓斥著,為行動不便的白震楠抱不平。

    白震楠睞去警告的一眼,她馬上噤聲閃到一旁,他走向成介之,「怎麼樣?這回談得順利嗎?」

    成介之淺淺笑著,從行囊中取出一隻藍絲絨外皮的檔,遞給白震楠。

    「這?」白震楠遲疑。

    一旁的白素心一把搶了過去,趕緊翻開藍絲絨的檔仔細端詳起來,慧黠的眼神發出晶燦的光芒,「這是真的嗎?」

    成介之拿回檔,轉交給白震楠,「是真的,DOMODIANMICA已經答應由玉生煙取得亞洲區獨家代理權,這是合約。」

    「介之,真有你的,你果然成功了,當初玉生煙多虧了你的堅持,才這麼一路撐了下來,現在你這傢伙果真又為我們爭取到獨家代理權,實在真有你的。」若不是拄著拐杖,白震楠真要歡天喜地的抱抱他,四十多歲的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成介之當初只是玉生煙的顧客,因為與白震楠交情素好,得知玉生煙經營狀況有了瓶頸,他雖是科技人,但熱愛古董傢俱的他對於將事業跨足自己喜愛的領域也躍躍欲試,便一口氣拿出大半積蓄投入,非要玉生煙繼續生存下去,所以他便這麼成了玉生煙的老闆之一。

    「震楠哥,玉生煙也多虧你跟素心在經營,而我只是順勢成了股東,其實還不是私心作祟,想要有便宜一點的價格,想要比顧客多一個優先挑選的特權,說來慚愧。」

    「ㄏㄡ,成先生,你終於說實話了,每次我這麼說,他就要責怪我,可明明我說的都是實話。」白素心抗議的睨著白震楠。

    「是是是,讓妳白受罵了,真是對不起。」

    「好說,念你簽約有功,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她說得大氣。

    「素心,妳真是得理不饒人?」白震楠責念著。

    「嘴巴多話就是工作不夠忙,我說素心,打從明天開始,妳可要開始準備新店面的事情,一定要把DOMODIANMICA這個品牌做出名聲,就像我們玉生煙一樣名氣響亮。」

    「天啊,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她想著美好的遠景。

    白震楠對成介之還欲言又止,看看時鐘,「素心,今天晚了,妳先回家去,慶祝的事情等新店面的準備告一段落後再說。」

    「光我回家,難道你不回家嗎?」她好奇的問。

    「我還有些事情要跟介之討論,妳先回去,晚了介之會送我一程。」

    「為什麼只有你跟他討論?我也要聽,除非你們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才急著攆人。」

    「對,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妳這小姑娘別亂聽,當心污染了妳的純潔。」

    「成、介、之、先、生--」她不平的喊。

    「聽話,素心,快回去。」

    「不要。」她拒絕。

    「不回去也得回去,快走。」成介之把她拎到門外一扔,「別忘了上頭大門要上鎖,免得宵小入侵店內洗劫。」

    「白震楠,你竟然讓他……」白素心還想抗爭些什麼。

    砰的一聲,門就這麼硬生生的把她阻隔在外,一記喀嚓聲,顯然是還上了鎖,她真的是碰了一鼻子灰。

    「可惡的成介之!」她氣憤難當的離開地下室,一路上嘴巴從沒停止過咒駡。

    房間裏頭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搖頭歎笑,。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這丫頭當真連名帶姓喊你了。」成介之覺得莞爾。

    「管不了她,好話說盡她還是依然故我。」他苦笑。

    「原諒我,這時候我不得不站在素心的立場支持她。」

    白震楠訝然的瞅著他。

    「雖然你們是監護人與被監護者的關係,名義上是父女,但是你心裏明白你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她不過是身分不明的小養女,你又何必因為在意世俗的眼光而把她的真心推得遠遠的?是因為你的腳,還是因為你們之間的年齡?」

    白震楠沉默的蹙起眉,歎了口氣,「介之,我留你下來並不是要聽你為素心的事指責我,而是要問你這一次有什麼收穫沒有。」

    白震楠一直知道他意外造成失憶的情況,雖然他表面上對失憶一事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但實際上他一直積極的想尋求恢復記憶的方法,因為他老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卡在失憶那瞬間,失去的記憶讓人不安。

    遂以經由自己的介紹,趁著要代表玉生煙前往義大利洽談代理權的事宜,順便前往拜訪了一位催眠大師,請求協助。

    成介之瞅著他點頭又搖頭,抓抓頭髮,「我去找了那位催眠大師,藉由催眠的過程,我看到很多畫面,可是我還是沒有完全想起過去。」

    「什麼樣的畫面?」

    「很多很雜,餐廳、郊外、我家、卞家……畫面跳跳閃閃,沒有明確的先後次序,可是在我身邊出現的人鮮少是姝尹,或者幾乎沒有?」

    「那都是誰?」

    「卞姝琦,姝尹的姊姊。」

    「怎麼會是她?」白震楠不懂。

    「我也不知道,若說我跟姝尹交往了三、四年,為什麼在催眠的過程中,我沒有看到任何姝尹存在的畫面?倒是卞姝琦,出現得頻繁。」

    「畫面裏你們的關係呢?」

    「吊詭的氣氛,生疏、客套,可又熟稔的並肩走在任何的場景裏,」成介之陷入一種迷惘。

    「難道你都沒有再想起什麼嗎?」白震楠問。

    他搖搖頭,「濛濛的感覺,每當我想要仔細回憶,腦子就是卡在當下轉不過去,我有幾次探問姝尹,她也是吞吞吐吐的不甚自在,」他捶了一記桌面,「可惡,好端端的沒事失哪門子憶,老天真是嫌我生活太悠閒?」

    忽地,門被打開,白素心正拿著萬用鑰匙一臉專注的蹲在外頭,見事蹟敗露,趕緊起身拍拍衣服,尷尬的陪笑,「或……或許那個卞姝琦之前跟你有過一段情也說不定。」

    「素心!」白震楠沒想到她竟然還在。

    她索性走了進來,一屁股坐上他旁邊的椅子,「別嚷了,沒錯,我偷聽了你們的談話,我早懷疑成先生不對勁了,以前他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他是談戀愛才變的,原來是失憶了,不過你們也真不夠意思,竟然連這也瞞我。」

    「為什麼妳以為我是談戀愛才變的?」

    「因為你以前愣頭愣腦的,沒見過你帶誰來,可是開始覺得你不一樣後,那個週末你就帶了姝尹小姐來這兒,所以我才這麼揣測。」

    「然後呢,妳剛剛為什麼會認為卞姝琦之前跟我有過一段情?」成介之問。

    「廢話,撇開你失憶不說,催眠是要喚起一種很深層的記憶,如果真如你所說,你跟姝尹小姐已經交往了三、四年,那怎麼會在催眠過程中連一丁點畫面都不曾出現,反倒是那個卞姝琦卻頻頻出現?你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非比尋常的關係存在,要不然怎麼會出現反常?」

    素心說的沒錯,為什麼會出現反常?除非他跟卞姝琦之間有什麼特殊的交情存在,而且這交情超過姝尹。

    「說不定還是劈腿呢!」白素心細聲嘲諷,果不其然又得到白震楠一記白眼。

    「介之?」

    「好象這麼說也有道理。」成介之不免自嘲。

    「你有打算怎麼辦嗎?」白震楠問。

    「能怎麼辦?除非他同時向那兩位女子問清楚,不過我下認為會有什麼結果。」她竊笑幾聲,「欸,管他失憶不失憶,反正你現下喜歡誰便喜歡誰嘍,想太多也不會有什麼結論。」

    「嗯,這事情先緩著,我再想想該怎麼處理。」成介之腦子一團混亂,「晚了,該回去休息了。」

    「成先生送我們一程。」白素心要求。

    「素心,別這麼沒禮貌?」

    「這是應該的,你剛剛不說晚了他會送你回家,那現在也晚了啊!」她任性的看著白震楠,她把隱瞞的罪怪給了成介之。

    「好,你們父女倆都別吵了,我送兩位回家,行了吧?」

    「誰說我們是父女!」她一口反駁,腳一轉,瞪了成介之一眼,接著氣呼呼的走了。

    「看,為了你,害我白挨駡了。」他揶揄。

    白震楠沒有搭腔,只是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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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 00:21:43
第九章

週末的卞家客廳,成介之總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種深層的思索,想著屋子的這兩個女人跟自己的關係。

    素心說,管他失憶不失憶,反正你現下喜歡誰便喜歡誰嘍。

    他可以清楚知道,他喜歡姝尹,喜歡她羞怯純真的傻樣,喜歡逗得她一張臉紅撲撲的,誰叫她是他的紅蘋果。

    可是……他跟卞姝琦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經意一瞥,他看看端坐在身旁的卞姝尹,瞧她,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瞅著電視螢幕,明明發愣呢,也不知道看進了什麼沒有。

    發愣,她發什麼愣?他坐在她身邊,她不把心挨著他,還有時間發愣,真是不可愛,這世上怎麼有這樣的傻丫頭,真是不盡責的女朋友。

    曲起了手指,原本想要狠狠的朝她耳朵彈她一記痛,可是又覺得太便宜她了,成介之閉氣靠近,忽地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狠咬了一口,隨即熱切的吻上她。

    「介之!」她嚇了一跳,一臉驚恐,連忙伸手推抵,「別這樣。」

    「妳在發什麼愣?」皺起眉,他不悅的問。

    「我?!我沒有發愣,我在看電視啊!」她一臉無辜。

    「喔,看電視,哪請問今天這電視上都演了些什麼?」

    演了些什麼?卞姝尹一愣,對啊,今天都演了些什麼,她怎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臉,模樣恍神。

    「說呀,都演了些什麼?」

    「我、我……你自己看嘛!」她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成介之湊了過去,挨靠在她細瘦的肩上,「妳在想什麼?說,在想什麼,竟然坐在我身旁發起愣來了。」一雙眼睛直瞅著她。

    「哪、哪有。」她搪塞,還不忘閃躲他拂在她頸上的熱氣,癢癢的。

    「沒有就看著我,快點!」他不大有耐性的催促著。

    她勉為其難的抬起翦翦秋瞳,成介之望進她的眼,催眠著她的靈魂,然後一口吻上她,侵略性十足。

    卞姝尹倉皇的仰起臉,吻落在她脖子上,強烈又魅惑,他追逐著她殷紅的唇,有點氣惱卻又有點沉溺這樣的追逐。

    想跑,門都沒有,她有種跑得遠遠的,但是她只要一跑,他就會起身直追,直到天涯海角。

    「介之,別這樣,姊姊回來會看到的。」她討饒,聲調可憐兮兮的。

    「關她什麼事?我渴望妳與她何干?」

    當然有,你才是屬於她的,誰都不希望自己所有的一切被侵犯。卞姝尹默默的想。

    「妳有心事對不對?」他擰住她的下顎逼問。

    回避他的眼神,她趕緊想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我跟你說,我前天剛考到駕照了。」

    瞬間,兩個聲音同時大聲嚷嚷--

    「駕照?!哇靠,是哪個沒智商、沒長腦袋的監考官發給妳的?我要去檢舉他瞎了狗眼。」他表情誇張的說。

    「駕照?!天啊,是哪個沒水準、沒長見聞的監考官發給妳的?我要去告發他不顧行人安危。」推開大門,卞姝琦如出一轍的咒駡,隨即美麗婀娜的走來。

    卞姝尹感覺真受傷,好不容易考到駕照,竟被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得一文不值,他們默契幾時這麼好了?

    「新駕照看是要拿去供桌上供著,還是要拿去出租店當抵押都可,反正不會有實質意義。成介之,快過來幫我。」

    成介之睨了卞姝尹一眼,像是一邊在說這筆帳先記著,一邊為得到有志一同的看法而得意,遂起身走向卞姝琦。

    「車上有一箱哈密瓜,快搬下來,是最新鮮的喔!」

    「哈密瓜?姊,妳買一整箱哈密瓜做什麼?吃不完的。」

    「當然是要吃的,笨蛋,去剖幾顆來嘗鮮,我先上去梳洗一下,一身都是汗水。」

    哈密瓜?姊姊眼中向來只有不會枯萎、腐爛以至於發臭的東西,比如衣服、鞋子、化妝品,至於水果,從來沒買過一整顆的,更遑論是一箱,在姊姊眼中,水果都是已經宰割切塊,整齊排放在保鮮碟子裏出售的,她是哪條筋不對勁了?卞姝尹一頭霧水。

    「妳今天去哪兒玩了?」

    卞姝琦沒有回答,飛也似的上了二樓。

    成介之扛著箱子走來,卞姝尹跟進了廚房,兩人梗著剛剛的對話,用沉默聊表抗議情緒。

    不久後一整盤水果端出了客廳,卞姝琦時間掐得恰好,順理成章的端坐在客廳裏準備享用。

    成介之掐起一塊哈密瓜送到卞姝尹面前,她不敢接過,第一個反應是顱了姊姊一眼,這時,卞姝琦倒也煞有其事的猛咳了起來。

    「咳咳……咳……」她像是要把陳年老痰咳出似的賣力。

    卞姝尹趕緊推開成介之的手,「先給姊姊。」

    卞姝琦咧嘴一笑,「對啊,長姊如母嘛,這點尊重總要有吧?」手指靈巧的動了動,眉梢挑挑。

    成介之看看卞姝尹,又看看卞姝琦,真不知這兩姊妹是在玩什麼把戲,尤其是那個該死的卞姝尹,竟敢推開他的好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看他怎麼找機會整治她。

    他默默的把「開工」第一塊哈密瓜挪向卞姝琦,冷不防的閃起一抹惡意的冷笑,「長姊如母,喏,娘,請享用。」說完硬是塞進了卞姝琦的手中。

    忽地,卞姝尹噤住聲猛瞧,只見卞姝琦掩嘴一笑,興高采烈的接過去一咬,伸手挑釁的摸摸他的臉,「乖,我的乖兒子。」

    「請注意,別把乖兒子念成龜兒子。」他老大不爽。

    「哎呀,介之,你真是幽默,呵呵呵……」她笑得花枝招展,一覷到妹妹那張開始萌芽的苦瓜臉,她笑得更放肆了。

    一整晚,卞姝尹都低著頭猛吃哈密瓜,明明是甜滋滋的味道,在她口中卻苦得難以下嚥,倒是一旁的成介之跟姊姊,為了那聲娘,竟開始互相鬥嘴消遣起彼此,聊得熱絡異常,姊姊臉上的笑甜得像蜜,不用吃瓜也甜滋滋了。

    卞姝尹默默的觀察著,他們兩人幾時默契這麼好了?一個眼神一個話題,兩人就笑成一片,這情況看來,她倒像個局外人了。

    心頭一酸,她幾乎可以想見成介之即將從她身邊離開,重新回到姊姊身邊的那一天不遠了。

    夜深,催著姊姊跟成介之去休息,她獨自收拾著碟子在廚房沖水洗淨,欺騙真是痛苦的事情,為了一個謊卻要說更多的謊來圓,只是她實在不擅說謊,沒法兒自私的把成介之騙留在身邊,驀地,心中一陣哀戚,她不禁啜泣了幾聲。

    半晌,她抹抹淚水,拭淨了手便緩緩的走上樓。

    一開門,黑暗中一股力量突地將她拉了去,門隨即關上落鎖,一氣呵成。

    卞姝尹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始作俑者隨即捂住她的嘴,用一雙惡狠狠的眼睛瞪著她。

    黑暗中,成介之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明亮,近在咫尺。

    「唔唔……」她抗議的發出聲音,質疑他為什麼不開燈。

    「想開燈啊?我是可以接受啦,不過我想妳會害羞,因為妳是紅蘋果。」

    「唔嗯……」

    「噓,不可以那麼大聲。」他眼神兇狠,聲音卻柔軟的在她耳邊呢喃。

    「唔唔唔--」她蹙起眉抗議,想要拉開捂住嘴巴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妳這不聽話的紅蘋果,別以為時間晚了,我就會放過妳,反正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我看妳說是不說。」憤怒的氣息吐在她臉上,他瞇起眼,「妳有事情瞞著我對不對?」

    卞姝尹猛搖頭,可是對他而言,這只是推諉,他緩緩鬆開她的手,醞釀另一種逼問。

    「介之我……」

    她才說出三個字,他隨即用吻堵住她的話語,極其火熱的吻上她,拉扯間,兩人雙雙跌落床上。

    「介之,姊姊她……I

    「噓,」他又捂住她的嘴,「妳若不想讓妳姊姊知道,就安靜些,要不然……」

    不由分說,他隨即展開攻勢,在衣物與身軀之間廝殺,在半褪的裸露中,扛野的吻上她的胸口,惹來她一陣喘息嚶嚀。

    她愛他,渴望與他親密,但是一想到姊姊、一想到自己對他的欺騙,她就沒有爭取的立場,眼淚也不由自主的落下。

    成介之一路膜拜的吻上她的臉,頰上突來的濕熱令他一頓,他溫柔的靠著她低語,「為什麼哭?」

    卞姝尹攬著他一徑的搖頭。

    「妳不誠實,這樣是會受到懲罰的。妳愛不愛我?妳說,妳到底愛不愛我……」他蹙起眉不停逼問淚眼婆娑的她。

    她不發一語,只是不斷的啜泣,然後雙手攬緊他,拙劣的回吻。

    發出重重的喘息聲,他再也受不了的撕裂她的衣物,「相愛的兩個人是不應該有秘密的,妳現在不敢說,我總有一天要妳說!」

    怒氣夾雜著情欲,在黑暗中拉鋸對戰,那投入的極至,似乎在訴說著至死方休的決心,他要征服這個膽怯的女人,讓她勇敢的說愛。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勝過從前那般激烈,她沒有抵抗的籌碼,只有臣服,是啊,臣服,她早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註定臣服於他了,不是嗎?

    每一次衝刺都伴著他聲嘶力竭的追問,「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她想忽略這個問題,然而代表真實、真心的答案,卻不斷的想從她喘息的口中脫韁而出。

    最終,她的回答伴隨著低吼與破碎的語調,一併充斥在這黑暗的空間。

    伏在她身上,成介之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就知道是這樣的,他笑著,感覺更多的欲望都因為真相而蓬勃熱切,讓他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

    愛,是一種春藥。

   ****

    睡眼惺忪的卞姝琦,端著一杯水上樓,見妹妹房間不再傳出聲響,看來戰況暫時告歇,她總算可以松了口氣。

    「沒禮貌的小倆口,竟然不知體諒我正獨守空閨,這般廝殺起來,一點都沒有考慮到我那瀕臨失戀的受創心靈,哼--」她猛灌了一大口水,

    聽,隔壁又細語不絕,不會還要繼續吧?這個成介之真是不知節制。

    「喔,太可惡了,成介之真沒禮貌,在我們卞家調戲卞家的純情小百合,還有那個想愛又不敢愛的笨姝尹,改天不找機會整死她才怪。」

    卞姝琦噘著嘴,搶在下一場翻雲覆雨開始前躲回房間,抓起耳塞蒙起棉被,憤恨不平的準備找周公抗議去。

   ****

    第一千零一次想起他與卞姝琦的吊詭畫面,謀定而後動,成介之當下決定找卞姝琦好好詳談,別說女人才有第六感,男人的第六感一樣敏銳絲毫不遜色,而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問題就出在卞姝琦身上。

    休旅車在卞姝琦工作的會計師事務所前等候著,成介之看看手錶,卞姝琦婀娜的身影正從玻璃帷幕大廳走來,他打開車門走了去。

    「請妳吃飯,可以賞臉嗎?」他開門見山就說。

    意外他的出現,卞姝琦打量起他的來意,不動聲色的說:「哇,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這老把女朋友綁在褲腰帶的傢伙,竟然會主動邀請我吃飯!」說話時她臉部的表情極盡誇張,「跟姝尹報備過了嗎?」

    成介之沒有回答她的話,淡淡的咧嘴一笑,「開門見山說好了,我發現過去的記憶中,有些細節的東西,我們應該好好討論一下。」他神態篤定。

    隱去笑容,卞姝琦當下閃過詫異的臉色,可是隨即又機警的斂去,「你說你恢復記憶了?」她刺探的問。

    「有可能。」他答得模棱兩可。

    她本能的退了幾步,眼一轉,然後扯著牽強的笑容,「欸,我今天跟朋友有約了,抱歉,得趕時間。」她腳下正準備抹油開溜。

    她的反應讓他對自己的揣測更加篤定,在失憶的斷層上卡著一個秘密,而卞姝琦絕對是知悉的人。

    成介之真知灼見,一把勾住她手上價值不菲的凱莉包,輕輕鬆松攔下她的腳步,「十分鐘,如果妳堅持,十分鐘後我會讓妳走,反正現在路上也塞車,妳早走晚走都占不到便宜。」

    卞姝琦回過頭陪笑,「嘿嘿……介之,你不會一時怒火攻心,想把我宰了喂鯊魚吧?你大人有大量,好歹我們也交往過,看在我們不錯的交情上,別殺人嘛,為我去坐牢不划算。」拚命扯著受箝制的皮包,她眉頭、嘴角不住的抽搐,心中默念的心經都念完兩本了。

    他們交往過?!

    成介之眼一瞇,將這件事放人心底,嘴角扯著賊賊的淺笑,「的確是不划算,不過當做老朋友聊聊往事,應該可以吧,嗯?」他尾音揚起。

    聊聊往事?這傢伙幾時這麼附庸風雅,也喜歡閒聊往事?能聊什麼?聊她為什麼趁著他失憶快閃,還是要聊他跟卞姝尹是怎麼一回事?

    「當、當然……」她皮笑肉不笑,不是因為手腕高段,而是心裏在泣唱最後一夜。

    如果面前站的是以前的成介之,那麼她可以肯定自己絕對能全身而退,不管她幹盡什麼卑劣的事情,但是,現在的成介之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惡魔指數高達百分之八十,說不定他老大一個不爽,會狠狠的踹她幾腳,然後再一刀送她上路……

    天不怕地不怕的卞姝琦嘴角不住的發顫,牽強扯笑,眾目睽睽下就這麼被拎著走向公司右手邊的咖啡簡餐店。

    「想吃什麼或喝什麼?」他問。

    「老大,你作主就好。」一個將死之人沒有權利挑剔吃食,她寧可多注意落跑路線。

    成介之對店員點了兩客餐,從容的看著她,「說吧,能這樣聽前女友說話,真難得。」

    「你要我說什麼?」生死交關,說話得投其所好,問清楚才是上策。

    「說說為什麼妳跟我分手,說說為什麼我會跟姝尹交往。姝琦,我想這中間有太多事情可以說吧?」

    卞姝琦連忙雙手合十哀求,「介之,先說好,自首無罪吧?雖然你已經恢復記憶,但是不能摒除我自首的誠意,如何?」她的雙眼馬上可憐兮兮得像流浪狗。

    他只想知道來龍去脈,至於其他,不是他的目標,「可以,別說我苛責前女友。」

    她喝了一大口冰水,準備滔滔自白,「你也知道,姝尹那個悶丫頭從以前就一直暗戀你,想吃又不敢吃,只會自己得內傷兼流口水,湊巧,我在朋友的生日會上愛上一個男人……」

    成介之顰起眉,眼睛微瞇,而後又恢復原狀。

    卞姝琦一看到他的眼睛瞇了一下,隨即辯駁,「欸,別罵我水性楊花,你也不反省反省你當初那副死樣子,是人都受不了的,跟蚌殼似的,死都不開口,我講了上百句話,你頂多應我幾聲,不浪漫也不貼心,跟呆頭沒兩樣,不,呆頭還會笑,你連笑都不會,成天頂著撲克牌臉,我受不了你的死氣沉沉,所以就愛上別的男人了。」

    「所以這樣說來,這都還是我的錯嘍?」他笑容可掬的問。

    「沒、沒有,千萬別這麼說,一切都是緣分啦,呵呵……」卞姝琦乾笑幾聲,不過看見他的臉,她識相的止住笑,繼續說下去,「原本我是計畫情人節那天跟你提出分手啦,結果老天爺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我們幸運的搭上要命的遊樂器材,反正一片混亂的震盪後,我們好不容易脫困,結果你就昏厥了。」

    「所以在醫院醒來就失憶了?」

    「沒錯,」她故作一臉哀痛,不忘猛點頭,「原想一不做二不休,就當我們只是朋友,誰知道大嘴巴的鮑曄雯抖出你有女朋友的事情,向來反應靈敏的我就想,反正姝尹愛你愛得要死,失憶的你孤身在臺灣又欠人照顧,所以我就把這天大的好機會給自己的妹子嘍,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冒牌新娘都有人當了,哪還差個冒牌女友,況且,隨時都可以扶正的嘛!哈哈哈哈……」她忘我的大笑。

    「妳真是聰明慧黠啊!」成介之酸酸的說,忽地聲一沉,「難道妳就不怕我隨時會恢復記憶,隨時會發現這件渾事,而很不幸的我不喜歡姝尹?」

    「啥,你不喜歡姝尹?你該不會對我念念不忘吧?呵呵……不過,難道真如同姝尹擔心的,你恢復記憶後愛的人還是我,所以年底這場婚禮的主角就是我和你嘍?」她不知死活的傻笑著。

    「什麼婚禮?」他沒好氣的睞她一眼。

    「本姑娘打算今年出閣,既然你愛我如昔,我只好善心大發的再把你從姝尹身邊收回來,當我的新郎嘍!反正姝尹那個俗辣只會三心二意的,既然她畏畏縮縮的,我就先吃先贏,反正你現在的個性本小姐勉強可以接受。」她說得理所當然。

    「妳那個新男人呢?」

    「被婚禮嚇跑了。」她訕訕的說。

    「呿,報應。」他嘲笑著。

    卞姝琦臉一凜,「什麼報應,你少多嘴,開口沒好話,真希望你恢復以前的死樣子算了。」

    「我問妳,難道卞姝尹隨時都準備好把我當供品送上妳的婚禮?」

    「看來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從以前就是那個樣子,只會默默的暗戀,從來學不會主動爭取,如果你愛我,那就來吧,姝尹不會絆著你的腳步,反而會推你一把,助你一臂之力,然後在背地裏哭得死去活來。」

    「呿,膽小鬼。」他不屑的低叱。

    「沒錯,你果然瞭解她,她只有為了你在教訓我的時候還有那麼點老鼠膽,平常就像個沒用的傢伙。」卞姝琦把妹妹貶得一文不值。

    成介之單手支顎,一臉的不爽。

    當然不爽,隨時都會被當成供品,被一個女人讓給另一個女人,靠,他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耶,又不是阿貓阿狗,說讓就讓。

    「喂,成介之,你不會真的想要痛扁我一頓吧?恢復記憶也不能這樣殺戮,我都是出於一片好意耶。」

    「妳說完了沒?我有說我恢復記憶了嗎?笨瓜。」他起身就要離開。

    卞姝琦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說什麼引你該不會根本還沒有恢復記憶,而這只是你唬弄我的?」

    「不算唬弄,我只是尋求管道確認一些事情。」他睞她一眼,「就當作是禮尚往來,誰叫妳耍得我團團轉。」

    「你……那姝尹她……」

    「噓,還想活命就先別打草驚蛇,我會給她一個震撼教育,誰叫她這麼大方?」成介之不等餐點送抵,逕自付帳離開。

    卞姝琦追了出去,「介之,你到底愛不愛我妹妹?」

    「唉?我一定找到機會讓她唉父叫母的求饒,今天謝謝妳的自首無罪。」成介之臉色陰沉的道。

    揮揮手,他瀟灑的離開。

    卞姝琦一臉懊惱的直跺腳,她到底在發什麼蠢?竟然沒有確認就相信他已經恢復記憶,結果還巨細靡遺的將事情抖出來,真是自打嘴巴!

    被擺了一道,她一轉身就撞上一堵牆,真是倒楣到家了。

    「喔!」只叫一聲,她完美的鼻粱只怕要歪了,正想破口大駡,卻發現面前有道冷冽的目光正瞪得她渾身發毛,她本能的抬起頭。

    渾身一震,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那個該死的擋路傢伙拽了手,拖了去。

    「放手,你放手,救命啊,成介之--」她向甫離去的成介之發出求救訊號,誰知那男人竟然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她一眼後,跳上車閃人。

    「成介之,我恨你!」要了她還見死不救,她會報仇的,一定會報仇。

    雷霆萬鈞的鄭宇翔回過頭來狠狠的瞪她一眼,「我勸妳省下力氣好好想想要怎麼解釋剛剛的情形,至於成介之,我不認為他會蠢得來救妳。」

    卞姝琦心驚膽跳的噤聲,心想完了,今天是遇到煞星還是流年不利?這該怎麼脫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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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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